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道剑
老人仙古井不波的坐在云台上说要赐金象缔道剑,金象缔自然是连忙行礼拜谢。
“修行之人有内外双剑,内名道剑,外名法剑。道剑斩乱心之魔,法剑除乱世之魔。”老仙人声音有一种空冥的感觉,仿佛直接在灵魂之中响起,金象缔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大殿消失,沉入灵台之中。耳中继续听到老仙人说道:“剑乃修行者除魔之物,本无定形。于外,则称法剑,可为剑形,亦可为诸般宝器形状。于内则是道剑,更是无形无质,与法象交融,可正心,可除心魔。”
金象缔灵台之中,一道耀眼的灵光划过灵台中的天空,没入那虚幻的雪山之中消失不见。金象缔心道:“难道那就是道剑?”
他心念才起,灵台之中就想起了老仙人的声音:“那不是道剑,那是剑种,一缕除心魔的剑种。你当rìrì祭炼。”
金象缔心中疑惑,不知道如何祭炼,张口去问,却并没有听到老仙人的回答。
眼前景象一变,再次回到大殿,老仙人已经消失。
旁边唯有慧清还在,金象缔看着他,还没有开口,慧清已经说道:“师弟,是现在下山还是要准备一下?”
金象缔并不要准备什么,来时是独身,身无长物,离去已经有了一身还没有施展过的法术。当下便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师兄,我这就下山去。”
慧清微微一笑说道:“也好,师弟早去早回,尽量不要在外面世界之中沾了因果。”
金象缔知道他所说的因果就是那些会给方寸山带来麻烦的灾祸,微微沉默,慧清又道:“其实,我们是不怕的,修行到了我们这个境界,生死之事已经很淡了,但是师父不会同意,若是你沾了因果,你是回不来的。”
金象缔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师兄,放心,我不会沾了因果的,如果沾上了,我就不会回来了。”
金象缔看上去很轻松的说道,声音很轻,只有站在旁边的慧言能听到,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慧清有些惊讶的看着金象缔,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个向来沉默少言的师弟颇为决绝执着。想一想,也就释然,能够被慧言代师收下一心想送到方寸山来的人又怎么会差的了,如果只是一般的话,他自己完全可以收为弟子。而他依然还记得智通传回来的影珠之中有这么一句话:“执着,重恩义,道心清灵。”
如果金象缔知道智通这样评价过他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与智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比起与慧言在一起的时间来差了许多,虽然他看上去粗豪暴虐,但是他眼光却一点也不比慧言差。
“哦,对了,刚才师父在我灵台之中种下了一枚剑种,说是rì夜祭炼就能化为道剑,斩心魔。可我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祭炼,问师父,师父也没有说。”金象缔在慧清失神之时说着。
慧清惊醒,沉默了一会说道:“这道剑只是一种心念,你可以将他理解成为道德标准。”
“不对,不是这样的。”金象缔直接否定,这让慧清愣了愣。随即又听金象缔说道:“我能感受到那一缕白光之中蕴含着绝尘锋芒,绝对不只是心念那么简单。”
慧清笑了笑说道:“师父曾说过灵山修行之人有十戒的戒律,这与天下道门之中的那些各门戒律一样,其实就是一种道剑修行方式。”
金象缔沉思着,慧清又道:“不过,我们灵台宗并没有那些戒律,虽然没有,却并不是说我们灵台宗就没有道剑修持的方式,我们在这里修行,修的不仅是法,更是修一种心境和道德,换句话说,修的是在这天地间的行为处事之准则,当我们离开之时,师父都会赐一缕剑种,这一缕剑种与出山时的心境是相合相融,当我们出去之后,心境会受到各种侵扰,最终会与剑种格格不入,所以,这个时候就要自省,以正心。如果不这样的话,剑种就会散去,从此不再是方寸山的弟子。”
金象缔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多谢师兄讲解。”
慧清微笑,道:“这些师父没有跟你讲,是因为你出去之后,一定能体会的到,我现在只是提前告诉你而已。”他说完又自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说道:“师弟此去或许会遇上许多人间之事,这里有一本外门丹符之书,在外面或许有些用处。”
书并不算厚,但是里面的字却只有蚂蚁大小,若不是金象缔眼力大幅提升的话根本就看不清楚。
金象缔没有问这本书来自于哪里,只是接过后收入怀里,转身便朝外行去。慧清则是紧随其后相送,一路朝洞天之外行去。很快就要到洞天门口,远远的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疤脸老者站在那里,看起来还以当年初进洞天时一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原本他拄在手中的拐杖已经不见了,手上多了一把刀,背上多了一个包袱。
金象缔暗想:“难道他也要下山吗?”
直到此时金象缔仍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见他在人在灵台殿中来听过道,更不知道他的名字。
慧清说道:“他名叫萧九,本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被慧言带了进来,虽然学了练气法门,却并不修法术。不过他手中一柄刀并不是凡物,而是北海寒星玄铁所铸的法器,是慧言师兄有一次出门带回来。在他手中,威力颇为不俗。”
说话间已经到了那疤脸老者身边,金象缔仍然记得,当时他问了慧言师兄的事后,曾回头冷问金象缔为什么还活着,这在金象缔心中印象深刻。
高大的疤脸老者并没有说话,慧清对萧九说道:“如晦师弟的法术才初成,必定会有不灵验的时间,你一定要护在他的身边,以防不测。”
“是。”萧九竟是恭敬的行礼应着,声音很坚定。
慧清朝金象缔笑了笑,说道:“师弟,此去小心,尽早回来。”
金象缔同样微笑着应着。
一路出了三星洞,外面天气略显湿润,抬头看天空,天高云远,空气之中飘着缕缕花香。回过头来,三星洞的门已经关上,洞天旁边的石碑上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依然醒目,没有丝毫的变化。
金象缔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尽管苍老,尽管在这方寸山仙家之地这么久都依然还有着一股难掩杀气萧九,问道:“你为什么要下山?”
“我不能在有生之年就在这样老死在山中。”
这是萧九给金象缔的答案,金象缔则是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再说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也想不出要问什么。
一路来到山脚下,再回头时,只觉得这方寸山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金象缔站在山脚下静立了一会儿,旁边的萧九看着他,在他眼中这金象缔变化极大,这是一种感觉,虽然现在金象缔的长相与当初进山时幻化出来的长相一样,但是气息却截然不同了。他想看看这么多年来,这个当初还是气息飘幻的小妖修得了什么神通妙法。
金象缔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沉思着,萧九看着,没有看出一点金象缔要念咒作法的征兆。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举目四望,四周的景象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整个感觉就像是身处于一条灵气之河中,身体正不由zì yóu被流波带走。他心中震惊,这种法术他见过,当年被慧言收降时,也曾见识过这样一个法术。他从慧言那里知道这法术名叫渺波清灵遁。
当年在逃避华清阳的追杀时,金象缔曾见慧言施展过这法术。他虽然在老仙人面前说听到了无数的天地玄音,意思也就是说领悟了无数法术,但是却还从来没有施展过一种,这次离山,想要快点到达天元国自然不能以平常的方式行走,所以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慧言所施展过的渺波清灵遁,更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凭着心中的那份感觉,居然一用就用出来了。
他心中高兴,又想到自己心中那无数的法术,不禁生出一种胸怀万千妙法,天下尽可去的感觉。
此时的天元国内有一个消息在扩散,原本的国师正源真人居然是妖怪,被现在的国师木灵真人以神通收服,以神符镇住后悬在了城门上。虽然正源真人被神符镇住悬吊在城头,他的两个童子却并没有受到伤害,反而得到了现任国师木灵真人的青睐,重新将他们收入门墙,仍然为童子。
这两个童子其中一个是天元国王的儿子,另一个则是一位将军的女儿,虽然都是庶出,但也没有人敢说他们是妖童,反而被新国师再次收为童子。
不过,这两个童子却未必都愿意再投别的门派,那三柱香正是其中一个童子所点,就在一天前正源道人带着另一个童子入宫时,对留下来的童子说道:“如果为师此去不回,你便将这三柱香点上。”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将三柱被符纸包的严严实实青香拿了出来,神情郑重。
城门前一驾马车上,风信儿掀开窗帘看着吊在高城头的正源,旁边一个管家侍卫低声道:“信儿小姐,国师还在等着呢。”
这风信儿正是正源的两位童子之一,那三柱香也是她点的。
“国师被吊在那里呢!”风信儿并不看那个侍卫,声音极轻,却足以让身边催促的那位侍卫听到。
四十七章:风信儿
风将军府中类似于风信儿这样的小姐有很多,如果是在她没有成为国师的童子之前,他或许根本就不会知道将军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即使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不会在心中有什么印象,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他知道风信儿这个名字时,是在她成为国师童子时,国师是亲身去了将军府说要收风信儿为持节道童的。府里有传言说,当时将军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向国师推荐了数位子女,只是正源国师并没有改变他的初衷,依然坚持的收下了风信儿。在风信儿初为持节童子那段时rì里,大家都谈论着她的名字,以前不知道她的也都寻着她远远的看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发现这个风信儿并无过人之处,和以前一样,暗淡无光,大家不理解正源国师怎么会看上了她。将军府中又起传言,说是将军曾召见过一回风信儿,而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了,仿似已然遗忘。
站在马车旁边的侍卫勇力过人,八岁入将军府为奴,不知父母为何人,因刀法了得,故以刀为姓,名叫刀锋。他在听到风信儿的话后不禁有些意外看了看这个一直以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小姐。
“小姐,他是妖怪,不是国师,这话千万不要被人听到。”刀侍卫从风信儿那一句话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坚持,这种思想他觉得很危险,可能会给将军府带来麻烦,他提醒道,也算是jǐng告一下,免得她见到了现在的国师再说这样的话,给将军府惹来麻烦。
风信儿收回看着城头正源的目光,看了一眼刀锋,又说道:“刀叔叔,小时我听到阿母讲过刀叔叔曾在将军遇袭时奋勇杀敌的事,刀叔叔身中大小伤三十七余处,最终护得将军的平安。那次袭击之中,其中有三个护卫是被收买过的,五个逃走,只有将军一人死守在一个山洞入口。”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但是说的很流畅,没有一丝的结卡不顺之处。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小时候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让刀叔叔那样的不顾xìng命的守在那山洞入口处,刀叔叔你能告诉我吗?”说完,她抬头看着刀锋。
刀锋那刚硬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心情好了一些的原因还是什么,他发现面前这个坐在这个马车之中,掀开一角青sè帘布的少女双眼竟是那样的清澈,他甚至能够从她那如点漆般的黑sè眼眸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收回那直视风信儿双眸的目光,微微低头说道:“是将军收容了我,给了我一切,我的生命自然就属于将军。”他说很坚定,也说的很自然。
“是啊,将军给了刀叔叔一切,所以刀叔叔可以为了将军舍弃最宝贵的生命,可是我呢?”风信儿又侧头看着吊在城头的那曾经的天元国国师正源真人。
“小姐,将军是您的父亲,您的生命也属于将军。”刀锋回答很快,而且音量也重了不少,他像是明白了风信儿话中的意思。
风信儿却并没有很快就回答,想是在思索着,依然看着城头,刀锋那如刀子一样的眼神落在面前这个容貌普通,眉角温润的少女脸上,在他心中,眼前这个总是静静的进出将军府侧门小姐已经在发生出变化。
过了一会儿,风信儿又轻声道:“刀叔叔,你看那棵马鞭草开花了呢!”
刀锋侧头看向路边,正有一棵开着紫sè小花的青绿小草生长在一片草丛之中,淡紫的小花并不显眼,如果不是风信儿说起,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在这个花已经开过了的季节里,正有这样一种小草在静静开着小花。他眉头微皱,耳中又听风信儿说道:“刀叔叔,您说她是有生命的吗?”不等刀锋回答,她又继续说道:“许多人说鱼鸟这些野兽是有生命的,却少有人说花草树木是一条条生命。国师说花鸟鱼虫树木,飞禽走兽都能开灵,他们得机缘能成妖成妖jīng,这些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真假,但时国师曾说过,其实人也是需要开灵的。刀叔叔说你的生命是属于将军,那是因为刀叔叔觉得是将军赋予了您新的生命,这就是开了灵。”
她说到这里,已经将青sè窗幔轻轻放下,刀锋站在原地不动,却听到马车里面有轻声言语:“而我的生命火光,是国师为我点亮的。”
刀锋深深的看了一眼马车之中,仿佛看到了那个眉眼温润,但是眼眸却格外清澈的少女端坐一动不动。他没有再停顿,挥了挥手,马车向前行,一路穿过闹市街道,进入王宫之中。
傍晚的时候,马车从王宫之中出来了。出内城,回到将军府里,刀锋又带着风信儿去了将军所在的书房。只是没过多久风信儿便出来了,依然是由刀锋领着,原路返回她的住处。她住的地方相对于整个将军府来说是西边的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面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妈子在打扫着。
“王妈!”风信儿笑着喊道。
那王妈立即放下扫帚迎了上来,喊道:“小姐,您回来了。”又喊了一声刀统领,并向他行礼。
刀锋属于将军的贴身侍卫,同时所有的将军府的侍卫都由他管着,所以将军府里的人都叫他刀统领。他点了点头后,朝风信儿说道:“小姐,我会派人这里守着,您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做就行了。”
他说完全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风信儿回头看刀锋远去的背影,而王妈却脸sè大变,惊恐道:“小姐,老爷他,他……”
“没关系的,王妈。”
“可是,可是……”
风信儿已经朝里面行去,普通的灰sè长裙在风中微微的飘动,腰纤细,肩消瘦,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走在风中,虽然不快,却没有半分的迟疑和停顿。
将军府里这一天晚上格外的安静,因为将军心情很不好,摔了数个他心爱的花瓶,还将他宠爱的小妾给打了。而将军发怒的原因则是因为原来被正源国师收为持节童子的风信儿拒绝了现在的国师木灵真人。
灯火通明的将军府慢慢的暗了下来,直到最后只有西北角有一处庭院之中还透着亮光,那间卧室之中窗前书桌上有一个少女伏案抄写着《道德》,这是正源真人给她布置的功课。
一竖竖娟秀的小楷在她UU小说流出,那竹片上正写着:“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器长。……”
她写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漆黑。
王妈端上茶水和糕点,看着风信儿说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正源国师不管是不是妖怪,现在都已经是妖怪了,木灵真人现在是国师,法力广大,得罪了他我们将军府也会有大祸的。”
风信儿并没有回头,王妈又说道:“虽然老爷对大小姐和小姐你都不怎么好,但是如果没有了将军府,也就没有了小姐。”
王妈是风信儿母亲的陪嫁丫头,她所说的大小姐就是风信儿的母亲。
“王妈,我知道,你放心吧,将军府不会有事,国师的师父是真正的道德真修,只要他来了就没事了的。”风信儿说道。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有来,那香都已经烧完了。”王妈指着屋子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摆着的一个灰sè香炉说道。香炉之中只余三根短短的小木棍,木棍是黄sè的,不知何种树心做成,上面有着玄奇符文。
风信儿也同样的看着那香炉,静静的没有回答,王妈悄悄的退了出去。
在第二天,天元大王召将军进王宫,却直到晚上时候也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传出来。顿时,府里上下人心不安起来。在之前就有不好的言论在流传说信儿小姐开罪了国师,可能会给将军惹来麻烦。
当天晚上就有不少人来到风信儿所在的住处,希望她能够去求一求国师,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她开罪了国师才出现这种情况的。
那些来找她的人大多都是将军的妻妾。
“你知道信儿小姐在干什么吗?”在一些黑暗的角落里,有下人们低声谈论着。
“在干什么?”
“她在抄书呢?”
“抄书?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抄书,好不晓事,将军府都要大祸临头了,她还抄书,也不看看是谁让她衣食无忧的。”
“是啊,平时看她文文静静的乖巧模样,没样到是这样的不懂事。”
“我看啊,这是中了妖怪的妖术。”
“怎么说?”
“你看啊,本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在跟着那妖怪国师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不是中了妖术是什么?”
“听说,信儿小姐还总是在说那不是妖怪,你看啊,他是妖怪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要不是国师用神符镇着,现在早就跑了,没准又要去到哪里祸害人呢。”
……
当天亮之时,将军府的人要出门时发现门口已经守满了王宫的卫士,只许进不许出,一下子,府里的人由担心变成惶恐。
这下连老夫人都坐不住了,在派人去打探后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于是也来到了将军府里西北角的小府院之中。
“信儿,nǎinǎi知道,这些年,对你们娘俩确实是关照的少了,但时终归是让你们娘俩衣食无忧,不必像那些农家女子一样的抛头露面赚活命钱,你是识字儿的姑娘家,应该明白这个理吧?”
“nǎinǎi,我明白。”风信儿看着面前这个满头银丝的nǎinǎi,心中五味杂全。
正如她所说,在将军府虽然有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温暖,受了许多冷眼,但是终归将军府供了自己吃穿用住。
“那你跟nǎinǎi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拒绝国师,为什么不答应他,当谁的道童不都是当吗?”老夫人声音并不大,反而有些低,但是却显得非常的深切,像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想法塞到风信儿的心中去。
风信儿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要我去将国师头颅斩下,还要教我修行。”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而又缓慢的说道:“正源国师不是已经确定是妖怪了吗,这也算是为国除害了。”
风信儿摇头。
老夫人却像是没有看到,继续说道:“教你修行有什么不好,这是许多人救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事。”
“不,不,nǎinǎi,正源国师不是妖怪,木灵国师才是妖怪,他要教给我的修行功法根本就不是安了什么好心,是要以我为炉鼎炼人丹,最后吃了我,好助他结成内丹化形chéng rén。”
老夫人面sè惊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都是只是你猜测的而已,他如果是妖怪你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这些都是正源国师在木灵国师来到王城后告诉我的。”风信儿快速说道。
“他的话不可信,他才是妖怪,信儿啊,你要想清楚,将军府里三百余人的xìng命都在你一念之间,如果,如果,他只是想要你的身子,不如就给了他吧,整个将军府里的人都会念着你的好的。”
风信儿心中震惊着,看着老夫人,眼眸之中迷蒙着一层不可思议的雾气。
老夫人拄着鸠头拐杖缓缓的起身,并不看她,朝门外走去,在门口又顿住了,缓缓说道:“将军府众人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风信儿看着只一晚上便显得越发苍老的老夫人离去,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缓缓的走回窗边坐了下来。下意识的去拿起了桌上的笔要抄《道德》,然而她手中毛UU小说写出的却是正源国师在入王宫之前说的话:“我若出事,你就将这三柱香点燃,不出五rì必有人来。”
她在写完之后,突然惊醒,那里已经是一片墨黑。
天上的太阳慢慢的移到正中,天气热的像是要着火。又慢慢向西滑去,在夕阳将天家染成血sè之时,门被打开了,王妈走了进来。来到风信儿身边,说道:“小姐,老夫人派来传话来,说王宫里传旨说明天卯时国师登坛做法,要以妖血来祭天,为天元国祈福。”
风信儿手中笔一抖,笔掉在桌上,又滚落到地上。
“老夫人说,国师还派人来说过,请小姐明天卯时之前到玄机观中去。”
“将军有消息吗?”风信儿问道。
‘“没有。”王妈说完担忧的看着风信儿,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最终悄悄的退了出去。
风信儿能知道木灵国师派人来传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以确定,自己明天卯时之前去了将军府就会没事,如果没去,那可能就是灭顶的灾祸。
她心中挣扎着。
回头看着墙角已经烧完了的三柱香。
天sè越来越暗,天空之中出现了星辰,却无月,天地一片漆黑。
将军府里的正殿之中,老夫人坐主位上,旁边都是将军府里的大小管事和将军的妻妾。
“不如我们直接将信儿小姐送到玄机观中去吧。”说话的是刀锋刀统领。他说的送,其实就是强制的绑去,这里谁都能听明白。
老夫人摇头说道:“暂时不用。”
她虽是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最后的时间里一定会这么做。
时间被黑暗一点一滴的抽走。
风信儿又开始抄书了,她抄的很认真,娟秀的小楷流淌的在笔尖溢出。
一阵风吹来,吹得油灯晃动,她也并不抬头,继续写着:“……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我不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好字。”
风信儿的耳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声音很纯净。她抬头,眼前的窗台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一身暗金sè的衣袍,头发以一根玄黑丝巾扎着。眉目清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清瘦的感觉,仿佛飘然于尘世之外。然而最吸引风信儿的却是那双眼睛,眼睛并不大,是狭长的。不知为何,风信儿觉得他的双眼有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就像他那句话的声音一样,干净的不沾半点世俗。
“你是慧言师祖?”
风信儿只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大喜的站起来问道。
“不,我是他的师弟,如晦。”声音依然清静,就像这个黑夜一样,黑的纯粹。
金象缔说的是在灵台宗的道号如晦,这两个名字,都寄托着两个恩师不同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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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人间寅时汤
风信儿看着金象缔那年轻的容貌,心中的惊喜快速的冷却了下来,微微有些失望,在她的心中已经觉得金象缔比不过木灵国师。就连正源国师修行了数十年的人都被木灵国师用法符镇了天门封了法力吊在城门。
金象缔看着风信儿微微暗淡的了眼眸,说道:“有时,法力高低不在于年纪的大小,更何况,我的年纪比你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风信儿没料到心中所想居然被看穿了,立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金象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面前风信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很安静。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金象缔道。
“啊。”风信儿惊醒过来,连忙去开门。
她能够对刀侍卫轻声细语而谈,并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通过一些花花草草表达出来,但是面对金象缔那仿佛能看穿到人心里的眼神却是有些定不下神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金象缔的身份。
她连忙去打开门来,在开门之际,心中却在想:“他是国师师父的师弟,那他就是国师的师叔了。”
门打开,她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站在自己窗前那个穿暗金法袍的金象缔,而是一个背着包袱老者,这老者头发有些灰白,很高大,随了那个包袱之外背上还有一把大刀,她的眼睛滑过那玄黑的刀柄,心中第一感觉就是那刀一定很重。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一道刀疤上,刀疤如蜈蚣爬在脸上,狰狞而恐怖,心中有些害怕,却已经与老者双眼对上了,只一触,她便连忙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
金象缔负手而立于旁边,看着庭院之外,风信也看着庭院外,那门口正有几个府里的侍卫守在那里。
从风信儿与金象缔从说话到开门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他们竟像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即使是偶尔朝这边看上一眼,也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们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金象缔话落时便已经朝门内走去。一进屋便看到了那屋角仍然插着的三柱香烧剩下的木棍。
金象缔虽然说他们看到也听不到,但是风信儿依然在他们进了屋后将门快速的关上了。
“你将你所知道的跟我讲一讲吧。”金象缔说道。他也没有说要风信儿说什么,但是风信儿却再清楚不过,立即说道:“在七天前的一个晚上,国师观天象之后,突然说天元国上空有妖气,定有妖怪出现。后来国师就离开了玄机观去寻那妖怪,只是才两天就回来了,脸sè很不好。在第二天大王突然召国师进王宫,国师看出妖气盘踞在王宫上空,就给了我三柱香,并说如果他回不来了就将这三柱香点上。”
“他之前应当是见过那出现王宫之中的妖怪,明明不是对手,为什么不逃走?”金象缔问道,他自己在人类的眼中就是妖怪,而且还是人人畏惧的蛇妖。风信儿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其实也是妖怪,但是萧九却是知道的,他见过的妖怪不在少数,灵台宗里就有不少,而且他杀过不少小妖。
就他所知,有许多妖怪很反感听到“妖怪”这两个字的。他从金角缔的语气和面sè上并不能感受到这种反感的情绪,又或者他根本就看不出。
风信儿回答道:“我记得国师好像说过,国王年轻的时候曾救过国师,所以国师才会来天元国当国师的。”
金象缔点了点头,又说道:“现在的这个国师应该同样有收你为道童的吧?”他看着面前这个十四五岁的风信儿,竟是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寻找灵台宗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名叫周窈冥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已经复国了呢,复了国的话,是否还记得自己封了一个蛇妖当国师呢。
这些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而已,突然想起那个小姑娘,并不是说他对于人类有就有了认同,若不是因为慧言师兄的话,他也许根本就不可能再到这人类国度之中来。
不过,那个正源倒还不错,知恩图报,也不枉自己走一趟。金象缔心中想着。
风信儿回答道:“国师在临走时说过,如果他出了事的话,那妖怪一定还会收我为童了。国师叫我千万不要答应,实在不行就寻个借口逃走,并给了我三张符。”
金象缔并没有问为什么,他第一眼便已经看出眼前这个少女的体质颇为奇特,体内的纯yīn之气很纯静,那妖怪要收她为童子一定没安好心。若是她自己修行,又有适合的功法应当能事半功倍。
“你为什么不逃走。”金象缔问道。
“我出生在将军府,我若走了,将军府就会有大祸。”风信儿说道。
将军府里的人又有谁知道其实风信儿想走的话,随时都能走得了,即使是派再多的人在那里看守着都没有用。
将军府中有一座正堂,名叫忠义堂,里面的人都静坐在那时等着,个个脸上有着焦急之sè。这时有下人进屋报说已经过了子时。
老夫人眼皮抬起看了一眼,便挥手让他退下。开口问道:“信儿那里怎么样。”
“依然坐在窗台抄写《道德》。”有下人立即回答着。
立即有一女子冷笑一声说道:“她还知道道德,陷亲生父亲于生死一线之间,陷整个亲族于旦夕即灭之刻,她也配抄《道德》。”
有人附和着,却也有人默不出声。
老夫人依然闭着眼睛,没人看出她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人进来报说已到丑时。
老夫人闭着眼问道:“信儿在干什么?”
“信儿小姐还在抄写《道德》。”
这些人中只有老夫人知道风信儿如果去当了新国师的童了也是羊入虎口。她本能相信了风信儿说的话,八十多年的岁月磨砺下让她的肉眼看不太不清了,但是心眼却更亮了。
“去为信儿做一碗莲子乌鸡汤,那是她最爱吃的。”老夫人闭着眼睛说道,她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味道。
那些大大小小的将军妻妾面面相窥。一直侍立门口的管家马上应着,就要退下去安排人做时老夫人却又开口了:“慧珍,你去挑一只最好的乌鸡杀了。”
其中一个穿着打扮极为华丽的中年女子微微一愣,边忙道:“妈,我见不得血,我一见血就犯晕,我……”
“清清,你去烧火。”老夫人却根本就不理那个想要辩驳的慧珍。这清清是一个年轻一些的女子,人如其名,看上去清清秀秀,她只是看了看老夫人,便应了声是。
老夫人并不睁眼,又继续说道:“红玉,你去打水。”
“玉婷,你去拿莲子。”
“秀慈,你来炖汤下料看火。”
老夫人所命的人都是将军府的主人们,都是将军的妻妾,又命那些将军的儿子去拔鸡毛,或者做些小事,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唯一闲着的就是老夫人和将军府里的下人们。
大家一时间之间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意。
“去吧,都去吧,这碗汤你们要尽心的做。”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像这一连串的吩咐命令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
忠义堂中一下子就空荡了起来,唯有几个下人守在门口,老夫人手持鸠头拐杖孤独的坐在大堂的上席。没有人知道她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又有着怎样的波cháo汹涌。
寅时到来之时,汤已经做好了端到了老夫人的面前。众人默不作声,都看着老夫人,尽管眼中还有疑惑,但是都被老夫人肃穆的表情给压的不敢开口了,还有些人隐隐间猜到了一些。
老夫人放下拐杖,站起来,端起汤朝外面走去。众人跟在后面,有人要去帮老夫人端,却被她拒绝了,有人要去搀扶着她,怕她摔倒,她也拒绝了。
众人只得将灯笼多点几个,将道路照的通明。前面打灯笼的都是老夫人的孙儿孙女,是风信儿的同父异母的兄妹姐弟。一刻钟后,老夫人这才来到了风信儿所在偏僻小院之中。
上台阶,敲响门。
门打开,风信儿惊呼一声,喊道:“nǎinǎi……”
连忙将老夫人让进屋里,老夫人道:“这里做了一碗你最爱吃的莲子乌鸡汤。”风信儿连忙接过老夫人手中汤放在桌子上。回头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却道:“吃吧,趁热吃才香。”
风信儿眼睛有些泛红,她已经知道了老夫的人意思。
老夫人又说道:“这是你的姨娘们亲手做的。”
又说了谁杀鸡,谁拔毛,谁烧火,谁切鸡,谁下料,谁挑的莲子。
“nǎinǎi……”
“吃吧,吃吧,这也算是她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以后不再记恨她们。”老夫人低声柔和的说道。
“nǎinǎi,我不会的。”风信的眼泪扑簌而下。
老夫人找开汤碗的盖子,一阵清香涌出,满室生香。
风信儿突然抬头道:“nǎinǎi,你能喂我吃吗?”
“好,好。”老夫人慈祥的说道。
说罢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拿起汤勺挑起一勺汤,在嘴边轻轻的吹凉后再伸到风信儿的嘴边。风信儿一口喝下,满脸红cháo,眼里却不停的留眼睛,滑过脸颊落入汤中,又被她吃回去。
孤灯下,这一幕有着异样的温馨。然而立在外面黑暗中一动不动的人们,却知道这是生离死别。
四十九:问答启灵
天际的星辰都隐去了,黎明之时总是最黑暗的。
将军府中有一排灯笼自西背蜿蜒而朝南面去,南面是将军府的大门所在。灯笼到大门处便停了下来,灯光之中隐隐能看到一个人自门中走出,又在黑暗之中停了一会儿,然后便朝黑暗之中大步而去。
将军府里没有人跟着,那些守着将军府军士也没有拦也没有跟,显然是得过命令的。
金象缔将全部的过程都看在眼里,整个将军府的动静都在他的感应之中,无论是那些将军妻妾们的不满还是下人们在黑暗角落里的嘀咕,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老夫人那细若蚊翼震动的呢喃。
“那汤味道怎么样?”金象缔突然问道。
“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汤。”风信儿说道。
“你不难过吗?”金象缔问道。
“我为什么要难过?”风信儿说道。
“她们做汤给你喝是为了让你去送死。”金象缔依然用那不变的语气说着,不冷不热,透着一股置身于千里之外的味道。而且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颇有一种残忍的感觉。
风信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
金象缔同样的沉默了一会儿,当年他怀着一种懵懂的情绪和悸动翻越了无数的大山来到了人类的世界,那时的他对于人类的世界一无所知,有着向往,又有着丝丝惧怕。
最终他遇上了老夫子,遇上了慧言。
可惜,他们都已经逝去。金象缔一下子觉得自己与人类世间断了缘法,再次回到从前那样,甚至更冷淡了。然而,今天这一幕让他的心弦触动,其中有他厌恶的,也有他感到意外的,暗想着,难道这就是人类吗?
“如果,她们没有炖那碗汤来,而我又没有来,你会去吗?”金象缔问道。
风信儿手中拿着一盏灯笼不紧不怕的走着,金象缔和萧九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一如之前随着风信儿一起出将军府时一样,没有一人发现他们,灯光照映下也没有身影。
过了一会儿,风信儿说道:“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现在要去?”
“他们将我当了亲人,所以我也当她们是亲人,所以我去,而且你已经来了,我知道去了并不会有事。”风信儿道。
金象缔又道:“我记得你之前称我为慧言师祖,你拜国师为师了吗?”
“国师说他不能徒弟,要带我去见慧言真人。不过,我想,即使是慧言真人同意收我,我也是叫他为师祖。”
“为什么?”
“因为我的师父是国师,是他让我的生命有了光明,让我的眼睛看到了通往zì yóu的道路。”风信儿迎着风向前走,黑暗之中,金象缔的眼睛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的脸上有着一层红晕cháo红。
在他们的谈话之中,黎明悄然过去,天边出现了一丝亮光。
萧九闷头走着,一声不吭,金象缔突然说道:“你们人类都是这么复杂吗?”
金象缔的话一出,风信儿身体猛然一顿,她震惊的看着金象缔,脸sè煞白。
“你,刚才,说什么?”风信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谁都能感受得到她身上的惧怕。
金象缔转过身来,平淡的样子看着风信儿,说道:“你们人类果然很复杂,明明已经听清楚了,却还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人类?”风信儿紧紧的看着金象缔试探着问道。
“我是妖。”金象缔淡淡的道,声音就像是破晓的光芒一样清晰醒目。
“什么妖?”风信儿像是不死心的追问道。
“蛇妖。”金象缔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人开始起就一直是那样的不冷不淡,但是当金象缔说到蛇妖两个字时,那声音仿佛已经化为一根针刺在了她的身上,她手中的灯笼啪的一声掉在地方,倒下,里面的火燃起,将灯笼烧着了。
她看着金象缔,眼中有着惊恐,而金象缔同样的眼看着她,说道:“你好像很怕我?”
风信儿全身颤抖着,她毕竟还是十五岁不到的女孩,无论怎么开灵开慧也都还只是初始,她连忙说道:“我,我不是怕你,我是怕妖怪?”
“为什么怕妖怪?”金象缔问道。
风信儿一时无法回答,金象缔却平静的看着,这种平静对于风信儿来说是一种沉重的压迫,旁边的萧九移动了一下身体,风信儿看过去,只觉得萧九眼中的凶光像极了野兽,越发的害怕了。
“你不是说你的生命之光被点燃了吗?怎么,居然还会怕妖怪,而且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这也叫眼睛看到了通往zì yóu的道路?原来你一直在说慌。”
金象缔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平淡,甚至还有了一丝严肃,还有着淡淡的讽刺。
风信儿脸sè由煞白又变的通红,说道:“我之所以怕妖怪是因为从小就听说妖怪爱吃人心,妖怪残忍好杀,所以我才害怕。”
“人类被吃了心无非就是死而已,同样是死亡,死在妖怪手中的绝对要比死在你们人类自己手中的要少得多。你为什么不怕人类,不怕决定将你送去玄机观送死的亲人,而要怕妖怪。”金象缔缓缓说着。
风信儿一时无法回答,金象缔转身便走,速度并不快,和之前一样,萧九跟上,风信儿看着他们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过了许久之后,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大步的追了上去,只是依然没有靠得和之前那般的近。不过,才一走近来,她便又听到金象缔的声音:“慧言师兄是我的开灵人,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你要听听吗?”
“要。”风信儿立即回答道。
“无论是何种生灵,自小形成的思想之圈最难打破。然而当他奋力的打破之后,以为从此天地尽在心中之时,却又有一个圈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慢慢形成。”金象缔说道:“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风信儿低声默念咀嚼着,过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金象缔解释道:“你认为妖怪可怕,这是一种意识,从小形成的意识圈,你要打破许多这样的小意识圈,才算是开灵的第一步。”
“那我该怎么打破?”风信儿问道。
“你时刻牢记一点,人类只是这天地间万物生灵中的一类,众生都有思想,都是一样的生命,不将人类看做人类,不将妖看做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觉,你就打破了这个禁锢之圈。”
金象缔说完,风信儿又默念了一遍。
天sè已亮,卯时将近,离玄机观已经不远,金象缔止步不前,朝风信儿说道:“你先去玄机观中,一切尽听他吩咐就是。”
风信儿应了下来,朝玄机观中而去。金象缔看着她进入玄机观中,晨风将他的暗金法袍吹起,街头有不少的行人,行走匆匆。
这时萧九突然问道:“你是想将她引入灵台宗吗?”
金象缔却疑惑萧九为什么会这样问,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看你问了她那么多东西,以为你是在考验她的心xìng,准备要将她引入灵台宗呢。”萧九说道。
金象缔摇头,心中却在想着是不是要将她引入灵台宗呢,在之前他问风信儿那么多话,只是因为他心中对于将军府里所发生的事产生的莫明触动。
“既然你不想,为什么还要不断的为她启灵?”萧九问道。
“因为她是慧言师兄弟子收的童子。”金象缔说道。
“我听说慧言师兄其实是准备开宗立派的,弟子收了不少。”萧九看着金象缔说道。
金象缔知道他意思是要自己照顾慧言的弟子们,但是他不能贸然开口,他知道自己的法力并不高,不过是初化形而已,而且学识与智慧比起慧言师兄差得远,不敢去教导他的弟子们。他又想到了被渡入灵山中的智通师兄与青衣,思绪延伸,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切都收回,说道:“先将师兄的弟子救了再说吧。”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救了,再去杀了那木灵?”萧九问道。
“正源是被木灵说成妖怪的,我必须让他不再被人类误会。”金象缔说道。
萧九想了想后点了点头,他的xìng命是慧言救的,所以对于慧言的事极为上心,而且他对于金象缔依然有着成见。
“人类讲究知恩图报和施恩不图报,妖怪同样知恩一定要报,同时施了恩也一定要回报的,走吧,我们去喝一碗粟米粥,这样,这个天元国就不欠我什么了。”
金象缔说着,朝不远处的一家店铺走去,里面正有阵阵粟米粥香飘出。
他比起八年前未到方寸山时候来,却是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只是他的身体虽然化形chéng rén了,心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人,因为人类许多他难以接受的东西。
五十章:蛇妖坐问食人否
这间粟米粥店里的装饰并不高雅,充满了朴素的味道,看上去已经开了很久。三三两两的人进入粟米粥店,都在谈论着即将举行的那个祭天大典。祭天是大事,更何况是用以前的国师的鲜血来祭祀,他们进了粥店之后,虽然看到萧九那偶尔抬起的眼中刺出寒光,却仍然压不住心中对于这事的议论之心,一个个低声的交谈着。
金象缔一口一口的喝着粟米粥,偶尔夹一口桌上摆着的下粥菜。
他身上的那种气定神闲超然于这红尘之外的感觉在这小店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一身暗金sè的玄袍上有鱼鳞一样的纹路,一眼看去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些来这里吃粥的人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这个坐在最里面位置的年轻人,即使以店主那开了二十多年店铺的眼力也看不出金象缔到底是什么来历,说是王孙贵族子弟,可是王孙贵州子弟又不可能来他这种地方,而且他们也不能表现出这般仔细品偿的样子来。就店主的判断,这人一定是个大有来头之人。
金象缔一口一口的喝着粟粥,吃着小菜,听着店中那些人类的议论,感受着时常滑过自己脸庞的审视目光。心中暗想:“这人间果然不可思议,即使那正源真是妖怪,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害过一人,现在却没有一人念着他平时的好,好像他真的是一个祸乱人间的妖怪一样。在山中是绝对不会有这样事发生,至少我不会是,我化形chéngrén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修行,不是要成为这样的人,我依然是一个蛇妖。”
远处忽有鼓响,锣鸣随之。
店中之人立即起身付账,兴奋朝外面去,上了街道后脚步加快的朝玄观方向而去。
唯有金象缔与萧九还坐在那里,金象缔依然是那样的喝着粥。萧九看着金象缔,问道:“你准备怎么救人。”
金象缔没有回答,似在思索,萧九不等金象缔回答已经怒哼一声站了起来,抓去包袱便朝外面而去。出了灵台宗后,他的脾气似乎rì渐暴烈起来。
店中主人看在眼中,也并没有上来问钱,虽然他很想关了店门去看,但是他并没有行动,他依然在那里熬着粥。
远处人声鼎沸,店主自屋里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又看了看那个唯一的客人。他心中突然想:“这人莫不是妖怪,刚才那个恶人说要救人,现在又出去了,难道是要去救那妖怪?”
想到这里,他突然浑身一抖,四处望了望,空无一人,心中突然害怕起来。
“不不,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妖怪都是凶神恶煞的残忍的兽类,断不可能是这般清高。”他自己宽慰自己的想着,又忍不住的上前寻问道:“不知公子是哪国人士?”
金象缔夹起一块腌兽肉,轻嚼着,并不回答店家的话,而是说道:“不知这肉是何兽之肉?”
店家忙答道:“这是前月家里的几个孩子进山打猎,猎得了一条大蛇之肉。”
金象缔那本来又伸出的筷子立即顿住了,停放在桌上。
店家突觉得遍身生寒,耳中听到面前的公子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人食人之事?”
“回公子,传说有大荒之时的青沙国中曾发生过人食人之事,天元国断不会有此事发生。”店家回答道。
“若有人蒙骗,以人肉腌成美味,煮以客食,客知后,将何处之?”
店家听着金象缔的话,心中暗自想:“他怎么突然问这样的话,这天下又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呢。”当下便说道:“若非生死之间,又岂有有食人之人。更不可能以人肉待客之事发生,公子不知在何处听得这样的话。”随之又像是醒悟过来什么,连忙说道:“公子,万万勿要悟会,此肉绝非人肉,确实是一月前我家的几个孩儿在黄石岭猎得的大蛇。”
在他的紧张解释之中,金象缔突然抬头朝他笑了笑,笑容虽然很生硬,但他也知道面前这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公子并没怀疑自己。只听面前这个身穿暗金衣袍的公子说道:“我食你两碗粟米粥,没有钱付于你,就拿这个还你吧。”
店家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金光闪耀,自窗口冲飞而起,他大呼一声,扑到窗口看,只见极高的天空之中有一人踩在一朵白云之上。
“仙人也,驾雾腾云,真神仙也。”店家情不自禁的大声惊呼。
他追出屋外,朝玄机观跑去,路上行人稀少。他远远的听到有一阵惊呼,又听到天空之中有人威严的喝问道:“谁说我灵台宗弟子是妖怪?”
声音落时,但见金光漫天,隐隐间有玄音渺渺。
当他回过神来之时,金光已经散去,他跑到玄机观,只见木塔的祭台边上跪倒一圈一圈的人,而祭台上有妖兽卧于血泊之中。又有正源国师跪倒在一个身着暗金玄袍的年轻人身前,同时听到那已经灰白了头的正源国师口呼:“弟子正源,拜见师叔。”
只见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却没听以他说了一些什么,已经脚踩金光而去。
他没有看到过程,却看到了开始和结果。看着踩着金光远去的人,听着大王喊道:“仙长,请留步,寡人有话要说,寡人设宴为仙长接风……”
后面还有什么声音他也没有听到,眼中那点远去的金光扩散,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耳中依然玄音渺渺。当他回过神来之时,却又见到祭台上不知何时跃上了一个人,抬手拔出后背的刀,一刀斩下那头卧在血中妖兽后腿,三下两下的剥去了皮,张嘴便撕咬下一大口,鲜血淋漓。又一刀捅开那妖兽的肚子,伸手入内掏了一阵子,拿出手时已经多了一颗心脏。他环刀入鞘,张嘴咬一口那心脏,环视一周,众人连连后退,面露恐惧之sè,又见他捡起那另一条兽腿,一跃而是下祭台,围在祭台前的人惊散开来,瞬间让出一条通道任其离去。
店家认为得他正是那个先自己店中走了的老者,当时他便觉得他不似良善,现在看他居然敢生吃妖怪,心中惊诧连连,想道:“仙人身边的人都能生吃妖怪,我要回去定要请画师将之画像画出贴于门上以阻妖孽,镇宅安家。”
这家粟米弱店铺在许久以后成为天元城中第一大的酒楼,酒楼起了一个名字叫“金仙坐问楼。”而且这家店主最爱讲的一件事便与金象缔的对答之话。后世每一代都有人琢磨着金象缔会说出那些话来的意思,各有各的判断,唯一能达成共识的就是那句“我食你两碗粟米粥,没有钱付于你,就拿这个还你吧”,都认他是在以除妖之事当粟米粥钱。
不禁一个个感叹,仙人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他们只知道这些,并不知在金象缔离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在祭台上他与正源国师又说了什么。
天无国的国史之中也就有了这要一段记载:“天元中平十七年,师正源受妖辱,王蔽之,悬师于城头五rì,将祭于天,师叔至。金光漫天,清香扑鼻,仙音渺渺。妖伏诛,师叔远去。又有一人一跃三丈上祭台,斩妖腿,掏妖之心,生食之,顷刻远去,王异之,疑其中仙仆。”
正源又重新成了天元国的国师,出入王宫之中,当他在半夜之时回到玄机观中时,却看到了有一人站在观中的桃树下,他连忙上前拜见师叔。
金象缔看着眼前这个慧言师兄的弟子,不由的想起了慧言师兄,认真计较起来,慧言师兄实际上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师父,虽然没有教他什么法术,却给他开灵,教导了他许多东西。
这个时候的金象缔回想起来,才知道正的开灵并非在于最后那一刻点开灵台,而在于开灵之前道心的开灵。所以,之前萧九才会问金象缔是不是想引风信儿入灵山,因为他那时候就有点在为风信儿开灵的味道在内。
“慧言师兄死了。”金象缔说道,他说的很直接。
正源一愣,随之脸上涌起一股悲伤,过了许久他才问道:“师尊葬于何处?”
“葬在离此地三千余里处的一片山中,智通师兄推倒四座山脉为坟丘,朝西而行三千余里,应当能找到。”金象缔说完又将慧言埋藏的地方描绘了一番。他却像是忘记了已经过了八年,慧言埋藏之处与他记忆之中的样子已经有了偏差。
正源久久不语,一阵沉默之后,他说道:“弟子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金象缔问道。
“师父在世之时,虽然从不曾说过原来还有师伯师叔,但我们都猜得到师父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师承,我们的修行之法异于道门,看似浅显,实则博大。可惜弟子天xìng鲁钝,不能学得师父半点妙法于身。”
金象缔看着,就修行天姿来说,金象缔实在无法定论。一个人修行,肉身这个先天条件固然重要,但是在金象缔看来,思想却更为重要。而面前的这个正源肉身看起来不错,又是慧言师的弟子,修行思想方面定然也不会差,而法力却这般的低,定然是因为在这里当国师的原因,被红尘缠心了。
“有智通师伯这般推山倒岳的大神通者在,定然已经为师父报仇,弟子想去拜祭师尊,从此长守师尊坟前,不再踏足红尘。”正源说道。
金象缔看着他那悲切的面容,心中已经明白了慧言师兄为什么会收他为弟子。
他又说道:“弟子与天元国缘份已尽,倒也无可留恋之处,唯有曾说要将风信儿引荐于师尊面前,现在师尊仙去,弟子求师叔能收此女为徒弟。”
金象缔没有直接回答,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就是这个?还有什么事吗?”
正源又连忙说道:“师父当年离开之时,曾说过要开宗立派,山门已经选好,可是这些年来,弟子俗事缠身,没有时间回去看,也不知道门中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涌起深深的担忧。
PS:从不太监好南华。
第五十一章 群魔乱舞天目山
金象缔在方寸山之中听过慧言师兄要开宗立派,也听师兄们说过,如果是有了宗门的修士,上有天庭符召承认的宗门,在这天地之间就有立足之地。慧言师兄肯定想为座下弟子与方寸山之中那些未出山的师兄们弄出一个立足之地来。
“你在担心什么?”金象缔问道。
正源恭敬而担心地说道:“师尊选的山门名叫天目山,这山灵气充沛,没有宗门,但却地势险恶,山中妖怪极多,法力低的弟子上下山极其不便。”
金象缔心想那天目山之所以没有宗门,其原因肯定也就是这里妖怪极多。
“你跟我一起回趟天目山再去祭拜慧言师兄吧。”金象缔说道。
“是,师叔。”
看着面前这个单从长相来说,比自己要老得多的正源欲言又止的样子,金象缔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
“把风信儿也带上吧。”
“是,师叔。”正源喜道。
夜空之中稀稀的蓝色星光,点点眨眨,注视着大地之上的生灵。
风信儿是清晨之际离开地风将军府,没有人阻拦,因为是正源将她接走的,正源说要为风信儿找一位神通广大的师父,他们想到了踏金光而来的仙人。
这个执拗的丫头,倒是好运,风将军的那些妻妾们想着。
老夫人拄着杖对风信儿说道:“有机会就回来看看。”
风信儿点了点头,侧头看一边的阁楼上,那里正有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帘子后面看着,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父亲,她朝着那人影行了一礼之后便随着国师正源走了。
坐上了一辆马车,出了天元国都城,她从马车窗口向外看去,那路边的人和花草城墙都在远去,仿佛自己原本的平凡在这一刻正被某种东西割去,从此不再平凡。
她的心中,将自己的平凡割去的是国师正源,她却不知道真正割去她自己那十多年平凡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出了官道之后,风信儿就看到了师祖的师弟如晦,自称是蛇妖,在大家的眼中又是上仙的人。他那一身金色的衣服,合着那冷峻的脸,即使是旁边有一位身量高大,脸上有着一道蜈蚣般红疤的凶恶老人,也似只是他的陪衬。
天目山离天元国有三百余里。
天目山之中有两座山从天空之中看下来就像是两只碧绿的眼睛。这两座山的旁边各有一条小河朝着山外流淌而出,宛若两行清泪。在那群山之间的这两座圆形的山,正是钟群山灵秀所在,秀丽清幽,是道家最爱的修行之所。天目山虽是指这一片大山,但若要细较的话,实则是指最中间如双眼的两座山。
只是大门大派若要来此,则稍嫌小了些,小门小派若立于此的话,则四周山林之中有妖怪精魅潜伏,这会对于派中初入门的弟子造成极大的危险,但若想要将这山中的妖魅都清除却非一般修士能够做到。
漂泊的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迷蒙着整片天地。
正明站在道观前,看着外面那一片大雨。雨水自道观的顶直淌而下,落在地上,四溅开来。
“嘻嘻……”那自瓦沟之中淌下来的水中竟是有一团黑烟钻了出来,又钻入风雨之中不见了。
在正明的眼中,那一片迷蒙之中每一次的风雨扭动,都是妖邪在作祟。
道观前那一块空地上滚淌下山的水之中,突然有一只蛇钻了起来,不见形体,却在翻腾。又有一团水化为一只鸟飞起,在风中扇动着水化成的翅膀,然后又在狂风之中散去。
偶尔有虎豹化生,在风雨之中跳动着,相互撕杀,但是却看不见形体,只在风雨之中显化。又或者是雨水化成的人,在那里对饮寻欢作乐。
“师父,你去哪了,快回来吧,师弟们都已经离开,您当年说等您回来就开宗立派,请附近各派的人来观礼,怎么一去不回了。”
突然,那雨中有一道黑影从水中爬了起来,化为一个黑袍人阴森森地站在那里看着。
正明并不怕他们进来,因为道观之中有师父布下的阵法,这些妖魔进不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当年的师弟们一个个都离开了,实在是在这里生活艰难。他能够理解那些师弟们,但是无论是谁都可以走,唯独他自己不能走,因为如果他走了,那么这座道观就真的是废了,就真的要被那些妖魔占据。他日师父若是回来,看到这一切,那得多伤心,所以他怎么也不能走。
正明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师父回来,却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经死了。他被困在这里面,根本就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很多年没有出观门了。
在此时,离这座道观不是很远的一个地方,正有一行人站在风雨之中,他们看着那并不算高的天目山上的一座道观。
“师叔,那就是师父立的道观。”正源说道。
“道观叫什么?”金象缔一身的金鳞色衣袍,在风雨之中点尘不沾。这身法袍是他自己的皮褪下做成的。之前他的身躯一直都只有筷子大小,但是在化形而出之时,却变得巨大了。褪下来的外皮做成他自己的法袍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法袍还是他师父帮他祭炼而成的。
萧九背着一把刀和一个包袱,但是风雨却无法靠近他,一靠近便被他背上的那一把刀给惊散了。
正源自然也有避风雨之法,唯有风信儿她没有法门。但是她面前这位看上去年轻地不像话的师叔祖给了她一片树叶,然后树叶在风雨之中一直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清光,风雨便无法再落到她的身上了。
“天目。”正源回答道:“师父说既然在这天目山建观那就叫天目观,以后立的门派也叫天目派。”
金象缔知道师兄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来自于方寸山灵台宗,只是还未真正的开宗立派,他自己就已经逝于那玄天门华清阳之手,一想到这个,他依然心痛如刀绞。
“你是师兄的弟子,本不需要我多言,但我要说一声,以后不得与玄天门的人来往。”金象缔说道。
正源只是微微一愣,似乎便明白了过来,立即问道:“师父是不是丧于玄天门之手。”
金象缔没有说道,他心中却在说何止是慧言师兄,智通师兄至今也仍然是陷于那个神秘的灵山菩萨之手,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玄天门那个华清阳的身上。
“见一个杀一个。”萧九在旁边恶狠狠地说道。
金象缔没有说话,他能够理解萧九的心情,其实他的心情也是如此。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修为,是不足以与玄天门抗衡,而师父也不会出山。曾经的师兄弟一但在这个世间扬名,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让他心中怀疑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师父,注视着方寸山灵台宗。
不远处的风雨之中,突然有一朵鲜红似血的红花缓缓绽放,那花瓣中间的花蕊竟是一只青色眼睛,它诡异地注视着这边。
正源发现了,脸色微变,而萧九却如猛虎一般地扑出,带起一团风雨,一步数丈,煞气乍起,背上的寒星玄铁刀出鞘,刀光一闪,已将那朵妖异的花斩落,一把抄在手中,随之踏空而回,落在山上。他只是看了看便将那脸盆大小的花塞入嘴里,大口大口地嚼吃了,嘴角有鲜红的血溢出来。
金象缔看了看萧九,又想起那个时候他在天元国之中斩妖腿挖妖心生吃的一幕,心中想着他一定是修了某种法门的,先前慧清师兄说他不修法,但在师尊座下听了那么久的道,岂会一点东西也没悟得。
那一株被斩了花瓣的藤在扭动着,但是金象缔并没有关注,他关注的是这一整片天目山,在他的眼中,这天目山之中可以称得上是群魔乱舞。
在他的心中,妖就是妖,而不是妖魔,但在人类的眼中妖与魔向来都是一体的。
“师叔,我们进山去吧。”正源说道。
“不,现在不能进,这风这雨不对,现在这山中的不是妖,而是魔,当年慧言师兄绝对不会容许这山中有这些东西存在的,应该是在慧言师兄离开之后出现的。”金象缔指着天目观所在的山对面那一座相似的山说道:“那里一片迷雾,根本就看不清,那是魔障,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先过去看看。”
金象缔话落,身体微动,正源他们仿佛看到金象缔身化一条虚幻的巨大金蛇沿着山脊钻入了风雨之中。
风信儿看到这一幕,心中一紧,看了看师父,却听见师父问道:“萧老,您是与师父、师叔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你的师父没有跟你们说,如晦也没有说,那就是不能说,你又何必问,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知道,你自然会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们的祖师,不在这世间的任何人之下,你们修的法不下于世间的任何法。”萧九说道。
突然,有一团妖异的风卷着一团风雨来到他们面前的虚空之中。
“嘻嘻,我看到了一个说大话的人类,可以吃了呀!”有一个声音从风雨之中传来,正源心中一惊,风信儿更是连忙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一团风雨组成的脸,那脸忽远忽近。
“什么东西。”萧九眼中煞气一闪。他当年曾是一个强盗,罪恶滔天,最后被慧言带入方寸山灵台宗,虽没有被收为弟子,但是在那殿外也听道许多年,那种恶意被打磨掉,可是凶与煞却并未减少。金象缔也不知道他从自己师父那里学得了什么,慧清也不知道的,所以他才会说萧九只是初通练气。
萧九手中的刀已经出鞘,一刀斩过,一片寒冰刀光划过风雨,那一张风雨结化的人脸在刀光之中瞬间散去,却又在别的地方结化。
“嘻嘻,打不到我。”
萧九却已经收刀,冷笑一声说道:“没有形体,不敢现身的东西,永远成不了气候。”
“嘻嘻,你打不到我,那我就要吃你们了,人类的灵魂最好吃了,嘻嘻……”
那一团风雨竟是朝着他们诡异地卷了过来,化为一张巨口吞噬而下。
第五十二章 法从心起封魔灵
那巨口全由雨水结成,一片灰白,风雨翻涌,这一片虚空徒然之间变得阴邪起来,光线都似被吞噬。
这一刹那之间,风信儿只觉得自己是独自一个走在幽暗的洞穴口,全身冰寒,那种冰是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人窒息。
正源手中已经多了一块灰白色的木令牌,令牌大约小手臂那么长,顶端是尖的,下端是齐的,令牌的四边铭刻着神秘的符文,这是他寻得一块百年桃木,制成的一件镇魔召神信令,可召一缕天神的神威显露。这镇魔召神信令是他在天元国任国师之时制成的。
每一个国家的成立都要祈天、祭天,得天庭认可,而其国中的国师便能够在遇邪魔之时请下一道神威镇魔,甚至可能请下来一道天神分身。
只见他将镇魔召神信令举起向天,刹那之间,他的身上泛生起一种肃穆而虔诚的气息。他这虔诚的对象不是某位天神,而是诚于那颗镇魔之心。虽然他的师门没有得到天庭的认可,无法像别的门派弟子那样召得六丁六甲和其他天兵天将的神威降临,但他是得天元国正封的国师,这个身份同样能行。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神威自遥远的九天之上落在正源的身上,他手上的镇魔召神信令涌生金光,灿烂一片,将这一片虚空的风雨冲散,金光之中仿佛有一个金甲天神持戟朝着那吞噬而下的风雨魔口刺了过去。
仿佛有一道威严的厉喝响起,金光之中的持戟天神冲入了那一片风雨巨口之中,风雨所化的魔脸瞬间散去,但是却仍然有声音响起:“嘻嘻,小小的天兵有什么用呢?”
随着声音落下,自这一座山的谷底一片风雨浓雾翻腾而起朝着山顶涌来,如巨蟒,混浊的泥水混合其中,下连山谷,上接**层,狰狞可怕,像是要将这整座山都要吞没。
正源脸色一变,手中镇魔召神信令上的金光照出,却被一股风雨直接冲散了。也就在这时,萧九手中的刀猛然斩出,斩入那一片风雨之中,却只听到一声冷哼,他那刀光瞬间碎散了。
这一声冷哼不同于之前的声音,而是带着一股威严,如暗雷一般地响起,一道人影从结成巨蟒的泥水风雨之中浮现,苍白的脸,阴邪的眼睛。
萧九脸色一变,转身拉着风信儿一跃而起:“走。”
风信儿猝不及防之下被拉着跃下山峰,惊叫一声,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到耳中呼呼的风,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地面,然后身子又猛地一轻,仿佛落在了云上,再一顿,发现已经来到了地面。
正源在听到萧九的话之后,想也没有想,直接跟着跳下山来,御风雨而滑落下山,一出了天目山,那种阴沉压抑的邪气便没有了。
正源的脸色很不好,风信儿看到了,即使是他在天元国进皇宫的那一天都没有这么难看,她回头看山上,隐约可见那山上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男一女。
“那是不是两个人?”风信儿看不太清楚。
“那不是人。”萧九说道。
“妖?”
“也不是。”
“师叔他?”正源显得很担忧。
“你不必担心他。”萧九脸上那暗红如蜈蚣般的疤痕仿佛是活的:“在那里八年化形,悟天地玄音,在祖师讲道之中听得无数的法,又受智通与慧言两人传道,现在虽不是真人修为,但是一般真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天目山中原本没有这些东西的,最多就是一些妖怪,师父在的时候,他们也都很平静,可这……这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正源他是无法理解地,在他离开之时,虽然这山中有很多小妖小怪,但是并不像今天见到的这般诡异,那时候这些妖怪与天目观中的师兄弟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萧九当然无法给他们答案,而能够给他们答案的人此时仍然在天目山之中。
金象缔并没来到那天目观所在的那一座山上,而是来到了它对面的那一座山,那里的妖魔之气更加地浓郁,与风雨交织在一起,即使是他也难以看清远处。
只见那灰蒙蒙的风雨之中突然有一道金蛇形体幻影一闪而过,出现在那山上,金象缔一身金色法袍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前有一座怪异的宫殿。
这宫殿是黑色的,从宫殿的屋顶上似乎能够看到有黑色泛着绿光的液体淌下,但是落在地上却又变成了正常的雨雾,而在那宫殿之中一片漆黑,有些什么,金象缔并不能够看清楚。
他伸手在虚空抓了一把水,嘴里低喃地念动了法咒,手掌拢在嘴前轻轻一吹,手再顺势张开,竟是有一条泛着淡金色的蛇自他手中钻入风雨里,落在地上,快速地游向那宫殿里的黑暗。
那金蛇钻入了黑色的宫殿之中,金象缔通过那黑蛇的双眼看到了一座黑色的神像,一袭黑裙,一张冷漠无比的脸,但是她的身体并不是人身,而是裙底露出了黑色的蛇身。
这是什么神?金象缔不知道,他知道时下天庭之中里的二十八星宿里就有很多是妖,但是他们在人间是没有庙宇宫殿的,也不允许有。
除此之外,整座宫殿都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远处的树在风中摇摆,风中有动物在跳动。金象缔本身就是妖,但是他知道那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妖。这世间的万众生灵,成长的过程之中都是需要开灵开智开慧的,当经历了这些后,人与妖之间是并没有区别的,但若是堕成了魔,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生灵,都将变得不可理喻。
风雨之中,他站在那里,风雨无法侵湿。但是林中有动物朝他靠近,瞪着血红的眼;有鸟在雨中盘旋,同样血红的眼睛却盯着金象缔;大地上流淌的雨水似有生命一样地朝着他缠了上来。他们明明是已经有了智慧,要变成真正的妖了,可是此时却反倒不如一般的野兽那么知进退。
金象缔伸手在风雨之中勾勒出一道弯勾一样的符文。符文金光一闪,划过虚空,周围的那些妖兽都无声被划成两半,即使是天上飞的那一只黑鸟也无声落地,早已死去。死去的妖兽身上的血都已经是黑色,变得腥臭无比。地上那要缠上他的水瞬间散了,里面的东西也像是被斩散了。
一片清光自金象缔的身上散发出来,清光之中风雨不入,林间突然有两个人走了出来,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素白的衣裙,却有些若隐若现,不真不实,而那男的则是一身蓝袍,脸看不清,但是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邪。金象缔只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他们这是灵体,没有肉身的存在,他们是魔灵,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能力。
“嘻嘻,好干净的灵气,肯定很好吃。”那个女子说道。
“你可得当心了,这不是一般的修士,不简单。”那男的说道。
“不管什么,敢来这里,那么就必须死,嘻嘻……”素白衣裙的女子说道。
“他的身上有着和那一座道观之中一样的气息。”蓝袍男子说道。
“哦,是嘛,那就太好了,那一座道观我们这么久都无法攻破,现在居然有人敢出来,那我更不能让他走了。”素白衣裙的女子邪邪地笑道。
金象缔没有管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只想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你们从来哪里?”金象缔问道。
“嘻嘻,你想知道,让我吃了你我就告诉你。”素白衣裙的女子说道。
金象缔已经料到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所以不再说话。他的手突然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星光,在虚空之中一挥,一道星光自他的指尖拉伸划现,形成一道纤细蓝色光线,就像是蓝色的刀光朝着那两人划落。
那素衣女子身形伴随着风雨卷动,一闪之间躲开那划过的星光,突然出现金象缔的面前,她的双眼之中泛起苍白的摄魂邪光,盯着金象缔的双眼。魔灵有个天赋神通就是勾魂摄魄,如果修了这方面法术的话,那将更加强大无比,即使是道德真修也可能着了他们的道。
她的身体在风中飘着,就像水中倒影,飘幻诡异,但是那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金象缔的双眼。
金象缔原本的剑指突然收回身前,双手结印,指尖的那一点蓝色星光猛地一涨,竟是化为一朵蓝色莲花。他的身上突然有了一种独特的神韵。在方寸山之中,他在听祖师讲道之时,他说自己听得无数法,但是那些法只在心中流淌,如果仔细去想的话,却又空空荡荡,仿佛自己什么都用不出来。
这一刻他知道师尊让自己出来不光是要自己承接慧言师兄留下的缘法,更是在让自己有机会将那些悟到的法都施展出来,只有施展过一遍之后,才不会再散去,而且,当真正施展出来是什么样子,也只有在施展过之后才能够知道。
莲在世间象征圣洁,不沾污秽,而金象缔在这一刻自心中衍生出来的法术很自然地结出了莲花星光印,其中对于星辰之力的应用又是来自于慧言的那一道诸天星象法符。
金象缔的身上突然笼罩着一种诸邪不侵的圣洁,那一双勾魂摄魄的魔眼之中射出来的那抹邪异的白光被挡在外。突然,他手中的印诀一变,在他面前的那一片风雨之中出现了雪,雪花出现的那一刹那,风雨冰结。
第五十三章 方寸天地镇神魔
那一道如幻影般的素白衣裙女子身形一幻,想要逃离,却依然被冰封,她的一半身子被封入冰雪之中。
金象缔的手在虚空之中勾勒,一道弯勾般的法符刚出现在虚空之时,便有一种锋利无比的感觉,仿佛那弯勾能够将这世界任何的东西都割裂开来。当金色的法勾出现的一瞬间,那边站在风雨中树下的蓝衣男子动了。
他一动,整个就像是一片蓝色的火焰在风雨之中燃烧,随着风卷向了金象缔,顷刻间便已经到了那被封冻的素白衣裙女子上空,将那金勾吞没,半点不停地卷向金象缔。
那蓝色的火焰之中有一张脸,一张冷邪之中透着无尽凶意的脸,而那原本被冰封住的那个女子已经脱身,她消失在了风雨之中,却又像是无处不在。
周围只有风雨,然而这种风雨金象缔能够看到,却不能够听到。他的耳朵像是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又像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声音。他眼中周围的风雨都化成了一张张脸,天空、面前,大地,树叶上、花朵上,都是一张张的脸在看着,朝着他发出邪恶的笑。
这是金象缔无论是在那山中未开化之时还是后来出山寻师之际,都不曾遇到过的。
他们不是妖,不是人,不是那些修行道人,不是天上的神灵,而是一种魔灵。若说他们有生命,但是他们却又不同于这天地之间任何的一种生命形态,若说他们不是生命,可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喜好。
大地上面原本流淌着的水开始缠着金象缔而盘旋。若是从上往下看,会发现那里形成了张浑浊的巨脸,而金象缔就站在那脸上的巨口之中。巨口也正是漩涡的中心,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层水面,这一刻就像连通了另外一个世界,能够将金象缔吞没其中。
而在天目山的上空,一团风卷着雨雾形成了一片云,云化为一张人脸,将整片天目山都遮住了。
萧九带着风信儿与正源他们又回到了那一座山上,从那里可以看到山中的金象缔。因为金象缔身上披着一层清灵之光,在那一片灰白山中分外醒目,风雨无法将之掩盖。
他们在远处,更能够看清楚金象缔所处之地的景象。
“糟了,师叔他被困住了?”正源大惊。
风信儿一脸的紧张和担忧。她与金象缔之间,虽然总是因为金象缔是蛇妖,而他本身又较冷漠,所以风信儿与金象缔其实并不亲近。但是当金象缔遇上危险之时,她却依然会紧张和担心,因为那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心中的长辈。
他们的耳中只有风雨声,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们想要帮也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金象缔的身上突然涌起强烈的金光,他仿佛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金蛇在山中腾起,金蛇在大地上一摆尾,大地上的那一张人脸漩涡瞬间散去,腾起钻入云间,那云顿时散去。
一声嘶吼,风停雨歇。
“刚才怎么了?”
一番沉默之后,风信儿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刚刚在她的眼中她只看到一道虚幻的金光自大地上拉伸,然后又卷回,一切就都散了。
正源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风信儿看向萧九,只听萧九说道:“他那应是妖灵化形之后的天赋神通,名叫原型法象。他通过自身的原形法象念出天地玄音,所以瞬间将那两个魔灵震散。”
风信儿并不能够听明白,即使是正源也听的不是很懂,就他所知,若是缔结法象,那是极高的境界了的,但是他没有多问,而是跟着萧九进入了那已经风雨停散的天目山之中。
金象缔站在那一座黑色的宫殿前面,萧九、正源、风信儿三人也御风而下,落在他的身边。
风信儿不知道金象缔在看什么,因为在她的眼中,这里一片荒芜,只有一座半人高的残破黑碑歪斜的立在那里,而自己这位妖怪师叔祖的目光又不像是在看那残碑,而像是在看什么特别的东西。
正源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他看着金象缔,却没有打扰。
“你看到了什么?”萧九问金象缔。
金象缔这才从思索之中回过神来,说道:“难怪师兄准备把门派立在这里,也难怪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却没有人在这里建门派,原来这下面镇着东西。”
金象缔现在很清楚自己刚才看到的其实都是幻象,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倘若没有人来打破这个幻象的话,那这个幻象会一直存在,而这天目山也会慢慢地化为一片魔域。
来到那石碑前,他再一次的惊讶了,因为他看清楚了那碑上的字:“方寸天地镇神魔——广福”。
那字体圆润,像是一个胖胖的人和尘同光地站在那里,然而内里却又透着无尽的威严,字字都透着万钧之意。金象缔看到这字,第一感觉就是写这字的人一定是灵台宗的人,这是他的一种直觉,来自于同门同法同源的直觉,因为那字迹之中透着灵台宗灵法的神韵。
慧言师兄选择在这里立观,肯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师父或许知道,但是他并没有告诉自己。
“萧师兄可曾听过这广福的名字?”金象缔问的是萧九。
“我在灵台宗没有听过。”萧九显然也是明白金象缔的意思,因为如果是外面天地的人物,萧九其实更加不知道。
金象缔知道,要弄清楚这些话,只有去问师父,但是师父或许并不会告诉自己。
只是这一座镇魔碑却已经残缺了一个角,是什么让他残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刚刚那两个魔灵只怕真正的原身仍然被镇在这碑下。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突然有乌云汇聚,滚滚而生,低低地压在天目山的上空,顷刻之间天地一片黑暗,乌云之中闪动着恐怖的电花。
“轰……轰……轰轰……”不时地有雷鸣声响起。
突然,一道花白电光自乌云之中直刺而下,整座天目山在这一道电光之下都似显得渺小起来,而人则显得苍白无力。
金象缔眉头一皱,一挥手,一道清光将周围的人都卷起,瞬间退后了十余丈,然而却有一缕电光仍然是朝着他们蔓延过来。
只见他那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手上却并没有半点犹豫,伸手朝着那一道电芒抓去。在他的手抓出一瞬间,一团灵光在五指之间缠绕,掌心之中一道五色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灵符。此符名叫如意灵符,是方寸山弟子都需要修习的一种符法。
电光瞬间扎入那如意灵符之中,金象缔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无可匹敌的霸裂和穿透朝掌心而来,然而他在这一刻心中无比的清明,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化形之时是有雷劫加身的话,那么自己也是需要用这个如意灵符来抵御,只是迟来了这些日子而已。
他掌心的如意灵符是五行交织而成,这是符法的根本,进可演化世间任何法符,退可抵御吞没任何法术,这是慧清师兄说的,只是听说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师兄弟还没有。
在方寸山灵台宗之时,他以这如意灵符建灵室,也就是在练如意灵符。当那一道雷芒突入掌心的如意灵符之中时,那霸道的尖锐,一瞬间就似要将他手中的如意灵符给击散。他心中一紧,掌心的灵符光华大盛,只见一道带着一丝紫色的电光在灵符之中跳动。
在这一刻金象缔所有的心神都在掌心的这一道如意灵符之中,他努力控制着,不让那灵符崩散。
在另外三人看来,他们眼前雷光一闪,一片白光,随之便是一声巨响,然后其中最主要的一道雷霆直接落在了那一座黑色石碑上。但是他们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金象缔的掌心,只见他掌心一道灵符,符上一道雷光流转,几乎要崩裂而出,却又在最后时刻稳住了。最终那一道电光竟是融入了灵符之中,成为灵符的一部分。只见他一挥手,那一道雷符化为一道灵光飞逝,落在了另一座山头。
“轰……”
那山头震动,一片树木倒塌,山体震动。
金象缔站在那里深思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在感悟着刚才雷霆融入灵符之中的感觉。旁边的三人也没有人打扰他,直到他自己回过神来看着那被天空之中一道雷霆劈过的石碑。天空之中乌云依然浓重,紧接着,又有一道雷霆落下,这一道直直地落在石碑上面。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这一落就是十八道雷霆,天空之中的乌云这才散去。
金象缔来到那碑前,只见那碑上竟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抬头看着天空,金象缔不知道这雷霆从何而来,是受这里的邪气牵引,还是想要将这镇魔石碑击碎,将那里面被封镇的魔物放出来。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触摸到了这个天地之间不为人知的一些隐秘,而且这个隐秘涉及到自己的师门方寸山灵台宗。
其他的人显然没有金象缔想得那么多。萧九也许猜到了,但他不是灵台宗的正式弟子,并不管这些,其他的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前缘往事恩仇记
对面那一座山上天目观之中的正明看着外面的天色。
“雨停了?”正明有些疑惑,这山中雨已经下了好些个年头,现在虽然停了,他依然不敢出去。
就在他在这观门前徘徊之时,他看到观前出现了几个人。当先一人身量修长,看上去很年轻。这人穿着一身金袍合着那张冷峻的脸,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分外地冷漠,难以亲近。
而在他的身后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老者,脸上一道巨大的疤痕让他看上去凶恶无比,又有一个小姑娘好奇地朝他看来。然而当看到最后的那一个道人,他心中立即涌起惊喜。
“正源师弟,你怎么回来了。”他欣喜地迎出观外来,此时此刻他如何会不知道外面的魔物已经被驱逐。
“正明师兄,这是如晦师叔。”正源伸手引着正明向金象缔说道。
正明微微一愣,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参拜。金象缔站在那里,看着他,又看着这一座并不怎么宏伟的道观,心中感叹,想着当时慧言师兄仍在的时候,又有谁能够想到这小小的天目山中有着一位已经近于缔结法象的修行人。
“多谢师叔相救。”
“你不必谢我,你是慧言师兄的弟子,我当然需要来救,观中还有其他的人吗?”金象缔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冷冷地,难以亲近。正明听了有些不适应,看向正源,正源使了个让他不必担心的眼色。
“回师叔,因为师父多年未回,后来山中又出现了妖魔围攻道观,所以我让其他的师弟们都离开了,说是待师父归来之时再回来。”正明回答道。
金象缔站在那观殿正中央,注视着观殿正中的陈设。在别的门派中观殿正对着观门的地方一定是立着该门派祖师神像的,可是这里没有。这里有的是一片挂着一副飘渺白云的画,那白云圣洁而柔和,处于高遥的九天之上,绵绵不尽,不沾半点尘埃。他知道,这是师尊在慧言师兄心中的样子。
耳中听到正明的话,金象缔说道:“师兄已逝,不会再回来了。”
正明愕然,愣了一下问道:“师叔所言师兄是指何人?”他回头将目光投向正源,只见正源一脸的悲痛地说道:“师兄,我正打算前往拜祭师尊,从此以后在师尊的坟前结庐而居,不再回来了。”
“正源师弟,师尊他,他真的……?”正明一边问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是慧言从小带大,虽说是师徒,却情同父子。
金象缔看着这位面相老成的正明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倒是多了一些认同。蛇性偏冷,若非是遇到了老夫子与慧言,后又进入灵台宗修行,任由他自身在天地之间成长的话,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冷酷的妖。但尽管是如此,自他修行以来遇上的那些事,仍然是让他对于其他人类没有半点的好感。
金象缔等了好一会儿,等正源跟正明说过慧言师兄的死因和过程,在这一路上,他将慧言师兄的死都跟正源说过了,因为他觉得,做为他的弟子,需要知道这些,也会想知道,而且也要记得那玄天门的仇。
等正明平复了心情,金象缔才问道:“在这一座山上是不是还有一座黑石碑?”
正明仍然很悲切,但仍是快速地回答道:“是的,师叔。”
“带我去看看。”
当金象缔看到这一座山上的镇魔碑之时,他心中明白,这两座山下分别镇着东西,而这两座镇魔碑也分为了阴阳,这整片天目山都是一座阴阳两仪阵,而阵眼就是那两座碑。
“师兄在这里建派,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是为了看守吗?”金象缔心中问着,他在观殿之中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停在了那碑前。这是一座一半人高的黑石碑,上面同样书写着:方寸天地镇神魔——广福。
但是看了这么久,除了觉得这碑可能是灵台宗的师兄立的之外,其他的并不能够再看出什么来了,问正明、正源他们平日里慧言师兄有没有说过这碑的事。正源摇头,他说自己很少回山,多数时间是在天元国之中,而跟在慧言师兄身边最久的是正明,他同样地皱眉摇头。
“以前我们也曾问过那石碑的来历,师父说不该我们知道不要多问。”正明说道。
“没有任何的言语说过这石碑的事吗?”
“没有。”正明皱眉摇头。
金象缔没有再问,而是说道:“现在山上没有什么人,你是打算守在这里还是怎么?”
“回师叔,弟子想在这里等诸位师弟回来。”
“也好,这是慧言师兄创立的,你是他的弟子,当守护好此地,不可让他消散。我这些日子会留在里,你有什么修行方面的疑问就来问我吧。”金象缔说道,他对于人类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这正明是师兄的弟子,现在师兄不在,那么教导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是,师叔。”
几天之后,正明将那些已经离山的弟子都招了回来,他们一一前来拜见。金象缔这才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走多远,是一直在山下周围等着。而且当时他们离山,也是正明要求他们离开的。他怕的是师父回来之时,自己和师弟都死了,所以自己一个人守在那里,万一自己死了,师弟们也还在。
当下金象缔在那里留了近一个月,为他们解答疑难。只是他终究是妖,不是人类,他不喜欢跟这么多人在一起,若非这是慧言师兄的心血,他早就已经走了。
他离开之时是带着正源一起的,出乎他意料地是风信儿也跟着正源一起离开,不愿意在那天目观之中修行。她算是正式拜了正源为师。正源原本想让风信儿拜慧言为师,现在慧言不在了,又想她拜金象缔为师。但是金象缔怎么会愿意收一个人类为徒弟,所以最终是正源收下了她,她就一定要跟着正源前往埋葬慧言师兄的那山前祭拜。
正好,金象缔也是需要前往那里的,他将正源与风信儿送到了那里,祭拜了一番之后,他就离开了,留下正源与风信儿两人在那里定居下来。
他们的修为当然不高,但或许是因为当年慧言与智通两人的威势给那附近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个隐修之人竟然出现,说是尽管在这里住下,并且认出了金象缔,顺势感慨了一番当年那一场大战,连道可惜。那人又打听金象缔所在的师门,在他们的心中,能够有这样强大弟子的师门一定是极其强大的。
只是灵台宗的弟子是不允许透露师门的,所以金象缔自然是没有说。
看着这一片众山朝风倒塌拱卫如莲的山,金象缔心中感慨,当年他还是一条只能够幻形的金蛇,师兄是即将踏入法象的真人,但是被人硬生生地一步步给逼死了。智通师兄那般惊天动地的大妖,天下间都有名号,却被那神秘的灵山菩萨给渡了。
强如慧言师兄与智通师兄他们,都不免陨落和被人禁住,强如师尊那般深不可测,也似有着大敌,不愿意露面于这个世间。
萧九并没有跟来,他说要帮慧言师兄守着那天目观。在金象缔的眼中,萧九本身的修为其实并不高,但是他手上的那一把刀不简单,而且也不知道他从师父那里得传了什么法,有他在那天目观,金象缔心中也踏实不少。
他在那山上逗留了数日之后便离开了,他这一次去的是老夫子所在的那个山村,山村依旧,只是里面曾经认识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再年轻。他没有让人看到自己,当年他在这里跟随老夫子学字学人言的时候,对于这村中的所有人都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
只是那一天自己幻形而出,回到村中却得知老夫子死去,而后被除妖道人要降住之时,村中之人看待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地冷漠和恐惧。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与他们不是同类,即使是现在化形为人身,但他心中也不认为自己是人,正如他跟风信儿说过:我是妖,是蛇妖。
看着那一座孤零零的坟头,他跪在地上,叩首,这是当年他没能行的礼,直到今天才补上。
离开这小村之后,金象缔在回方寸山灵台宗的途中,倒是路过那车迟国。当年他送了一个叫周窈冥的小女孩到这里,那个女孩说请他当大周国的国师,只是她的国已经破了。
金象缔在这里却意外地听说车迟国帮大周复国了,一个名叫周窈冥的姑娘当上了女王。
他心中不由地叹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法?当时她被我所救,今日复国竟是让我听到这个消息。”
金象缔忍不住有些好奇,向人打听那大周国在哪里后,朝着那大周国而去。
大周国说是国,实则不过是一座大城罢了,此时正张灯结彩,举国大宴。不过,国虽小,但是祭台及接仙台都是齐全的。
往往有国新立,就有山中不甘寂寞的妖或者是一些修道士会前来。
金象缔隐去身形,站在接仙台上,看那台下宴宫之中坐着的大周女皇。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大人,虽然看上去还很年轻,但是身上已经凝结出了女王的气度。
第五十五章 一眼堕劫寻法解
昔日小女孩,今日已是凤冠金衣加身。
在金象缔一转眼的修行时光之中,人间有些人的人生已经有了翻天般地变化。
一个这样新立的国家,若是国宴之时有仙家到来,那表示有仙家认可,这对于新立的国家来说是好兆头。
所以宴中的大周臣子还是很在意的,没过多久,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片乌云将接仙台遮住,随之有一片哈哈大笑声响起,那宫殿之中可以隐隐看到有人出现在接仙台上。
宴中有人高兴,有人却皱眉,因为来的这仙家看上去并不正派。
也有人暗暗地笑,因为在这之前他曾向那座上的女王推荐过一位道家修士,但是这位新女王却拒绝了,说:大周国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国师,不必再另请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阵狂风吹卷向那接仙台上,然后宫中众人隐隐听到那接仙台上有吵闹声。
宴中群臣有些皱了眉,那位年轻的女皇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种情况,在人类之中,也是有个说法,叫乌云盖顶不得清静,最好的情况是瑞气千条,仙家踩云而来,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阴晦邪性。
一位年轻的臣子来到女王身边,说道:“陛下,臣有位叔父炼气三十载,当能洗涤接仙台,请来真正得道仙家。”
女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很清楚面前这人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想要将国师之位送到他的叔父手上而已。
“大周国有国师在,不必了。”女王周窈冥淡淡道。
那年轻人淡淡地笑着,退了下去不再说话。他在等,等那接仙台上的那些魑魅魍魉闹大,因为那都是他叔父请来的。
就在那接仙台上的吵闹越来越响,而且那阵阵黑气阴风也越来越盛,几乎要漫到王宫之中来时,女王突然开口道:“国师既已归来,怎容那些卑物在身边放肆。”
众臣皆惊,但是更惊地则是金象缔。
在接仙台上看到这宴宫里的大周女王时,依然能够看到她年少时的长相,但是她身上的气质却有了极大地改变。这一刻,金象缔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她。
他猛地惊觉,这位还是年少之时就跟了自己一路,并说要封自己为国师的女人不简单,她必定有着不凡的来历,但是究竟是谁,他看不出来。
那接仙台上的一群妖也听到了女王的话,然后他们看到已经显了形的金象缔,顿时涌了上来。
可金象缔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大周女王的身上,感应到朝自己涌来的那些妖物,大喝一声:“滚。”
这一声喝,如暗雷滚滚而生,却让整个大周城之中都听得到。这声音听在整座城中的人耳中,涌入灵魂,竟是浑身一个激灵,仿佛身上所有的压抑与阴秽都被这一声厉喝给驱散了,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灵台清明。
然而对于那些妖邪来说,这一声喝就如天地之间至刚至阳的雷霆在身上炸开,一个个肝胆俱裂。
而在王宫之中的那些人,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看有一片金光穿透了那一片乌云与阴秽,随之乌云与阴秽之中的吵闹之声瞬间消失,人们看到一片风云朝远处惊慌地逃走。
在接仙台上的那一片阴秽消散之时,一个金袍人出现在那里,一脸淡淡的冷漠,正注视着宫中。他一身清灵光华,气态幽冷,眼神高远,正是有道仙家之像,绝非什么阴秽之物。
这时,女王笑了,只听她道:“国师驾临,何不来喝一杯喜酒。”她没有得到回答。
那个金袍人在众人的眼中化为一道金光走了,然而大周国开国大宴之时,有仙临的事却传开了。他的像也被女王让画师画了下来。
在金象缔离开之后,大周女王的嘴角浮现一抹高深的笑容,静静看着虚空。
金象缔心中积着的一些疑惑更多了,决定回山好好问问师父。
修行至今,虽紫府未凝灵露,不成真人,但是他却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仿佛有一根线将自己与那大周女皇给牵在了一起。当年确实是自己救了还是年少的她,但是这一次的再见,他觉得太过蹊跷。
他再一次的回到方寸山之中,山里一如他离去之时那般地平静。众位师兄各修各法,师尊隔一段时间便登坛讲道。
他回来之后,众位师兄弟自然是看到了,也都向他打听情况,他在师尊的坛下细说过后,当然,说到那天目山的两座镇魔碑之时,金象缔看向自己的师父,却根本没有得到半点的回应。
师尊**完了之后,众人退下,但是金象缔没有回去,而是寻到了师父的住处,有些事他必须要问清楚。
第一件事就是问那天目山石碑上的名字是不是哪位师兄的。
老仙人淡淡地看着金象缔,淡淡地回了一个“是”字。这倒让金象缔意外,因为他觉得师父可能不会答自己,然后他接着问那下面镇着什么。老仙人回答说是“神魔”,这个回答让金象缔有些难以接受,因为回答了就像是没有回答。再问具体是什么,师父却并没有回答。
他接着问:“那广福师兄去了哪里?”
老仙人没有再回答,而是反问道:“有些事你知道了和不知道都一样,并不能够改变什么?”
“做为弟子,为师分忧是理所应当之事。”金象缔说道。
“以你的修为,为我分不了忧。”老仙人说得很直接。
这让金象缔竟是一时无法接,但很快,他便说道:“弟子想学法,求师父教导。”
老仙人半眯着眼,他像在仔细地看伏在地上的这位蛇妖弟子,又像是在看入他的灵魂,在看他今后的命运之线。
“你现在能够施法,还想学法做什么?”老仙人问道。
“智通师兄被灵山菩萨给拘了,弟子想将他救回来。”
“你想去灵山带回智通,那是不可能的事。”老仙人淡淡地说道。
“弟子还有一位朋友也被带上了灵山,弟子也想去那里问问她是不是自愿的,如是不是自愿,弟子也想将她救出来。”金象缔再说道。
“若是如此,只怕很难,灵山修行,非同他派,也许你再见到她时,她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位朋友了。”老仙人说道。
金象缔听到师父这一次说的是很难,并非是不可能。
“弟子听闻但凡大神通之人,必须有躲灾避劫之法,此前弟子觉得无需学此法,但这一次归来之时,弟子遇上了曾经遇上的一位女孩,现在已经是一国女皇,再见她时,却觉自己堕入劫中。”
这确实是他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当他看到那个女皇之时,只觉得似乎如飞蛾一样落入了一张蛛网之中。
老仙人半眯的眼睁开了,他抬头看向屋顶,但是他的视线像是看到了苍穹之外。
“你自己撞入别人的算中,怪得了谁来。”老仙人说道。
金象缔一愣,问道:“她是谁,有何来历?”
“当是一神人。”
“神人?天宫之神?若是天宫之神,为何转世为人?”
“世间之事,若要计较,又哪能说得清楚,既转世,必有其因。”
金象缔知道既然师父没有说那转世之人是谁,那就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于是他再一次地说道:“求师父授法。”
“我收弟子向来只重品性,看缘法,从第一代广字辈始,至你这如字辈,虽然收的弟子不少,但真正有成就者不过寥寥,然而有成就者都未曾有善终,你可要思量清楚。”
金象缔伏拜,严肃地说道:“弟子想清楚了。”
“那我问你,你要学哪般的法?”老仙人话不停:“法有千条,搬山填海,操雷控电,驱神御鬼,出入阴阳,炼宝炼丹,坐妄参禅悟长生,不在算中,种种法,你要学哪种?”
金象缔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说道:“弟子都想法。”
老仙人淡淡一笑,道:“贪心不足,如此心性如何要的,既然你想学这么多的法,那我罚你去将万法阁之中诸法典籍抄录一遍,何时抄完何时出来,但是不许学其中任何一种法,若是被我知晓,你便就此离开,不必再回来。”
金象缔听着老仙人威严的声音,自是就应着。
就这样,他开始在万法阁之中抄录那一卷卷的法。金象缔受罚的事在方寸山之中自然是被诸位师兄弟知道,但是却也只是一个小石头投入平静的湖中,很快又会恢复平静。灵台宗有新的弟子进来,又有弟子出去,一切照旧。
金象缔以前并没有来过万法阁,甚至他都不知道这方寸山之中还有万法阁这样的地方。但是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这万法阁不愧叫这样的名字,那一排排的书架,那一卷卷的书,分门别类,竟是不下万卷。
其中大致可以分为练气、练神之类的经藏,这些经藏甚至都有出处,标着出自何门何派,创始人是谁,又是何人完善。再有就是各类法门,法的分类很多,风、雨、雷、五行、御鬼、驱神、咒法、阴神、阳神、法象、剑诀、武技、阵法、炼丹、炼器……每一种类别之下又不分正邪的都有。
金象缔第一眼看到之时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大概明了这世间的法,但是看到这里的各类法门之后,才知道自己看到的依然只是这天地的一角。
如此多的法,又有何人能够学全,又有何人能够通明得了呢?
不过,他是受罚来这里抄写这些书的,不是来学法的。
从第一本开始——《五气朝元经》。
寒暑不知,金象缔在一本一本抄录着那各种的经藏典籍。
第五十六章 转瞬十年入天河
这个世上有很多门派洞府只存在于人们的言语之中,无人亲见。
灵山无人能见,却又似许多人见过。
有人日日思念,想要进入灵山之中,但也有人想要出来,想要永远地离开。
青衣想要离开。只是这十多年来,她一直尝试着各种方法都离开不了,就像这个灵山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与她原本那个繁花似锦世界完全不同。
在这里,每一个人都似一个样,虔诚,为世间的疾苦,为苍生。若是在外面遇上这样的人,她会尊敬,然而当这里见到的人都是如此这般的话,她就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变成了黑白色。她想要离开这里,每日看着山下那么多的人正常的活动,似乎没有一点疾苦,她却有一点胆寒,她害怕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在大慈大悲观世音的佛殿之中,依然有一只猿猴坐在那里,这十多年来,他没有睁开过眼睛。
青衣每天都会来这里,而且每一天都会在他的耳边说说一段话。
“你是纵横天下逍遥自在的大猿王,你有个师弟叫慧言,已经被人杀死了,有个师弟叫金象缔,生死未卜。”
一开始那些年,每说这一段话之时,他的眼皮都会跳动,像是要睁开,再迸射出那桀骜的光芒。可是这两年,他的反应越来越小了。
她就越发地担心自己了,所以,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灵山。
多年前,她通过那本《寂灭菩提》总会梦到自己在一棵枯树下观想静坐。
只是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慢慢地开始不再怎么想以前的事了,不再想自己化形时遇到的各种艰难,不再想外面的各种自在与喜乐。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绝不容许自己对于过去的那些看平淡,所以现在那本书她已经没有再碰过了。
她想要再见见那个当日带自己到大日如来佛殿之中偷经的少女,只是想到她是佛祖座下青灯灯芯所化,想要再出来只怕不容易。
只是当她再一次来到灵山脚下的人间之时,迎面遇上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和尚,在这灵山之中遇上和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每天都要遇上个十几个,而且说不定里面就有佛子。但是这一个不同,因为这一个是她偷寂灭菩提之时遇上的那年轻和尚,他将那一盏青灯拿了回去,让青衣与那个叫紫霞的姑娘没有了后续。
看着走在人流之中的和尚,她不可能忘记,因为他有着一双妖异的眼睛,一张清秀如女子般的脸。
灵山上的佛子,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而且这个似乎分外特别。
“等等。”青衣喊着。
那和尚回头,斜着眼看过来,没有说话。青衣看到他的眼神之中似乎有着思索。
“你把那盏青灯拿到哪里去了?”青衣很直接地问道。
和尚思索着,突然露出惊喜之色,一晃身,竟是已经到了青衣的旁边,然后反手就已经抓住了青衣的手腕,快得连让青衣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青衣大惊,想要挣脱却被拉到一边。那和尚高兴地说道:“终于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人,你想不想离开这灵山?”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竟是带着几分癫狂之色。
“你,什么意思?”青衣惊疑地问道,以前只是与这个和尚见过一面,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和尚快速地说道。
“真的?”
“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可以带你出去。”和尚再说道。
“什么忙?”青衣后退了一步,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几分妖异的和尚。
“帮我杀一个人就行。”和尚说道。
“杀一个人?杀谁?”
青衣可不相信在灵山之中还能够杀人,在她看来,找机会逃出这里没有人管,那是因为根本就逃不出去,若是在这里衍生了罪孽,只怕要打入这灵山之中独有的十八层地狱受苦了。
“一个和尚而已,只要杀了他,就能够离开这里了。”和尚说道。
“真的假的啊,你是谁啊?”青衣不信地问道。
“我叫金蝉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杀。”那和尚拉着青衣就要走。
青衣如何肯去,她根本就不信杀了一个和尚就能够出这灵山,更不信在这里能够随便杀得了人。
“你放手,放手。”青衣挣脱着:“佛祖法眼观众生,岂容人在这灵山之中杀人。”
“嘿嘿。”这名叫金蝉子的和尚突然回过头来笑了笑,低声地说道:“现在我们去杀的就是佛祖,只要杀了他,这个牢笼就散了。”
青衣觉得眼前的这个金蝉子是疯子,不是疯子的话怎么可能说出杀佛祖的话,虽然青衣没有见过佛祖,但是却知道,这个天地之间,能够杀死佛祖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见青衣不肯去,那金蝉子则是说道:“你不是要找青灯吗?我告诉你在哪里,你跟我去拿。”
青衣决定要跟这个和尚远离,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跟他走在一起,免得被这灵山的罗汉金刚们当妖邪给镇杀了。
她朝后退,然后快速地走入山下那人群之中,再回头,只见那名叫金蝉子的和尚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眼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她又朝前走了一段再回头看,那个金蝉子已经不见了,就像是那里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一个略带妖异的和尚。
金象缔在那万法阁之中一抄就抄了十年,比进入方寸山之中到化形而出所用的时间还长。
那所抄的经藏及各种法术在抄过一遍之后都印在了他的心中,只是师父有严令不得修习,他便没有修。在那些经藏之中有移山之术、御九宵神雷之法、呼风唤雨之术、阳神通幽之法等种种听起来就非常强大的法术。
他抄完了之后再次求见了老仙人。
“你可知为师让你抄这些道藏、术法而又不许你修习是为何?”老仙人问道。
“师父是要让我明这世间之法理。”金象缔说道。
老仙人淡淡地说道:“那你可明白了?”
“模糊不清,不甚明白。”金象缔说道。
“当年你听我讲道便说自己通了法性,会了根源,今日却说模糊不清不甚明白。”
“那是弟子当年识见短浅,以为自己看到天下法。”
老仙人再问道:“万法阁之中术法你可任意选择修行,通一门皆可行走天下。”
“弟子不想学那阁中之法。”
“那你想学什么法?”
“那些法不过外用手段,弟子想学超脱之法。”金象缔抄了那么多道藏与法术书,心中越发地坚定。那些法不过是外用的手段,纵然能够移山填海,但法力终有尽时。
老仙人闭着眼睛,又似看到了一切,他笑了笑,说道:“你所说之法,这世间无人会,不过,倒是有人在修。你若是想修,我可以授你,只是这修行之路绵长,非一朝可成?”
“弟子谨听师父教诲。”金象缔恭敬地说道。
“修行无外乎以身合天地。这个世上有着一道道的大道法禁,这大道法禁显于世间或成山川,或为湖泊。如那灵山便是大道法禁所化,九天之上的天宫,及那天外星辰亦是大道法禁所化。在这世上有一条天河为大道法禁所化,常有世间各地的修士前往那天河边上修行,只是天宫常年在那里驻守着天河水军。你若能去那里修行,当能事半功倍,还能感受其中的大道之意。你可愿去那里修行?”
金象缔想了想,自己想要救出师兄与青衣来,现在的修为显然不够。
“弟子愿意,只是弟子如何去得了。”
“这不必你担心,你去了之后,不需多管他事,只管一心修行。无论何种之法施展之始皆需本身法力,你需得内结如意符法,直至结完十八重之后,方算有小成。”老仙人说道。
“是,师父。”
就这样,金象缔来到了那大名鼎鼎的天河修行。
而且他是拿了诏书入天河的。那诏书他不知道师父从何而来,只知道师父给了自己,打开之后,有一道神秘门户出现,门户的周围大浪滔滔,水声汹涌,看进去,只见一片白花花,一步迈入其中,便已经到了天河。
他曾仰望天空,只看到繁星满天,偶尔之间能够看到天空之中似有一条河流滔滔奔流。那时他还是一条蛇,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知道了,却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天河。
现在站在这天河边上,金象缔仍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从这天河的河水之中走出来。前面有一座大营,大营之中有面旗帜高高地竖起,上面书写着“天河水军”四个大字。
营寨两边有着天兵把守,有箭塔,看上去极其威武而森严。
当他一出现在那里,营门口的门将立即发现了他,其中有一个天兵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来天河军营前徘徊。”
金象缔走上前去,说道:“我奉诏入军履职,这是我的诏命。”
说着金象缔将一卷金色的诏书拿出来给对方看,那营前守将接过之后看了看,也没有将诏书还给金象缔,说道:“随我来。”
金象缔跟在他身后进入这军营,只见营帐巨大,那帐上都布满了神纹,其中兵士手中的兵器没有一件是凡品。
那门将带着金象缔来到了一座大帐前,还没有进去,便听到里面的喧闹声。
“来来来,买定离手,快点快点。”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蝎尾营中任神职
金象缔站在那大帐之外等着,在帐前有两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小将,那两个小将打量着金象缔。一身金袍的金象缔与这整个大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两个年轻的小将其中一个腰上悬着一柄淡青色的剑,另一个则是悬挂着一块红色法令。虽然他们身上也穿着这军营之中的制式盔甲,但是他们内里的衣服从领子那里可以看得出来不是普通衣服,那领子上面有着细密的暗纹。
而且,他们的眼神与其他的天兵不同,所以金象缔猜测他们两个可能也是来自于下界。
帐中依然传来喧闹声,那个门将进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听到他有禀报的声音。
“大大大……小小小……大,小……”
声音传出来,显然这是有人赌博,而敢在这大帐之中赌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
有金象缔在,那站在门口守卫的两个人似乎不太好说话,只是过了许久,那位门将还没有出来,那两人也站着无聊,其中一个便朝金象缔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来自哪处地界?”
金象缔想了想,回答道:“西牛贺州。”
“呵呵,这西牛贺州纵横千万里,那般的大,来自西牛贺州之人可就多了。”另一个身上持着一块红色法令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金象缔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说的地方太大,说了等于没有说。
他没有接话,这便又冷了场,按说,这个时候如果金象缔接着他们的话说,那自会很快就熟悉起来,只是他不喜人类,也不想去套什么近乎。
那两人相视一眼之后,自顾自地说道:“你还记得前天随将军巡河之时见到的那个妖魔吗?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
“敢于通过这天河进入天界的,自然不简单。”腰间悬着红色法令的年轻人说道,他那法令在虚空之中隐隐之间仿佛有精火汇聚。
金象缔抬头看天空,在这里看天空与在大地上看天空又截然不同,在大地上看天空有着一层厚厚的云挡着,星辰总是不清楚,而在这里看,看到地却是一片空旷,一片更加巨大的天幕笼罩着这众生,在那深处,依然有点点的星辰在眨着。
“我听说,明天,会有一位仙子来我们这里。”腰间悬着剑的年轻人说道,他的脸看上去要比一般的人小,所以一眼看去他整个人都似要小一些,也显得要活泼很多。
“仙子?仙子来我们这天河做什么,这里除了一条永不停歇的天河之外,什么都没有。”腰悬红色法令的年轻人皱眉说道。
“我们天天在这里看着,当然觉得荒凉,可在有些人眼中却是美景。”
他们的对话金象缔自然是听着,他的心思在也不由得想着他们之前的话,原来这天河之中时常会有妖魔出现,难怪要有水军在这里镇守着。
这时,那大帐之中有人出来了,不止一个,是一群,看他们身上的穿着,个个穿着华丽的铠甲,或者是看上去非常精美的法袍,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军营之中的身份不一样。
那群人走出来之后,从金象缔的身边走过,上下打量着金象缔,他们似乎想要看出金象缔是什么来历,又或者是看看他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生灵化形而出的。
有一人就站在金象缔的面前打量着他,这个人很胖,不像是一个天界的神灵,反像是一个人间的员外。他的眼中有淡淡的蓝光泛起,他是想要看金象缔是什么。而就在他眼中泛起蓝光之时,金象缔的身上同样的有一层清灵之光泛生,将自己紧紧地包裹着,那清灵光华如水波一样地荡漾开。
金象缔修行的法门是《显密圆通真妙诀》。这门法诀的根本就是在丹田之中结如意灵符,如意灵符结十八重之后,那如意灵符可化为法象显妙于外,这就是那如意灵符的玄妙之处。现在他丹田之中的如意灵符不过是结了七重,但是神魂灵气肉身早已经合一,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看透本体的。
在对方的眼中,金象缔一身清光,灵华清透,身上那一股玄妙之意荡开,他仿佛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看起来倒是清透,不知从何而来啊?”这个像员外般的人问道。
“西牛贺州。”金象缔再一次地说道。
“西牛贺州荒辟而教化不足,尽出一些妖邪,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从那里来的。”
金象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其他的人倒没有问金象缔什么,只是仔细地打量了着金象缔而已,那位门将是最后出来的,他招手让金象缔进去。
金象缔进入其中,营帐比想象之中还要大得多,里面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手中正捧着一个酒坛,大口大口地喝着。
“这女儿国进贡上来的女儿红就是香。”坐在那里的大汉一口气喝了半坛,大笑说道,看起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他的身上并不像别的人那样穿着神甲,而是一身常服,不过即使是常服也能够看得出来是用天地间罕有的材料织成,上面有神纹暗布,不沾尘,辟水火,即使是一般的法术落在上面都无法在那衣服上留下半点的痕迹。
在他身前的桌上还摆着肉食,大块大块的,其中有一条大腿肉,不知是什么肉。
他抓起那一块大腿肉,眼睛却看着金象缔,金象缔不知他的身份,旁边带他进来的门将开口道:“这是我们蝎尾将军,掌管着蝎尾营。附近这里的一段三百里河域,皆在这蝎尾营管辖之内。”
金象缔明白,原来这天河还是分了段的,大概是每一位将军管理一段河域。
那蝎尾将军在那里撕咬着不知名的兽腿,眼睛审视着金象缔。
金象缔原本以为这帐中的人会是一个昏聩之人,因为在自己的将军营帐之中聚众赌博这种事,是很难发生在一个好的将军身上。
可是现在金象缔只觉得这蝎尾将军的眼神却是那么的锋利,像是要将自己分成一条条的看个通透。
他一连咬几大口肉,又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酒之后,然后将手中酒坛一放,那门牙将连忙上前将一块白布递上去,他随便地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来到金象缔的面前。金象缔这才发现他竟是那么高大,他那一双眼珠子是褐红色的。
“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这一份诏书的,但是在我这里,是虎得给我卧着,是龙也得给我盘着。”蝎尾将军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逼视着金象缔,等着金象缔的回答。
金象缔同样地看着对方,等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来这里修行的,朝后退了一步,低头回答道:“是。”
蝎尾将军在金象缔回答之后却是笑了,说道:“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不管是来自于哪里,也不管他原本是什么,既然进到了这蝎尾军营之中,那以后就是我的兄弟,你去找吴天师,让他给你安排。”
“是。”金象缔说道。
“哈哈,好,不过,以后回答我的话,记得加*军,明白吗?”他说到后面,没有半分的笑意。金象缔心中一凛,立即回道:“明白了,将军。”
“很好,我就喜欢聪明人,在这百里河域之中,只要他够聪明,那么就不会有事。”蝎尾将军说道。
“是,将军。”金象缔再应着。然后对方挥了挥手,金象缔退出来。那位门牙将也跟在后面,他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吴天师那里。”
“多谢。”
门牙将带着金象缔朝军营的另一边走去。这个号称管辖着百里天河的军营看上去非常空旷,虽然很大,但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大,不像是能够屯兵百万的军营。金象缔从来没有到过军营之中,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也只是心中疑惑。
路过一座巨大的石碑边,一股威严的镇慑气息从那上面散发出来,神圣而庄严。
这一座碑非常的高,如一把剑直扎入天空,九天之上有丝丝缕缕的星光垂下来。如此神秘的存在,金象缔觉得自己之前进营之时没有看到实在不应该。
“这是天兵神碑,你初次来天宫,只怕是听过并没有见过吧。”那门牙将看到金象缔惊讶的样子,脸带笑意地说道。
只是他不知道,金象缔连听都还是第一次听,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天界之中是怎么样的。
不过,听到这门牙将一说,他立即明白,这天宫的神灵有很多其是已经没有肉身的,尤其这些天兵是灵体,没有肉身,待需要他们出战之时,一通战鼓之后,立即有百万天兵席卷而出。
看着这一座巨大的神碑,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神纹,他想要近距离来看看,但也明白,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看着金象缔频频地回头看那神碑,门牙将再一次地说道:“我刚来这里时,也被这神碑给震撼了,久了就习惯了。在这天界,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你以后都会看到的。好了,到了。这里就是吴天师的营房。”
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大营帐,门牙将说道:“蝎尾军之中有四位天师,吴天师是来军中最久的一位,你在他那里可要注意着点了。”他说到这里便不再前进,而是转身离去。
金象缔看着那营帐,顿了顿之后走了过去。那营帐前有人守卫,问明他的来历之后,其中一个进去禀报了。这一次倒没有等多久,那禀报之人很快就出来了,让他进去。
一进这帐中,金象缔在看到帐中的吴天师之时,心中一突。
因为这个吴天师就是刚才从蝎尾将军帐里出来之时,跟自己说过一句话,那看上去像个员外的人。只是此刻金象缔却觉得他的眼神深处有着一丝敌意。
第五十八章 银月霜华巡查使
金象缔才来到这里的,是不可能得罪他的,可是他却隐隐地感觉到吴天师身上的敌意。这绝对不是错觉,这是他修行法门所带来的一种灵觉,就如他在那大周国见到那个女王之后,他感觉自己落入了劫算之中,来到这个帐中之后,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吴天师此时正在看金象缔的诏书,那诏书金象缔当然看过了,并且在跨过那个浪花滔滔门户的过程之中,师父已经跟他交待了很多东西。
“金象缔,西牛贺州大周国的国师,金蛇之身,偶得机缘开灵,二十多年前救下现大周国女王周窈冥,成为大周国师。三年前,大周女王上表天宫,为你请诏。”
吴天师所说的是金象缔的来历。金象缔刚开始听到师父传入自己耳中的这些信息之时,也是极为惊讶,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子。之前他不知道这诏书是不是真的来自于那大周国女王周窈冥,现在听这个吴天师这么说,才确定自己来到这里是有正常的请诏和降诏过程的。
只是师父与那大周国周窈冥有什么关系?金象缔不知道。师父说那周窈冥是转世神人,那她前世是谁?这一切都是师父安排的,其中所发生的事,有事实也有虚假,但自己不跳出去说得话,没有人能够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情况。
“机缘开灵之下,能够修成你现在这样,无一丝妖气,算得上是天大机缘了,不知你修的是何法?”吴天师问道。
“不过是一次偶得的无名法诀,不知来历。”金象缔说道。
“很好,无名法诀,不知来历。”吴天师笑了笑说道:“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这里,那么就要忘记下界的身份,现在军中的职位多是满的,只有巡查营之中还需要人员,你现在就去那里吧。”
金象缔当然不知道巡查营之中到底是做什么,不过通过字面还是能够猜到一些。
有人带着金象缔去了另一边营帐之中,有一个单独小营帐给他,很快就有一块玉牌送了上来。玉牌的正面有一条奔腾的浪流,那滔滔翻涌的浪花,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浪花其实都是符纹凝结而成的。
翻过来背面是“天河第三段巡查使,金象缔”这几个字。
灵气沁入这玉牌之中,手中的玉牌涌生光华,光华之中一片滔滔奔流的河流似乎要席卷而出。这是件法宝,名叫天河法令,在天河之上使用尤其强大,当他将灵气涌入其中之时,便明白了这些。
天色慢慢地暗淡,然而这里却不像大地上一样变成漆黑一片,而是变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天空之中星光迷离地降下,汇聚之处就是那一座天兵神碑。抬头,那神碑仿佛与周天星辰连接在一起,一片星华如幕,仿佛,这一座巨大的神碑是整个天地的中心一般。
远方的天际,一片银辉洒在天地之间,一轮巨大的银月出现在那里。这月与大地上看到的完全不同,大地上面是一种静美,而在这里看到的却多了一股震撼,看着那滚滚而动的浩瀚月亮,竟是有一种天地大道触手可及的感觉。
如果说风雨雷霆是法的一种显示,河水奔流,花开花落,枯荣生死亦是这世间的法则,但是这都是在平日里能够看到的,而已经习以为常的。可是此时呈现在金象缔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银球,浩瀚巨大,散发着银光,在虚空之中缓缓而动,那种冥冥之中的法扑面而来。
正当他在看着那巨大的月亮之时,有人过来了,也来到了这一片地方,然后看着他。金象缔发现他的腰上也挂着一块与自己类似的玉牌,那是天河法令,对方也是一位巡查使。
这是一位年轻人,至少看上去很年轻,当然,修士之间不能用外表来定其年纪。
“新的巡查使?”那年轻人路过金象缔的身边之时问道。
金象缔点了点头,对方立即笑了,道:“你好,我是方士成,九仙山桃源洞弟子。”
对方身上穿着一身有着八卦道纹的紫色法袍,眼神清澈明亮,头戴着蓝色的法冠,法冠上面有两支簪子,但是金象缔一看那簪子就知道那是两把法剑。
“你好,我叫金象缔,来自西牛贺州。”金象缔同样是自我介绍道。
“西牛贺州?那里我还没有去过呢,有机会去你们那里玩玩啊。”方士成说道。
金象缔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自来熟的人,当即笑了笑,道:“好啊。”
“你明天应该要开始出营巡查吧。”方士成说道。
“嗯。”
“那你可要注意了,最近我们这一段可不太平,前些天还有一个妖魔被我们遇上,但是却被逃走了,现在都还没有抓到,敢从这天河之中进入我们天界的妖魔可没有一个简单的,如果你遇上了的话,一定要小心,要快点传讯给军主。”方士成说道。
金象缔之前听到蝎尾将军守帐的两位护卫说过前天有妖魔从天河之中出来的事,不过知道的不详细,当下便问道:“那妖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到这妖魔两个字时,心中还是一阵不舒服,因为他自己也是妖,只是妖与魔却不同,然而在很多人类的眼中妖魔是一类的。
“这天河是一道天地法则所化,这你肯定知道,也正是如此,这天地之间任何之处都可进入天河之中,天河滔滔可通天地,所以这天河才一直需要有天兵镇守,也一直需要我们这些人来巡查河域。”方士成说道。
“哦。”
“我告诉你,每年我们这些巡查使之中都会有一些人死在妖魔的手中。”方士成轻声地说着:“可不要给军主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要不然话他又要罚我了。”
“军主?”
“军主就是我们巡查使的两位军主,你的军主应该是李军主,我告诉你,他的脾气可不太好。”
“李军主?”
“李军主是李天王在下界的后人,在我们这里,连将军都要给他面子。”方士成悄悄地告诉金象缔。
听着这方士成这些话,金象缔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因为在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心中不由得暗想,原来人类的世界是这样的。
不过他不太清楚李天王是哪个?
金象缔疑惑地问道:“李天王是?”
“李天王还有哪个李天王啊,你第一次来小心些,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去休息了,在外面一个月,太累了。”方士成说完就回自己的帐中。
方士成离开回去之后,金象缔在这天河水军蝎尾营之中的第一夜就开始了。他一直没有睡,而是看着那巨大的月亮滚滚而动,而那一座天兵神碑,撑起一片星光天幕,同样有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美。
不同的地方,看的景致是完全不同。银辉如霜,披散在这一片军营之中,让整片世界都变得静幽起来。
这一晚,他想了许多,想到了自己当年还是一条蛇的时候,在那一座山中仰天观星月,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来到这种地方。
又想到了死去的慧言师兄与智通师兄,想到那个曾救过自己又带着自己一路的青衣姑奶奶。现在想起那个要自己叫姑奶奶的女子,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位女子是多么渴望能够拜入一个师门,但是在玄天门却差一点就丧了命,又在带着自己前往狮驼岭寻求点化之时,差一点就死在了那摩云洞之中。
一直到后来,自己遇上了师兄,她却被那玄天门的华清阳冲开散了。最后一次见她之时,她正在那一个道姑的旁边,现在知道那个道姑是灵山的观音大士,但是看到那观音大士渡化自己师兄智通的一幕之后,他就特别想问问她是不是自愿的,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修为不足。
月华如银霜披散天地之间,金象缔回到自己的帐中开始修行。直到月华散去,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片金色的光线之时,金象缔醒了出来,正好有人来到了帐前,是一个头顶着一对黑牛角的人。他有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正常看人之时都如瞪人一样。
“军主有请。”他嗡声嗡气地说道。
第五十九章 曾有道祖卷天河
李相赫今天心情非常的不好,因为一大早就有人传灵讯上来,说是自己那个一直都不听话的女儿居然跟一个妖私订终身,已经离开了家,不知去向,这如何能不让他生气。之前他在下界之时,非常严厉地警告过女儿,如果不跟那个狐妖断了的话,那他就去剥了那狐妖的皮。
哪曾想到,昨天夜里他刚从人间回到这天界来,今天一早下面就传讯上来,说那只狐妖居然来到李府前面,直接将自己的女儿给接走了。这让他如何不怒,李家的人居然跟妖私奔了,这不光是丢了他的脸,而且是丢了整个李家的脸。这天下地下,谁不知道丢了李家的脸就是让天王脸面无光。
所以他现在非常地愤怒,只是尽管愤怒,他也不能下界去,因为现在是他当职,他不能以私废公,这个时候肯定有很多人都盯着自己。
“军主,人来了。”这时牛角力士带着一个一身金袍的人走了进来。
金袍人看去非常的年轻,但是那张冷峻的脸合着那一身金袍显得非常的冷淡,让人难以清静。一想到这是个妖,李相赫的心中就有气,别的人不知道金象缔是妖,他是知道的,因为他看了那份诏命。
“你是蛇妖?”
看着李相赫那冷着的一张脸,金象缔回答道:“是。”他从来不避讳自己妖的身份。
金象缔这种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又想起了自己见过一面的那只狐妖。
“既然是妖,那么来了这里,就要谨守本份。如果让我发现你里通外魔,我会亲手扒了你的皮,不管你的后面有谁,听清楚了吗?”
金象缔微微一顿之后,依然回应道:“是。”
他想到了在那万法阁之中抄录各种道藏之时,其中有一本经书之中有这么一句话:“人之神,有随命而生的本命之神,善而养之,恶而斩之。人之神,有随世事而成的本命神,当以道义节之,……”
一开始他并不能够很清楚的理解这本书,但后面有注解,其中意思是说一个人本身就有善、恶之分,当斩除恶念,而养善念,久而久之善念化神,当诸邪不侵。但除善恶之外,另一种修法是修本我之念,这不分善恶,随着自身的经历成长改变,如此这般,养出来的神是需要用道义来节制。这就如各门各派的门规,以及师长的教导,否则的话,本我会变成邪恶偏执之路。
一个人的法术是否锐利恢弘或者是精妙,主要是要看此人的神念如何。如果一个人性情软弱善恶不分,那么他修出来的法也将威力大打折扣。
这也是很多修士在修行的过程之中喜欢到凡间去养神的原因,那就是一种打磨,铸剑尚且要时间,何况炼神。
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将自己送到这里来,虽说是练气,但是修行从一开始,炼神其实也就开始了。
炼神不是练气练法,只能够靠自己的悟。
而现在,自己正在承受着这磨砺。世事如磨石,命神如剑,阴阳为工,不断地打磨。
不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到来,总共十八个人,个个神色不同。虽然长相各异,但一眼看去都是人类,金象缔无法从外表看出他们是人还是妖,不过可以猜到大概大多是人类。
“话不用本军多说,这一个月从今天开始当职。最近天河不太平,你们都给本军注意着点。如若放了妖魔进天界,或者是被本军发现了你们与那些妖魔有染,不要怪本军不讲情面。”李相赫威严地说道。
“是,军主。”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出发。”李相赫大手一挥,众人便出了巡查军的专属军帐,来到天河边上。
这是金象缔第一次这么正面认真地看这天河,之前刚来之时,是背对着这天河走出来,一出现便被立于天河边上的门牙将喝问,然后进入蝎尾军营,还没有来得及看。
此时站在这天河边上,一眼看到的是浩瀚,翻腾奔流的浪花,在阳光之中雪白一片,有烟云升腾,可是奇怪地是没有半点的声音。
在人间,站在河边必有滔滔奔流之声,可是在这里却没有半点声音。
在那河边上有一艘巨大的船,远远地看去,那船身之上有着一层银白的光华泛生,细看,会发现上面的符纹密布。船上有杆旗高高地扬起,旗上面没有字,却有一只巨大的黑色蝎子图案栩栩如生。只看一眼,金象缔竟是有一种被那蝎子阴狠的眼睛盯上了的感觉。
李相赫当先上了这一艘船。金象缔最后上的船。他跟这里的人都不熟,又不是那种喜欢主动说话的人,故独自站在船弦边上,看着那翻涌的河水,心中想着如果是落入了这水中会怎么样。想到这里,旁边突然有人说道:“第一次来到这天河上,感觉如何?”
说话的人有着一缕黑须,看上去眉目温厚,身上一件阴阳道袍,戴黄冠,腰间挂着一块天河法令,除此之外并没有见有其他的法器饰物。
“非常不可思议。”金象缔说道。
“任何人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这天河都会有这样的感慨。据传当年玉清道祖想要将这天河卷起,炼成一件法宝,花费了百年时间,最终仍然是放弃了。”
金象缔很惊讶,他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他师父倒是常常**,但是这些事却讲的少,除非是有机会之下才会讲。而他在万法阁之中抄录的那些书都是法术,并无这样的传记耳闻之事。
“要将这天河炼成一件法宝,那得多大的神通法力。”金象缔感叹道。
“是啊,道祖的境界,我辈只能仰视。”
“那玉清道祖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弃的?”
“我也只是听门中长辈偶然讲起,其实也做不得准,连长辈也说这是外传,不知真假,毕竟没有人见到道祖,也没有人敢去问。传说这天河的这一道法则渗入这个天地各处。天下河流水源,皆是由这天河的法则分散而出,但凡有水的地方,必定与这天河相通。即使是那幽冥血海,以及那一条神秘莫测的忘川,都是与这天河相连的。”
金象缔看着这河浪翻腾却没有半点声音的天河,心中再一次地震惊了。
“也正是如此,这天河之中常常会出现妖魔,有些是在偶然无意之间从别处进到这里来的,有些则是处心积虑通过天河进来的。”温厚道人再次说道。
“当年道祖必定是知道这些,但他还是想要将这一道天河法则卷起炼成法宝,可见道祖之神通。”金象缔不由得感叹道。
“不知道友来自于哪里,此事虽不知道真假,但也是流传甚广的一个传说,道友为何不知?”
“我来自西牛贺州一处小地方,偶得机缘才走上修行之路,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看道友谈吐,想必是出自于大派的吧。”金象缔说道。
“派何需大,法真即可。贫道修的是太清一脉玄都法,看道友一身清灵,想必所修必定不凡。”道人说道。
金象缔笑了笑,说道:“不过是胡乱修了些东西。”
两人就这样站在这船头聊了起来,一直到金象缔下船这才停止。他知道那道人名叫通云,倒是一个性情温和又无门弟之见的人。这是除了慧言师兄之外,又一个给了他好感的人类。
船在天河上航行,一路上不断地放下人来。每一位巡查使都有一个自己规定要巡查的河段,十八个人分巡百里河段。
金象缔初来,不知道这究竟困难还是容易。不过他从跟那个通云道长聊天中知道,如果遇上了事,那绝对不会有简单的事。如果不遇上事的话,那就是非常清闲的,只管修行即可。
一转眼之间,船便已经远去,这茫茫的河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举目四望,正前方是望不到边际的天河,身后则是云海。
这一路上通云道人说了很多,比如说这一片与天河相连在一起的茫茫云海,就是当今天帝布下云海法禁。云海之下是人间,云海之上就是天界。而想要从这天界下到人间去就只有通过那四座天门,或者是神通强大到直接穿过这云海法禁。
金象缔问过他,这天界到底有多大,他说他也不知道,并且说典籍之中记载天界原本并没有这么大,但是因为天帝的法力不断地提升,这天界也就越来越大了。
看着这茫茫的云海,他不由的想,这天帝的法力得有多广大啊。
不过因为这天河的存在,所以这天界的其中一道边就是这天河。而想要横跨过这天河,除非有通天法力,即使是缔结了法象的人也无法横渡这天河。
曾有人试图横渡天河,但是最终却被河浪卷回岸边,虽然没有死,但是一身的法力却在这天河之中冲洗的半点不剩下。有人问他为什么会被淹入天河之中,他只说自己不断地飞渡,不知过了多少日夜依然没有见到边,突然一个恍惚,竟是发现天河的浪花在自己的头顶,将自己翻卷入河中。
第六十章 公主化鲤游天河
金象缔站在天河的边上,脚下的河岸是大地。只是这河堤在金象缔看来,更像一道连绵禁法,不让天河肆意在天地之间各处冲刷席卷,细看像是黑色的土,不知的话,谁也不会想到这其实是天帝一手布下的禁地。虽然不能够将这天河完全给束住,但至少让这天河不至于冲进他的天界之中,而且不会让这天河冲卷到别处去。
他蹲下身来,忍不住用手去触摸那天河浪花,在那船上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做,只是不方便。
伸手入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手上传来,非常的朦胧,有点像是无数沙尘划过自己的手指,隐约之间,他仿佛听到了风的呼啸声。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来这里是来修行的,相信其他的人来这里其实也是来修行的。
小心的将神念去触入天河浪花之中。
“轰……”
强烈的混乱涌入思感之间。通过神念感应的天河,竟是一片混乱,他仿佛感受到火焰、雷霆,感受到这世间的一切狂暴混乱在这里,每一朵浪花之中都似有一道法,彼此相撞之后粉碎,然后融合为一道新的法化为一朵新的浪花。
他的神念才一接触便已经收回来了,他可以肯定,如果是掉入这里面,想要再出来,那就要看运气了,因为如果用法术来护身的话,法术会被河水瞬间冲散。
“这天河果然不愧为一道天地法则所化,如此神秘而强大,也难怪道祖会想要将之卷起炼成法宝。”金象缔心中想着。
他沿着河堤而走,一步一步地走着,双眼所看到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左边是茫茫的白云,右边是茫茫天河,他走在这上面,就觉得自己像是蝼蚁一般。
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是自己一个人,初看这景色,自然是浩瀚震惊,但看的久了,难免觉得荒辟。金象缔走了大概三天,便开始一边巡视一边修行起来。
师父布置的功课是结符十八层,金象缔现在才结符七层,他开始在自己行走的河段河堤上摄取这天地灵气入丹田之中结化为灵符。每一个门派修行的不同自然就在于这丹田,有门派的符最后结成了如丹,有些如霞光,有些似山川,有些似树木花草,各不相同。即使金象缔也不知道当自己结完十八重之后丹田之中会是什么光景。
只是当他开始边走边修行之时,那隆隆的河水奔涌的声音却让他无法平静下来,这在别的地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那奔流的河水竟是在思感之间呈现,他知道这是受天河法则的影响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地习惯下来,每天在这一段河堤边上徘徊行走,一转眼之间,一个月就过去了,又被那蝎尾船接了回去,然后换另一批修士巡查。
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了,他在这里修行,也与一些人交熟,其中关系最好的自然就是那个通云道人,与他之间谈论最多的则是修行之事。而另一个熟识的则是一个叫巴四的年轻人,金象缔知道,他是一条巴蛇得道,天生就有一种能够遨游虚空的能力,实力很强,能够来这里,是走上清一脉的路子。
虽然这个巴四实力强,可是他却有一个毛病,非常喜欢打听一些事情,尤其是天界众仙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最近说得最多的当然是李相赫的女儿跟那狐妖私奔之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的,说是其实李军主的女儿早就被那狐妖给睡了。
上上个月李军主下界去,亲自去将自己的女儿找了回来,可是仍然被那个狐妖跑了,只是自己女儿肚子却已经大了。现在是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据说连李天王都问过这事了。
还有一件事,金象缔第一天来的时候,听说有一位仙子要来,但是却没有来。巴四说最近可能要来,而且还是元帅随着那位仙子一起游这天河。
金象缔问他,这天河水军之中谁的神通最大。巴四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元帅,元师修天罡道法,通三十六般变化之术,一杆九齿钉钯下更是少有敌手。
金象缔没有见过这个元帅,但是不妨碍他将这些记在心,又问除了元帅之后,谁的修为最高。巴四则是说道:“元帅之下就属四位天师了。只是这四位天师谁的修为最高,可说不清楚。他们也没有比过,不过,硬要说一个的话,可能是吴天师。”
“对了,说到吴天师,你应该不会陌生吧。”巴四说道:“你居然将吴天师侄子的一个名额顶替掉了的。据说,他是准备让他的侄子来这里的,可是最后来的却是你。哎,你说说,你走的是谁的门路,居然让吴天师的举荐都没有用啊。”
金象缔自己心中都不明白,他如何能够回答得了这巴四,只是说下界女王祭天,天宫降诏,正常的路子。
巴四的眼神明显不相信,他觉得金象缔的身上有着秘密,不由地围着金象缔绕着圈走动起来,一手摸着下巴。
金象缔也懒得理他,而是问那位来游河的仙子是谁。
巴四立即兴奋起来:“听说是叫嫦娥,属于这天上地下最美的仙子。”
“各人眼光不同,这世上哪来的最美。”
“自然是如此,但是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想必是真的美极了。”
这些只是他与巴四在休息日之时闲聊,他最主要的时间当然还是修行。
不管这天河有谁来,也不管别人发生什么,他的任务就是修行。
这一日,金象缔又在河堤上走动着。突然,他在河中看到了一条鱼,一条金红色的鱼,非常的漂亮。那鱼正在河浪之中奋力地游着。当看到这只鱼之时,金象缔心中一个激灵,因为这天河之中不可能有鱼的,那这里出现鱼,又是从哪里来的。
而那一只鱼似乎累极了,它努力地朝着岸游来,方向正是金象缔所在的方向。
在这巡河的过程之中,无论是见到什么生灵,一律是要杀死的。现在金象缔要做的就是直接将这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鲤鱼杀死,他心中一犹豫,因为他没有从这鲤鱼的身上感受到妖气。
那鲤鱼已经靠近了岸边,金象缔蹲下身来,伸手将之抓了起来,鲤鱼并没有挣扎。
当他将那鲤鱼抱上岸,捧在手上看之时,凝视着那鲤鱼的双眼,只见这鲤鱼的双眼之中透着七彩,最主要的是竟有着智慧生灵的神意,它似乎在愤怒。
金象缔心中一惊,可还没有来得及松手,那鲤鱼已给化为一片七彩烟霞,烟霞之中一柄剑朝着他的眼睛刺来。
他急忙后退,手一挥,一片法光涌生,迎着那剑而去。同时手已经捏着那天河法令,灵气涌入其中,一片河浪在虚空之中涌生。
天河法令一用,其他的人就会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
那一片彩霞之中,响起一声娇喝声,剑上光华灿烂,竟是将金象缔挥手而生的道法刺散,然后又来势不减地刺入了那一片应天河法令而生的河浪之中。
天河法令一动,隐隐之间仿佛有一条虚无的河浪在天空之中出现,欲将那一个彩衣女子卷入其中。
“你敢伤我。”彩衣女子大声喝道。但是金象缔如何会听她的,天河法令所化河浪竟是极为强大,瞬间将那女子卷入其中。
只见那彩衣女子手中突然爆发出一片灵光,灵光之下,河浪顿时散了,而金象缔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朝自己镇来,虚空之中无边的灵气结化为一座宫殿朝着自己镇压而下。
金象缔心中大惊,面对着那宫殿虚影,他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反抗。
远处李相赫军主本来已经赶来,但是看到这一座宫殿虚影出现之后,立即驻足,然后当做没有来过一样回头转身走了。也有些别的赶来的巡查使一个个都快速地回头,当做没有看到。
金象缔被那无边的镇压之力镇着,浑身不能动弹,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与这整个天界抗衡。
那边的彩衣女子柳眉带煞地盯着金象缔,怒道:“你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金象缔心中愤怒,却根本就还不了手,这种威严,显然不是来自于那个彩衣少女,而是来自于她手上的那一块紫色的法令。
“你擅闯天宫,我是依天河法令行事。”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个女子可能并不是外面进入天界的妖魔,而可能本身就是这天界的人。
“哼,如果不是念在你尽职的份上,就凭你刚才的行为,我已经将你直接斩杀了。”
“你给我记住,今天我在这里出现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那彩衣女子说道,手中紫色令牌光华一收,天空之中那宫殿般的法象瞬间散了。
说完,她便化为一道彩光朝着那云海深处遁去,那个方向是天宫所在的方向。而刚才她手上的令牌光华散去之时,金象缔看到“灵宵”两个金色的字。
在那女子走了之后,李相赫又突然出现了。他来到金象缔的身边,警告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听到了吗?”
“是,军主。”
李相赫点了点头,然后便又走了。倒是巴四感受到了动静来了,说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小命难保了。”
金象缔脸色也不太好,问道:“她是谁?”
“她啊,应该是四公主,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但是我猜肯定是她。”
“四公主?什么四公主?”
“在这天界,还有哪个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