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巡抚召见
洪承畴纵横官场数十年,早已经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领。
范氏派来的说客巧舌如簧,极力挑唆蔚州通判魏源与洪承畴的关系,洪承畴嗤之以鼻,一个六品通判而已,怎么会惹上自己?
“送客”两个字一出,一眨眼的功夫,外头便冲进了几名棒大臂圆的家丁,他们露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请吧!”
书生自知自己无法久留,当即抛出杀手锏,“大人是觉得魏源官小位卑吗?难道大人忘了魏源的座师是谁?湖广巡抚,兵部侍郎卢象升是也!”
这一句话倒是让洪承畴心生警兆,车厢峡一役,五边总督陈奇瑜损兵折将,总兵贺人龙险些战死,万马齐喑之下,唯有卢象升所部天雄军斩杀数千流寇,为朝廷挽回一点颜面。
难道说,卢象升要升官了?
仔细琢磨,卢象升确实有对抗自己的资本,洪承畴顿时心生芥蒂。
大同,巡抚焦源溥特意召集了魏源、朱继勋、王腾。
焦源溥心情极佳,看着魏源说道:“此次蔚州大捷,魏通判立下大功”。
魏源连连谦逊,“大人,惭愧呀,阵前厮杀全是朱大人、王巡检二人顶在前头,我不过是摇旗呐喊罢了,当不得大人赞誉”。
焦源溥满面笑容,“朱继勋、王腾,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材!”
与王腾相提并论,朱继勋并没有感到愤怒,他抱拳作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拿着朝廷的俸禄,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焦源溥悠然一笑,凝视着王腾,半晌之后方才说道:“王腾,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有胆有谋,十骑就敢救蔚州,真乃壮士也”。
王腾沉声说道:“皇恩浩荡,若非天子庇佑,下官早已经死在了建奴手中,如今为国杀奴,不过是分内事而已”。
焦源溥红光满面,“好一分鞠躬尽瘁,好一份分内事,你们知道为国尽忠,本抚心中甚慰”。
巡抚亲将刘宝立在一旁,眼中露出艳羡的目光。
魏源、朱继勋也就罢了,他们已经有了晋身之资,只要熬上几年,早晚会加官进爵,可是,王腾就不一样了,听说此人年仅弱冠。
这一次,少不得又要官升三级!
七品的把总呀,真是后生可畏!
山西按察使叶廷桂此时笑道:“焦大人,此番我山西战兵立下大功,斩首数百,天子一定会龙颜大悦”。
焦源溥微微颌首,“是呀,建奴寇边以来,天子昼夜不宁,如今闻听捷报,必定欢喜”。
在焦源溥心中,朱由检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
不纳妃、不纳嫔,不修宫殿,不建陵墓,每日忙于国事,睡眠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这样的天子,即便是太祖朱元璋也挑不出毛病。
只可惜,国事不宁,天子始终难得悠闲,只希望这一次山西的捷报能够让天子的心情好一些……
许久之后,焦源溥方才缓过神来,他精神焕发,展颜笑道:“我要召集山西诸将,庆贺大捷”。
叶廷桂颇为赞同,“理应如此,这是我山西的喜事”。
得了焦源溥的号令,山西、大同两镇的将官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巡抚衙门。
军将们身着甲胄,行动间一片甲叶撞击声。
蔚州大捷的消息众人已经听说了,刚开始,他们认为其中定有水分,谁曾想,经过按察使勘验,三百二十颗首级颗颗为真,无一为假,这就令人大为惊讶了。
要知道,五边总督陈奇瑜围剿流寇的时候尚且谎报战功,其余军将又怎会例外?
像蔚州这般诚实的官员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他们甚至觉得,如果他们处在蔚州的位置上,一定会在三百的数字上再加两百,这才对得起将士们的辛苦……
“广灵巡检王腾是哪一个?”
广灵斩首建奴九十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因为叶廷桂的缘故,没有人质疑这份战报,据说,广灵巡检刚刚上任不过一年,这等功劳实在羡煞了旁人。
要知道,建奴入侵以来,各地军镇虽然多少都有几分斩获,可是,斩首最多之人也不过是十八颗首级的斩获,与王腾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巡抚要召集众将庆贺,感情是这个缘故。
“大人,就是此人!”
没多久,有人便点出了王腾的身份。
王腾身着巡检官袍,与一群军将比起来,简直是鹤立鸡群。
“这么年轻?”
王腾虽然身材高大,可是,看上去却不过双十年纪,这样的少年,缘何能够击杀建奴?
一时之间,军将惊疑不定,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初任巡检不到一年的王腾就能立下这泼天大功!
不过,建奴的首级是按察使核验过的,料想不会有差错。
焦源溥就在一阵窃窃私语中踱入正厅,“诸位,建奴退军,皆因诸位尽忠职守之故,本官已经飞报朝廷,言明诸位之功”。
“多谢大人”
“今日召集诸位,只因为一事,此番我山西大出风头,斩获真奴首级三百有余,生擒甲喇章京一名,这是数年未有之幸事,你们可知道谁是我是山西的功臣?”
山西镇总兵官虎大威笑道:“总不会是我吧?我可是听说了,此番蔚州斩获最多,这功臣嘛,自然是他们了”。
虎大威此次斩首十八颗,是蔚州之外斩首最多的军将。
焦源溥笑道:“虎将军所言极是,此番大捷,离不开三人,他们俱是我大明栋梁之才,今日就让本官为诸位引荐一番”。
说罢,焦源溥来到魏源身边,笑道:“蔚州通判魏源,正是他与指挥同知朱继勋合力守住了蔚州城,否则的话,建奴破城,数万百姓将落入建奴手中”。
魏源微微拱手,“见过诸位”。
大明文武殊途,但是,除非必要,没有武官愿意得罪文人,“魏大人客气了,此番定能加官进爵”
……
“这是蔚州卫指挥同知朱继勋”
相对于六品的魏源,朱继勋的品级虽然高,但是,区区五品的同知,众人并没有放在眼中。
与之相比,反倒是王腾更值得在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难处
九十名建奴首级,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斩获的。
有熟悉行情的军将甚至从广灵购买过首级,他们对王腾拥有巨大的好感。
若非王腾,不少军将此番将两手空空,毫无斩获,是王腾给了他们立功受赏的机会。
未及弱冠的少年巡检呀,根据他立下的战功,最起码可以官升三级,成为统领百人的七品把总。
当巡抚焦源溥介绍王腾的时候,一片赞誉声不断传来。
“真是个好汉子”
“年纪轻轻便立下这等战功,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
如果是寻常军将,得到这般赞誉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头重脑清,不知天高地厚了,偏偏王腾稳重的很,他知道这时候可不能目中无人,当下谦逊道:“诸位大人折煞我了,一点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众人还要多言,巡抚焦源溥急忙干咳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无论资历还是岁数,你们都是王腾的前辈,广灵虽然立下大功,不过军卒折损严重,王腾,今日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帮衬一二”。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焦源溥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套,感情这是鸿门宴呀。
半晌无人应答,就在焦源溥有些尴尬的时候,京营出身的大同镇总兵王朴笑道:“焦大人所言极是,王老弟,哥哥我虽然刚刚到任,不过,只要有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山西的镇将大为恼怒,什么时候山西的官儿需要京营出身的家伙帮衬了?
众人屏声静气,都在等候王腾的答复。
机会难得,苏洛斯的火枪还在大同呢!
第一百四十章 靳良玉的阴招
巡按御史负责实地考察战功,核检首级,蔚州出了这等大捷,大同巡按御史蔡应桂应该知道详情。
在王腾不知道的情形下,朝野上下都都因为他忙碌了起来。
大同府,靳家大院。
靳氏家主靳良玉已经听说了王腾打算购买火绳枪的消息。
这批火铳在大同已经积压了六个多月,期间,耶路撒冷商人苏洛斯四处找寻买家,然而,军将也好,乡绅也罢,他们都觉得火铳价格太贵,远远不如冷兵器来的实在。
就这样一拖再拖,眼瞅着一千两银子就要打了水漂,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王腾这样的冤大头,按理说,靳良玉应该高兴才对,然而,与靳氏一向交好的范永斗却派人来信,要求靳良玉抬高价格,搅黄了这笔买卖,为此,范氏愿意以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够买火铳。
一方面是传统的盟友,另一边是新晋的九品巡检,靳良玉几乎没做犹豫便决定与范永斗交易。
怪只怪王腾官职太低了,不值得靳良玉得罪范永斗。
至于那个耶路撒冷商人,丢给他几两银子让他自生自灭便是!
靳良玉决心已下,谁曾想又生出波折。
这一日,大同镇总兵王朴派了一名副将来到靳家,要求靳氏尽快交出火铳。
靳良玉摸不着头脑,王朴上任的时候,靳家可是奉上了一百两银子的贺礼,虽然不算什么巨款,却也尽了一番心意,那王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靳良玉强忍着怒火:“劳烦将军代为通禀一声,靳氏只做些朝廷准许的生意,这火铳是朝廷禁品,靳氏怎么敢私藏?”
副将是土生土长的大同人,他知道靳良玉的底细,“靳东主,明人不说暗话,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蒜了吧,靳家扣了大食人的火铳,整个大同府谁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个大食人还四处兜售火铳呢?怎么,现在东主就不敢认了?”
靳良玉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铁打的脸皮,被人当场揭穿谎言,他非但不尴尬,反而“哈哈”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成将军呀,来人呐,昨日送来的宝刀快快拿来”。
“诺!”
须臾,一柄寒光闪烁的的利刃呈了上来。
靳良玉双方捧着,笑道:“这可是百炼钢刀,唯有成将军这等英雄才配得上呀”。
一柄钢刀的价值在百两上下,成副将并未推辞,接过宝贝后,他笑道:“靳东主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哎呀,成将军这就见外了,咱们都是晋人,哪能分什么彼此?”
“说的也是,靳东主,这一次其实不是王总兵要为难你,实在是因为广灵巡检王腾的缘故,前几日焦巡抚传召山西镇将,王腾也在此列,期间,王腾提出要购买靳氏扣留的火铳,王总兵碍于面子只能应承下来,依我看呐,这火铳留在你这里也没有用处,还不如卖给那王腾得了,好不容易有个不识货的傻帽,东主可不要犯傻呀”
靳良玉自然不会将范永斗的打算说出来,“王总兵可是四品的大员,王腾不过是九品巡检,王大人何必要为王腾出头?”
“东主有所不知,这王腾击杀近百名建奴,立下赫赫战功,颇守巡抚大人的喜爱,这样的人物,王总兵自然想结个善缘”
一个王朴还吓不到靳良玉,可是,算上焦源溥就不同了,大明巡抚只要一纸谕令就可让靳氏的生意损失大半。
为了一千两银子,实在没必要得罪这么多大人物!
商人重利忘义,几乎眨眼睛靳良玉又改变了主意,“也罢,既然成将军来了,我总要卖你个面子,只要王腾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这火铳我便卖给他”。
开什么玩笑,如果成副将应承了这一千五百两的价格,王朴一定会勃然大怒!
这不是卖面子,这是打脸呀!
“一千三百两如何?价格太高的话,指不定王大人会怎么着呢!”
靳良玉叹了口气,“好吧,一千三百两就一千三百两,这都是成将军还有王总兵的面子,否则的话,一个九品巡检,就算给我两千两银子也不卖!”
成副将大喜,“好,就这么着吧,多谢东主了,王大人还等着我回禀,就此告辞”。
“慢走”
送走了成副将,靳良玉换了副脸色,靳氏与范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据说范永斗在王腾手中吃了不少亏,如今自然不能让那小贼轻松得手!
火铳做不得手脚,可是,靳良玉有的是办法让王腾人财两失。
靳良玉匆匆写就了一封书信,然后让心腹送到范府。
不出一日,大同府内的流寇、贼盗都得了一个消息:广灵巡检王腾要带着两千两银子到大同去。
两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等闲百姓一年的辛苦也不过能够挣个三四两银子,除却税赋之后,能存下二两银子就已经不错了。
真要是有了这两千两银子,起码可以养活几千口人!
对于山西的贼寇而言,这个消息太诱人了。
流寇首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虽然不在山西,可是,大同附近却还有流寇活动。
两千两银子,足以让流寇冒着杀头的危险闯一闯了。
崇祯七年十月二十日,王腾、黄虎带领一百兵丁往大同而来。
行伍之中,一辆马车格外显眼。
数百步开外,一名贼头贼脑的男子观望了一阵,飞快地离开了。
“报,大当家的,那小子真的出发了”
“他带了多少人马?银子呢?看到银子了没?”
“总共不过一百人,他们肩上都扛着火铳,银子倒是没看到,不过,在队伍中间有一辆马车,车辙极深,看模样银子都在里头”
“好,干了这一票,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洪承畴担任五省总督以来,北地的流寇日子越发难熬了。
陈奇瑜还会玩个招抚的招数,可洪承畴只有一招,杀无赦!
只要见了流寇,无论老幼,一概杀无赦!
越是人多势众的流寇,遭到的围剿越是严厉。
为了活下去,不少流寇纷纷出逃。
如今留在大同的,多是些几十人的小绺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火铳对敌
广灵王腾的名头,不少流寇都听说过。
听说不沾泥就是死在此人手中,几个积年老寇提醒大家伙小心谨慎些,可是,多数人依旧都不把王腾放在眼里。
“一百个官兵而已,他们出了军堡,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就是,咱们十多个绺子,六百多人马,难道还吃不下他一百人?”
“老杨头,你睁大眼睛瞧瞧,瞧瞧咱们是如何夺了银子的!”
早已盯上这支队伍的流寇们摩拳擦掌,他们翘首以待,等着王腾进入埋伏圈。
王腾的队伍中有二十名骑军,除此之外还有八十名步卒。
为了以示公平,这一次,王腾将童一贯、黄虎带在身边,让黄得功留下守城。
在定河堡中,留守的人马只有六十人,不过,堡门禁闭,除非大队人马攻城,否则的话,黄得功绝不会让任何人得逞。
马队缓缓而行,不断有探马回报前方的最新消息:“报,大人,前方三里要经过一座木桥,请大人早做准备”。
王腾微微颌首,“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我估计流寇们等不了多久,木桥处很有可能就是厮杀之处”。
黄虎跃跃欲试,“到现在竟还有不知死活的贼子前来送死,看来咱们杀的人还是少了”。
王腾微微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往日里大同府内的流寇避之不及,今日怎么会聚集一处,如果我猜的没错,一定有人故意将我们带着银两的消息泄漏了出去”。
童一贯松了一口气,“幸好大人有先见之明,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呀”。
黄虎嗤之以鼻,“流寇而已,如今我们兵强马壮,区区乌合之众算得了什么?”
“话虽如此,小心无大错”
黄虎不再争辩,只是握紧了巨斧,随时准备厮杀。
流寇们自以为盯紧了王腾的马队,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入了广灵乡勇的眼中。
之所以引而不发,怕的是惊走了流寇。
此去大同,敌友难辨。
王腾打算杀敌立威,一劳永逸地解决附近的流寇,唯有这样才可以震慑宵小,让他们在打王腾主意的时候掂量掂量,付出与收获是否成正比。
不多久,广灵乡勇终于来到了木桥边。
埋伏在的流寇心急如焚,“快过河,过河!”
半渡而击的道理流寇也明白,他们都在等着广灵乡勇一分为二,那样的话,以多击少之下乡勇必败,然而,王腾始终未让乡勇过河,反而原地休整,似乎要吃了饭再赶路。
流寇们心急火燎地等了半晌,早已经又累又疲,眼瞧着广灵乡勇摸出干粮大口啃食,他们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快些出手吧,再等下去,官军吃饱喝足,咱们岂不是要吃亏?”
“瞧清楚了吗?四周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马?”
“没有了,十里之内只有这一百名官军”
“好,听我口令,杀!”
流寇一跃而出,他们突然出现在距离乡勇三百远的地方。
几名积年老寇痛惜不已,大家太急躁了,这样的部众如何能够杀败官军?
这时候没有人在意老寇的想法,绝大多数流寇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官军,抢银子!
“杀,杀,杀!”
数百名流寇围攻而来,他们神情兴奋,仿佛银子已经到手一般。
王腾不动声色,持枪而立,“广灵乡勇何在?”
“在!”
“听我号令,百步开外不得开枪,六十步之内集火发射!”
“诺!”
连番大胜,王腾已经在乡勇心中树立了足够的威望,如若不然,面对数倍于己的流寇,乡勇早已经怕了。
长途奔袭,流寇手中没有多余的辎重,他们连弓手都没有多少。
此番偷袭,六百名流寇当中只有二十名弓手,最要命的是连箭矢也不多了,其余的贼寇要么手持长枪长矛,要么拎着大刀,拿着藤牌。
官军列阵以待,对付他们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箭雨攒射,然而,流寇心里只想着抢银子,连弓手都只是应付了事。
一百名官军而已,流寇们压根没放在眼中。
稀稀疏疏的箭矢只伤了一人,其余的箭矢因为劲道不足,全都在中途坠落了。
流寇越来越近了。
这是广灵乡勇第一次在平原上以火铳对敌,所有人难免有些紧张。
王腾放声大吼,“一个贼寇,二百钱,兄弟们,准备拿银子!”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乡勇们开始期待起来。
战功犒赏,王腾从不拖欠,应允的赏格他只会多给,从来不会克扣!单是这一点就值得大家卖命!
定河堡外,连凶狠的鞑子都杀了一百多个,如今这些流寇又算得了什么?
两军交锋,敌我双方的信心显得尤为重要。
从一百步到六十步,广灵乡勇已经克服了恐惧,他们早已经装填完毕,只等着王腾的一声令下。
狂奔而来的流寇没有多余的想法,为数不多的弓手将几支箭矢抛射完毕之后,他们也撒丫子追上了前军,待会儿瓜分战利品的时候可不能少了自己的那一份!
只不过,比起王腾的圆阵,流寇们压根没有什么阵列讲究,他们只想早些冲过去,砍杀了官军,瓜分了战利品。
三面俱是流寇,王腾、黄虎、童一贯各自负责一边,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一声枪响。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流寇已经进入了火铳的射程之内。
王腾一声令下,“开枪!”
晴空霹雳一般,前排的四十名乡勇同时击发了手中的火铳。
“砰砰砰”,硝烟弥漫中,狂奔而来的流寇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的消退。
沸腾的战场在这一刻只剩下沉闷的枪响。
惊慌失措,蓦然止步,流寇们从未意识到,官军的火铳也有如此的威力。
第一轮,流寇倒下了三十多人,乡勇们几乎弹无虚发。
流寇们胆战心惊,不过,两千两银子的贪欲还是让他们忘却了恐惧,“冲过去,官军只来得及射出一枪,只要咱们冲过去,两千两银子就是我们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胜一阵
两千两银子呀,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流寇们咬牙切齿,“杀了他们,抢银子!”
“抢银子!”
“抢银子!”
接连不断的呐喊声响起,这一刻,银子已经成为流寇厮杀的全部信念。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第二排的广灵乡勇已经击发了手中的火铳,“砰砰砰”,硝烟弥漫,又是几十人倒下。
这一次,流寇们有些胆寒了,为什么官军的火铳射速这么快?
犹豫间,适才下蹲的第一排火铳手再度装填完毕。
“放!”
王腾一声令下,流寇们被打的人仰马翻,死伤不断。
呐喊冲锋的流寇们有些怕了,再多的银子也得有命花!
如果连命都丢了,银子又有什么用?
前方的流寇一阵大乱,侥幸未死的流寇头目冷汗淋漓,“快冲,冲过去官军的火铳就没办法了”。
话虽如此,可是流寇头目自己却畏畏缩缩,不动分毫。
若不是银子的诱惑,近百人的伤亡早已经吓退了流寇,然而,此时此刻依旧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大步冲锋。
王腾不去计较弹药损耗,只是让军卒不停开枪。
刚开始还分什么前排后排,等到后来,王腾将射击的全力下放,让军卒们选择何时开枪。
“银子,银子!”
有伤重未死的流寇在地上爬了几步,可是,没多久他们就被后方涌来的同伴踩死。
六十步的距离的已经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流寇们只要进入射程,马上就会被广灵乡勇的火铳打的人仰马翻,真正能够冲进三十步距离的流寇少之又少。
偶尔会有火铳出现炸膛等现象,不过,多数火铳质量过关,燃放多次之后依旧毫发未损。
童一贯带着火铳手大开杀戒,急坏了只能近战的黄虎。
一直以来,黄虎对火铳的性能嗤之以鼻,他认为只有真刀真枪的拼杀才能显出男儿气概,主将如此,连带着黄虎麾下的二十名军卒也不喜枪战。
此时,“砰砰砰”的声响接连不断,火铳手忙得不可开交,唯有黄虎的部众闲了下来。
“大人,什么时候让我们出马?”
王腾气定神闲地放出一枪,打死了一名流寇,“急什么,流寇尚有冲劲,这时候你要是出去,很有可能被火铳误伤,再等等”。
黄虎心急火燎,“为什么不把流寇放过来?”
王腾没好气地斥骂道:“流寇人多势众,真要是让他们冲过来,兄弟们肯定伤亡惨重!”
黄虎虽然好战,却不是没脑子,适才只是一时失神才叫嚣了一句,王腾这一骂,他当即回过神来,只是恹恹的,不敢多言。
又是一轮枪响,这一次,后头的流寇停下了脚步,任凭头领如何辱骂,他们就是不肯动一步。
官军的火铳射速快,威力强,就这小半柱香的功夫,已经完成了四轮射击,这在以往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银子固然好,却也得有命去享用!
“砰砰砰”,又一轮火铳响起的时候,流寇们彻底崩溃了。
什么银子,狗屁!
官军像是早有准备,打前阵的数百名流寇倒下了一半,还有谁敢送死?
逃吧,趁着官军大队没被引来,早些藏匿起来。
“风紧,撤乎!”
“点子扎手,快逃!”
流寇落荒而逃,全无战意。
这时候,乡勇手中的火铳也热的发烫,如果再来几轮齐射,铳管很有可能爆裂,那样的话,王腾的损失可就大了。
还好,流寇们组织松散,否则的话,王腾不得不放弃车马,突围而去。
火铳的响声逐渐停歇了,黄虎大为兴奋:“大人,到我出马了吧?”
王腾微微一笑,“去吧,切记,不可追的太远”。
“得令!”
黄虎咧嘴大笑,他一跃而起,“兄弟们,杀贼去!”
“杀贼,杀贼!”
火铳手已经杀了一百多人,可是,黄虎的手下却寸功未立,如果再不趁着机会大肆砍杀,说不定这一点要无功而返!
广灵乡勇以获得战功为荣,真要是颗粒无收,说不定会沦为笑柄。
冲出去,杀贼!
悍勇敢战的流寇死伤殆尽,剩下来的都是些胆小怕死的家伙,指望他们打个顺风仗还可以,指望他们力挽狂澜,显然太不现实。
黄虎冲出战阵,宛若猛虎下山,眨眼间便取了两名流寇的姓名,其余的乡勇有样学样,他们装备精良,钢刀锋利、甲胄坚利,即便遇到亡命一搏的流寇,他们依旧能够轻松获胜。
这是广灵乡勇第一次将火铳用于实战,事实证明,效果出乎意外的好。
除了三名因为火铳炸膛受伤的军卒外,广灵乡勇甚至无人减员。
灭敌于六十步开外!
即便是最精锐的大明精锐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童一贯看向王腾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大人,我们赢了”。
王腾也有些激动,毕竟是第一次野战,诱敌之前他已经有了准备,如果乡勇抵不住,他会让黄虎杀出一条血路。
对于流寇来说,他们的目标是盛放银两的箱子,只要银子在,没人在乎乡勇的死活。
还好,火铳大开杀戒,立下了大功。
王腾松了口气,“损失如何?”
“只伤了五人,都是轻伤,倒是火铳废了五支”
“无妨,到了大同,马上就有新火铳了”
童一贯摸索着手中的枪支,有些爱不释手,“大人,这火铳这么厉害,朝廷怎么连建奴都打不过?”
王腾摇了摇头,“边军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火铳无人保养,军将连边军的米粮都要克扣,这样的军队能够打胜仗才怪了”。
童一贯叹了口气,“是呀,建奴都杀到蔚州了,也不见朝廷大军,这世道怎么了”。
“无妨,大明还有卢督师这样的国之栋梁,建奴猖狂不了多久”
话虽如此,可王腾知道,如果历史没有改变,大明撑不了几年了,等到卢象升战死之后,用不了多久朱由校就会吊死在煤山……
“大人,幸亏你料敌先机呀,否则的话,这一次可就危险了”
“敌在暗,我在明,自然要加倍小心”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聚集这么多流寇可需要不短的时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谁是幕后主使?
穿越至今,王腾结交了不少人,同样也得罪了不少人。
以范永斗、白恩远为代表,他们对王腾恨之入骨,如果有机会下狠手绝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奔赴大同府的事情只有不多的几个人知晓,王朴是不可能出卖王腾的,如今流寇出现,只有一个可能。
“靳良玉!”
童一贯勃然大怒:“这杀才疯了不成,咱们买他扣下的火铳,这是好事呀,他为何要跟我们为敌?”
王腾一边检查火铳,一边应道:“晋商同气连枝,我们是范永斗的敌人,靳良玉自然不会向着我们”。
童一贯觉得靳良玉用心险恶,“他们想黑掉我们的银子?”
王腾并未动怒,“你若是不信,待会儿抓个流寇问问究竟便是”。
童一贯拍了拍脑袋,“我咋没想到呢,这倒是简单!”
适才流寇只顾着逃命,受伤的同伴无人问津,童一贯只是出去转了一圈,没多久便带来三名受伤的流寇。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呀”
流寇心胆俱裂,只想苟活。
王腾不动声色,“想活着,倒也简单,我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如果有人敢骗我,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流寇早已经吓破了胆,“大人请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腾板着脸,“大同风声这么紧,你们怎么敢到这里来?”
流寇对视一眼之后急忙说道:“银子,我们听说大人手中有两千两银子,都想据为己有”。
王腾冷冷一笑,“有银子过来抢便是,是谁纠集了这么多人?”
流寇连连叩首,“不沾泥的手下吃过大人的亏,他们都说大人杀人如麻,连建奴都讨不到好处,大家担心不是对手,便联络四方,一同前来”。
王腾没想到自己在流寇中已经闯出了偌大的名头,“哼,你们倒是准备周全呀,是谁告诉你们我有银子的?”
流寇略一犹豫,“这,小人不知”。
王腾皱起眉头,“真的不知道吗?”
“大人,小人只听说消息是从大同传来的,绝无虚假,至于究竟是谁传来的,小人确实不知”
王腾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示意乡勇带走俘虏。
消息是从大同传出来的,那么答案毋容置疑,一定是靳良玉做的好事。
童一贯咬牙切齿,“绝不能这么算了,大人,得想办法报仇呀”。
王腾微微颌首,“放心吧,靳良玉也好,范永斗也罢,咱们早晚要收拾他们,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完成交易,只有接收了火铳,咱们才有实力跟他们叫板”。
童一贯深吁几口气,方才平息了怒火,“靳良玉一计不成会不会又生一计?”
王腾信手一指,“不速之客早已经来了!”
童一贯大惊失色,“在哪里?”
距离战场不远地方,一队骑士跃跃而试,“流寇果然不堪大用,这么多人竟然连一百名乡勇都对付不了,真是废物”。
一名首领模样的黑脸男子摇了摇头,“不然,流寇之所以败退是因为王腾手中的火铳太过厉害,那么短的时间竟然放出了这么铅弹,即便是你我上前,只怕也讨不到好处”。
年轻骑士皱起眉头,“那怎么办?如今乡勇肯定没有多少弹药了,真要是等到他们拿到新的火铳,我们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撤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什么?”
年轻骑士大为惊异,只见远处冲来一骑快马,毫无疑问,他是来一探究竟的。
既然已被发现,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黑脸男子打了个呼哨,骑队便掉头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王腾身前,火铳兵正坐在地上补充体力,适才那番拼杀对火铳兵的体力消耗极大。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休整的机会,众人都不想放过。
这时候,黄虎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什么玩意儿!一帮乌合之众,太不痛快!”
流寇只顾着逃窜,黄虎砍杀了六人之后便觉得没有意思,他让部众打扫战场,自己率先回来了。
正巧,哨探的乡勇去而复返,“大人,适才窥视的骑队已经离开了,他们未着军袍,连战旗都没有,实在辨不清来路“。
黄虎来了精神,“还有贼人?在哪里?”
“贼人已经走了,你兴奋啥?”
黄虎大为懊恼,“哎呀呀,早知道我不追流寇了,现在倒好,白白跑了贼子”。
王腾笑了起来,“如果是敌人,他们早晚会再次出现”。
黄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大人高见!”
王腾挺直了腰身,正色道:“传令下去,休整一刻钟之后全军出发”。
“得令!”
“哨探务必提高戒备,别让贼人摸了过来”
“诺!”
休整的时间,广灵乡勇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
此役,广灵乡勇未折一人,杀死流寇一百三十一人,缴获长矛、长枪各五十杆,另有十柄铁刀,三副藤盾。
除了军械上的收获,乡勇们搜集到了六十两银子。
流寇虽然穷弊,不过他们居无定所,每个人都会将自己抢来的宝贝贴身收藏,如今却尽数便宜了王腾。
六十两银子虽然不多,却也是意外之喜,王腾笑着说道:“这银子是大家赚来的,我自然不能染指,这样吧,入城之后采买成酒肉,大家尽情吃喝,如此可好?”
黄虎擦了擦口水,“可以喝酒吗?”
王腾笑骂道:“蠢货,路上不能喝,难道回堡之后还不能喝吗?”
黄虎眼前一亮,“我早就听说大同的汾酒香醇可口,这一次一定要多买几坛”。
王腾摇了摇头,“必须给你找个婆娘了,衣服破了都没人补,赚了银子就想着吃喝,这样可不成!”
黄虎翻了个白眼,“大人你还说我,你自己都没娶妻,你是不知道呀,堡里的闺女呀,她们恨不得把你吃掉!”
王腾恼羞成怒:“好你个黄虎,还敢还嘴!”
黄虎龇牙大笑,“巡检大人想媳妇喽,大家长点心,若有合适的,可一定要抢来送给大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交好王朴(跪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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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虎是个粗胚子,他最喜欢与军卒说些荤话,不过,王腾确实需要找一个媳妇了。
在古人的认知之中,只有成家才能立业,如果连个媳妇都没有,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王腾骨子里是个穿越客,他不想草率地娶妻生子,不过,再过了年他就是二十岁了。
二十岁还不娶媳妇,这对于古人而言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九品巡检只是个下九流的小官,可是,如果此番王腾官升数级,那在广灵就是数得着的大人物了,这时候,如果王腾依旧孤身一人,难保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想到易英之前的调侃,王腾心情极差,他可不想被人误会为喜好男风,看来,是得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广灵乡勇押运着车马再度上路。
堪堪接近大同府的时候,远远便有一队骑军疾冲而来。
黄虎、童一贯急忙戒备起来,唯有王腾气定神闲,“是官军,应该是王朴”。
须臾,一名白胖的军将打马而来,正是满脸关切的王朴,“哎呀呀,贤弟,别来无恙!”
王腾微微拱手,“有劳兄长挂念,平安无事”。
王朴皱起眉头,“我听说你遇到了流寇?这帮贼子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我的地盘上动你,贤弟,流寇何在?哥哥我替你出气!”
王腾示意乡勇掀开枯草,马车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王朴很是意外。“这是?”
“这是流寇的首级,一百三十一颗”
王朴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王腾笑道:“兄长,我能做成这桩生意多亏了你,否则的话,靳氏一定不会松口。这些首级就送给兄长了,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王朴刚刚到任没多久,正是需要战功的时候,王腾如此大方,倒是镇住了他。
“贤弟,这流寇的首级虽然不值钱,不过也能换个百十两银子,你若是给了我,这仗不是白打了吗?”
王腾哑然失笑。“兄长,别说一百两银子,就算是一千两银子,这也是兄弟的一番心意,莫要推辞,你就收下吧!”
王朴吸了口气,“好,兄弟这番情义哥哥我记下了。咱们有情后补!”
王腾不置可否,不置可否。后世的历史上,王朴虽然率兵出逃,导致松锦之战大败,不过,王腾却不认为这是他的错。
相对于举城投降的祖大寿,王朴也算是为国尽忠了(被崇祯处死)。
松锦之战。王朴与唐通、曹变蛟、吴三桂、白广恩、马科、王廷臣、杨国柱八个总兵,统兵十三万,如果上下一心,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王腾虽然与王朴接触不多,不多。对方却是个豪爽的性子,后来临阵脱逃的行为,说不定是受人蛊惑!
如果能够看到胜利的希望,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逃窜?
大势如此,明军之败,并非王朴一人的过错!
王腾相信,只要能够一直胜利,王朴绝不会再逃!
“贤弟?”
王朴的呼喊再度将王腾拉入现实。
一个刻意结交,一个有心逢迎,王朴与王腾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王朴麾下的镇兵原本很是不爽,他们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去救王腾,一个九品巡检而已,就算能够升官,也不过是个八品武官,与王朴总兵官的官职差得远了。
这样的人物哪里值得大家辛苦这一趟?
不过,后来却峰回路转,王腾送出的这份战功却让镇兵们乐开了花,一百多个首级呀,这样的好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半个时辰之后,王腾在王朴的陪同下完成了交易。
总共是一千三百两银子,换来两百支火铳,三门佛郎机小炮,以及一百颗炮弹。
这个价格与王腾答应苏洛斯的价格相差七百两,王腾可不想白白便宜靳良玉。
大肆采买过后,王腾悄悄对苏洛斯说道,“欠你的的银子暂时不能给你,这几日靳良玉盯的紧,这时候给你银子是在害你”。
苏洛斯重获自由,他环顾左右过后嘴里道:“将军阁下,我相信你,你是一名真正的勇士,靳家太过贪婪,你要多加小心”。
王腾摸索着油光锃亮的火铳,爱不释手,“放心吧,只要我有火铳在手,靳良玉便奈何不了我,对了,耶路撒冷有没有更好的火铳?”
苏洛斯迟疑一番之后方才颌首,“更好的火铳意味着价格更贵,将军阁下,这一点你要明白”。
王腾已经借助王朴之手要来了一支鲁密铳,“只要比这火枪厉害,价格好说”。
鲁密铳的原型便是土耳其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火绳枪,1598年明朝的火气专家赵士桢经过仿制土耳其火枪,改造出了鲁密铳。
毫不客气地说,鲁密铳代表了明朝火器的最高工艺。
《武备志》中曰:“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苏洛斯也是个识货的,七八斤重的鲁密铳在手他便赞不绝口,“将军,这样的火枪在耶路撒冷也贵的很,一支起码要白银二十两”。
如今,张铁匠已经将鸟铳的制作成本压缩到了十两左右,一支鲁密铳二十两银子确实不贵,不过,考虑到万里之遥的运输损耗,运到大明之后起码要涨到三十两,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一支的价格足够买上三支鸟铳了!
王腾思虑一番过后,嘴里道:“过些时日你到定河堡来领银子,到时候我再跟你细谈”。
苏洛斯答应了,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王腾。
相对于狡诈狠毒的靳良玉,王腾留给苏洛斯的印象并不差,最起码,这位将军没有赖账的打算。
离开大同的时候,王腾招来了军中的匠户,询问打制鲁密铳的可能性。
五十多岁的匠户摸索着鲁密铳一脸的痴迷,“大人,这鲁密铳俱是精铁所铸,若想打造,难呀”。
鲁密铳的射程可以达到一百五十步,弹丸的速度也快的很,后世的历史上,清军使用的火器是不如鲁密铳的。
王腾皱起眉头,“你能打造吗?”
匠工摇了摇头,“鲁密铳最要紧的地方就是这双层铳管,非得有几十年的工艺不可,小人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呀”。
王腾早就听说过鲁密铳不容易打造,当下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再纠缠。
大规模装备鲁密铳看来是不现实了,只能小批量装备一些,配发给神枪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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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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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广灵乡勇只是在大同待了一日就被眼花缭乱的街市迷晕了眼。
卖酒的酒肆里酒香飘逸,卖唱的女子惹人怜惜,就连赌坊里都传出热火朝天的吆喝声。
触目所见,俱是惹人心痒的货物,不过,问清楚价格之后,乡勇们全都吸了口冷气。
大同可是西北首屈一指的大城,这里的东西自然不是小小的广灵能够比拟的。
战马、兵器、草药,只要你出得起价格,这里应有尽有。
此番前往大同,王腾带了两千两银子,交割了火铳的银子之后还剩下七百两。
原本王腾打算用这银子来铺路,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了。
有了一百三十颗流寇首级,王朴对王腾的好感直线上升,完全没必要再去花银子了。
王腾用节省下来的银子买了五百斤硝石,八百斤硫磺,以及四百斤铁料。
算上采购的酒肉、火铳,出城的时候王腾的队伍中多出了六辆马车!
若非有一百三十颗流寇首级,说不定早已经有不开眼的家伙试图打打秋风了。
临行之际,大同镇总兵官王朴拍着王腾的肩膀颇为感慨地说道:“贤弟,此番哥哥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用得着我地方,尽管开口,为兄义不容辞!”
王腾笑道:“兄长,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若非有你的面子,这么多火铳哪能轻易到手,还有这铁料、硫磺,哪一样不是紧俏货?”
王朴咧嘴一笑,“好了,都是自家人。咱们谁也别谢谁了”。
说到这里,王朴放低了音调,隐秘地说道:“贤弟,我已经查清了,走漏消息之人正是靳氏家丁,你且拭目以待,我一定为你出气”。
王腾连连摇头,“兄长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晋商同气连枝,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只怕要受到不少掣肘呀”。
王朴摆了摆手,“无妨,这些杀才嚣张惯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王腾再度致谢,王朴却横眉怒眼。“都说了不来这一套!莫非你拿我当外人?”
王腾只得告罪,“小弟错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此去蔚州三百里,我再给你一百护卫,省的不开眼的混账再来滋事,如此可好?”
王腾本想拒绝,不过。仔细一琢磨,自己的货物确实不容有失,否则的话损失可就大了,“都依哥哥!”
王朴大笑:“爽快,这才是我王家的人!”
就这样。在王朴的命令下,一百名镇兵以剿匪的名义与王腾一道离开了大同。
沿途间,宵小避让,谁也不敢招惹这支杀人如麻的队伍。
短短一日,广灵王腾的名头彻底传开了。
大同府的流寇都知道有这么一支火器犀利的官军。
欺软怕硬是流寇的本色,他们躲着王腾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再来招惹。
于是乎,回程的路上平安无事,黄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却压根没有机会……
两日之后,王腾回到了定河堡。
大同镇兵第一次来到定河堡,堡内的布置让他们大开眼界!
除了人丁之外,这定河堡压根不像个军堡,倒像是州城!
宽敞的街道、错落有致的房屋、高大的瓮城,这一切都让人耳目一新。
如果单论整洁,便是大同的街道也远远不如这里。
领头的把总颇为感慨,“王巡检好手段呀,将这军堡治理的井井有条,便是总兵官大人看见了,想必都要赞不绝口”。
“胡把总谬赞了,劳烦你陪我走了这三百里路,很是过意不去,我这里有一点心意,还请把总不要嫌弃”
说罢,王腾取出一百两银子,笑眯眯地递交到胡把总的手中。
胡把总大为惊异,“啊?这可如何是使得!”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胡把总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
若不是顾忌王腾与王朴的关系,胡把总绝不会客气,说不定还会嫌少,可现在,他却不敢收下。
王腾笑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便是王总兵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这就是在向胡把总保证,收下银子也不会暗中诋毁。
胡把总松了口气,王朴虽然刚到大同没多久,可他长袖善舞,很快便拉拢了一批将官,如非必要,胡把总可不想得罪这位前途无量的大人。
稍稍谦让了一番,在王腾的一再坚持下,胡把总还是收下了银子,“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王巡检尽管开口!”
把总秩比正七品,单从品级上看要比王腾九品的巡检高出许多。
不过,见识过王腾的手段之后,胡把总哪里敢小觑?
能够拿出一千三百两银子采购火铳的巡检放眼整个大明朝都没几个,而且听说此人颇受巡抚赏识,这样的人物,能够结个善缘的话,有利无弊!
当天夜里,镇兵在定河堡过了一夜,虽然闹腾了很久,不过却没有扰民,看模样,应该是王腾的实力镇住了镇兵。
否则的话,以大明边军的货色,即便上官也约束不了他们!
翌日一早,镇兵离开了。
随后,黄虎见了王腾,他对镇兵的素养嗤之以鼻,“这是一帮乌合之众呀,不少人夜里还在聚众赌博,怪不得建奴长驱直入,大人,如果边军都是这样的货色,明年我们可就危险了”。
建奴年年寇边已经成为惯例,广灵乡勇杀了正蓝旗那么多人马,女真一定会试图报复!
到时候,如果没有得力的援军,仅仅凭借定河堡这两百兵丁,显然凶多吉少。
王腾深以为然,“朝廷的旨意已经快下来了,指望谁都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黄虎眼前一亮,王腾的意思他明白了,定河堡扩军须得有一个名目,仅靠如今巡检司的名义显然是不可能了。
不过,只要王腾升了官,到时候再与魏源知会一声,想必招募个数百军卒不在话下!
“大人,朝廷这帮官老爷也太拖沓了吧,建奴都走了一个多月了,犒赏依旧迟迟未下,难不成他们忘了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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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一个衣冠禽兽(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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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廷自然没有忘记蔚州大捷,这可是女真大举入侵之后仅有的胜仗,连天子都颇为瞩目。
正因为举朝重视,所以才不能有任何纰漏。
若是蔚州杀敌冒功,各部大佬一无所知,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昏庸之辈?
宁可拖些时日,也要等到确切的消息,这成为朝廷上下默认的观点。
在等待的时间,三边总督洪承畴、大同镇守太监崔文海的奏折相继抵达。
令人意外的是,崔文海的奏折与山西巡抚焦源溥的奏折颇有相互矛盾之处,而洪承畴只是说明了蔚州斩首的数量,并未提及立功的军士。
其中有猫腻呀!
能够在大明朝廷厮混的人物,哪一个是善茬?
洪承畴故意不提立功之人,怕的就是引火烧身。
能够让三边总督忌惮的人物,朝野上下能有几人?
兵部尚书张凤翼犹豫不决,“温阁老,蔚州之事疑点重重,不知阁老有何高见?”
温体仁气定神闲,“蔚州大捷,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唯一模糊不清的就是谁是立功之人,张尚书不必着急,再等等”。
等谁呢?
自然是等大同巡按御史蔡应桂的折子!
巡按御史多由清流文官担任,他们的职责便是监察各地官员。
崔文海也好,焦源溥也罢,他们各执一词,而京师距离山西数百里,自然不能将他们召来问询。这种情况下,蔡应桂的折子就显得颇为重要了。
紫禁城中,一名太监模样的宦官连连叩首,“请厂督开恩呀,这一次您若是不出手,崔文海必死无疑呀”。
司礼秉笔太监曹化淳叹了口气。“咱们这些无根之人,要那么多虚名做什么?官职再高,这也是皇爷给的,如果连皇爷都侍奉不好,咱们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用?”
跪伏在地的宦官浑身颤抖,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厂督,崔文海可是你最喜爱的干儿子呀”。
曹化淳摇了摇头,“起来吧,蔚州的事情东厂已经查明白了。崔文海咎由自取,谎报军情,咱家救不了他”。
曹化淳身兼东厂提督,颇受皇帝信任,他的意见无人忽视。
哀求的宦官瘫软在地,“崔文海只是一时糊涂,厂督,求您救他一命”。
曹化淳意兴阑珊。“咱们都是皇爷的家奴,崔文海是死是活当由皇爷决断!”
宦官绝望了。他知道再求下去也没有用,曹化淳可是连魏忠贤都敢拂逆的人,除了皇帝,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曹化淳忠于皇帝,他知道,因为蔚州一事。朝廷上下伤透了脑筋,便是天子都大为真怒。
前些日子,东厂奉命前往蔚州,为的就是核实战报。
结果显然易见,崔文海、白恩远撒谎了。魏源、王腾才是大功臣!
东厂的密探只能算是一家之言,在巡按御史的折子抵达之前,曹化淳没有多言。
如果连御史都敢撒谎,曹化淳不建议东厂之内多一个阶下囚!
即便文官唾骂,那又如何?
只要忠于皇帝,曹化淳问心无愧。
又过了一日,蔡应桂的折子终于到了吏部,奏章中,蔡应桂将蔚州发生的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
内阁首辅温体仁看罢之后微微一笑,“拟个折子吧,想必蔚州的将士已经等急了”。
兵部尚书张凤翼松了口气,“温阁老所言极是,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有了巡按御史的折子,吏部很快草拟了一份犒赏奏章,五省总督洪承畴、山西巡抚焦源溥迫退建奴,守土有方,各有赏赐,至于魏源、朱继勋、王腾也有相应的犒赏。
按照朝廷制度,王腾可以升为七品把总,统领战兵四百人,魏源因为刚刚升官,只是赏了些银子,官职不动,朱继勋倒是升迁成了游击将军,隶属山西行都司。
谁曾想,天子朱由检看罢之后很不满意,“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广灵王腾以二百战兵杀奴九十余,此乃大功,若是只赏他一个把总,怕是会寒了人心呀”。
兵部尚书张凤翼大为意外,“皇上的意思是?”
朱由检心情不错,“赏他个千总吧,不过是个六品官”。
如果真的施行,王腾可就是官升四级了!
张凤翼有心劝阻,可是话到嘴巴却生生止住了。
边事不宁,内事不休,山西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如果张凤翼再喋喋不休,很有可能触怒天子!
没必要,实在没必要。
温体仁也好,吏部尚书也罢,都觉得一个六品武官无关紧要,大明文贵武贱,一个无关而已,无伤大雅,如果这时候天子要破格提拔魏源,众人就要劝阻了……
崇祯七年十月底,兵部关于女真寇边各方人员的犒赏处置终于定夺下来。
十一月初三,王腾接到朝廷旨意,要求他到蔚州接受封赏。
等了个把月,终于等到了犒赏,定河堡上下都觉得兴奋无比,他们都在猜测这次朝廷会封赏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了,到达蔚州之后,州城大小官员都已经聚在一处。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兵部来员大声宣布:“广灵巡检王腾尽忠职守,立有大功,着升其为广灵防守官,授正六品千户衔”。
王腾惊异不已,这可不只是官升三级那么简单了,六品到九品之间足有五级呀!
朝廷这一次倒是舍得了,王腾接过官服印鉴,又将自己的巡检腰牌、告身交出。
众人连连道喜。
魏源、朱继勋也投来善意的微笑。
广灵千户易英笑道:“王千户,快去后院更衣吧,魏大人已经设下喜宴,只等着你就位了”。
王腾告了个罪,匆匆去后院换上了官袍。
六品千户可以身穿绣着彪(狮虎兽)纹的青袍,腰间佩戴礼字号獬貂豸蟠云花镀金银牌,这银牌首尾有孔,可以用红丝带悬挂。
与九品的绿袍海马服相比,如今的青袍显得更为精神,最起码,身上的这狮虎兽要比海马显眼多了。
王腾对着铜镜左顾右盼,笑道:“好一个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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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人有赏
衣冠禽兽一开始并非是一个贬义词,在大明初期,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词汇。
根据朝廷制度,文官官服可以绣出飞禽,而武将官服绘制走兽。
因此,人们称文武官员为“衣冠禽兽”。
官袍并非人人能穿,能够穿上飞禽走兽服饰的都是人上人,是值得艳羡的对象!
只不过到了明朝后期,文臣武将都不争气,只知道欺压百姓,这才用来泛指衣冠楚楚,行为卑劣的小人。
王腾穿着七品青袍踱入正厅,当即引来一片赞誉声,“好一个气宇轩昂的美男子!”
众人说笑了一阵,当即入宴庆祝。
明时酒水度数极低,王腾连饮了数杯依旧面不改色。
蔚州官员大为惊异,他们第一次见识到王腾的酒量,顿时惊为天人。
打仗打不过也就罢了,喝酒可不能认怂!
军卫出身的几个百户有些不服气,他们轮番劝酒,本想灌倒王腾。
谁曾想,王腾来之不拒,等到后来,反而是百户先醉倒。
一帮无脑武夫,只知道酒桌称雄!
兵部官员嗤之以鼻,不过,心情却是极好的,适才朱继勋已经献上了一份厚礼,足以让他不虚此行。
只是,酒宴之上,众人眉开眼笑,唯有魏源不发一言。
兵部官员颇为疑惑:“魏兄,众人皆醉,独你不饮,这是为何?”
魏源皱起眉头,“王腾升为千户,镇守地方,这是天子的恩德,可是巡检司仅有百余战兵。如何撑得起防守重任?”
兵部官员很是尴尬,兵部这一点确实不厚道,只升官,却不给兵员,这岂不是说须得王腾自己解决兵员问题?
自己招募也就罢了,偏偏连饷银的事情都不解决!
魏源借题发挥。无非是想讨要一些银两。
兵部官员故作不知,“魏兄的意思是?”
魏源正色道,“建奴寇边之际,广灵战兵折损严重,我要上奏朝廷,恳请拨付饷银,以作募兵之用”。
朝廷如果有钱,流寇也就不会抚而后叛了。
兵部官员很是为难,虽说魏源上折子与他没有多大干系。可是他毕竟是钦差,事情真要是闹大了,与他而言肯定不是好事,“魏兄莫急,许是部堂大员忙于国事,疏漏了饷银一事,待我回京之后代为禀报,如果还未拨银。魏兄再上奏也不迟”。
魏源犹豫一番之后方才应道,“也罢。此事便拜托毛兄了”。
毛姓官员擦了把冷汗,总归是安抚住了,“魏兄客气了,不过是分内事罢了……”
话虽如此,可是,毛姓官员心中已经跑起了一万只曹尼马。若不是看在卢象升的面子上,区区一个蔚州同知哪里值得他如此忌惮!
朝中有人好做官!
据悉,卢象升很快就要升官了,在这时候得罪他的门人显然不是好事。
不过是拨付些银子罢了,到时候调拨个几百两意思意思。然后再交由地方筹集便是!
只要过了这一茬,时日一久,天子便淡忘了此事,那时候,魏源如果再不开眼,自有人去收拾他!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晚,王腾在州城住了一夜,翌日一早方才回转。
崇祯七年十一月,湖广兵援汉中,败于李自成之手,副总兵杨正芳及部将张士达战死。
此时,陈奇瑜捅下的大娄子终于无法收场。
没过几日,陈奇瑜以剿抚无效被罢官入罪,洪承畴为五省总督(陕、晋、楚、豫、川)。
与此同时,一道旨意传达天下:兵部侍郎、湖广巡抚卢象升以功升任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
消息传出,王腾大喜,穿越至今,魏源身后的卢象升一直是他的最大的依靠,若不然,区区一个九品巡检,无论如何也不是晋商范永斗的对手。
如今卢象升总督宣大,王腾也升为千户,可谓双喜临门!
十一月初四,定河堡巡检司内挤满了文武吏员。
黄虎、黄得功喜不胜收,便是一心打造火铳的张铁匠都换上了崭新的官袍。
王腾升赏之后,巡检司大小统领各有封赏。
黄得功擒获女真甲喇,升官实授百户,镇抚定河堡;黄虎升官为九品巡检,恰好补了王腾的缺额,张铁匠、马武、刘田都得了总旗的升赏。
一时之间,军堡内喜气冲天。
从大同采购的酒肉已经做成了熟食,定河堡大开流水席!
可喜可贺呀!
王腾的差遣已经定了下来,以六品千户的身份充任广灵防守官,负责广灵境内的军堡、乡堡防务。
有了防守官的身份,王腾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招募战兵了。
招募多少兵卒呢?
单从对付女真的角度上考虑自然多多益善,不过,大肆采买过后,王腾手中的银子只剩下一千多两,其中还有付给苏洛斯的七百两差价,如果招募太多新卒,势必要挤占犒赏的银子。
王腾宁愿少招一些军卒,也要完成之前的承诺。
人无信不立,广灵乡勇之所以战时用命,就是因为他们相信王腾会恪守承诺,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事有轻重缓急,孰轻孰重,王腾自然分的清楚。
与黄得功等人商议过后,王腾决定行招募五百人,其余的缺额等到银子宽裕了再说。
当日,定河堡内举起了热火朝天的犒赏仪式,王腾亲自动手,根据乡勇立下的战功亲手将赏银分发下去。
两百名乡勇,每人都得到了三两左右的犒赏!
这可是一笔巨款,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七百多斤大米,如果是次一等的粟米,足以买到九百多斤。
一个四口之家,一千斤粟米足够使用了。
只是辛苦了几个月便有这等犒赏,这样的差事可是闻所未闻!
为了扩大影响,王腾特意准了乡勇一天的假,让他们回乡探亲。
马上就要招募新卒了,这些乡勇们回家之后势必会大肆炫耀,到那时,王腾再去招募战兵,想必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腾招募乡勇的时候,广灵百姓已经知道他出手大方,言出必践,如今,只要露出一点募兵的风声,只怕无数青壮会闻讯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任县令
广灵乡勇回乡探亲的时候,躲在县城的百姓也纷纷回到了城外的村寨之中。
月旬之前,为了对付鞑子,王腾想出坚壁清野的法子。
效果显而易见,鞑子们没有补给,只能仓促攻城,这给了王腾可趁之机,否则的话,如果女真兵马稳扎稳打,区区一个定河堡哪能取得斩首近百颗的战果?
可是,朝廷上下只知道蔚州大捷、定河堡大捷,却不知道蔚州百姓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六十三口水井堵塞、九百三十七栋房屋被毁,蔚州可谓损失惨重。
这些时日,广灵百姓都在修缮房屋,疏浚水井。
鞑子入侵,受灾的可不仅仅是城郊的百姓,城内的百姓由于粮秣上涨的缘故家中钱财消耗殆尽,除了几个大户人家,不少乡民都在寻找养家糊口的活计。
这时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新任广灵防守官王腾需要招募五百战兵!
只要入伍,每人可以得到九斗米、一两银子的安家费!
银子、米粟都是乡民急缺的东西。
不过一日,定河堡外便挤满了意图参军的青壮。
幸好,王腾早有准备,遴选的一应器械早已经准备完毕,只要青壮符合条件便可参选,否则的话指不定心急火燎的百姓会做出什么事来。
轰轰烈烈的战兵遴选进行的如火如荼,王腾在外头观望了一阵便折回了府邸,遴选兵员,黄得功一人便可成事,与其在外头浪费时间,倒不如琢磨如何赚些银子。
数月以来。王腾经手的银子足有近万两,然而,这么多银子全都花了出去,如今库房空空,再不想些办法,战兵的俸禄可就发不上了。
如何行事呢?
要么坐地生财。要么断山截路去做无本的买卖。
就在王腾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广灵县易英派来了人,告诉王腾新任的知县已经到任了。
按照官职,王腾的级别要比七品的知县要高,可是大明朝文贵武贱,指望一县之尊前来拜望王腾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王腾是个知情知趣的,这时候他应该前往广灵拜会新官,这样的话,才不至于落得一个狂妄的名头。
“去看看这个县太爷。说不定银两的事情要落到他身上!”
想到这里,王腾换了身官袍,带了十个随从往广灵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广灵城遥遥在望。
王腾减缓了马速,没多久便来到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军识得王腾,他们不敢怠慢,痛痛快快地让开了道路。
依旧是熟悉的县衙,不同的是门口换了四个棒大臂圆的门子。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应该不是广灵本地人。
王腾微微拱手。“劳烦通秉一声,广灵王腾求见”。
门子没好气地看了王腾一眼,许是因为没收到好处,他正要开口呵斥,可是撇到王腾的六品官袍之后硬生生变了语气,“大人稍等”。
王腾不置可否。
没多久。门子去而复还,“大人,里面请”。
王腾依旧不发一言,新任的县令虽未谋面,却给他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建奴叩关之时。这县令明明可以到任,可他却贪生怕死,硬是拖到了现在。
一个毫无责任心的自私自利之辈能够有什么操守?
到了正厅,只见一个身着七品官袍的男子坐在上首,此人双眼狭长,眉毛浓密,颧骨突出,一看便是心思阴沉之辈。
王腾尚未开口,上首那男子已经笑着打起了招呼,“这便是名震天下的王千总了吧,幸会幸会呀!”
王腾微微一笑,“广灵防守官王腾见过大人”。
县令站起身来,“王千总快快落座吧,本官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呀”。
众人连道不敢。
县令又道:“王千总,本官听说你战功卓越,阵斩建奴近百人,有你镇守,广灵高枕无忧矣”。
是友是敌还分不清楚,王腾可不敢胡吹大气,“大人过奖了,广灵能有今日,全都是在座诸位的功劳,若非大家戮力同心,建奴早已经破了广灵”。
易英等人颇为开心,花花轿子人人抬,王腾如此知情知趣,谁也不敢拆他的台,一时之间,相互吹捧声不绝于耳。
新任县令费清显然见惯了这等阵仗,他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说道:“本官听说广灵境内不少水井都是王大人修缮的,可有此事?”
王腾微微颌首,“确有此事”。
“近来雨水较少,本官想为百姓积攒功德,开凿几口水井,不知王大人觉得如何?”
“大人一心为民,此乃国之幸事”
费清眯缝着眼,“开凿水井颇费银两,只可惜,库银无多,不知王大人可有法子?”
王腾心中凛然,“大人见谅,王某是个粗人,实在无法可想”。
费清似笑非笑,“本官听说范永斗曾经捐献过一千两银子,用于广灵水利,不知这银子何在?”
王腾心头一跳,感情对方在这里等着呐,“范氏捐献之银两已经尽数用光,不过,魏大人离任之前留下账目,待会儿我便让人送来”。
费清不置可否,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这时候,就连易英都听了出来,新任县令只怕与王腾不对付,否则的话哪有刚刚上任便查看账目的道理?
银子是魏源在任时留下的,与费清没有半点干系,现在他突兀提出,要么是想分一杯羹,要么便是想借机生事。
这个县令不简单呀,众人隐讳地对视了一眼。
堂上费清若无所觉,反倒苦心婆心地解释起来:“非是本官小气,实在是库银无多,眼瞅着就要开春了,若不能筹备妥当,只怕要误了农时呀”。
费清这么一说,虽然有几分道理,可是,厅中诸人都是官场上的老人,他们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银子没了,只要县令开口,大家总会一起想办法,可费清颇有针对魏源的架势,这可是神仙打架呀,广灵大小官员谁敢搀和?
再者,还有王腾在此,只有傻子才会急冲冲表态。
强龙难压地头蛇,新任县令甫一就任便如此强势,到底是有所仰仗还是傻大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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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有血光之灾
费清图穷匕见,王腾懒得虚与委蛇,他有兵权在手,可不怕一个七品县令。
于是乎,广灵县令与广灵防守官的第一次碰面不欢而散。
出了县衙,千户易英低声说道:“费县令来者不善,你要多加小心”。
王腾微微拱手,“有劳易兄挂念,我已不在县中任职,此人奈何不得我”。
易英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此人毕竟是广灵县令,粮饷之事绕不开他呀”。
王腾嗤之以鼻,“七品县令而言,能奈我何!”
易英颇为讶异,这还是那个小心谨慎的广灵巡检吗?
怎么升了千总就变得如此猖狂起来?
王腾的转变太大,一时之间,易英竟有些无言以对,“既然贤弟有把握应对,为兄就不多言了,最近我可能要去蔚州一趟,如果你见不到我,派人去蔚州寻我便是”。
王腾颌首应下,目送易英离开。
这时候,黄虎凑了上来,义愤填膺地说道:“大人,这新官儿不识好歹,依我看呐,咱们得想个法子整治整治他。”
王腾笑道:“你可是广灵巡检,日后要受他辖制,你就不怕把他得罪了?”
黄虎“啐”了一口,“大人,我这巡检是怎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与这厮没有一文钱关系!他若是识趣,说不定我会虚与委蛇,场面上应付应付,若是像今日这般不知好歹,说不得要给他个难堪了!”
官道上人来人往,王腾、黄虎一个青袍、一个绿袍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王腾颇为警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堡吧”。
黄虎依旧不解恨。“咱们拼死拼活杀鞑子的时候,这官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日子太平了,竟然要秋后算账,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腾也觉得很恼火,自己一个六品千总前来拜访。明明给足了面子,可是此人太不识抬举了,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否则的话,这厮还不知道要猖狂到什么地步!
自从做了广灵防守官,王腾有很多想法发生了改变,一味的忍耐绝不是长久之计,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否则的话别人还以为你软弱可欺。
可是,如何出手呢?
费清可是进士出身。远非范永斗这种商人可比。
无论范永斗赚取了多少银子,买通了多少门路,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商贾的事实,各方权贵可能因为银子的事情对范氏照拂一二,可是,从心里他们从不认为范永斗与他们是一路人!
费清就不同了,大明养士三百年,同乡、同窗、同师的关系可以使得读书人自成一个全体。在很多方面,他们共同进退。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今日王腾公开挑衅,用不了几日,费清的同乡好友便会在京中上书弹劾王腾狂妄悖逆。
大话放出去之后,王腾遗憾地发现,若想对付费清,还得从长计议。
一行人离开县衙。径自往城外走去,这时候,路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这位大人请留步”。
王腾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道士正对着自己锊须而笑。
王腾颇为讶异,“道长有何指教?”
这时候。黄虎一行握住了刀柄,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迹象。
中年道士似无所觉,“大人,我看你额头含煞,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呀”。
黄虎勃然大怒:“放屁,信不信老子让你现在就有血光之灾!”
道士摇了摇头,“贫道从不妄言,大人若是不信,月旬之内当可见分晓”。
这厮是得了确切的消息?
王腾心中有谱,“不知道长今日可有空闲?”
道士微微一笑,“本来是没空的,不过,见了大人之后贫道就有空了”。
王腾彻底明白了,这个道士是为自己而来,“黄虎,让出一匹马来,今日我要带道长回堡”。
黄虎很是不爽,他觉得这些道士故弄玄虚,只为了骗人钱财,当下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让马。
中年道士瞥了黄虎一眼,拒绝了王腾的善意,“大人,我有坐骑”。
说罢,道士变戏法一般从一棵大树后牵来一只黑驴。
这驴冲着黄虎打了个响鼻,表情嚣张无比。
一只驴还有表情?
黄虎觉得自己疯了,“这畜生!”
道士上了毛驴,拍了拍驴耳朵,意有所指地道:“他就是个蠢驴,别跟他一般见识”。
黄虎一开始没品过味来,可是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臭道士是在拐着弯儿骂他呐,“你这杀才,还敢骂俺!”
道士并不害怕,“大人何出此言,我骂的是蠢驴,与你何干?”
黄虎气炸了肺,“你这厮,哎呀呀,俺要撕了你”。
王腾干咳一声,“黄虎,你已经是九品巡检了,行事可要稳重些”。
黄虎指着道士,“这厮骂俺!”
王腾故作不知,“道长是出家人,怎么会骂人呢?道长,我说的对吗?”
道士脸皮极厚,似乎刚才骂人的不是他,“无量天尊,大人所言极是,贫道是出家人,自然不会骂人”。
黄虎还要不依不饶,却被王腾止住了,“天色已晚,咱们快点赶路吧,我可不想在外头待一宿”。
黄虎无奈,只得收住脾气。
毛驴上,中年道士悄悄松了一口气,适才他指桑骂槐,也算冒了风险,如果王腾管不住黄虎,今日说不得要挨一顿臭打。
还好,王腾权威极高,黄虎不敢拂逆,道士也算逃过一劫。
一行人出了县城匆忙赶路,只可惜,道士骑乘的毛驴毕竟不是战马,压根提不起速度。
黄虎颇为不耐,“大人,照这模样,咱们真得在外头凑合一宿了”。
夜里赶路风险极大,谁也不知道前头会不会有人埋伏。
遇上道士之前,王腾算准了时间,只要快马加鞭,绝不会耽搁回程,现在倒好,队伍中多出一人一驴这个变数,速度陡然降了下来。
道士身上肯定有秘密,就这么把人丢下显然不行,思虑片刻,王腾便下了决定,“马武,你带人回堡保个平安,今夜我在外头凑合一宿”。
没有道士这个累赘,只是轻骑疾行的话,天不黑就可以赶会军堡。
马武皱起眉头,“大人,要不你先回堡吧,我陪着道长赶路”。
王腾笑着摇头,“不必,你若是放心不下,快去快回,我在白马河边扎营”。
马武无奈,只得从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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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矢志复仇的宋献策
冬日里,天短夜长,夕阳坠落的极快,马武走了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就在这里扎营吧!”
王腾选择了一处背风靠河的地方,这里地势颇高,又有水源,算得上是一处善守之地。
有家不能回,黄虎越看道士越不顺眼,他守在王腾身边,寸步不离,似乎在防备什么,另外几名军卒分工明确,一人看马值守,一人搜集柴禾,另外两人在找寻食物。
出堡的时候太过仓促,十名骑士只带了些干粮,这时候必须多找些东西果腹,不然的话,漫漫长夜,饿着肚子难以入眠。
王腾盘膝坐在树下,篝火已经点燃,温暖的火光驱走了严寒,对面,道士取出了一堆布袋子,嘴里念叨个不停。
也许王腾命中注定不该饿肚子,四处找寻猎物的军卒竟然发现了一只野猪,枪声一响,野猪应声而倒。
火铳响起的时候,道士深深看了王腾一眼,“大人练得好兵呀”。
王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与黄虎都做好了厮杀的准备,这荒郊野外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大人,是张生他们打了头野猪”
好在示警的军卒及时通秉,这才消除了紧张气氛。
王腾松了口气,“野猪呀,看来今晚有口腹了”。
剥皮、去肚,一行人齐齐动手,没多久,红嫩的猪肉便放到了火堆上。
火势极旺,野猪肉需要及时翻滚才能确保熟透。
吃惯了家常菜,陡然来上一顿野味,王腾食欲大增。
猪肉还没熟,一股芳香已经扑鼻而来。
“香,真香!”
许是为了刺激道士。黄虎故意拿话挤兑,“大人,出家人都是吃素吧?可惜了这肉呀,这么香嫩,只怕道长是无福消受了”。
中年道士咽了口口水,义正言辞地说道:“大人此言差矣。酒肉穿肠过,道主心头留,贫道乃是火居道士,不忌荤腥,只要不吃牛肉,道主便不会怪罪”。
黄虎嗤之以鼻,“什么火居道士,假道士才对吧!”
道士也不生气,“黄巡检。你这脾气若是不改,怕是有早夭的危险呀”。
黄虎大怒,这不是骂他早死吗!
王腾叹了口气,“吃顿饭都不安生,黄虎,你这火爆脾气真得改改了,一戳就炸,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黄虎额头青筋直跳。“大人,这道士一直拐着弯骂我!”
王腾添了根柴禾。正色道:“道长,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必试探了,你在县城等了我那么久,想必有话要对我说吧”。
道士“哈哈”一笑,“瞒不过大人呀。不错,我确实有事相求”。
王腾颇为好奇,“道长所求何事?”
“贫道听说大人手下俱是精兵强将,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呀”
王腾一声不吭,就连黄虎都皱起眉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道士要干什么?
“贫道有一个仇人,此人富可敌国,死士无数,贫道谋划数年依旧未能报仇雪恨,近日听说大人与其有仇,便想求大人出手,替我报仇雪恨”
随行的几名军士都在别处,此时,王腾身前只有黄虎、道士二人。
听得道士所言,王腾很是冷静:“不知道长名讳?道长的仇人又是谁?”
中年道士叹了口气,“贫道宋献策,河南永城人,大同靳良玉便是我的仇人”。
宋献策?
这个名字好熟悉,忽而,王腾恍然大悟,李自称有一个军师也叫宋献策,这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宋道长怎么知道我与靳良玉有仇?前些日子我刚刚从他手中买了些货物,私交甚笃”
宋献策摇了摇头,“大人就不必骗我了,若非靳良玉走漏风声,大同流寇怎么知道大人带着银子?”
王腾皱起眉头,“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呀”。
“宋某知道的不多,不过,大人暗渡陈仓的计策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呀”
王腾心头一跳,“你还知道什么?”
“大人提前将银子带到了大同,后来又故意放出风声,引诱流寇来袭,正是想借助流寇之手来震慑宵小,只怕连靳良玉都想不到,其实那一日大人身边的箱子里并不是银子”
没错,那一日王腾前往大同,身边的木箱里只是些泥土,确实不是银子,这是何等隐秘的事情?
宋献策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说,军中有人泄漏了消息?
王腾恼怒不已,之前他三令五申,军卒不得泄密,如果消息真的是从乡勇这里泄漏出去的,他一定严惩不怠!
许是看出了王腾的想法,宋献策解释道:“大人难道忘?那一****割下流寇的首级可是把他们放到了木箱中”。
王腾恍然大悟,确实如此,那一日为了腾出空间装运首级,他确实把泥土卸了,没想到这一切全都落入了宋献策的眼中,看来以后还是得小心些。
“没想到宋道长对我了解颇深呀”
“以二百乡勇阵斩建奴一百有余,这等战功只怕绝无仅有,贫道听说之后便大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才能练出如此精锐?”
王腾微微一笑,“如何?”
“盛名之下无虚士,大人能有今日,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王腾压根不买账,“宋道长,你我萍水相逢,今日你说与那靳良玉有仇,我如何确认消息真伪?”
宋献策意兴阑珊,“大人只要派人打听一番,崇祯三年靳良玉是否在永城发了一笔,如果消息属实,那便是了”。
王腾有些好奇,“不知道道长与靳良玉有何仇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大人能够替我了结夙愿,自从以后,宋某愿效犬马之劳”
黄虎很是不爽,一个江湖骗子,搞的自己有多重要一般!
王腾倒是正襟危坐,“好,只要道长坦诚相待,在下必不相负!”
这就是应诺下来了?
宋献策大为兴奋,“大人此言当真?”
王腾微微颌首,“鄙人言出必践”。
宋献策仰天大笑,“哈哈,苍天有眼,我宋某复仇有望矣!”
黄虎再也按捺不住,“大人可不要被这厮蒙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游说炼铁
黄虎的担心不无道理,宋献策来历不明,如果王腾轻信于他,很有可能上当入瓮,万一此人图谋不轨,王腾可就悔之晚矣了。
不过,王腾毕竟是看过无间道的人,对于细作他一直很是警惕,“无妨,我心中有数”。
黄虎还要多言,宋献策却笑道:“黄巡检,你若是信不过我,不如派人盯紧了我,若是我有什么异动,你第一时间报与王千总知晓便是”。
黄虎抽刀在手,狞笑道:“那样太过麻烦,我倒是想一刀宰了你,这样一劳永逸”。
王腾没有阻止,似乎想看看宋献策到底有什么本领。
如果眼前的宋献策真的是辅佐李自成的第一军师,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果不其然,就在黄虎愈行愈近之际,宋献策忽然叹了口气,“黄巡检,难道你不想听听我有什么法子对付靳良玉吗?”
这倒是有点意思,王腾仿佛刚刚缓过神来一般,“黄虎,不得无礼”。
黄虎闻言立止,说穿了,他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并没有杀人之心,“臭道士,你有什么法子不妨说出来听听,如果真能对付靳良玉,说不定我能饶你一命”。
宋献策不置可否,自始至终他都坐在那里不动分毫,别的不说,单是这份镇定就值得称赞,“晋商之中,范氏主粮,靳氏主铁,靳良玉一年的收益有八成都在这铁器上头,只要大人想法子断了他的这门收益,靳家必会狗急跳墙,那时候大人便胜券在握了”。
大明禁止盐铁出口,这一点勿容置疑,能够将铁器做到塞外。自然能够萌生暴利。
不过,靳良玉经营此项生意颇有年月,王腾若想横插一杠子,只怕尤为不易。
黄虎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觉得宋献策出了个馊主意,“断人财路岂是易事?你这厮若说不出个所以然。俺可不会留手了”。
说罢,黄虎又往前跨了一步,宋献策依旧坐在那里,“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去做了”。
王腾颇为好奇,“什么法子?”
成功勾起了王腾的兴趣,宋献策微微一笑:“靳氏贩卖的铁器有七成是闽铁,余下三成是晋铁,大人若想成事不如自己炼铁!”
开什么玩笑。真当炼铁是喝水吃饭吗?
王腾摇了摇头,上辈子他可是文科生,不懂钢铁冶炼这一套,所以才指望耶路撒冷商人苏洛斯能够带来几个炼铁人才。
现在宋献策让王腾炼铁,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炼铁可不容易,如果铁料质量低劣,就算炼出来也白白赔钱”
宋献策怡然自得,“大人放心。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匠工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这厮有门路?
王腾并没有多问。“建一座铁厂需要多少银子?”
宋献策早有准备,“开采铁矿需要银子,建造高炉也需要银子,便是生火的煤炭也需要银子,即便控制规模,没有三千两银子只怕难以成事”。
转换成人民币。三千两银子就是两百万。
幸好,明朝人工便宜,高炉也不需要什么高科技,否则的话,别说两百万。就是后面再加个零也难以在后世办成铁厂!
一方面固然是资源浪费环境污染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市场饱和了。
后世里合金器材大行其道,纯铁制品几乎没了生存空间。
大明朝就不一样了,此时的铁器供不应求,价格高昂,如果真能产出铁料,定能日进斗金!
通红的火光下,宋献策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气说道:“大人知道一斤精铁可以赚多少银子吗?”
王腾摇了摇头,“能赚多少?”
宋献策深吸一口气,“一斤铁可以卖到一百五十钱,可是它的成本只有五十钱!”
三倍的利润?
王腾惊呆了,“这是关内的价格吗?”
“不错,关外的价格是五百钱!”
一两银子两斤铁?
这是暴利呀,王腾完全被宋献策说服了,********想要打造铁厂,“晋铁不如闽铁已成公论,如今靳良玉操控铁价,就算我造出精铁只怕也奈何不得他”。
靳氏好不容易把持了铁料的价格,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染指,王腾已经得罪了范永斗,再与靳良玉全面开战,是否明智?
宋献策不以为然,“大人不必担心,建厂的事情你来想法,出铁的事情交给我!”
王腾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只要建成铁厂,接着就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了?”
宋献策也笑了,“正是如此,山西总共有九家铁厂,分别在五台山、平型关、塔儿山还有二峰山,大同镇这里只有蔚州的灵丘有一家,大人如果真想建厂,从灵丘着手即可”。
灵丘隶属于蔚州,如果王腾动用权威说不定真能分出一杯羹来,不过,宋献策如此热衷于建厂炼铁,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对付靳良玉吗?
“道长觉得我能建成铁厂?”
宋献策重重颌首,“除了王千总,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成此事?”
王腾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是我?”
“大人有精兵数百,又有贵人相助,实在是建立铁厂的不二人选”
王腾哑然失笑,“这么说来,我得抓紧时间了?”
“也不尽然,建厂可是大事,大人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动手”
“好,过几****再给你答复”
宋献策并未过于失望,王腾能有今日自然不是莽撞之辈,如果因为几句话就匆忙做出决定,那样的人物怎能做成大事?
这时候,肉香扑鼻而来,却是是篝火上的野猪肉熟了。
宋献策掏出布袋,兴匆匆地撒在肉上,“大人,野味熟了,贫道先吃为敬!”
王腾闻到一股孜然味,“可是西域香料?给我来一点!”
宋献策大为讶异,“大人也知道这香料?”
那是自然,后世里烤羊肉串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
想到这里,王腾的口水都要流了下来,“哎呀呀,这么可口的东西我自然知道,快来,黄虎,把香料拿来!”
情景转变的太快,黄虎有些愣神,刚才明明谈得是建厂炼铁的事情,现在怎么对西域香料这么热衷?
不知怎的,黄虎随手撒了一些,啃食之后险些咬掉了舌头,“世上竟有如此美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趁机买地
在孜然的帮助下,王腾一行人很快将野猪啃食殆尽。
月朗星稀,又过了没多久,马武带了一群军卒连夜赶来。
王腾数敌太多,万一有个闪失,定河堡可就完了。
这一次,马武带了三十人,总共四十人的护卫可以保证王腾平安无事!
兴许是四十名护卫起了作用,轮值的军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王腾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再度启程了。
筹银建厂的事情并非迫在眉睫,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却是掘开水井,修缮水利。
建奴来临之前,为了达到坚壁清野的效果,王腾亲自许诺,战后他会有所补偿。
如今,建奴退走,春耕在即,王腾必须恪守承诺,否则的话,一旦来年建奴入侵,百姓很有可能抗令不遵。
毕竟是收买人心的机会,王腾不会轻易错过。
回到堡中,黄得功将新卒的名册呈了上来,一日的功夫,黄得功便收了两百名新卒,按照这种进度,五百名新卒的缺额很快就可以布满。
王腾松了口气,“宁缺毋滥,广灵乡勇战无不胜的名头已经打响了,万万不能坏了名头”。
黄得功微微颌首,“大人放心,按照你的吩咐,青皮无赖不收、逃卒老兵不收、家中独子者不收,即便如此,我估计用不了三日便可以招满五百人”。
王腾有些幸福的烦恼,“如此说来,缺的就是银子了?”
“不错,战兵入伍,按照惯例必须给出足额的安家费,否则的话。广灵乡勇的名头可就坏了”
银子,到哪里去找银子?
王腾有些头痛,现在只能挪用苏洛斯的货款了,否则的话新卒一定不会满意。
“报,大人,广灵县衙来了名典吏”
典吏过来干什么?
王腾皱起眉头。“让他进来”。
“诺!”
须臾,一名上了年纪的典吏踱入正堂,“小人赵策见过千总大人”。
王腾微微颌首,“不知赵典吏所为何事?”
典吏恭声说道:“奉知县大人之命前来交割田契的”。
王腾很是纳闷,“什么田契?”
“蔚州城防的时候,王千总借出一千两银子,如今魏大人下了公文,要求县里代付这笔款项”
深知衙门道道的王腾不以为然,“银子呢?”
典吏涨红了脸。“县里库银无多,大人要用定河堡外的田契来折抵银子”。
堡外都是些无人耕种的荒田,王腾故作恼意,“多少亩?”
“四百亩,田契都在这里,大人若是同意不妨在这里签字画押”
王腾大为恼怒,“一千两银子就换这点荒田?”
典吏打了个寒碜,“大人若是觉得不够大可以再去县里讨要。小人爱莫能助呀”。
王腾收下田契,没有为难此人。
归根结底。此事都与新任县令有关,如果不是他从中作祟,只怕田契绝不止这些!
定河堡外共有土地八百亩,其中水田只有一百亩,其余的田地都是旱田,产量极低。
本着一头牛需要放养。一群牛也得放养的想法,王腾到县里讨要了一个说法。
在县令并未出现的情况下,王腾又多得了五十亩地,不够,这与王腾的计划相差甚远。
在易英的提醒下。王腾找到了新任县丞,打算买下定河堡周边的无主荒田。
那些荒地距离水源较远,常年闲置,几乎是毫无用处。
县丞听到王腾要买,几乎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在看他。
怎么办,究竟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王腾?
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县丞还是低声说道:“大人三思呀,那二百亩荒地可是下等田,没有三五年的调养,根本没有好收成”。
王腾没想到县丞竟然还肯为他考虑,当下笑着颌首,道:“有劳县丞挂念,不妨事的,我买的就是荒地”。
县丞见王腾一心要买,当下也不再赘言,只是说道:“二百亩荒地,按照市价,四百两银子即可”。
王腾笑道:“好说,还需要什么手续,县丞不妨一并说来”。
县丞拿出一式两份的文书,指着两处地方,说道:“大人在这里按下印鉴就好,按完之后,我再去找县尊用印,这地契就可以交给你了”。
王腾接过文书,草草地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之后便拿出印鉴,利落地盖了上去,“有劳了,荒地周边还有一座荒山,劳烦县丞一并加进去吧”。
县丞略一犹豫,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荒山无用,留下也是个鸡肋,还不如做个添头卖给王腾,也算补个人情,“好,我这就加进去”。
王腾很是激动,“有劳了”。
“大人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嘛,你且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多谢了”,王腾感受到了县丞的善意,如果是别人,堂堂的县丞绝不会亲自跑一趟。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县丞在夷安城内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实权人物,虽说刚刚上任,不过犯不着刻意的交好王腾呀。
王腾却是没想到,县丞这是被王腾吓怕了。
前任县丞如果不是得罪了王腾,哪会死的那么惨?
说到底,今日的县丞能够升官,还多亏了王腾!
辞别李贤之后,县丞拿着文书径自来到后衙书房,县令费清正在里头。
“县尊,王腾要买定河堡外的二百亩荒地,这是文书”
费清眉头一挑,他拿着文书看了一眼,嘴里道:“他要买这么多无用的荒地干什么?”
县丞摇摇头,“我也不知,如果县尊觉得不合适,这地不如不卖了?”
闭目苦思了会儿,费清摸出大印,恶狠狠地盖了上去,嘴里狞笑道:“嘿嘿,卖!当然要卖,既然王腾要做冤大头,那就由他去!”
县丞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费清不愿卖地,那样的话,他这个县丞就要被王腾小瞧了。
现在倒好,皆大欢喜。
回到签押房,县丞眉开眼笑,他把地契以及文书交到王腾手中,“幸不辱命”。
王腾又道了句谢,然后便交割了银钱。
四百两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小数目,不过,除掉募兵所用的款项之外,王腾还能抽调的出,只是,由此一来,苏洛斯那里只能先欠着了。
当王腾将银子交出来的时候,县丞有些惊呆了,都说王腾出手阔绰,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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