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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秀才会武术(书坊)     奋斗在明朝末年txt下载     奋斗在明朝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冲动

    大明开国二百年来,地位最低的商人通过不断的联姻,已经成为一股足以影响朝政的势力。

    很多时候,商人已经不仅仅是商人,他们往往与地方权贵结合,成为新的利益阶级。

    明太祖朱元璋的年月,再大的富商在官员面前也得乖巧的像孙子,可是,到了崇祯年间,富商甚至可能影响到官员的升迁、罢黜。

    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对范氏,易英这个五品千户自然算不了什么。

    范氏的实力,易英只是掌握了九牛一毛,然而,就是这九牛一毛已经彻底吓坏了他。

    易英世代军户,到了他这一辈,好不容易熬上了个千户,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谁曾想,竟然惹上了范永斗。

    这厮七代经商,又有无数个大人物做靠山,比如说,大同副将鲍承先,只要对方向蔚州卫指挥使说几句坏坏,易英这实权千户八成就保不住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在广灵城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真要是将易英贬黜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才是生不如死。

    今日,易英已经将范永斗得罪死了,而手眼通天的范永斗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在对方的报复来临之前,牢牢地找寻一个靠山,这是易英唯一的生存之道。

    蔚州卫指挥使是靠不住的,一旦范氏发力,说不定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大明重文抑武,对付大同副将这样的武官,只需一个文官便可以搞定。

    思来想去,背靠右副都御史卢象升的魏源就成了易英的最佳选择。

    也正是抱着“交纳投名状”的态度,易英才将范氏的车队拦在了城外。

    目前来看,效果已经达到了。

    最起码,作为魏源的嫡系心腹王腾,他已经领会到了易英的意图。

    “吱嘎嘎”,范氏车队鱼贯而入,成群结队的壮丁紧随其后。

    易英脸色极差,“贤弟,适才范永斗拿出了大同副将鲍承先出具的文书,你觉得范氏如此大张旗鼓地转运粮秣,到底为的是什么?”

    王腾不屑一顾,“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范氏七代经商,靠什么生意发家致富?”

    “走私”

    “不错,范永斗如此在乎这批粮秣,想必是关外的人催得紧”

    易英破口大骂,“卖祖求荣的鼠辈,咱大明朝就是坏在了这帮混账手里”。

    王腾直剌剌看了易英一眼,易英脸色一红,许是想到自己之前的行径,他急忙解释道:“之前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收了他们的好处,谁能想到丁贺、范永斗俱是一丘之貉呢?贤弟放心,以后我与他们誓不两立”。

    王腾不置可否,“兄长,这么多人手入城,万一有贼人混淆其中,那该如何是好?”

    易英眼睛一转,立刻醒悟道,“章旺在哪里?”

    “大人有何吩咐?”

    “你速速带领一队人马给我盯紧了范氏,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得令”,章旺兴冲冲离去。

    城门口俱是范氏的车队,广灵县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在官道两侧指指点点。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一股无名火起,王腾觉得自己太没用。

    盯紧了范氏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大明的粮秣运到关外,去资敌?

    来年,后金骑兵吃了汉人的粮食再来劫掠!

    这他娘的算什么?

    自己杀丁贺、劫盐货、敲诈范永斗,又改变了什么?

    该运走的粮秣还是要运走!

    王腾突然间开始怀疑自己,这许久以来的努力是不是一无用处?

    城外,范永斗甚至没有入城,他就待在马车中闭门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腾甚至感到一股嘲讽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视着,好像在说,范氏的粮秣,谁也动不了。

    该死!

    王腾满腔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怒视前方,“黄虎,此时突袭,你有几成把握拿下范永斗?”

    范永斗左右尽是护卫,粗略看去,起码有一百人。

    黄虎只是扫了一眼便咧嘴大笑:“七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什么?

    要杀范永斗?

    疯了吧!

    易英吓的魂飞魄散,“贤弟,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范永斗若是死在这里,你我兄弟都难逃一死呀”。

    王腾生平最恨的就是卖国贼,若不是这帮见利忘义的商人私通外族,大明的防线怎么会千疮百孔?

    若不是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出卖祖宗,关外的后金怎么会越剿越强?

    固然,大明将帅无能,累及三军,可是,如果没有范永斗等人,后金绝不可能如此强大。

    毫不客气地说,范永斗就是在以汉人的血喂养后金。

    煌煌大明,华夏正统,到头来竟然被一帮蛮夷窃据江山,这对王腾而言实在难以忍受,“兄长,范永斗乃国之大贼,吾誓杀之!”

    黄虎摩拳擦掌,他摸出背后的巨斧,似乎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随行的乡勇虽然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也无人退缩。

    疯了,都疯了。

    易英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好端端的王腾现在就要发疯,不过,他知道,如果再不拦阻,王腾真的会冲出去。

    这可是晋商第一人范永斗呀,可不是阿狗阿猫!

    急切间易英翻身下马,他拉着王腾的缰绳,嘴里道:“贤弟,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王腾冷冷扫了易英一眼,满脸的不耐。

    易英不敢啰嗦,“贤弟,范氏帮闲已经入城,倘若范永斗死在城外,宵小必在城中滋事,那时,魏大人该如何自处?”

    提到魏源,王腾瞬间清醒了几分,“内外隔绝,尽数杀之!”

    易英都快哭了出来,“我的天老爷,贤弟呀,你不过是一县巡检,哥哥我不过是个县城千户,你以为我们是袁督师?督师杀了毛文龙,最后落得一个凌迟处死的下场,范永斗虽无官职,可是,他身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哪一个你我兄弟都得罪不起呀”。

    是呀,杀了范永斗又如何?

    后金入主中原可不是一个范永斗就能成事的,王腾渐渐缓过神来,嘴里道:“毛帅死的可惜,督师也是可惜了”。

    只要王腾不去杀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易英连连颌首,“没错,可惜,可惜的很”。

第七十七章 训练

    袁崇焕是不是罪人对于易英来说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成功劝阻了王腾。

    “兄长,多谢”

    冷静下来的王腾翻身下马,抱拳作揖。

    易英急忙搀扶起来,“自家兄弟,何必见外”。

    “适才多亏了兄长劝阻,不然小弟险些犯下大错”

    易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干笑道:“范氏确实该死,不过,却不应该死在这里”。

    王腾笑了起来,“兄长此言大善,范永斗确实不应该死在这里”。

    易英吁了口气,只要王腾不去冒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近来贤弟很是辛苦,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不如早些回府休息?”

    “不瞒兄长,小弟正有此意”

    易英当即来了精神,“还愣着干什么?快护送王巡司回府!”

    黄虎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王腾的面子上难得的没有反驳。

    为了防止王腾杀个回马枪,易英又派了几名军士盯在他身后。

    无论如何,范永斗都不能死在这里。

    王腾已经冲动了一次,自然不会再去犯傻。

    范永斗固然可恨,可是,以王腾如今的实力,一旦杀了他,必然会遭受疯狂的报复,到时候,说不定会连累魏源。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实力太过弱小了,试想,如果王腾有一支来去如风的骑军,便是劫杀了粮队又如何?

    只可惜,王腾手中只有两百名新卒。

    世道太乱,王腾无力改变,只能默默地改变自己,一点一点增强自己的实力。

    崇祯七年六月初八,范氏运粮两千石,出广灵,王腾召集乡勇,着手训练。

    对于新兵训练王腾决定按照戚继光老爷子的《纪效新书》以及《练兵实纪》进行训练,适合的就是最好的,如果这时候搞出什么非主流的“团连排制度”,并不一定具有杀伤力。

    眼下,乡勇中有老卒六十一人,他们上过战场,经历过多番厮杀,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余者一百四十人俱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昨日之前他们还是苦哈哈的百姓,也许打过猎,但绝对没有杀过人。

    王腾要做的就是让这二百人如臂指使,成为一直敢打敢拼的队伍。

    二百人聚在一起,受六十名老卒的影响,新卒们一言不发,他们默然而立。

    听说自家统领已经成了响当当的广灵巡检,不少新卒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军心可用,王腾微微颌首。

    “黄虎、黄得功你们各领八十人,童一贯,你领四十人”

    “喏!”三人大声应合。

    张铁匠年纪大了,他虽是军中老人,却已经明确表示不想再担任带队官,王腾顺水推舟,让他暂时担任匠工队队长。

    各人分队而立,三名队官也分左右站在王腾身后。

    受到范氏的刺激,王腾有感而发,“诸位,你们俱是我广灵百姓,如今,流寇四起,鞑虏猖狂,前几个月后金精骑甚至杀到了城外,若不是军民一心,险些让其破城,我且问你们,若是下一次东虏侵袭,你们可有把握将其击退,护好自己的家人老小?”

    此言一出,乡勇们神色凛然。

    女真精骑俱是精锐,在马背上,他们是天生的杀手,击败他们?这是天方夜谭吧!

    不少新卒觉得王腾好高骛远。

    王腾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其余乡勇见状自然不敢多言,只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等候训话。

    “昨日朝廷来了旨令,广灵设立巡检司,我便是巡检,你们想成为巡检司军士吗?”

    不少乡勇面面相觑,巡检司虽然也是底层,不过比起乡勇可就正规多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众人哪有不想的道理?

    不知道是谁轻轻答了一声,“想”。

    王腾很不满意,“大点声告诉我,你们想不想!”

    “想!”这一次军卒有了底气,俱是大声应答。

    王腾微微颌首,“好,既然你们都想成为巡检司军士,那么我便立下规矩,只要你们通过月考,便可成为其中一员,通过者,月俸加五十钱!”

    乡勇们跃跃欲试,五十钱虽然不多,却也是个奔头,“谢大人”。

    王腾环顾左右,正色道:“先别急着谢我,如果无法通过月考,这钱我可就省下了”。

    乡勇们笑而不语。

    “今日将你们招来,就是要训练你们的战阵武艺,为月考作打算,你们明白了吗?”

    “大人放心,我等明白了”

    “好,既然明白了,那训练开始!黄虎、童一贯、黄得功,你们为各自的队兵扎上布带”

    “喏!”

    战阵训练最基本的要求是列队训练,而辨清左右又是训练的前提。

    之前训练的时候,王腾已经知道,有很多人完全分不清左右,左转右转的时候甚至有人撞到一起。

    这种情况下,王腾想出个法子,那便是同样在乡勇的左臂上绑上布带,有布带的便是坐,没有的便是右,这种强行记忆的法子已经被证明了,确实有效。

    没多久,乡勇们统一扎上了布条,开始了新的训练。

    这时候,各人的带兵风格显露无疑。

    黄得功年岁虽小,但性格最好,他会耐心指出乡勇的错误,黄虎脾气最差,他队中的乡勇一旦出错,他动辄拳打脚踢,至于童一贯,他为人沉默,只是以身作则,亲自示范。

    说来也怪,黄得功、童一贯的法子虽然温和,但却都不如黄虎的法子简单有效。

    只要被黄虎揍过的人,下一次站队的时候极少出错。

    对于被揍,乡勇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便是四周看热闹的百姓都没当回事儿。

    大明官兵训练可比这严苛多了,只要上官不爽,殴打一顿是常有的事。

    都是土生土长的广灵百姓,临近的乡亲们一阵哄笑,当今让乡勇们面红耳赤,他们努力打起精神,争取不再犯错。

    接连几日,二百人的队列终于有了样子,当步鼓响起的时候,各人不再慌乱,便是小跑起来都能保持阵势。

    王腾很是满意,功夫不负有心人,最起码,他手下的乡勇有了良好的开始。

第七十八章 军堡

    训练的间隙,王腾带着匠工开始打井。

    范氏的银子已经到位,多打几口水井可以方便百姓取水。

    广灵的地下水还算丰富,毕竟靠近葫芦水(桑干河支流),百余名匠工齐齐动手,往地下挖了十多丈便出了水。

    这时候可没有雷管火药用于爆破,打井是最寻常的人力挖凿。

    刚开始,匠工们需要在地表挖上一个很大的洞,越往下,这个洞口越小。

    挖到泉眼,开始出水之后,为了防止坍塌,需要用砖石修砌。

    十多丈的井深,所需石料极多。

    幸好,十多里外就是熊耳山,村中的青壮与乡勇齐齐动手,每日运来的石头足够砌井所用。

    修砌一口井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井壁要用条石,井底要铺上细砂,井口还要配上缆绳,这一道工序下来,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

    终于,崇祯七年六月十八,王腾开凿的第一口井出水了。

    从开凿到完工,总共是十日的功夫。

    广灵县已经有五六年没有新凿水井了,当第一桶井水取出来后,围观的匠户、百姓颇为感动。

    “多谢魏大人,多谢王大人!”

    乡民们知道,没有魏源、王腾,就不会有这水井。

    一直以来,广灵百姓多从河中取水,与井水相比,河水浑浊,口感极差,如今,甫一尝到清凉甘甜的井水,有名老者甚至落下泪来,“魏大人之恩典,我等小民没齿难忘”。

    毕竟是新凿的第一口井,魏源也来到了现场,“诸位父老,我等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这井只是开始,接下来,王巡司会带着匠工开凿更多的水井,修建更多的水渠”。

    乡民闻言大喜,近来天气干旱,雨水稀少,田间的作物多半枯死,若是有了井水灌溉那就不同了,庄稼起码可以有点收获,总不至于颗粒无收!

    接下来,一名颇有威望的乡老捋须笑道:“魏大人爱民如子,依我看,这井就叫魏公井吧!”

    “此言大善”

    “正当如此!”

    附近的百姓喜笑颜开,他们都同意这个叫法。

    魏源觉得有些过了,真要是让言官知道了,还以为他故意花钱买名呢,“诸位父老的心意本官感激不尽,不过,这井是王巡司带着你们凿的,依我看,不如以他的名字命名吧”。

    王腾正要反对,却看到魏源对着他使眼色,稍一愣神,他便意识到魏源有所顾及。

    文官与武官不同,武官做事不需要太多顾及,可是,文官就不一样了,时时刻刻需要关注风评。

    做官也不容易呀!

    王腾颇为感慨。

    此时,那名乡老也缓过神来,“魏大人高风亮节,老朽佩服,既然如此,这井便叫王公井,如此可好?”

    “也好,原本我等还打算依此为第二口水井命名的”

    “总归是二位大人的恩典,便依魏大人所言吧”

    ……

    魏公井也好,王公井也罢,乡民们并不在乎,只要他们可以从井中取水,对于他们而言,这便是好事。

    魏源心情极佳,能够在升迁之前留下一个不错的风评,对于他以后的考评帮助极大。

    这时,王腾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人,我想在这附近建一座军堡,你觉得如何?”

    魏源皱起眉头,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建堡可不是小事,需要上报有司核准,不过,近来流匪极多,建座军堡对于县城而言倒是件好事”。

    王腾正色道:“大人所言极是,流寇围城之际,我便发现孤城难守,如果能在城外建造一处军堡,与县城互为犄角,这样以来,即便贼人来攻,也可守望相助”

    魏源微微颌首,“也罢,既然如此我便调拨三百两银子作为建堡之资,你觉得够了吗?”

    王腾笑道:“大人放心,就算不够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绝不让大人操心”。

    魏源摇头笑道:“你呀,让我操心的事情还少吗?说吧,还有什么事?”

    “大人,瞒不过您呀,我想将巡检司放在军堡之中”

    “也好,巡检司设在城外,少了许多掣肘,即便新县令想对你不利,也得考虑后果”

    王腾知道这是推心置腹的话,当下笑道:“我这巡检是大人给的,即便要免我的职,也得大人说了算”。

    魏源故作怒意,“这是什么混帐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与你做了什么勾当呢!”

    王腾干笑不言。

    征得许可之后,匠工们分出一批人手,开始平整土地。

    建堡也需要石料,这增加了采石量。

    石头、木材都在熊耳山,开采起来不必花钱,唯一需要花钱的就是付给匠工的加工费。

    将石料、木料切成需要的形状,这可需要相当的工艺。

    广灵已经许久没有修建军堡了,王腾打算建造军堡的消息传出,顿时引发了不少关注。

    待在城中无所事事的易英闻讯之后特意赶来观看,匠工们热火朝天的场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弟,怎么匠工到了你这里劲头这么足?给我干活的时候一个个全都病怏怏的,跟没吃饱饭似的,你给哥哥说说,这有什么诀窍”。

    王腾笑了笑,“也没什么,一日两餐管饱,做好了还有工钱”。

    易英觉得难以置信,“管饭还给钱?这是什么道理?”

    “都是穷苦人家,给几个钱不算什么”

    易英摇了摇头,“怪不得这群杀才这么卖力,敢情遇到善主了”。

    王腾不置可否,以后需要匠工的地方多了去了,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同样是做工,出工不出力与尽心尽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这直接干系到匠工的工作效率。

    时间就是生命,谁也不知道流寇、鞑子什么时候会再此滋扰,王腾宁愿多花费一点银子也不想冒险。

    银子没了还可以再去赚,命要是没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崇祯七年六月二十四日,经过二百名乡勇、三十名匠工的共同努力,军堡内的库房、营房渐渐有了规模。

    虽然说依旧简陋的很,不过,最起码有了模样,可以遮风挡雨。

第七十九章 腰牌

    又过了两日,军堡内的库房已经可以住人了,王腾一声令下,所有乡勇便住到了营房之中。

    训练、做工,这已经成为乡勇们的日常生活。

    十六日的队列训练,乡勇们已经渐渐有了军人的模样。

    军堡外,每日都会传来阵阵喊杀声,在足量的肉食供应下,乡勇的身体越发强健起来,而黄得功与黄虎等人也按照王腾的思路,变着法子压榨他们的力气。

    在棍棒的教训下,乡勇们进境极快。

    刚开始,列队跑上五百步,乡勇们都会累的气喘,队列也分散的不像样子。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即便是负重奔跑,乡勇们也游刃有余。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中,对手力、足力、身力的锻炼方法都有详细的记载,王腾引用之后又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来看,效果颇佳。

    此时,乡勇由枪兵、刀兵、弓兵组成。

    黄得功麾下俱是长枪兵,他教授的招式很简单,翻来覆去的只有一招,“刺!”

    这“刺”说起来简单,可刺的方位,角度,力度都有不同的要求,只是练了几日,黄得功统领的这一队乡勇便哀声载道,若没有军纪压制,那些家伙非得撂挑子不可。

    做乡勇,原本为的就是一口吃食,现在吃的虽然好了,可每日的训练量也实在太大了,而且稍有不慎就是皮鞭落下。

    在家里过惯了穷日子的那些乡勇倒是没什么,可就苦了那些家道殷实的家伙了。

    有的家伙甚至在思考全身而退的法子,不过,王腾已经定下了严苛的规矩,中途退出者,终生不得入编。

    也就是说,一旦乡勇这一次放弃了机会,往后他们将再也没有加入巡检司的机会。

    巡检司可是难得的肥差,青壮们难以割舍。

    相对于黄得功单调的训练,黄虎的法子不同,他善使巨斧,喜欢近身格斗,训练的时候,他最喜欢与军士比拼,只要能够胜过他几招,多半有铜钱赏赐。

    刚开始,军士们总是被揍的鼻青脸肿,可是,渐渐的,有武艺高超之辈已经可以撑住几个回合了。

    黄虎大喜,他忍不住到王腾面前表功。

    “巡检,你觉得我这八十名麾下如何?”

    “还可以吧,总归是有些进步的”

    黄虎咧起嘴角,笑道:“黄得功他们都有长枪使唤,我这一帮兄弟可是没有趁手的家伙,巡检,你得想办法呀”。

    王腾没好气地说道:“这怪我吗?我给你长枪你不要,还要斧子,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一柄斧子要多少钱吗?”

    黄虎挠了挠脑门,“我不要斧子了,你给刀就成”。

    “一人一柄?”

    “当然得一人一柄”

    王腾咬牙说道:“腰刀比斧子还贵,一柄起码要四两银子!”

    “前阵子不是缴获了一些吗?”

    “总共不过二十三柄,都给你也不够呀”

    “先给二十柄可好?”

    黄虎早就盯上了这二十多柄刀,那可是范氏刺客留下的,精良的很。

    王腾摇了摇头,“十五柄,不能再多了,童一贯的弓手也得装备一些,如果都给了你,我没法向他们交待”。

    黄虎意犹未尽,“也罢,十五就十五吧,巡检你可得记好了,以后再有腰刀,一定得给我”。

    王腾颇为无奈,“记下了”。

    黄虎当即眉开眼笑。

    十五柄腰刀虽然不多,但是却让黄虎麾下的乡勇士气高涨。

    要知道如今广灵城满打满算也不过有百八十八腰刀,如今自己这队人马竟然有了十五柄,这说明什么?说明巡检大人看得起大家!

    得了好处,黄虎操练起来更加卖力,他扯着嗓子叫道“巡检可把最好的家伙给了咱们,你们要是让老子在黄得功面前丢了面子,老子非把你们的屁股踢成八掰不可”。

    乡勇轰然大笑。

    看着众人列好了队,黄虎大声吼道:“都给我操练起来,准备!”

    乡勇们挺直了腰身,做好了准备。

    “拔刀!”

    “杀!”

    十五柄腰刀整齐划一的动作威风凛凛,刀光闪过,卷起了无边的杀气。

    “挥刀,劈砍”

    “杀,杀,杀!”

    “记住了,你们眼前就是流寇,就是东虏,你们只有一招的机会,要么你死,要么他们亡!”

    “杀,杀!”

    “杀死他们,你们就有了军功,巡司会有大把的等着你们!”

    黄虎提着刀在队列前后来回走动,谁若是动作无力,他上去就是一顿抽打。

    乡勇惧怕之下,没有人敢偷懒。

    在王腾的构想中,黄得功的乡勇属于常规力量,而黄虎的刀手属于近战突袭使用的精锐,没有两者孰强孰弱的说法,只有用途不同的考量。

    黄得功个性沉稳,麾下人数有八十人,八十名长枪兵已经可以组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枪阵了,长枪阵一成便可攻可守。

    黄虎擅长近战,给他配上腰刀,组成敢战精锐也是量身定做的考虑。

    这一日,王腾将所有的乡勇召集到一处,他要为每一人分发腰牌。

    战场上,有的军士血肉模糊,无法分辨出本来的模样,这时候一个带着名姓的军牌就显得十分重要了,最起码,它可以辨清敌我,表明身份。

    木匠们已经打造出了腰牌,按照王腾的要求,腰牌是梨木刻制而成,外头有两圈简单的花纹,花纹内写着乡勇的姓名,职务。

    立在高台上,王腾朗声说道:“诸位,今日我特意请了匠工为你们打造了腰牌,以后你们都是有腰牌的人了!”

    乡勇们大为惊喜,他们从未想过做一名乡勇竟然也有这种待遇。

    据说,腰牌可是军官、锦衣卫、禁卫才有的高级货,真要是人人都有腰牌,以后回家探亲岂不是也可以显摆显摆了?

    只是想一想就期待的很!

    乡勇们迫不及待,都想一睹为快。

    幸好,王腾没有耽搁,他耗费了半个时辰,将将所有的腰牌分发完毕。

    虽说是木制的腰牌,可是,乡勇们还是兴奋不已,无论如何,这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黄虎、黄得功、童一贯自然也有腰牌,只不过他们的腰牌是铜制的,比起普通乡勇的梨木腰牌,铜牌不但花纹众多,就连系带都格外结实。

    几个大老粗瞅着队官的黄铜腰牌眼热不已,不过他们可不敢有冒犯的举动。

    乡勇军规极严,以下犯上可是要挨板子的!

第八十章 制弓

    王腾制作腰牌,亲自发放,这一招极大地鼓舞了军心士气,即便是叫苦不迭的几人也闭紧了嘴巴,因为他们已经听说了,往后新卒入伍将不再发放腰牌,直到他们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为止。

    腰牌有什么用呢,据说,只要在腰牌上刻画出杀敌一人的符号,论功行赏的时候便可兑换五百钱,如果没有腰牌,即便杀敌立功,也不过是二百钱的赏金,这一来一回就是三百钱的悬殊。

    只是犒赏一事便如此优厚,说不定其他方面还有好处呢,乡勇们很是期待,他们都放好了腰牌,像宝贝一样收藏着。

    军堡外的城墙仍在修建,此时,堡内的地面又脏又乱,到处是随处摆放的石料木块,即便是王腾规划出的街道上也是乱糟糟的,不能免俗,不过,这些日子的幸苦,总归有了结果,最起码粗略看去,这工地已经有了军堡的模样。

    这一日,童一贯一早便找到了王腾,道“大人,我们这队人马用的都是角弓,射程低,质量差,你能否想想法子,搞些好弓过来?”

    王腾脑子轰然炸响,是呀,这些日子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可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没想出来,原来是忘了长弓手。

    眼下,制造火枪难度太大,而弓弩要求太高,也只有长弓最为适合了,想到这里,王腾笑道“瞧我这脑袋,竟然把这么要紧的事情给忘了,你先莫急,过一阵子我让木匠给你送一柄长弓,到时候你试试威力如何”。

    童一贯几乎没作思索便答道,“也好,原本我想把缴获的那十三张角弓交给弟兄们试试手,既然大人那里有新弓,那还是试试新弓吧”

    穿越之前,王腾在网上看到一个如何制作长弓的贴子,长弓的材料可以选择桑木或者榆木,相对比普通的复合弓,长弓的制作简单,成本低廉,而且射程较远。

    印象中,好像三十公斤拉力的长弓便可以射出一百六十步,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明军的部分弓箭。

    广灵城内,铁匠铺是现成的,里头的铁匠已经被王腾用银钱喂的饱饱的,就是赶都赶不走,有了铁匠,只要再找些木材便可以制弓了。

    榆木很常见,在木匠家里便堆着几棵,这几颗树木都是整棵砍断,丢在阴冷的地方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

    一棵榆木可以取十五个弓背材料,王腾指点木匠在榆木身上总共取了差不多有一百三十五个材料。

    做长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弓背材料必须是一整根木料。

    有了材料,王腾便指挥着木匠对木料进行加工,首先要用刨子将木料的两头挖成齐整的八边形,这是最考验木匠技艺的活儿。

    刨出八边形之后,王腾将弓背弯曲,试了下力道,由于榆木天然长成,弓背的密度材质不可能上下完全一致,这就需要木匠把硬度较大的一端修改的和另一端完全匹配。

    只有弓背的上下硬度一致,才能保证弓矢的精准度,不然射出的箭矢,不是高了,就会低了。

    弓背调整好了,还需要在两头锉出弦槽,弓背的那一侧深一些,内侧的略浅。

    做好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之后,接下来便要“训弓”,就是让弓背保持弯曲的姿势,明朝的工艺是把弓背放在火上烤,那样的话,虽然大大降低了造弓的时间,可却也降低了弓的拉力,减小了弓箭的射程。

    王腾采取的是托架支撑的方式,为了防止技艺泄漏,这里他只让张铁匠一人参与。

    在王腾的指点下,张铁匠造出木制托架,然后将弓背卡在托架里,每过半个时辰换一道弦。

    “张大兄,以后这训弓的技艺就交给你了,切记,不可泄漏给外人知晓”

    匠工最重传承,张铁匠学到了这一手,已经是激动莫名,哪有不应承的道理?

    “大人放心,我张铁匠绝不泄漏半个字”

    王腾不置可否,趁着训弓的时候,他又让人做了几道弓弦,弓弦是用马筋混合羊肠制成的。

    广灵的工匠之前也为村里的猎户做过猎弓,只不过相对于官用的硬弓,猎弓的射程差的老远,只能说是软工,而制造硬弓的工匠都被官府集中看管了起来。

    能够亲眼目睹一张硬弓的制作过程,这对于广灵的木匠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两个时辰之后,第一张长弓在王腾的指点下做成了。

    王腾尝试着拉了个满弓,力度应该在三十公斤左右,一个未经训练的成年人可以满弓三次,要是经过训练的话,做到满弓六次还是有可能的。

    造弓的过程繁杂无比,亏得木匠工艺绝佳,才弥补了王腾的一些疏漏,怪不得伟人都说实践出真理,没有经过实践证明的理论,只能是空谈。

    成功造出长弓,王腾得意非凡,他让人唤来童一贯,指着一百步外的杨树,道“可以射中那树吗?”

    长弓在手,童一贯眯缝着眼睛,估算了一番距离,道“我试试看”。

    话音未落,就见童一贯弓如满月,箭如飞虹,“哚”,弓矢直入树身,箭尾犹自抖个不停。

    “百步穿杨”,众人齐声称赞,箭术非凡,弓箭也很是不凡。

    童一贯爱不释手,赞道“好弓!劲道绝佳,又可以节省不少气力,若是乡勇用这弓,三个月便可以形成战力”。

    这时有乡勇走到树前,费了老大的气力才拔出箭矢,他惊讶的往这边跑来,口中叫道“箭头都到了树里,箭身直入树身两寸有余,真是好弓”。

    王腾吩咐下去,“你们就按照刚才那弓的模样,再给我制作五十张弓,这里的材料不够的话,你们可以到别处去买,最好挑那些阴凉过的榆木或者桑木,每造出一张弓来,按照你们的惯例,刻上匠工的姓氏,我会厚赏,嗯,就按照一张弓矢两百钱的价格奖赏吧”。

    两百钱呀,乡勇砍杀一个流寇赏钱五百,可制出一张弓来就能得钱两百,木匠听得心热不已,当即连连应诺。

    为了防止造弓的技艺流传出去,王腾又道“这长弓的制造方法是我王氏秘传,在广灵境内你们可以放手去造,可若是被我发现有人将工艺流传出去,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恩威并施之下,木匠赌咒发誓,保证绝不会泄漏出去。

    王腾的要求在匠工看来也是题中之意,木匠的手艺代代相传,可一旦涉及到核心的工艺,那便只能由最嫡亲的家人继承,这才不会出现学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发生。

    眼下王腾能够把家中秘传的造弓之法传出来,已经是难得的大度了,要求保密实在是合情合理。

    王腾不是怕别的,天下即将大乱,要是长弓的制作方式泄漏到贼寇那里,那不是给他自己找不自在吗?

    一段时间之内,王腾都打算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大明官军,那么他必将站在贼寇的对立面,他可不想自己苦心建立的军队死在自己发明的长弓之下,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第八十一章 突变

    有的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一天不上战场便浑身难受,黄虎是这种人;有的人厌倦了战场的厮杀,他们一心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张铁匠便是如此。

    自从黄得功脱颖而出之后,张铁匠便激流勇退,辞掉了统领的差事,专心做一名铁匠,打造火铳。

    如今,王腾鼓捣出长弓,核心的训弓工艺只有张铁匠掌握,于是,张铁匠每日又多了一份训弓的工作。

    幸好,王腾只订做五十柄弓,耗费不了多久。

    历史证明,长弓终归要被淘汰,火枪才是主流。

    这一日,王腾打算到作坊瞧瞧火铳的进度。

    张铁匠的作坊设在军堡之内,隔着老远都能够听到里头“霹雳嗙啷”的敲击声。

    由远及近,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

    门是敞开的,王腾瞧见张铁匠正在打造一根铳管。

    这时候可没有机器制造,所有的配件都得一点一点打磨出来。

    据说,一根火铳的质量优劣与否全在铳管,此时,张铁匠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正在将铳管的熟铁烧红,在熟铁内,有一根钢芯,铁匠通过不停的敲打熟铁来卷成铁管,这法子虽然古老,但却有效。

    冷却之后,只要抽出钢芯,铳管就算大功告成了。

    当然了,有的铳管需要挫出准信,钻出铳膛,这里最花费时间,有时候甚至在一个月开外。

    若非制造火铳的工期太长,王腾不会打造长弓,如今看来,做一根火铳,起码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时候打搅张铁匠也没有意义,王腾正打算抽身离开,谁曾想,一名乡勇急冲冲寻来,“大人,大事不妙,王家庄遇袭了”。

    王腾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一伙贼人袭击了王家庄,庄内折损了六人”

    不论在哪个朝代,贼寇都是最可恶的寄生虫,如果不能在他们实力壮大之下将其铲除,最终受害的可能是整个天下的百姓。

    王腾原本没有什么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想法,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可没想到该死的贼寇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他的底线,这就让他忍无可忍了。

    “谁做的?”

    “据说,熊耳山新来了一伙流寇,是他们做的”

    王腾咬牙切齿,“七日之内,我要兵发熊耳山!”

    没多久,黄虎、黄得功等人便听说了贼人袭庄的消息。

    “大人,贼人此番袭击王家庄,手段狠辣,一看便是有备而来,须得多加防备呀”

    王腾吸了口气,嘴里道,你们速速派人通知城外的大小村落,让他们在村中准备狼烟,一旦发现贼寇的踪影务必立即点燃,记着,一道狼烟是贼寇临近,二道狼烟是贼寇攻寨,三道狼烟便是村寨危机,生死存亡才能点燃的”。

    黄得功眼睛一亮,乡民原本就有燃烟示警的传统,只是远远没有王腾说的这么系统。

    黄虎咧着大嘴笑道“见了狼烟,我们便派出乡勇去击杀贼寇,嘿嘿,让他们无所遁形!”

    王腾微微颌首,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乡勇虽然才操练了一个多月,可情况危急,已经是半刻拖延不得了,只希望他们能够在厮杀中活下来吧”。

    没有见过鲜血的新兵上阵,难免会有较大的死亡,而战前的训练便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这种死亡率。

    可眼下贼寇下山劫掠,民怨沸腾,王腾已经没有时间积蓄实力了,只能果断出击,让广灵的百姓看到官军依然在护佑着他们。

    这样一来,草草训练的乡勇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又能存活多少,这是谁也不知道的难题。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流寇劫掳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县城。

    广灵城内人心惶惶,要知道马上便是秋收的日子了,可城外的庄稼却没人敢去整理,真要是过了收获的日子,一年的收成可就浪费了。

    收不了粮食,下一年的口粮便没了着落,可官府的赋税依旧不减半分,乡民能不着急吗?

    王腾比乡民更着急,他下达了措辞严厉的“讨贼檄文”,上头历数了山匪的七大罪,最终更是号召广灵的全体乡民动员起来,投入到这场剿灭流寇的战争中去。

    王腾相信,城中的某个角落里一定会有流寇的探子,他就是要大张旗鼓的告诉贼人,洗干净脖子等好了,老子会带着人去杀你!

    人心难测,王腾并没有指望广灵的乡民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是鼓动乡民要提高警惕,提前预防,在发现山匪之后尽可能详尽地为官府提供匪徒的数目以及战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流寇的战斗力王腾已经听说了,对方并不是什么精锐,只要麾下的乡勇不出乱子,同等规模的的拼杀,应该是乡勇占到上风。

    攻山,只是下下之策,熊山险峻的地势会让进攻的一方吃尽苦头;守株待兔,在流寇下山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这是中策;真正的上策却是齐头并进,乡勇兵分两路,一路在下山的要道上设伏,另外一路随时待命,得了乡民示警的信号之后迅速出发,去追赶劫掳的山贼,那时候,潜伏的另一侧的乡勇便可起身厮杀,让流寇陷入两面夹击。

    当然,战术构想是不错的,可战斗瞬息万变,谁也不能指望敌对方会完全按照自己的战略构想进行部署。

    为了杜绝可能出现的失误,王腾将黄虎与黄得功一道唤到跟前。

    黄虎倒没有说什么,黄得功却提出了几点疑问“大人所谋方略很是不错,可其中最为关键一点就是我们必须彻底掌握流寇的行踪,这样才能从容的做出应对之策”。

    王腾叹了口气,“是呀,如此以来,我们需要一名打入流寇内部的内应!”

    黄虎摩拳擦掌,“我去,这帮狗娘样的,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三头六臂!”

    黄得功也表达了同样的想法,“大人,让我去吧”。

    王腾皱起眉头,“你们若是去了,谁替你们统领乡勇?”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第八十三章 遇敌

    崇祯年间,流寇、鞑虏连年入侵,地方百姓为了寻求自保多半会结寨子自居。

    眼下,流寇攻打的就是一座村寨。

    许是觉得己方人马进度太慢,何象决定用火攻的法子,他让部众将一捆捆树枝柴禾丢到寨墙之下,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柴禾。

    既然攻打不上去,那就一把火烧掉!

    反正院墙只是硬木垒成的,扛不住火烧。

    可以说,何象的这一招釜底抽薪端得是狠辣无比。

    大火熊熊烧起,木墙也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驻守的乡民不甘地跳下木墙,他们绝望了。

    第三股狼烟腾空升起,所有的乡民都抱了殊死一战的心思。

    村寨外头,流寇猖狂的笑声犹在耳畔,他们在等着大火熄灭。

    只要火灭了,外头那些披着人皮的禽兽就会冲进来,仅靠村里的百十名青壮又能抵挡多久?

    真的没有人知道。

    几百步外,黄得功下令乡勇调稳呼吸,还没有到最后冲刺的时候,所有人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

    火势渐小,流寇摩拳擦掌,只待冲将进去大杀特杀,没有人注意到,一股人马正悄无声息的围将过来。

    流寇大意了,他们只在百步开外放置了两名暗哨,其他的人马都聚拢在一处。

    暗哨没有尽到职责,很快就被黄得功砍杀了,连示警都没来得及。

    火,终于灭了。

    流寇嚎叫着,冲进了村寨。

    黄得功手中长枪往前一挥,也下达了冲锋的指令。

    圆木围成的高墙烧的正剩下一堆黑色的炭灰,尚未燃烧殆尽的木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浓烟随风飘荡。

    木墙内侧,村落里的乡民绝望不已,没了木墙阻隔,他们拿什么来抵挡穷凶极恶的山匪?

    眼见火墙熄灭,何象终于按捺不住,他顾不得浓烟刺鼻,嗷嗷叫着冲进了村寨。

    流寇顿时聒噪不已,流寇的规矩,先到者先得,眼下这村里根本没有多少青壮,若是都被何象杀光了,那米粮财物女人岂不是都要被他占了?

    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另外一名头目终于挥了挥手,道“兄弟们,杀!”

    流寇劲头十足,对付乡民他们是驾轻就熟,只要击杀了村落中的青壮,剩下的老幼妇孺根本不足为惧。

    这时候,从流寇后侧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一开始,流寇只以为是山上的同伴在大声聒噪,可等到后来却忽然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

    不对劲!

    “是官军!官军来了!”终于有机灵的家伙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顿时让他魂飞魄散。

    密密麻麻的官军身着清一色“勇”字衣袍,手握长枪正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而来。

    适才那几声惨叫,就是因为留下殿后的几名流寇被人刺杀之后发出的声响。

    流寇头目这时候也冲进了村落,他一刀枭飞了一名乡民的头颅,正要猖狂一笑,忽地听到后阵大躁,蓦然回首,他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有官军!”

    何象正杀的痛快,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喊,差点失手斩了自己的同伴。

    黄得功银盔亮甲,铁枪挥舞的虎虎生风。

    “杀!”

    八十名乡勇都是土生土长的百姓,他们眼见村寨破落,流寇大肆砍杀,顿时生出一股滔天的怒气。

    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妻儿?

    原本仅有的一丝胆怯早已经被满腔的愤怒充斥的无影无踪。

    干涸的土地被一只只愤怒的大脚踩的“嘭嘭”作响,好在这时候乡勇的队形未乱,他们没有快速疾冲,而是保持着匀速,缓缓向前推进。

    接近月旬的苦练毕竟没有白费,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乡勇没有一人逃跑,没有一人掉队。

    流寇就在眼前,黄得功却没有急躁地挥军掩杀,而是率领长枪兵冷静十足地往前碾压着。

    慑于乡勇齐整的阵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流寇敢于冲阵反抗。

    流寇跟着不沾泥东躲西藏,他们见识过不少官军,可是,像今日这般队列齐整的官军却从未见过。

    广灵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支精锐?所有人脑中都萦绕着这个疑问。

    村寨外头仅有一条道路,官军虽然把道路堵得满满的,可只要敢豁出性命,一定可以冲出去。

    再者,官军只不过百十人而已,只有硬拼一番,说不定倒下的是他们!

    “快,冲过去!”

    有灵敏些的家伙也跟着大声叫喊“杀呀,一百名官军而已,怕什么!”

    流寇原本正抢的痛快,冷不丁的听到后路被劫,都是六神无主。

    官军真的只有一百人吗?

    慌乱间,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厮杀。

    黄得功麾下的乡勇排成四个横队,每队二十人,每人之间相隔一尺。

    整个阵列的长度足有一百尺,也就是五十米左右。

    村落四面建有木制围墙,被烧毁的围墙宽度在几十米左右,可涌入村寨的流寇足有二百多名,这么多人要想在短时间内一起冲出来显然是困难的。

    混乱是难免的,生死攸关之际,谁也不想落在后头。

    黄得功并不畏惧,他大声呼喊着“稳住,稳住,不要慌乱,等他们来了,一起刺出去就是”。

    队列中的各个伍长什长也出言激励着同伴,他们中间有跟随王腾多次征战的老卒,这些人用言语告诉同伴,流寇没什么好怕的,一枪刺过去也能捅个透心凉。

    时光流转,流寇面对的敌人却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敌人了。

    如今的乡勇武器更精良,训练也更充分。

    “铿铿”,短兵交接,战心全无的流寇一心逃窜,哪里肯卖命死战?

    乡勇人手一刚木柄长枪,七尺长的木枪在组成阵列之后几无对手。

    仓皇奔来的流寇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长枪之下。

    黄得功打马立在阵列中央,好一会儿却没有一个流寇前来冲阵。

    多数的流寇都在何象的提点下向两翼冲去。

    这样一来,长枪阵的左右两翼顿时压力大增。

    黄得功当机立断,他从阵中央抽出十人,各自增援两翼,这样一来,阵中央的长枪兵只剩下两层了。

    严密的阵列陡然变得单薄起来,何象看得心中一喜,他等待的机会终于来。

    “快随我从中央冲出去!”没有任何预兆,何象领着几十名嫡系手下急速往大阵核心冲去。

第八十四章 枪兵对敌

    流寇并非悍不畏死,只知道蛮干的家伙多半活不久。

    不沾泥最精锐的人马都在山中,此番,随同何象下山劫掠的人马当中,真正的老寇不过数十人,余者俱是新近上山的流寇,指望他们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马家庄依山傍水,只有一条通道连接官道。

    流寇若想逃回山中,只能冲破官军的阻拦。

    可是,堵路的官军看上去便不是寻常货色,如果一味的横冲直撞,说不定要栽到这里。

    这时候,何象便撺啜别的流寇从两翼突击,而他早就打定注意,从中央突围。

    调虎离山?

    太可笑!

    贼人的打算黄得功早就看在眼中,混乱间,疾冲而来的流寇根本没能对乡勇形成威胁。

    一多半的流寇依然在焚毁的村落中,短时间内冲不出来,而冲到长枪阵前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数十人就想破了长枪阵?

    黄得功心头一阵冷笑,适才那一番打量,他已经确定,何象便是流寇的头目之一,只要杀了此人,流寇的士气必将一落千丈。

    何象打马狂奔,他也将黄得功视作囊中之物。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转眼间,何象便冲动了阵前。

    “小贼受死!”

    “来得好!”

    两马交汇之际,黄得功铁枪急抖,精准十足地点在了何象的刀柄上,“铿”,长刀脱手而出,何象脸色煞白。

    若不是赶来的流寇及时出刀相救,再需要一个回合,黄得功就得手了。

    小贼好生厉害!

    侥幸逃得性命的何象吓的浑身颤抖,他本以为眼前这个银盔小将外强中干,是个软柿子,哪知道却是个硬茬。

    逃脱已然是来不及,只能凭实力硬碰硬了。

    好在何象的嫡系人马都已经冲了过来,这才为他分担了压力,否则的话,仅凭何象自己,早晚要做一条刀下鬼。

    流寇们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攻破了村寨,眼瞅着就可以大肆享受了,谁曾想后头竟然来了一支官军。

    县城里的眼线呢?为什么没有及时预警?

    广灵城,王腾依墙而立,三股黑色的硝烟直冲云霄,这是遇袭的村落有危险了。

    不知道黄得功有没有及时赶到,这时候若是慢了一步,那可就是全盘皆输了!

    适才,童一贯的手下已经射下了三只信鸽,所有的信鸽脚下都有着“官军出动”的信息,可现在这些信息却再也发不出去了。

    如果不是人手不足,王腾早就密令全城搜捕,把那几个熊耳山的探子搜出来了。

    现如今,王腾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从米粟到衣盔,从武器到犒赏,王腾把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如果此番一击奏效,下山的流寇必定大败,若是黄得功扑了个空,那情况可就危急了。

    村寨内,慌乱的山匪再无战意,他们抛下唾手可得的米粟财物,惶然逃窜。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侥幸生存下来的乡民顿时俯首痛哭。

    官军的到来实在是太及时了,如果再晚来一刻,只怕村寨里将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乡民在为生喜悦,又在为死而悲伤。

    在族人失去战意的时候,一个面色黝黑,脸上被划出一道疤痕的汉子挥舞着夺来的大刀,高声喊道“贼寇杀我族人,掠我家园,如今官军来了,贼寇跑了,谁与我一同杀敌?”

    剩余的十多名青壮脸上露出悲壮的表情,道“同去,同去!”

    “杀贼!”刀疤大汉三步并作两步,一刀砍在了落荒而逃的流寇后背。

    那流寇发出一声惨叫,疑惑地回首望了一眼,他临死也没有想到,村寨里的乡民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胆子冲杀。

    乡民人数虽少,可士气却极旺,流寇虽然人多,却了无战意,两相比较,自然是乡民杀的痛快。

    长枪阵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倒下的流寇已经足有五十多人。

    何象早已经没了誓死一搏的勇气,他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出了战团,目光惶然,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如此强悍的官军出现在广灵。

    广灵城外的眼线每日都会传来乡勇操练的消息,可是,没有人把他们当一回事儿。

    “杀,杀!”整齐划一的刺杀声在枪阵间响起,这是乡勇们在用呐喊来宣泄着满腔的杀意。

    最先接触枪阵的流寇不过百数,其中多半都已经命丧当场,如今,剩下来的流寇依旧有一百多人。

    这是枪阵成型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好在流寇彻底陷入了慌乱,几个头领都只是带着自己的嫡系心腹在乱窜,没有形成统一的指挥,否则的话,乡勇能否挡住依旧是个问题。

    流寇下山是为财,让他们欺弱凌幼那是拿手好戏,可要让他们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杀,却实在拿不起劲头。

    为了便于搏杀,流寇多是短兵器为主,近身厮杀的时候,短兵器灵活机动,可是,与乡勇对战起来极难战到上风,而且乡勇队列严整,每一个流寇往前冲阵的时候,都会遇到两根,甚至更多的铁枪,这些铁枪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往前刺来,让人防不胜防。

    “噗哧”血光飞溅,一名老寇拼着左臂被刺穿的代价,斩杀了一名长枪兵,不等他露出笑脸,那后阵的兵丁便很快上前补上了死去同伴的位置。

    滴水不漏,流寇几无寸进,凭借紧密的阵势,乡勇顶住了流寇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杀贼,杀贼!”

    山村内所有的男女老少这时候都加入了痛击流寇的行列中去,一时间,流寇前后受阻,人心慌乱。

    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狂奔的人群。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一名乡勇倒下去,马上就会有另外一名乡勇补上来,而一个乡勇往往要杀掉五六名贼寇之后才可能因为气力衰竭被对方偷袭得手。

    不知何时,倒在阵前流寇已经过了半数,而死在乡民手下的贼寇也有十数人,可是,黄得功的乡勇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八十人起码折损了二十人,余者也差不多耗尽了力气。

第八十五章 放一半留一半

    流寇们数量占优,眼见逃生无望,他们顿时发出疯狂的呐喊,而这时候,何象适时大喊“弟兄们,再冲一次,官军累了,只要再冲一次,一定可以冲出去!”

    另一名头目也挥舞着麻木的手臂,高声呼喝“杀,快杀出去,到了山寨这帮官军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在两位头领的鼓动下,流寇势若疯虎一般往长枪阵冲去。

    黄得功的铁枪早已经浸透了鲜血,他回首望了眼疲惫的手下,忽而挥手喝道“让出中路”。

    “统领!”近前的几名乡勇试图出言劝阻,可却被黄得功严厉的眼神瞪了出去“听我号令,让我中路!”

    乡勇们悲愤不已,却还是依言施为。

    于是在流寇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曾经坚若磐石的长枪阵陡然从中央露出一个豁口。

    官军竟然让开了道路,他们怕了?

    何象与同伴对视一眼,他们俱是迷惑不已,官军到底意欲何为,不过,此时流寇们一心逃窜,谁也拦不住。

    “都给我打起精神,外头可能有官军的埋伏”

    “小心,先冲出去再说!”

    官军战力犹存,在何象看来,对方让出枪阵,多半是因为外头设下了埋伏,可是,直到他们冲出了数十步,依旧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象蓦然回首,此时,黄得功正对着他冷笑,何象下意识地打了个寒碜,好像有一种极不妙的感觉。

    剩余的百十人流寇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跑出了一半,眼瞅着另一半人也要逃出生天,就在这时,黄得功又动了:“合拢阵形!”

    “合拢枪阵”

    “杀!”

    “杀!”

    “杀!”

    缓了片刻,乡勇们恢复了几分气力,此时,听到黄得功的口令,他们当即持枪突击,肃清了豁口处的流寇。

    这时候合拢枪阵是最危险的,毕竟,阵前阵后都是贼人,若是逃出生天的流寇回转攻击,枪阵便有可能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

    不过,黄得功相信,贼人绝不会回来。

    何象目瞪口呆,他早该想到了,原来这路官军竟然打着这般主意。

    放出一半,全歼另一半,真是狡猾至极,有心令人再度冲击枪阵,可放眼四望,所有人都在亡命逃窜,连回首望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无力回天了,何象叹了口气,只得跟随逃窜的人流,往山寨而去。

    被枪阵重新阻拦的流寇绝望地咒骂着,可这时候,乡勇的数量已经大大超过了流寇。

    以多击少,以逸待劳,流寇们压根不是对手。

    在马家庄乡民的帮衬下,战斗很快结束了,所有的流寇都被长枪兵击杀当场,几个伤重倒地的家伙也被愤怒的乡民一一斩杀。

    不留活口,这是王腾在“征讨令”里作出的血淋淋的承诺,但凡下山劫掠的贼寇,官军一概击杀,不留活口。

    下山劫掠的流寇都是些泯灭良心的禽兽,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染满了鲜血,他们以抢杀为生,以劫掠为乐。

    杀这些人,王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经此一役,黄得功的八十名乡勇以自身伤亡三十人的代价,击杀流寇一百四十人,侥幸逃生的流寇还有六十人左右,黄得功喃喃自语:“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黄虎你又如何?”

    黄虎领着八十名乡勇此时正潜伏在草丛中,冰凉的草地让黄虎很是烦躁,之前他早已经看到了股股的浓烟,那是流寇攻寨的信号。

    “统领,我们为什么不到马家庄?黄得功黄统领他们挡得住吗?”

    黄虎正心烦意乱,“闭嘴,老实在这里待着,如果黄得功连二百名流寇都对付不了,他便不是黄得功!”

    话虽如此,可是,黄虎心中也没谱,这毕竟是乡勇的第一战,黄得功究竟能否得手,谁也不知道。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黄虎起身撒了泡尿,转身回首的功夫,他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气声。

    悄无声息地躲到树木背后,黄虎对着手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没多久,十多名体力最好,跑的最快的流寇出现了。

    许是觉得已经到了熊耳山脚下,这十多个家伙扑到在地,仰面朝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黄虎甚至听到这帮家伙在咒骂着官军的狠辣。

    有门!看样子黄得功已经成功了!

    不甘人后的黄虎再不等待,他一斧掷出,成功斩杀了一名贼寇。

    “杀”一声令下,潜伏多时的乡勇也聒噪着杀了出来。

    “妈呀,这里也有官军”

    “逃,快逃”

    一方蓄势以待,另一方却是疲于逃命,只是一个回合,十多个流寇便死的干净利索。

    接下来,不断有一波一波的流寇跑到此处,如果流寇们聚集在一起,可能乡勇劫杀起来还有困难,可是,流寇们只顾着亡命逃窜,早已经分散的七零八落。

    等到何象赶到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了十多个心腹。

    黄虎已经把潜伏的地方往前挪了几十丈,可那浓烈的血腥味儿却再也掩盖不住。

    机敏的何象嗅了嗅鼻子,道“不对劲,刚才我好像听到一阵喊杀声,你闻闻,好像好有股血腥味”。

    “他娘的,难道这里也有官军?”

    提到官军两个字,所有幸存的流寇都是浑身颤抖,之前那支乡勇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同伴的死状也太过惨烈,如果可以选择,谁也不想再跟同样的敌人厮杀。

    “快逃,这里有官军”,忽而,不知道哪里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

    密林之后,黄虎气的勃然大怒,刚才的一个漏网之鱼竟然坏了大事,眼看对方已经警觉,黄虎当机立断,下达了挥军掩杀的命令。

    八十名乡勇手持藤盾,挥舞着钢刀猛虎下山一般往下扑去。

    “真有官军!”

    “这里有埋伏”

    “逃!”

    流寇再无斗志,连何象都绝望地痛骂出声,然后撒腿就跑,连心腹手下都来不及通知了。

    这算啥事儿?

    黄虎杀的很不痛快,没有一个贼人敢与他正面厮杀。

    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官军埋伏在这里,抵抗就是死,逃离,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无边的恐惧让流寇断绝了顽抗的念头,一棵棵巨大的树木擦肩而过,所有的流寇的脑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的越远越好。

第八十六章 趁胜追击

    熊耳山上,张存孟心神不宁,原本定下一日一报信的信鸽一整日都不见踪影,下山劫掠的那帮家伙也没有回山的影子。

    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说何象他们遇到了麻烦?

    张存孟焦躁不安,“来人呐,下山去瞧瞧,为什么何象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喏!”流寇接令而去。

    广灵县外,王腾已经接到了黄得功大获全胜的消息。

    二百名流寇近乎全灭,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是时候趁胜追击了,王腾定下决心,他带着童一贯直往熊耳山而去。

    黄得功麾下的乡勇在村落中略作休整之后便再度踏上征程,除了十多名受伤的倒霉蛋,其余的乡勇按照计划,斗志高昂地往南行去。

    大家虽然有些疲惫,不过,马家庄乡民感激的言语还是让人充满了斗志。

    劫掠乡民的流寇都该死!

    熊耳山下,黄虎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山匪,可还有几名流寇跑的飞快,生死攸关之际,流寇把所有的潜力都迸发出来了,一时半会儿,乡勇既然没能追上几个。

    黄得功已经把硬仗拿了下来,如果自己连这收尾的工作都做不好,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黄虎勃然大怒,他跳起脚来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孬种,拿着最好的家伙却连几个懦夫都追不上,黄得功已经把流寇打成这样了,你们却连几个漏网之鱼都干不掉,真真是废物”。

    原本还有些懒散的乡勇被言语激得满脸涨红,是呀,黄得功人马明显已经胜了,若是自己这边不能成功收尾,日后相见还怎么有脸抬头做人?

    “拼了”,念头乍起,乡勇都是使出玩命的气力往前追逐着。

    不时有气力衰竭的流寇被乡勇赶上枭去了脑袋。

    流寇来回奔波,又在村落前厮杀了好一阵子,早已经是筋疲力尽,之所以撑到现在,凭借的只不过是一股气罢了,气若泄了,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与流寇相比,乡勇气势正盛,在草地上等了一两个时辰,为的还不是这最后一刀?

    真要是一个贼人也砍不到,那可就无颜见家中父老了。

    乡勇越跑越有力气,流寇却来越跑不动了。

    等到黄得功赶来支援的时候,黄虎正气喘吁吁地依靠着大树,在他身前,何象死不瞑目的眼睛犹自瞪向天空。

    除了零星的几个流寇逃窜之外,随同何象下山的二百名流寇全军皆墨。

    以多胜少,又是以逸待劳,黄虎麾下的乡勇只伤了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在追贼的过程中自己不小心扭到了。

    没多久,王腾来了。

    黄得功抱拳行礼,道:“大人,我等幸不辱命,二百名流寇只逃了三五人,余者皆已伏诛!”

    王腾搀起黄得功,笑道:“今日一战,我广灵乡勇必将名扬天下!等我取了不沾泥的脑袋,人人有赏!”

    “谢大人!”

    多数乡勇犹在梦中一般,战前,他们压根没想到自己也能杀死这么多的贼人。

    若不是流寇焚毁的村寨,四处劫掠,激起了乡勇心中的怒意,只怕不少人连杀人都会不适应。

    如今,新卒已经成功蜕变,一百多名乡勇都已经见过血,成了老卒。

    临来之前,王腾特意将城中的医工带来过来。

    经过一番紧急的治疗,五名伤卒又恢复了战力。

    王腾知道,这时候最要紧的就是鼓舞士气,于是,他朗声喝道:“诸位,流寇四处劫掠,无恶不作,今日我要踏平贼营,替天行道!”

    马武率先应合,“杀贼,杀贼!”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乡勇们也忘情呼喝,“踏破贼营,踏破贼营”。

    黄虎摩拳擦掌,“大人,我愿为先锋!”

    王腾笑道:“莫急,适才一名壮士告诉我,有一条小道可以避开流寇的哨卡,直通山顶,你们二人谁去为了杀了不沾泥?”

    黄虎自告奋勇,连声说道“我去,我去,自然是我去,黄得功领军打仗比我在行,可轮捉对厮杀,他却不及我”。

    黄得功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适才已经出尽了风头,也是该让黄虎耍耍威风了。

    王腾的表情严肃起来,道“广灵巡检司黄虎接令”。

    “黄虎在”

    “你可挑出三十名精干人选,从小道入山,以纵火为号,扰乱贼寇老巢,可否?”

    “某誓不辱命”,黄虎接令而去。

    王腾又道“黄虎余部暂归黄得功管辖,任何人不得有异议,出发!”

    重新编整之后的枪阵足有一百多人,不过真要是攻山,阵形是没有多少用处的,险峻的地势可以抵消掉所以的阵形。

    好在王腾没打算强攻,他只是想佯攻山寨,进而为黄虎提供机会。

    熊耳山,不沾泥张存孟心烦意乱,他在屋内来回踱步。

    忽而,外头传来一声惊呼:“头领,大事不妙”。

    张存孟很是不爽,“咋呼什么?天塌了?”

    来人满脸的惊慌,“头领,何头领遇到官军了”。

    张存孟一惊而起:“官军不是都在县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何象呢?”

    “何统领死了”

    张存孟吸了口冷气,“其他的人马呢?”

    “只有六名兄弟逃了回来”

    张存孟瘫坐在榻上,“把他们带过来!”

    “诺!”

    须臾,六名神情狼狈的流寇跪伏在地,“头领,官军太强了,兄弟们根本不是对手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地讲一遍”

    流寇不敢怠慢,急忙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张存孟阴沉着脸,“官军有多少人?他们是什么来路?”

    “官军的数目在二百人开外,他们早有预谋呀”

    张存孟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流寇,破口大骂,“二百人就把你们杀得全军覆没?定是你们胆小怕死,坏了大事,来人呐,拖下去,砍了!”

    “首领饶命,饶命啊”

    侥幸逃脱的乡勇万万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逃回来还是难逃一死……

    “报,头领,山下来了一伙官军”

    张存孟大怒,“欺人太甚,来人呐,给我点齐兵马,老子要会会这帮官贼!”

第八十七章 诱敌

    熊耳山地势险要,张存孟抵达之后又在山道上修筑了三道简易工事。

    狭窄的山道崎岖险峻,若是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听闻官军来攻的消息,张存孟并不畏惧,在看他来,官军只是在送死!

    “官军到底有多少人马?”

    “大头领,只不过两百人”

    张存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两百人?你他娘的没骗我吧?”

    报信的流寇连连摇头,“大头领,适才我看得清楚,官军确实只有二百人”。

    张存孟松了口气,旋即他仰天大笑,“兄弟们,你们听见了吗?官军只有两百人就想来攻我熊耳山,他们是欺我山中无人吗?”

    一众流寇原本绷紧了心弦,闻听此言都是轰然大笑。

    是呀,攻打熊耳山这般军寨,最起码要一两千人,现在可好,官军竟然只来了两百人!连流寇的一半都不到!

    没有人相信官军可以成功。

    三言两语鼓动了人心,张存孟又道:“官军的官儿都是酒囊饭袋吗?他难道不知道我熊耳山还有四百多人马?”

    报信的家伙脸色煞白,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大头领,那两百官军不简单呀”。

    王腾脸色大变,他对着哨探急打眼色,意图阻止哨探继续诉说,何象大败的消息眼下还是秘密,如果真的散布开来,流寇们必定胆战心惊。

    哪知道哨探似乎被山下的惨景吓呆了,他崩溃地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大头领,三头领他们败了,败了呀,我在山下看到血流成河,官军枭了三头领的脑袋,山下的弟兄没一个活的呀”。

    没有一个活的!

    下山的人马足有二百多人呀,不是应该得胜归来的吗?怎么会败?

    原本志得意满的流寇们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何象会败的这么残?

    适才的豪言壮语不见分毫,流寇已经有些怕了。

    张存孟勃然大怒:“瞧瞧你们这帮怂货!只是两百个官军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你们胯下还有卵/子吗?”

    流寇们缓过神来,狠声说道:“大当家的,你说怎么着吧,咱们兄弟听你的”。

    张存孟抽刀在手,大声疾呼:“不管他张三还是李四,胆敢冒犯到我的头上,今日老子便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日眼!”

    “对,杀他个屁滚尿流!”

    流寇们原本就是一帮亡命之徒,几番言语下来,适才急速下落的士气又回升了几分。

    军心可用!

    不过,张存孟依旧不敢大意,“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让山下的官贼瞧瞧我不沾泥的威风”。

    “好嘞!”

    流寇们始终认为二百名官军攻不上山,地利之便,这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山下,第一道关卡前,广灵乡勇已经彻底散开。

    攻打山寨毕竟不同于平原厮杀,窄小山道上不好躲闪,一颗滚落的巨石都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伤亡,而且,今日广灵乡勇的主要目的还是打草惊蛇。

    只要将流寇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王腾的目的就算达到的。

    何象的脑袋王腾已经让人砍了下来,此时,此时正挂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就等着一会儿派上用场了。

    “呜呜呜”,示警的号角在山中回荡。

    熊耳山的流寇早已经严阵以待,“官军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乡勇并没有草率攻山,他们在射程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是将何象的脑袋高高举起,除此之外,并没有一人一卒发起冲锋。

    这要干啥?

    有眼尖的流寇一眼认出了竹竿挂的东西,“那是三头领的脑袋!”

    “啊!”

    “他们把三头领的脑袋挂在了竹竿上!”

    “快去通禀大头领!”

    恐惧交加的山匪只能用怒骂来掩盖自己的色厉内荏,却从来不反省自己曾经对无辜的乡民们做过什么事情。

    如今的王腾只不过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张存孟阴沉着脸,闻声赶来。

    这一道关卡建在半山腰上,山道往下都是一道一丈开外的土路,只是到了关卡这里,山道蓦然变窄,五个人站在那里就能把路堵得死死的。

    必须御敌于寨门之外,张存孟心里暗下决心,他毕竟也是积年老匪,心性狠辣无比,可当他看到竹竿上那高高挑起的脑袋时,他只觉得一阵轰鸣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一个恐怖的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如果自己的脑袋也被挂在上头,那岂不是要活活痛死?

    该死,这伙官军好毒的心思!

    张存孟认为这是官军的手段,他们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真是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张存孟大声激励着士气:“只要今日击退了官军的进攻,山中的女人任你们耍弄!”

    前些日子何象可是劫掠了不少女人,只可惜,僧多肉少,不少人都没尝鲜。

    如今,听到不沾泥的许诺,流寇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几个色中恶鬼更是急不可待地叫道:“大头领可要说话算话,那山上的几个婊/子我可早就想弄上一弄了”。

    张存孟“啐”了一口,“老子一口唾沫一根钉!”

    “听见没?都打起精神,官军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难不成还能从我们头顶飞到山寨吗?”

    “想日女人就得多杀几个官贼!”

    在几个积年老匪的引领下,流寇萎靡的士气重新恢复了几分。

    形势大好,就算官军的数量多上几倍,张存孟也有把握守住山寨。

    一群流寇摩拳擦掌,等着乡勇的进攻。

    “山下的胆小鬼,可有胆子攻山?爷爷们在山上等着呐”

    “有胆便来!”

    乡勇们铁青着脸,流寇的挑衅格外刺耳,“大人,这群贼人太过猖狂,可要攻上一攻?”

    王腾摇了摇头,“不着急,黄虎那边还没有动静”。

    童一贯摩挲着手中的三眼铳,意兴阑珊地说道:“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家伙,却连试上一枪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可惜呀”。

    王腾笑道:“急什么?不就是一把三眼铳吗?以后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童一贯闻言瞪大了眼睛:“真的?”

    “那还有假!”

    这时,忽然有人指着山顶叫道:“大人,你看山顶!”

第八十八章 谁敢杀我

    山上怎么了?

    同一时间,张存孟也得到了示警,他惊回首,却看到一幕心惊肉跳的情景,山上浓烟蔽日,冲天的火光映射了半边天。

    “快,去山上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秋之交,林间干燥无比,一个小小的火星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大火。

    流寇上山不过几日,房舍都是用原木搭建的,遇火既燃。

    好不容易有了一块落脚地,今日竟然葬身火海,张存孟只觉得烦躁无比。

    到底怎么了?

    难道说,这与山下的官军有关?

    想到这里,张存孟再也按捺不住,“留一百人在此处,其余人随我回寨!”

    没有人应答,流寇们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木寨绝不会无端起火,其中必有缘故。

    难不成一语成箴,真有官军飞到了山上?

    黄虎不会飞,却顺利潜入了山顶。

    流寇的山寨建在一处悬崖旁,这里地势险峻,鸟兽罕至。

    贼人们认为此处高枕无忧,可是,本地的采药客却如履平地。

    在向导的带领下,黄虎成功登顶。

    杀散了守卫之后,乡勇们四处纵火,救人。

    寨中值钱的东西黄虎都让人藏了起来,这都是贼赃,必须放到巡检司!

    张存孟做梦也没想到官军真的上山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将手下分摊到了三个关卡上,真正能够动用的人手不过百十人。

    等到张存孟赶到山顶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纵火的家伙!

    黄虎咧嘴大笑,他认出了张存孟,对方的海捕文书长年累月贴在城门口,只他一人便可兑换赏银一百两。

    这可是一笔巨款!

    正愁着找不到贼首的黄虎顿时有真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张存孟,纳命来”。

    “咚咚咚”,沉重的脚印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两班人马聒噪着很快便厮杀作一处。

    流寇人多势众,他们虽然搞不明白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这却不耽误他们衡量双方的实力。

    官军的数量一览无余,三十人而已。

    三个打一个,官军怎么可能取胜!

    黄虎冷冷一晒,他带着人马上山可不是来送死的。

    “杀了不沾泥!”

    “铿铿”,金铁交鸣声响起,不沾泥张存孟武艺娴熟,他与黄虎对战丝毫不落下风。

    听得黄虎的呼喊,张存孟猖狂地笑了起来:“谁敢杀我!”

    黄虎又道,“谁为我手刃此贼,赏银百两!”

    张存孟游刃有余,“不沾泥在此,谁敢杀我!”

    “我敢!”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便破空而来。

    张存孟的注意力都被黄虎所吸引,他压根没想到会有冷箭射来!

    “大头领,小心!”

    等到张存孟得到提醒的时候,幽冷的箭光已经急冲而至。

    无处可躲,箭矢射穿了张存孟的头颅。

    一击必杀!

    黄虎大喜,他一斧枭去张存孟的头颅,高高举起:“不沾泥已死,杀贼!”

    大头领死了?

    冷箭?

    张存孟在流寇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如今他不明不白的死了,众贼都有一种难言的惶恐。

    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为兵之胆。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经过,张存孟一死,流寇们胆战心惊,官军怎么这么厉害?

    反观乡勇,成功击杀不沾泥,他们神情振奋,“杀贼!”

    如果张存孟依旧存活,说不定倒霉的会是黄虎。

    可是,王腾布下了钉子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早已准备妥当的余象一箭毙命,击杀了张存孟。

    毕竟是刺客出身,时机把握的太恰当了。

    如果早几分,流寇只会混乱,却不会绝望,可是,此时的张存孟正咬牙杀敌,他的死对于流寇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一个几年老匪就这么死了?

    张存孟的死,宛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除了二十多名顽匪之外,其余的流寇很快便逃之夭夭。

    黄虎一手领着头领,一手持斧,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好厉害的身手,流寇们怕极了这个杀神。

    没多久,在被虏乡民的帮助下,流寇很快死伤殆尽。

    黄虎没有休息,他知道机会难得,如果能够在流寇反应过来之前两面夹击,获胜的可能性极大。

    心动不如行动,须臾,黄虎便带着人手杀到了第一道关卡。

    流寇压根没意识到敌人会从山顶出现,不备之下大败。

    第二道关卡的流寇得到了预警,可是,他们简陋的工事压根无法阻挡自上而下的巨石,于是,黄虎又得手了。

    一刻钟之后,王腾与黄虎顺利会师。

    毫无疑问,大获全胜。

    王腾笑得合不拢嘴,“战果如何?”

    黄虎挺起胸膛,“幸不辱命,熊耳山自此无流贼!”

    王腾哈哈大笑,“好,好的很,我们总算不负广灵民所托,成功除了一个祸害,对了,张存孟呢?”

    “张存孟被余象杀了!”

    “余象呢?”

    “好像在追杀流贼”

    王腾微微颌首,“把山寨清理干净,流寇们心狠手辣,绝不能留下活口让他们祸害百姓”。

    “得令!”

    童一贯未能杀敌,一帮手下满腹怨言,这时候,只能四处找寻漏网之鱼,只有多找几个贼人,这样的话,他们才不至于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山顶的贼巢已经被黄虎烧了个干净,杀死了张存孟,王腾也没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将所有缴获的武器、财物收拾妥当之后,乡勇们在山下休整起来。

    连番厮杀,乡勇们又累又乏。

    好在流寇藏了不少食物,否则的话大家伙都得饿肚子。

    王腾登高而望,心旷神怡,这时,黄得功带了一名贼人快步而来:“大人,这个贼人说他知道不沾泥的秘密!”

    “喔?什么秘密?”

    流寇咬紧牙关,“我说出秘密,你必须放我一条生路”。

    王腾皱起眉头,“来人呐,杀了他,什么狗屁秘密,我不想知道”。

    流寇脸色大变,怎么遇到这么一个杀才?

    “且慢!大人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王腾似笑非笑,“说说看”。

第八十九章 民心

    根据王腾的了解,眼下,河南、山西的流寇应该都在车厢峡才对,这不沾泥也是积年老匪了,绝不会无端端的出现在穷弊的广灵县。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适才王腾凶狠的态度已经吓坏了流寇,他不敢漫天要价,只得乞求道:“大人,我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求你饶我一命”。

    黄虎颇为不耐,“再他娘的啰嗦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流寇畏惧不已,他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洪承畴担任三边总督以来,官军四处围剿,无奈之下,不沾泥只能带着我们逃到了豫西躲避风头,谁曾想,陈楚瑜又与卢象升联手,官军势大,眼瞅着千余弟兄就要陷在其中,关键时刻,一个自称范胜的人带着我们逃离了豫西,他还说,只要我们杀了王腾,事成之后就有两千两银子的好处”。

    王腾阴沉着脸,又是范永斗做的好事,“然后你们就到了这里?这一路上难道没有官军围剿吗?”

    流寇也是一脸的不容置信,“说来也怪,从豫西到广灵,我们一路上没遇到一支官军,顺利的难以置信”。

    黄虎按耐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范永斗,老子早晚要生撕了他!”

    流寇一脸茫然,压根不晓得为什么黄虎这么生气。

    王腾自然不会解释,“送他上路吧”。

    流寇发出绝望的呼喊,“大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惊慌叩首的功夫,一堆金银饰品跌落到地。

    王腾摇了摇头,“流寇并不该死,可是,一个杀人越货抢人钱财的流寇却死不足惜”。

    黄虎满脸的厌恶,他抽出腰刀,一刀砍下了流寇的脑袋,“拖下去,埋了”。

    “喏!”

    此番突袭大获全胜,不过,黄虎带领的精锐也折损了十人,这十个人都是死在了张存孟的嫡系手中。

    黄虎恨极了这帮流寇,所以下起手来格外的狠辣。

    “大人,还有二百一十名俘虏,不知如何处置?”

    流寇不事生产,四处破坏,对他们,王腾没有丝毫的好感,“俘虏,还有活口吗?”

    黄虎恍然大悟,他龇牙一笑,“没有活口,是我记错了!”

    说罢,黄虎抽身离去,没多久,山下便传来一阵惨叫声。

    黄得功阻拦不住,只能来找王腾,“大人,自古以来杀俘不祥呀,流寇已经放下了武器,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王腾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道:“我听说你是开原卫人,为何到了广灵?”

    黄得功阴沉着脸,“辽东战乱不休,不少边民都被东虏掳走,我不愿为奴,便带着母亲逃难至此”。

    “你有一颗善心,这是好事,不过,这帮流寇不值得你去同情,你可知道黄虎在后山上看到了什么吗?”

    黄得功摇了摇头。

    “几十具女子的尸首,除此之外还有几具孩童的骨架”

    吃人?

    黄得功险些吐出来,“大人,我知错了”。

    王腾并未收声,依旧说道:“流寇与东虏并无差别,他们都是一帮害虫,只顾自己,从来不管他人的死活,今日,你放了他们,说不定过几日他们又回重操旧业”。

    黄得功羞愧不已,“小人一时妇人之仁险些铸成大错,大人,恕罪!”

    “你没有错,错的是流寇,他们本不该如此,世间行业千千万,如果活不下去就要造反,就要杀人,那这个天下早就乱了”

    黄得功彻底信服了,“大人,我听说卢督师、陈总督已经将流寇围在了车厢峡,这天下快要太平了吧”。

    “天下太平?只怕会越来越乱呀!”

    王腾蓦然惊醒,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件事!

    历史上,车厢峡一役,流寇走投无路,关键时刻,李自成诈降,杀了招抚的了明朝军官,直接导致陈奇瑜围剿之策失败。

    虽说陈奇瑜下不下台跟王腾没什么关系,可是,卢象升就不一样了,如果卢象升能够在这一役中立下更多的战功,对于魏源、对于王腾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卢象升已经成了王腾最大的依仗,如果卢象升这棵大树倒下了,范永斗根本不需要太多遮掩,轻轻松松就可以杀死王腾,报仇雪恨。

    出于这种考虑,王腾归心似箭。

    一刻钟之后,一百多名乡勇酒足饭饱,踏上了归程。

    回城之前,早有乡勇快马报捷。

    县衙之中,魏源正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放任王腾追剿流寇是错误的选择。

    据说山上足有六百名流寇,一旦王腾失败,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正忐忑不安的时候,报捷的乡勇来了,“大人,熊耳山大捷,王巡检大获全胜,尽歼流寇六百人!”

    魏源仰天大笑,“哈哈,王腾真乃虎将也,有将如此,我有何虑焉?”

    秦师爷也高兴的很,“大人,王巡司清剿流寇,厘清匪患,这是广灵的大喜事,理应普天同庆才对”。

    魏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广灵待不了多久,如果能在离开之前为王腾打下基础,日后就算来了别人,王腾也能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魏源笑道:“秦师爷所言极是,来人呐,传令下去,让广灵城的百姓们知道,王腾王巡检又打了个大胜仗!”

    “喏!”

    新任的衙门捕头应诺离去。

    县城没有秘密,熊耳山新来了一帮流寇,王家庄、赵家庄遇袭的消息早已经在城内传遍了。

    百姓人心惶惶,正担忧自身安危的时候,捷报传来,百姓们当真是人人振奋,家家欢喜。

    无需吩咐,乡民们已经自发地聚集起来,他们要迎接凯旋的队伍。

    等到王腾一行回转的时候,乡民们已经迎到了城外。

    为首的一名老者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口呼“我等跪谢巡司为广灵除此大害!”

    顿时,应者甚众。

    立在马上,放眼望去,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匍匐在地的人群,这就是民心呀,被人肯定的感觉将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难言的情感涌上心头,王腾急忙翻身下马,搀扶起老者,嘴里道“原本是份内事,何足挂齿!”

    老者连连摇头,道“流寇灭绝人性,丧尽天良,若不是巡司横刀立马,清剿匪患,我等早晚要流离失所,饿殍遍野,那才埋没了祖宗,如此大恩,当受我等一拜!”

第九十章 出谋划策

    出城的百姓足有数百人,他们立在官道两侧,再度叩首。

    王腾急忙拱手作揖,“诸位请起,厘清匪患,保境安民是我的职责,当不得如此大礼”。

    老者笑道:“王大人,你已经救了广灵三次了,你若是受不起,谁能受得起?”

    王腾摇了摇头,他没有纠缠不休,而是主动转移话题:“诸位父老放心,贼首不沾泥已死,广灵县已无匪患!”

    原本百姓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如今听到王腾的保证之后,当即大喜过望。

    “据说贼寇有千余人马,王大人能够以少胜多,真是厉害”

    “有王大人坐镇,广灵自此无事矣!”

    “二百大破六百流寇,王大人真是武圣转世”

    ……

    在百姓的赞誉声中,乡勇们昂首挺胸,直入县城。

    县衙门口,魏源早已经等候多时。

    “大人,幸不辱命”

    “哈哈,伯扬,若不是家师正在豫西,我一定向他举荐你!”

    卢象升这时候正忙着堵截流寇呢,自然没功夫搭理魏源。

    王腾心中了然,“多谢大人”。

    魏源对清剿流寇的过程很感兴趣,“不沾泥可是积年老匪,熊耳山又易守难攻,你是如何得手的?”

    “多亏了一名采药客,他带着黄虎绕到了后山,杀了流寇一个措施不及”

    “流寇不得人心,死不足惜,不沾泥呢?他是怎么死的?”

    “不沾泥太过猖狂,甫一到熊耳山他便招兵买马,趁此良机,我便派出一名得力手下混入其中,今日,就是他出手射杀了不沾泥”

    “如此勇士,理当重赏!”

    “大人所言极是”

    “对了,六百名流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贼人没有撒谎,应该是范永斗的人将他们引到了此处”

    魏源皱起眉头,“又是范永斗,真是阴魂不散呀”。

    王腾不置可否,他借机说道:“大人,卢大人正在豫西剿匪?”

    “不错,十三股流寇都已经入瓮,用不了多久,陈大人将大获全胜”

    王腾知道历史,陈奇瑜最终以杯具收场,卢象升虽然未曾贬黜,不过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这可不符合王腾的心理预期,“大人,你觉得此役可以获胜?”

    魏源代表了大明上下普遍的看法,“车厢峡是一处死地,流寇误入其中,实乃自绝生路,粮草断绝之下,不出数月,贼寇必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大顺、大西,也不会有崇祯吊死煤山的事情了。

    王腾斟酌说辞,谨慎地说道:“大人认为流寇会坐以待毙吗?”

    “楚军、川军、河南精锐尽在豫西,就算贼人狗急跳墙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如果流寇乞降呢?”

    魏源神情一滞,“陈大人多半会同意吧”。

    王腾依旧在循循善诱:“如果流寇是在诈降呢?”

    魏源一惊而起,“若是如此,川楚之地必将糜烂,伯扬,你觉得流寇会诈降?”

    “不错,我听说范永斗与流寇也有勾结,所以流寇绝不会束手就擒”

    “那该如何是好?家师训练的天雄军虽然连战连捷,可那却陈奇瑜却心胸狭窄,竟是打算独吞战功,所以,这时候天雄军多半已经不在车厢峡了”

    不在更好,如果卢象升也在车厢峡,日后少不了一个背黑锅的罪名,眼下离的远远的,反而更容易操作。

    想到这里,王腾说道:“陈奇瑜此人多半固执无比,就算卢督师相劝只怕也毫无用处,与其这样,倒不如多杀几个贼寇”。

    王腾的军事才能显露无疑,魏源不敢小觑,“伯扬,你有何高见?”

    “官军大败已经不可避免,试想,若是在关键时刻,卢督师力挽狂澜,那又是怎样的情景?”

    魏源皱起眉头,“家师为人清正,如果官军有难,他一定会出手”。

    好心人做坏事就是这个道理,倘若李自成诈降的时候,卢象升贸然杀人,说不定还会担上不小的罪责。

    陈奇瑜必须失败,如果他不失败,如何显露出卢象升的能耐?

    想到这里,王腾皱起眉头,嘴里道:“大人,话虽如此,可是我们并没有流寇诈降的证据呀,如何取信于人?”

    魏源叹了口气,“我这便修书一封,使人快马送到家师手中,希望还来得及”。

    “大人,我觉得夔州、太平可能是贼军逃窜的地点,如果督师能够设下埋伏,必会有所斩获”

    魏源深深地看了王腾一眼,“好,我会在信中言明,是你料敌先机,未雨绸缪”。

    王腾连道不敢,他知道魏源已经没了闲谈的心思,当即告辞离去。

    历史上,流窜夔州、太平的是张献忠,对于此人,王腾一直没有好感。

    李自成好歹还与清军厮杀过一阵,可是张献忠呢?

    除了为人残暴、横征暴敛之外又做了几件实事?

    如果卢象升能够杀了张献忠,也算是为民除一大害!

    来来回回奔波了一路,王腾已经乏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却见到往日里安安静静的余婉儿喜上眉梢,画眉鸟一般笑个不停。

    王腾也笑了起来,“有什么美事,笑的这么开心?”

    余婉儿捂住红润的小嘴,道“大人为广灵除了匪患,这便是天大的喜事,婉儿虽然不懂国事,可也知道匪患不平,民生不稳的道理”。

    王腾当即对余婉儿刮目相看,“好一个匪患不平,民生不稳,婉儿,今日我心情极佳,你想要什么赏?”

    两抹动人的嫣红陡然爬上婉儿的面庞,她低着头,摩挲着衣角,以蚊蚁般的声音说道“婉儿只要能够服侍你,那就是天大的福分”。

    多贴心的姑娘呀,温柔的让人心疼,王腾再也按捺不住,他抓起婉儿的手臂,深情地说道:“婉儿,我王腾只不是一介武夫,何德何能让你服侍?”

    余婉儿委婉地挣扎了一番,可王腾两只大手滚烫却有力,让人挣脱不得,“大人……”

    欲语还休的媚态让王腾体温陡升,可当他的大手摸到刚要有所动作时,王腾却瞬间惊醒,“是我失态了,婉儿”。

    余婉儿瘫软在王腾的怀里,半晌没有吭声。

    王腾也老实起来,他就这么抱着余婉儿,没有其他的动作。

    晚秋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射到了两人的身上,暖暖的。

    没多久,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从怀中传来,王腾不禁笑了起来,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姑娘为自己担忧,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难题

    在魏源的推波助澜下,广灵大捷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蔚州,数日后,就连陕西三边总督府都得到了消息。

    “广灵巡检大破千余流寇?哼,广灵知县是谁?怎会让这等消息传出来,难道就不怕有司治罪吗?”

    “大人,广灵知县正是魏源”

    “可是卢象升的弟子?”

    “不错,正是此人”

    “好大喜功,满纸胡言,不如卢建斗多矣”

    “那这捷报……”

    “盖上印章吧,卢建斗虽然是个呆子,不过本官却与他无冤无仇,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没有必要得罪他”

    “下官明白了”

    对于王腾来说,剿灭不沾泥是件大事,可是,对于洪承畴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几句带过之后,洪承畴将注意力放到了舆图上,他正在构思三边防线。

    后金轻骑来去无踪,仅靠边军显然难以成事,如何查缺补漏呢?

    洪承畴陷入沉思。

    广灵县,王腾重新回到了军堡之中。

    成功剿灭了熊耳山的流寇,必须兑现战前的承诺,一个首级五百钱。

    然而,到了库房之中,王腾却惊呆了,“什么,粮秣不多了?这才多久,五百石粮秣就没了?”

    刘田捧着一摞高高的账簿苦笑不已,“大人,丁家庄一役,乡勇抚恤犒赏用粮一百六十石,月旬之前,新募乡勇二百人,每人半石粮秣,这就是一百石,再加上军堡建造,匠工的酬劳,消耗极大呀”。

    王腾拍了拍脑袋,“银子还够吗?”

    刘田微微颌首,“银子还有八百两,算上熊耳山的缴获,总共在一千五百两开外”。

    “拿出四百两银子,分别送与魏大人、易千户、秦师爷,除了魏大人之外,每人一百两”

    “喏”

    “此番熊耳山大获全胜,乡勇功不可没,拿出三百两银子赏给有功的军士,这是他们应得的”

    “得令”

    “库房中还有多少军械?”

    “箭矢一千一百三十六支,长枪三百支,角弓六十柄,盔甲五副,大刀,腰刀,藤牌背刀各五十余口”

    王腾皱起眉头,“箭矢不多呀,为何不多买一些?”

    “县城也没有多少了,军中总要留些备用,如果要买,只能到蔚州军器库去买”

    听上去很麻烦,王腾试探着问了一句,“可否自己打造一些?”

    刘田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解释道:“兵仗局总揽天下掌治、铠甲、弓弩制造,而兵仗局军器库打造的器具都有匠工印记,如果发现赝品,干系极大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能花钱去买?

    刘田低声说道:“魏大人马上就是蔚州通判了,如果他与军器库知会一声,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王腾铭记于心,这时候还没到天下大乱的年月,朝廷在地方上依旧有着毋容置疑的权威。

    如果谁在民间私铸兵器,只要冠之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多半不得善终。

    王腾宁愿多花费点银子,也不想招惹祸事。

    “如果外人问起长弓的来路,便说是剿匪缴获的,明白吗?”

    “小人明白了”

    “嗯,知会匠工一声,让他们不要露了底”

    “得令”

    思来想去,为了更好地激发匠工的工作积极性,王腾决定成立匠工营。

    匠工营的主要组成部分由铁匠和木匠组成,加入其中,每月可得银钱一百钱,算上按件计费的枪头、长弓,每名匠工每月的收入都在一贯上下。

    月入一贯,这已经是高收入人群了,要知道王腾每月的收入也不过在一贯左右,放眼天下,能够出得起这个高价的,除了王腾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消息传出,广灵县的几十个木匠蜂拥而至,他们挤到巡检司门前,恳请加入匠工营。

    对于本乡本土的广灵匠工,王腾一概留用,至于外地的匠工,出于保密的顾虑,暂不纳入。

    在两名知根知底的铁匠帮助下,张铁匠打造火铳的进度明显快了起来。

    不过,好不容易鼓捣来的铁石却消耗殆尽了。

    大明朝提炼出的粗铁杂质太多,十斤才能炼出一斤精铁,而打造一支火铳,最少也需要精铁十斤。

    要是没有原料,用不了多久匠工营就得停工了。

    问题很严重,偏偏地方上严禁矿石买卖。

    盐铁,这两样是朝廷安身立命的根本,在各大矿区,朝廷都设有矿监,专揽铁矿作业,要想从那里鼓捣出矿石来,不异与虎谋皮。

    “蔚州那里有没有铁矿?”

    “有倒是有,不过数量有限,为了不影响民生、官用,每年朝廷都会下派定量的矿石到各地的州府之中”

    王腾挠着脑门,“看来得想法子先从州府那里捣鼓些矿石出来,不能让匠工营歇工”。

    “大人还是知会魏大人一声吧,由他出面,事情应该容易解决”

    王腾微微颌首。

    这一次攻打狗儿山,童一贯的火铳还是派上了用场。

    虽说与王腾想象中“排队枪毙”的壮观景象相差甚远,不过还是坚定了王腾继续打造火铳的决心。

    王腾始终认为,要想对付满清的精锐,最好的选择还是火枪兵。

    只要达成一定规模,火枪兵将主宰战场。

    短暂的休息过后,广灵乡勇又开始了严苛的训练。

    长枪兵、刀盾兵倒是循规蹈矩,有迹可循,可是,童一贯统领的火铳手却遇到了难题。

    枪手与弓手一样,只有经年累月的训练才能锻炼出神准的想法。

    然而,受材料工艺的限制,最精良的火铳使用寿命也不过几十次,如果用丢了就换,花费极大,耗时也长。

    另一方面,训练火铳手也需要大量的弹药,只有火铳没有弹药的话,火铳连烧火棍都不如。

    据说,整个广灵城中的火药也不过五百多份,一旦用完了,还得到蔚州去取。

    王腾从易英手中买来了十支火铳,花费了一百两银子。

    易英倒是大方的很,送来了二百份弹药。

    听上去份量足的很,可是,一旦训练起来,几日的功夫就有可能消耗殆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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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明朝末年介绍:
我即来明末,世上便无清。崇祯七年,王腾意外来到山西蔚州,且看他如何翻云覆雨,拯救河山。奋斗在明朝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奋斗在明朝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奋斗在明朝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