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八人夜话(四)
小道士听到这么大言不惭的话,脸上出现嘲讽的神情,但是陈圆圆并不想看他的脸。
他在最后想了想自己的计划。
他以和他身材不相符合的敏捷弹射了出去。
虽然很快,但是小道士还是放下了心来。
看来眼前这个胖子的确是在胡乱吹嘘,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小道士浮尘一扬,手捏道家宝印,准备一印震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陈圆圆没有小看这个看起来就很古旧的印,但是他还是一拳轰然捣在那印上头,一时间竟然雷电四溅,一种不是人间的威严一瞬间一胀一缩,消失不见。
陈圆圆的右拳都好像是被那雷电烤焦了,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疼痛蜷缩的样子,又是一拳打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小道士几乎快惊着了。
那一方宝印可是自己的师傅这次下山之时偷偷塞给自己的,说是运用了千年雷击石,里头参杂了许多公鸡的冠血写成的符篆,细细打磨了许多时日而成的,不但对着阴魂恶鬼有着天然的恐怖效力,就是对于人,也能生生电死。
也能说,这就是自己下山逞威时的依仗。
但是怎么可能这方宝印碎了?
但是怎么可能这个胖子怎么可能没事?
小道士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但是陈圆圆不是,所以直到陈圆圆下一步的进攻到了眼前,小道士才慌乱的应招。
毕竟虽然是温室里的花朵,但是七品的底子在那儿放着呢。
小道士一招“引水入渠”堪堪避过拳风,袖子里面就飞出一摞子花花绿绿的黄纸来。
迎风而大,见人则燃。
虽然一个个只有拳头大小,但是胜在数量众多,小道士估摸着这胖子怎么样也得避过这个锋芒,只要一退,那么自己就有了机会。
但是陈圆圆不这么想,难得逮到机会,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紧闭眼睛,陈圆圆憋着一口气,就是一个头槌。
小道士毕竟也是一个高手,见到这样,也起了凶意,提起一口气,也是一个头槌碰上去。
“咚”的一声,小道士在这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撞上了一座山丘,火星子飞散只见,脑袋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反观陈圆圆的头却只是微微扬了一下,就恢复正常。
内力外吐。
陈圆圆得理不饶人,绝不给小道士一点可以休息的时间,又扑了过去,近身作战,双手攀附之间,竟然是一副狂蟒绞树的样式。
小道士眼前黑斑点点,眼见自己被胖子缠上,那胖子的肌肉好像活着一样,蠕动着,里面包含着生生不息的力量,竟然一时之间挣扎不开。
于是小道士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丹田气海之间的内力“砰”的化开,气势陡然上升,想要挣开陈圆圆,陈圆圆却早就在小道士发功之前又用力锁住小道士,但觉一股大力重来,一时间,肌体裂开,血液飘散。
小道士只觉得锁身一轻,立刻便轻身一纵,他相信以自己的功力,撞破屋顶飞出去还是完全可以的。
他不想留在这里和这个疯子拼命了。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不值当。
不值当自身受险来做这样的事。
本来小道士只是来虐杀陈圆圆的,在他想来,宝印在手,杀一个陈圆圆这样,能够搏命才能杀掉八品的人,明显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不过是自己手痒痒来做的事情罢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其实自己是怕了。
他惜命。
在这种不要命的战争中,要命的不一定会活着,完全不要命的也不会一定就是死。
但是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对方命重要的,十分水准却只能发挥个五成左右。
看到对方悍不畏死的,自己怯意先生的,那五成都发挥不出来,何况对面又是一个小菜鸟。
所以他决定要跑。
但是陈圆圆不想让他跑。
陈圆圆忍住疼痛,事实上,也不需要他怎么忍,本来就不是太疼。
脖子间的那道血痕竟然现在已经奇迹般的愈合了,只剩下一条红线,那是新长的肌肤,颜色与老皮不同。
而被雷电烤焦的拳头,死皮已经掉落,竟然也愈合了。
陈圆圆只觉得被电的那只手酥酥痒痒的,连带着自己的筋脉酥酥痒痒的,最后汇合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也酥酥痒痒的。
一时之间,自己的伤势竟然在这片酥酥痒痒中愈合的七七八八。
陈圆圆也蹲下来,猛的向上一仆。
那爆发力就如同健壮的狮子奋力的一扑,小道士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有力的手握着,而自己的头顶,离顶棚只剩下一张纸的距离。
小道士想发出一阵怒吼,可惜,做不到。
陈圆圆像是甩破抹布一样把小道士摔了下去,自己撞着顶棚而出。
尘土飞扬间,陈圆圆向鼎魔那儿一瞥。
鼎魔受了伤,重伤,大腿上的静脉好像被割破一样,血流个不停。
撑不下去了。
但是陈圆圆无暇顾及他。
小道士在空中转身,卸掉力道,伏在地上。
而陈圆圆还在空中。
无处借力,无法使用招式。
小道士现在不管是逃还是继续向陈圆圆动手,都很方便。
所以小道士再次扬起了得意的,不屑一顾的表情。
他选择了继续杀死陈圆圆,他觉得陈圆圆拼命,现在他想拼也拼不到自己。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臃肿的活靶子罢了。
所以他一拍地面,狂风卷起,流莺式。
那伸出的手掌上面莹莹散着清光。
那是外放的真气,比宝刀还锋利。
这才是七品的真正能力,哪怕小道士平时在山上精心研究的是符篆篆刻,但是他也是一个高手。
没有经验的高手。
陈圆圆看到小道士拔天而起,心里说实话有些小叹息。
看来自己在地上的布置用不上了,又得自己放血了。
转眼之间小道士就到了陈圆圆眼前,陈圆圆对着他笑了笑。
然后在那小道士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伸手握住了小道士的手。
付出的代价就是陈圆圆那条手臂被划开,有些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但是陈圆圆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温柔的说:“记着,怕死不是好汉子。”然后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毫不犹豫的扭住他的脖子。
“再见!‘
咔嚓一声。
第198章 八人夜话(五)
顺手就把尸体搜了一遍,陈圆圆一直坚信,要发财,先搜人衣裤。
杀手身上什么也没有,陈圆圆想想这也正常,毕竟这位杀手是有道德节操职业素养的人,身上是不会带任何东西的,毕竟,能被派来截杀周不安的人应该是有几把刷子的。
那么就剩下这个小道士了。
小道士身上妥妥的又是一摞子一百一百的银票,陈圆圆撇嘴,道:“什么出家人。”说着,老实不客气的把这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陈圆圆主要是在找前面战斗中那小道士用来迷惑自己也好,攻击自己也好,反正就是那些符,但是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估计是刚才那一瞬间用光了。
再仔细搜搜,陈圆圆奇怪的发现这小道士居然连可以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身上除了这个再加上一本白本子书也就没有什么东西了,不由得感到奇怪。
按理说,现在行走江湖的道士,不管是野观里的道士还是朝廷册封的正统道观,都会有类似于信件证明什么的东西,身份高的,比如承天观,比如朝阳山,都是用的美玉做牌。
但是现在这个小道士身上就没有。
那么这个道士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要知道,道士没有信件证明,那么这个人寸步难移,除非是通过一些官方的特权手段或者黑面的不法手段。
不论是哪一个,都说明这个道士的身份不简单。
想完了这,陈圆圆就有些发愁——死了一个八品,一个七品,这怎么算?
慌有点难圆啊。
那么就只能把场子变得更加乱一点了。
陈圆圆向外面看去,鼎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但是他旁边的天足一定是死了——死无全尸,头颅被人带走了。
杀手一个没留,全部走了。
陈圆圆走到街中央,看见鼎魔和天足泡在血水里面,但是陈圆圆丝毫不以为意,伸出手指探了一下鼎魔的鼻息,发觉他还有呼吸,立刻扯下身上的衣服,紧紧的扎住腿上的血脉,防止他流血过多而死,然后直起身子看向四周,寻找有没有什么药铺医馆什么的。
忽有一阵大风吹得陈圆圆眼睛都睁不开来。
但是陈圆圆不用睁眼睛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气势全部开启的周不安就相当于一座燃烧正旺的鼎炉,可以融化一切,那有力的心脏勃起声音,那血液奔流的声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来自他体内的强大血气味道。
这不是那个粗衣汉子的身上的味道,不是他那股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若有若无的,让人感觉恶心的血腥味道。
是真真真实实的,从奔腾血液里蒸发出来血浆的味道。
只是现在这个汉子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的说话,他只是问道:“东西呢?”
东西,只有可能是情报了,所以陈圆圆很快的说道:“他们拿走了。”
周不安不见了。
在陈圆圆的眼前,连陈圆圆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样不见的,再出现时,已经在附近的屋檐上。
他不需要问陈圆圆杀手朝什么方向走的,因为他是周不安,是一个有着鹰的眼睛,狼的嗅觉的男人。
陈圆圆若是没有手里这瓶药,还以为刚才的都是错觉。
概因周不安实在是太快了。
天空中远远传来周不安的声音:“带上他回去。”
陈圆圆看了看鼎魔的样子,犹豫着能不能他这样子能不能动,然后把那药抹在了鼎魔受伤的腿上,看但是那白色药沫却被流出来的血液冲散,一点没有起到作用。
陈园园皱着眉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什么,于是路上出现这么一幅场景,一个小胖子推着一辆车子,上面用被子堆在一起,上面躺着一个人,只是这人浑身是血,连带着那被子都被浸入了血,染得红红的,甚至有的地方还有点发黑。
万幸陈圆圆走了不远,就找到了一座医馆药铺,陈圆圆蛮不讲理的拉开正在诊病的看来员外模样的人,就要给鼎魔包扎伤口,止血。
那员外冷哼一声,十分不满,道:“你这人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合着你是有人教没人养是吧。”
说话间,就有几个踮着肚子的大汉神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陈圆圆已经懒得废话了,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这个员外的信心让他可以无视自己带来的这个人已经快断气的事实。
所以陈圆圆直接就上了手。
看着惊呆了的大夫,陈圆圆把最后一个人的脑袋磕在了药柜子上,说道:“大夫,能看病了么。”那大夫才恍然大悟一样,赶忙走了出去。
陈圆圆搓了搓手,把那几个汉子连带着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员外郎顺手扔出了药铺,但见那大夫神色为难的对着陈圆圆道:“实不相瞒,您这病人实在是失血太多……他,他不好治啊。”
陈圆圆脸色一暗,闻言道:“用最好的药。好不好,不用你来负责了。”
那大夫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立刻就去了。
陈圆圆坐在那门槛上,看那马夫匆匆把那员外送上马车,驾车走了,走时候,那员外还不忘留下怨毒的眼神。
只可惜陈圆圆完全不想鸟他。
他只是有点可惜周不安留给自己的东西。
原本就不多,三个,今天为了掩饰现场不得不用了一个,其余还有两个,这可是能够救命的东西。
而且今天看这鼎魔的样子,估计是凶多吉少,看这样子,今天这一天之内是又折了天足,谛听两个,再加上里面躺着的一个,就是三个。
到底是怎么样重要的东西,才会要求周不安手下的精锐出手?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有这么多的八品杀手为他卖命?
倒是什么情报,才能让周不安连为鼎魔止血的时间都没有,跑去追人?
章文理来平安州难道真的是平调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势力在插手这场斗争?难道又是承天观?
但是承天观贵为国教,为什么会和国公府的人,朝廷未来的重臣相为难?
陈圆圆越想越乱。
第199章 八人夜话(六)
直到鬼医出现。
鬼医坐着马车,断指和哭鸦都是骑着快马来的。
看到陈圆圆,两个人一言不发,扯着鬼医风一样的进了药铺子去看鼎魔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看陈圆圆是蹲着的,哭鸦也蹲了下来,问道:“是谁干的?”
陈圆圆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哭鸦有些恼怒的一巴掌拍在了门槛上。
陈圆圆想说点啥,但是却听到声声急促的马蹄响。
陈圆圆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远处街上出现了好几匹健马,端坐着数个彪形大汉,孔武有力,看那顾盼之间的眼神流动,就知道不是庸手,在那后面,还有一张陈圆圆熟悉的脸面——前面赶走的那个员外。
健马人立而起,那几个汉子勒住马匹,尘土飞来,逼得陈圆圆不得不拿袖子遮住脸。
只见那员外郎越众上前,看着陈圆圆,发出阵阵笑声,道:“谁给你的狗胆竟然还敢在这儿?也不知道打听打听我的名字,这儿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哭鸦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那员外郎,问道:“怎么回事?”
陈圆圆无奈的道:“刚才赶走的一个病人。”
那员外郎看见这前面坐着的俩人面无惧色,竟然还在谈话,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由得越发生气,抬起鞭子,指着那两人个人道:“给我打死,出了什么事,老爷我顶着!打死他们的,赏银子千两。”
那几个大汉本就是那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游侠儿一般的人物,听说千两银子,虽然觉得这俩人有点邪性,但是有钱可拿哪顾得上那么许多,之间为首的一个人提马一纵,看那样子就要把陈圆圆踩死在马下的样子。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像是前几日在街上撞死了几个乞儿,血溅当场,又有哪个人敢上前盘问了?
现在看起来,眼前这个胖子和那些乞儿也没有什么两样,有了后面这位大金主的吩咐,就算是踏死了,又值当个什么?
难道官府还奈何得了我不成?就是抓了我,不消三两日也就放出来了。
他想的很美。
但是陈圆圆不是那个小乞儿。
只听见陈圆圆怒吼一声,随即在那员外郎惊恐的眼神中,一拳轰飞了那匹健马,只听见那马哀鸣了两声,侧飞而起,把那马上骑士压在底下,想起响亮的“咔嚓”骨裂的声音。
其余马上的骑士见状,立刻拔刀动枪,就要围上来再行场子,哭鸦见状,突然大喝一声:“谁敢?”
那员外郎哆哆嗦嗦的躲在众人后面,见状,立刻大喊一声:“给我上,我舅舅是衙门里头的师爷,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那些大汉听了员外郎的话,有些意动,握着武器的手攥了紧,谁知道哭鸦直接从怀里面掏出来了一张印着红章的大纸并着一块牌子,高声呵道:“我乃是平安州捕头,不想要吃牢饭的,现在滚!”
那几个大汉面面相觑。
原来这一州之间设置的捕头,都分为几等,最下等就是捕快,往上走依次是捕头,总捕头,三等锦衣捕快,二等锦衣捕快,一等锦衣捕快,三等锦衣捕头,二等锦衣捕头,一等锦衣捕头。
到达了三等锦衣捕快,就可以有资格向更高处爬,比如说,听风台,比如说,内侍卫,比如说,军部亲兵。
但这也只是有了资格,有了资格和可以之间,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却是横挎着一道大大的鸿沟。
但是现在这个身份也就够了,实际上,那群汉子很清楚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听到员外说出自己的后台时候丝毫不怵,还敢这么做的人,要么是胆子大,本事高,不怕的二愣子。
还有就是人家后台大的不把那个小小师爷放在眼里的大人物。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惹得起的。
就算把自己抓进去很快的捞出来,有了这个捕头的“照料”,估计出来之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值当。
所以听了这话,那领头汉子在就滚下了马,原本凶煞的脸上立刻洋溢起了讨好的,谦卑的笑容,道:“小子初来乍到,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冲撞了哥哥您来,您大人大量,大人大量。”说这话,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子,好像有二十两重量的,塞到哭鸦的手里。
然后牵着马,就要走。
那员外郎看到这样子,也急了,道:“哎,你们怎么这么的不讲信誉?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平安州府混了?”
那领头大汉也是一脸的歉意,道:“对不起了您啦,实在是您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蚂蚁掺和不上啊,这是您的银子,定金,那后面的我们也不要了,算是白折了一兄弟。”说完,甩头就走,怎么拉也拉不住。
留下那员外一个人看着慢慢逼近的两人满脸惊恐,想要打马逃遁,冷不防一个老农民一样的人物从店里头冲出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绳子,那马竟然就半步都做不得了。
眼看那煞神越走越近,员外吓得直想哭,狠狠一鞭子朝那手打下去,却被另一双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拉,拉下马来。
陈圆圆看着那员外郎在地上一滚一滚的,成了一个土团子。
那员外郎看见陈圆圆,不亚于看见了鬼,不停支着身子往后爬去,还一边色厉内茬的说道:“你别动我啊,州府里面的师爷可是我亲舅舅啊!”
陈圆圆呵呵一笑,道:“我就喜欢闯点小祸,现在看起来,打个师爷的亲侄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扑上去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脚相加,那员外郎惨叫连连,但是那哭鸦和断指却一点都不满意。
“还是太业余!压榨不出该有的东西。”哭鸦评价说。
“要不我们上?”断指问道。
“鬼医那边呢?”哭鸦问道。
“他还在救治鼎魔,不过据他说,死不了。我站在那儿碍事,就把我赶出来了。”断指道。
“哦!上吧。”哭鸦走了上去,拦住了陈圆圆,说道:“我们专业的来。”
第200章 八人夜话(七)
陈圆圆听着那骇人的惨叫声,百无聊赖的数着手里的一踏踏银票。
最近明显是发了大财的节奏,刚才哭鸦很开心的走了出来,递给自己一张地契,看起来好像是城中某处车马行的,说是有福同享。
连车马行都给了出来,可想而知这次被整的有多么惨了。
到底是专业的,有执照的人。
这么看起来,手里的这银票反而倒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了。
陈圆圆把那票子做成扇子状,扇风不止。
怀里还有一本书来着,但是可惜不能现在拿出来就看,心痒痒的。
不知道现在周不安追上那人没有,总觉得平安州要变天啊。
里面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陈圆圆也停止了胡思乱想,看哭鸦和断指走了出来。
断指和哭鸦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一脸的严肃。
“怎么了?”陈圆圆好奇地问。
断指低下了头,倒是哭鸦对陈圆圆说:“我们刚才逼问得狠了,那厮说只要放过他,他就告诉我们一个消息。”
陈圆圆问道:“很重要?”
哭鸦摇头。
“很私密?”
哭鸦摇头。
“要保密?”
哭鸦还是摇头。
陈圆圆长出一口气,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了?”
哭鸦露出一副“我也很奇怪的神色”说道:“刚才那厮说城里有名的王老爷三个月后生日,邀请众人前来给他庆生。”
陈圆圆“哦”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王老爷可是平安州里面最有名望的士绅,手底下良田店铺无数,据说城里有一半的绸缎行都是他开的,远的不说,就是在城外的几个小乡里头,十个人里头就有四五户人是王老爷子的佃户。”
“王老爷子也在平安州颇有贤名,收租不重,有什么事情来找他也一并办到,平时铺路修桥,造福乡里,有人甚至在家里立上生祠来祭拜他。”
“当然,这么一个人在邪道横行的平安州立得住脚,说明他也不像我们见到的那么简单。”
“这样一个人在他寿诞时候请人来过寿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哭鸦脸色古怪,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那姓王的寿诞其实早就过了。”
“过了?”陈圆圆也愣住了。
“要是过了也就罢了,”哭鸦接着说道“问题是你知道这会他都请了什么人嘛?”
陈圆圆摇头。
哭鸦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请了安宁寺罗汉堂首座,当代的活佛神僧至正大师,菩提堂首座至安大师,还有无双宫护法韩星杨炎——就是那个拆了章大人前宅的那个人,无双宫当代众花房花魁之首,水仙姑娘。”
“他还要请周不安大人,章文理大人一同前去……他还想邀请魔门三杰,邪道至宗等邪道,魔道巨擎一起去赴宴……”
哭鸦的声音好像是中了风。
“一个小小的土财主,竟然说丧心病狂的想请那么多的神仙一样的人物参加自己早就过去了的寿宴,他不知道这很可笑吗?”
“但是更可笑的是,据这个员外样的人物说,无双宫竟然已经答应,至正大师已经带了罗汉堂的几个金身罗汉已经在路上了。”
“这件事情震动了一个江湖!”
“曹国朝堂,旭日神朝,蜀国等都知道了消息,但是我们,就在这里的人,竟然没有得到哪怕是一丝一号的消息。”
“我们反倒是外人了。”
“我的天啊!”哭鸦抱住自己的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陈圆圆也震惊了。
这到底意外着什么?
安宁寺轻易从来不涉足于江湖,特别是曹国,无双宫的花魁,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当今皇太后相召,那也得天子亲书,许多礼物,王族亲去,才有可能得到答复。
以无双宫的势力,不至于怕了曹国,那就是一个悬在域外的宗教国家,独然于世外。
这个王老爷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无视魔门,邪宗,佛门之间的间隙渊源,一次性就请全了这些人。
这还是自己长大的那个平安州么。
要是那个王老爷真有这么厉害,那么他请周不安章文理是为了什么?
他请这么多人是要干什么?示威么?又不至于,正是太大,不值当。
那么还能说明,他请周不安,章文理是要他们表明一种态度,是要他们代表朝廷。
“那个王老爷到底要干什么?”这是陈圆圆的疑惑,也是章文理的想法,也是曹国最富贵的那个老妇人的想法。
听风台的耳目总是很灵通的,特别是他们知道自己的上司想要知道什么的时候。
“还有这个陈圆圆,又没有画像?怎么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老妇人不满的道。
听风台的“蜂后“立刻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来,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摇了摇头,接过纸,道:“你们呀……“
话没说完。
因为老妇人展开了那张纸,看到了那画像。
“蜂后“惊讶的看到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瞬间变了脸色,五官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蜂后“立刻低下了眼睛,平时杀人无数,手下有无数探子杀手的听风台首领脸上汗水猛地往下直淌,两腿战战,竟然站都站不住了。
老妇人没有理他,只是说道:“念,你们查到的资料。“
“是,“”蜂后“声音发着颤,老妇人却好似没有听出来一样,捏着那张纸”陈圆圆,十七岁,据查好似是当年的许道道灭门惨案里面的幸存者,十年前或者更早出现在平安州,以一间老牛肉铺子为生,其店主为一个黑脸老汉,五十余岁,陈圆圆称其为‘叔’。“
“还有一个白面书生,好像是两人亲戚,数次科举不中,只好潜心在牛肉铺子里面做账房,未婚。“
“够了。“老妇人打断了他说的话。
“你下去吧。“
“蜂后“听了,如蒙大赦,立刻倒退着走了出去,老妇人看着阶下的那滩水渍,张开嘴自嘲的笑了笑。
“何必呢!安安稳稳的活着多好。“老妇人有铺平那张纸,把那上面的褶皱慢慢的,慢慢地抚平。
然后眼泪就不停地流出来。
打湿了纸,打湿了自己脸上的皱纹。
她开口,在空荡荡的大殿上。
“杀了‘蜂后’,然后召集暗侍卫,今天晚上告诉赵默,我不想见任何人。“
34.巧射弩
李国涛听了陈圆圆带来的消息,久久不言不语,看不出在思索什么,过了半响才开口道:“现在看起来,这小小的平安州有可能会成为这场风暴漩涡的中心,一个不慎,就连章文理也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趟子水越来越浑浊了,就算是曹国江湖前五十年,都没有这么热闹。”李国涛说,然后郑重其事的道:“还有就是,少主千万不要在此期间胡乱动用化龙诀来吸人功力,不然被发现就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陈圆圆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老爷,王老爷……”李国涛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些时候,陈圆圆被章文理叫到了书房,一进门就开口说道:“明日你就随着周不安巡视四门,维护治安,早读晚读与磨练,这些时候便都停了。”
陈圆圆一愣,道:“知道了。”
看陈圆圆愣住,虽然没问为什么,但是章文理还是温和的解释道:“这样安排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你喜武不喜文,想要做将军,但是首先,还是要读兵书,强身健体,不然怎么指挥千军万马,怎么样万人之间取敌将首级?“
“但是你要知道,学问你是可以慢慢关着门研究的,但是武功不能,多练多看,再加上几分悟性方才是上乘手段,想必周不安手下已经告诉你了,近几日,恐怕这座城池不安宁。“
“这正是你去见见世面的好机会——这可比这几天读书有用多了,况且这几天真正有身份的人也不会前来,倒是也算安全平静。“
“明日便去吧。“
从章文理那儿出来,陈圆圆明显脸上有点雀跃,有点担忧,但其实陈圆圆心里想的和这些都不搭关系。
陈圆圆想的是,章文理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出去见见世面这么简单?
这章文理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看不懂。
但是那又怎么样?做好自己就行了。
陈圆圆从章文理书房出来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鼎魔,到了鬼医那儿,看到鼎魔还还是没有醒来,脸色白的和纸片一样。
鬼医告诉陈圆圆,鼎魔失血过多,幸亏身体强健,才没有立刻就毙命。
但是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是不清楚。
陈圆圆回到了自己屋里,静下心来,慢慢的修炼起来,直到夜半时分才睡着,第二天,就有人叫开了陈圆圆的门。
陈圆圆朦朦胧胧开了门,看到一个久违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璜”。
“你来干个啥?”陈圆圆揉揉眼睛,问道。
“璜”还是没有和陈圆圆说话,她面色冷漠的直接塞给陈圆圆一个东西,然后转身就走。
当然,像是“璜”这种姿色的美女,就是冷冰冰的,也自有一股冰山美人的样子,看上去也是令人赏心悦目。
说不好还有男人专门喜欢这个调调,越冷的越喜欢,越追不上越爱追。
总之,我们可以总结出来,这是一种“贱”。
但是陈圆圆明显不是这种人,他也喜欢美女,但是相比如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美女就不算啥了。
所以他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向了“璜”塞进自己怀里的东西。
像是一个小型的手弩。
陈圆圆把玩了一下,这个时候,李国涛也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陈圆圆手里拿的小巧手弩。
“巧射弩?”
李国涛道。
“巧射弩?”陈圆圆反问。
李国涛把陈圆圆拉进了屋子里面。
“这把手弩是就是巧射弩?”陈圆圆问到。
李国涛点头,道:“这就是帝国秘制的巧射弩,一般常用在暗侍卫和听风台工蜂密探的身上,因为这个手弩轻巧方便,威力奇大,所以被朝廷列为违禁品。”
陈圆圆把玩着手里的手弩,道:“原来如此,那么‘璜’给我这个东西就是出于周不安或者章文理的授意了——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请自送给自己了?何必假手?“
李国涛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陈圆圆把玩了半天,突然问道:“李叔,这把手弩没有弩箭么?“
李国涛解释道:“这就是这把手弩的奇妙之处,这把手弩据说是朝廷和承天观一起制作的,里面不但有着朝廷各种能人巧匠的奇思妙想,还有着承天观数千年的符篆机巧之道,所以,一把这样的手弩就价值百金,而且有市无价。“
“就是这手弩的弩箭,也是朝廷特别制作的。“李国涛接过那手弩,在上面东按西按了一下,然后”噌“的一声,一只小弩箭从里面猛然窜出半个头。
“就是这支弩箭,上面也密密麻麻的刻写着无数的符文。“
陈圆圆接过仔细的看,听到李国涛说符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昨天小道士身上的白皮书来,递给李国涛,道:“这是我昨天杀了一个小道士之后拿到的东西,那小道士不但手里有奇奇怪怪的法宝,运用闪电,而且尽然还有符纸用来对敌。“
李国涛听了,拿过那白皮书,只看了两眼,就说道:“这是承天观的东西。“
“有是承天观?“陈圆圆道。
“对,“李国涛道,”这上面有着承天观特有的禁制……只是这禁制比较麻烦,要破解这个恐怕得一天的时间……“
“时间不急,“陈圆圆说,收起手弩,道:”慢慢来,反正今天我就要出去巡逻了。“
李国涛“恩“了一声,道:”少主一切小心。“
陈圆圆点头。
李国涛先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陈圆圆坐在床上,闭目思索着。
他的右手的伤口竟然全部都好了,这件事情陈圆圆谁都没告诉,他只是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哪怕是伤口愈合,都没有这么快。
那么是哪儿出的问题呢?
陈圆圆自己回忆着,直到回忆到一瞬间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道:“有了。“
要说有哪儿不一样,那就是自己打破那小道士手上拿的那方带着雷电的古旧宝印了。
35.破剑
雷电,是雷电的力量。
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啊,自己没被电死就是烧了高香拜了菩萨了,又怎么会加速了自己的伤口愈合?就是愈合了,这也未免太快了吧。
难道说是那雷电的力量太弱?
幸好坐在殿里讲课的那道士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自己花了二十三年时间,每年都取这山上第一道春雷炼制而成的宝印被人嫌弃电力不够的话,会不会难过的要死。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陈圆圆吐纳了半天,远远的听见有人走进来敲门。
开了门,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是一个男子,剑眉入鬓,手握长剑。
看见陈圆圆,那男子自我介绍道:“破剑,周大人手下的捕头,这是牌子。”
破剑掏出自己的牌子,递给了陈圆圆,陈圆圆接过看了,还给了他。
“从今日起,”破剑道:“你就跟着我的一队走,我会护你周全的。”
陈圆圆听了这话,没啥表示,跟着走了出去,发觉府门口就有一队人,穿着的是衙役的服装,但是陈圆圆敏锐地发现,这些人气息悠长,眼神有光,明显不是衙役的正常水平。
陈圆圆眼睛从这些人手上厚厚的茧子还有行走的神态上看过去,心里慢慢合计。
那些人看见陈圆圆和破剑,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不是对陈圆圆的,而是对着破剑。
只看见前面的驴脸场面汉子笑道:“这次是破剑大哥带我们出去?”
破剑抱着剑,低低“嗯”了一声,要不是陈圆圆耳目聪慧,还真就听不见。
破剑把剑柄指向陈圆圆,简洁的道:“贵人,出去见世面,别慢待。”
陈圆圆听了这话,看了破剑一眼。
真不知道是破剑通常就这么直接还是因为某些事情对自己有偏见,太过简单粗暴了。
那几个汉子听了,一个个抱拳,口中称呼失敬,失敬,但是很明显没有什么恭谨之色。
陈圆圆也没有理会这些,跟在后面就走了。
破剑则掉在陈圆圆后面,一双眼睛不停地扫着陈圆圆。
陈圆圆在前面微微邹眉头。
这个破剑,想做什么?
这一队人走着,口里也不闲着,听这话,是章文理得到了消息,立刻出动巡逻兵士全天维持秩序,人数不够,连带着连这群衙役都上了。
这一队人总共是五个人,加上陈圆圆和破剑,正好是七个,那五个汉子里面,长脸汉子叫马三,是捕快,还有其他的的几个,分别是韩寨,赵品,李柳,石在。
这其中,石在和赵品都不爱说话,但是陈圆圆走在路上,充分发挥处自己脸皮厚胆子大嘴皮甜的优势,顺利和他们拉上了关系,不一会儿就熟络了。
看得破剑在后面眼神冰冷,鼻中发出冷哼。
陈圆圆听到冷哼声,没有回头,但是心中却对这个什么劳什子破剑产生了厌烦感觉。
你这是有病吧,我又没招惹你,你横看我不顺眼竖看我不顺脸的干啥呢?
但是陈圆圆暂时不想和他翻脸……不至于。
那边,马三和陈圆圆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八卦,正说到了这州城四门校尉的新娶得一门小妾“那身材,那脸蛋——哎呀我老马要是有了那么有了那么一个婆娘,我就死也舒坦了。”
一群人停在了路上。
眼前走过一群粗衣麻布的江湖人士。
他们统一穿着白色粗布缝成的衣服,脚上套着麻鞋,露出一个个光脚,头上带着头笠,看不清面容。
最明显的是,他们背上背着一柄柄长剑,全部都长三尺二寸,统一的布鞘,柄上绑着布条防止手滑。
一共是十三个人。
马三收起了自己玩世不恭的笑脸,道:“小心点,是蜀国剑门的人。”
“剑门?”陈圆圆问到。
“对,剑门。”马三道:“只有蜀国剑门的一群人,才会一年四季装束不变,背着一把尺寸长相外人都看不出来差别的长剑四处晃荡?”
“剑门很厉害吗?”陈圆圆接着问道。
破剑在后面听了,冷笑一声,不知道在笑陈圆圆见识少还是马三太胆小。
陈圆圆没理他。
说实话,陈圆圆对于曹国国内的江湖还是比较了解的,但是对于蜀国和旭日神朝就所知甚少。
马三也不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他开口解释道:“剑门虽然不如五大教派这等超一流的庞然大物可怕,但是却也是一个一流门派,门徒广大,影响深远,这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这剑门的人,个个都是痴儿疯子。为了求剑道个个不惜性命。”
“据说剑门里面藏着许多不世出的剑道大宗师,领悟到了剑意,可以堪称是活着的红尘剑仙。”
“这么一个门派,打又打不过,又是一群疯子组成的地方,和五大教派比,危险性都没有太低,所以说绝对不好惹。”
陈圆圆把这些都记在心上。
那剑门弟子走过,其中落在最后面对一个,突然抬起头,看了破剑一眼,准确的说是,看了破剑的剑一眼。
破剑只觉得自己手里的剑似要脱手而出,发出一声龙吟,不由脸色一变,气势流转之下生生镇压了下去。
一时间,那群麻衣人又有几个人看了破剑一眼,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破剑虽然心里恼怒,但是知道对方不好惹,也把那火气生生咽下去,对着马三他们低声吼道:“走!”
马三和陈圆圆几个耸了耸肩,走了。
或许是破剑觉的丢了面子,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直走。
中午到了的时候,破剑找到一家子饭馆,马三几个示意陈圆圆破剑上座,谁料到破剑把那剑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发出老大声音,道:“都讲那些废话干什么?小二,来壶茶。”
马三几个没说话,坐了。
破剑拿着单子,顺手点了几个菜,道:‘好酒好肉快点上。“
然后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
陈圆圆没说话,给众人满上茶,一个个放到面前,马三几人连说不敢,但还是接了,心里想这个小伙子虽然是前来‘见世面’的,但却是没有架子,好说话的人。只是到了破剑,陈圆圆将那茶碗刚放过去,却不防那破剑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把那一杯水直接打在旁边石在的身上。
36.杨挺
破剑眼睛睁开,看着泼在石在身上的水,不耐烦的开口道:“你们这是都不会自己动手吗?要贵人动手给你们倒水?”
石在等人愕然。
陈圆圆开口笑道:“不妨事的,这本就是……”但是破剑从来不等陈圆圆把话说完,就道:“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去擦擦?”
陈圆圆心下一片冷笑,不再说话。
众人坐在临窗位子上,菜上齐了,连酒都上了一壶——尽管在巡逻的时候不能喝酒,但是气氛还是沉闷,众人都自己吃自己的,不再说话。
马三几个都是伶俐人,如何看不出来这其中有龌龊?
这陈圆圆不理破剑的臭脸,转头看窗子底下来来往往的众人,不想又看到了那群蜀国剑门的剑客。
陈圆圆把他们的样子努力的记在自己的脑子中,附带着马三前面解说。
突然,陈圆圆眉头就是一邹。
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是非多。
马三前面说,很少有人敢于招惹这群杀神。
但是很少就不等于没有。
只是说概率小。
但就是这么小概率的事件陈圆圆今天也就碰到了。
大街那头走来一个年轻人。
说是年轻,其实还是比陈圆圆大,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稚气未脱,也是麻布衣服,但是腰间却缠着一根白色的绸子,背上背着的剑看起来和那些杀神的一个样式。
只是腰间勾着一个酒葫芦,眉眼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恼意。
他走到这群人五十步远的地方,伸开手,遥遥的挡在他们面前。
看到这一幕的破剑“呼”的站了起来,攀在窗子上认真观察。
陈圆圆也在后面悄然的观察。
那年轻人张开双臂,意思很清楚,这条路,不通。
所以领头的那个剑宗弟子停住了,抬起头来,斗笠微微扬起。
年轻人的脸色很认真,丝毫不因为对方的身份名声而退步。
“你都从蜀国千里跟到了这儿,到现在还是不放弃么?”领头的剑宗弟子道。
年轻人昂起头颅,说道:“一日剑宗不承认我的剑意,我便一日不放弃。”
“你的剑意导致了宗门连你师傅都不承认……执着与此,又是如何?”剑宗领头弟子对这个人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耐心。
但是看起来年轻人并不领情。
他还是执着的,坚定地钉在路中间。
“我知道师兄你是剑宗首徒,今日,我斗胆只求一剑,一剑输了,我死了便罢,但是只要我侥幸赢了一招,还望师兄为我师父和我正名。”年轻人倔强的说。
剑宗首徒看着他,很认真的。
年轻人也望着他,一丝不让。
剑宗首徒终于笑了笑,说道:“你很好。”不知道是说志气好还是耐心好,或者是胆子大。
他指了指自己队伍里的一个人,说道:“他陪你。”
年轻人涨红了脸皮,道:“师兄是觉得我不配和你过招么?”
他有着他的骄傲。
剑宗首徒摇了摇头,众人看不清楚他的脸面表情,但是所有的师兄弟竟然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饶是以他们的坚韧性情都觉得这不可思议,上次见到师兄笑是什么时候来着?三年前?十年前?
接着,剑宗首徒竟然很和蔼的解释了,说道:“我练的是杀人剑。出鞘见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管是你还是我,死了都太可惜,”他好像说着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意思的人,没意思的事情太多——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死了,多可惜。”
“现在你的对手,十四岁出师,终日苦练基本剑法,偶有一日观日出有所感,领悟剑势,被师傅赐名,名号叫做思召。”
“思召。”年轻人笑,道:“好名字。”
剑宗首徒退了下去,那名叫思召的剑客走了上来。
那是一个瘦弱的人,骨架也不大。
年轻人行大礼,道:“剑宗,杨挺。”
思召还没说话,那楼上的破剑倒是轻蔑的轻语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剑宗弃徒。”
陈圆圆心里一句作死还没有想出来,一道剑光就袭了上来。
陈圆圆看过书生的暗器,但是那暗器没有这道匹练千分之一的速度。
陈圆圆看过叶雄出手,一刀劈下,雄霸无边,但是却少了这剑光的君子气概。
陈圆圆看过天边的闪电,看过水里的剑鱼,看过炫彩的极光。
但是现在看见了这剑光,陈圆圆觉得,闪电没有这剑光的刚烈,剑鱼没有这一剑的流畅,极光没有这一剑的夺目。
这一剑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剑。
这是一种很难说出来的感觉,有的人使出一剑,你会觉得啊,这把剑好快,啊,这把剑样子好古朴,啊,这一剑一定可以杀死人。
但是,这一剑没有让人想真么多。
这就是一把剑,这就是递出来的一剑。
纯粹的感觉。
这一剑,超出了势的范围,隐隐进入了意的感觉。
这一剑,全胜之下的书生都抵挡不住,何况是破剑这么一个八品的武者?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了起来。
陈圆圆等人都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的炫目,好像是点燃了一座烽火台。
闭的慢的,像是马三一群人,眼眶中一瞬间就盈满的泪水。
陈圆圆睁开了眼睛。
破剑还活着。
因为出剑的不是那个一出手就要分出生死的剑宗首徒,而是一直挂在队伍后面的那个,在前面街上看了破剑一眼的人。
他手里拿的剑没有开锋。
是一把钝剑。
但是就是这把钝剑,把破剑手里的那把剑打成了渣渣——破剑的宝剑成了几截子,安静的躺在地上。
破剑的脸白的好像鬼一样。
那剑客开了口,沙哑的好像是多少年没有开过口一样。
“就算那个人是弃徒,也不是你可以轻视的。”
“和剑宗相比,你算个什么东西?”
“和杨挺相比,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只是一只只会聒噪的臭虫而已。”
“记得以后别多话。”
听了这话,破剑的脸皮就好像是变色龙一样,不停地由紫变红,由红变青。
37.酒
没人理他,他就像是小丑一样。
马三几个都是有眼色的人,这种情况上,他们是不会动手拔刀的。
破剑只要不死,那么他们就没有责任。
没有责任,动得什么刀枪,何况对方又是一个高手杀神?
所以破剑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没有忍住,一口鲜血气的吐了出来。
陈圆圆没看破剑。
他看向了底下正要对战的思召和杨挺两人。
他们两个都没有动。
思召垂着手,毫无气势的站在街上。
杨挺盘坐在地上,把剑横在膝上,闭目养神。
气氛变得诡秘了起来。
街上的人看到这儿就要开打了,立刻全部都散开了去,街上霎时间空空荡荡,倒是那酒楼上头窗户边上挤满了人,唯独陈圆圆这儿人少。
无他,那个麻衣杀神就在这儿,没有走开。
那把剑也架在破剑脖子上,安安稳稳。
只是每次破剑想动的时候,他就会有一种错觉,那把剑虽然没有开锋,但是只要自己轻轻一动,这把没有开锋的剑就会活过来,杀死自己。
所以他现在乖乖的。
日头在慢慢移动,终于有人不耐烦了,打打哈欠,只是碍于刚才那个麻衣人的凶悍,没有人敢于起哄说话吧罢了。
终于,陈圆圆敏锐地发现杨挺的手指头在剑鞘上轻轻点了一下。
思召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那手慢慢抚向了自己的剑柄。
杨挺再点。
思召的手有了一丝颤抖,但还是坚定不移的往自己剑柄上靠去。
杨挺突然睁开了眼睛。
右手食指又是一弹。
长剑出鞘了半寸。
剑宗首徒睁开的眼睛里面似乎有剑光闪过。
“好。”这是剑宗首徒的评价。
“呲”的轻轻一声,思召的领口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思召还是不为所动。
杨挺低下头,五指在那剑鞘上不停敲打,混成一首单调的曲子,咚咚打,咚咚打。
侧耳倾听,好似那就是一曲美妙无边的乐曲。
剑也半寸半寸的慢慢出鞘。
剑宗首徒认真的听着,摇着头晃着脑,手指也随着拍子一起打着,好像是入了迷。
陈圆圆也听到了这声音,但是他听到的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他听到的是剑的欢呼,剑的歌唱。
杨挺的剑好像是在唱歌,好像是在欢呼,好像是在起舞。
好像活了过来。
思召衣服上的口子越来越多了,不但是衣服上,就连斗笠上,绑腿上,也充满了缺口,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剑在他身旁切割。
他坐的青石路也被割上了一层层深深浅浅不一的剑痕。
但是他还是那么坐着,拔剑的手也没有因为这个变得迟缓或者速度变快。
尽管他的手上被割得满是血液。
还是那么简简单单,好像就是在春风里。
杨挺的剑只出了一尺六就停住了。
杨挺没有再往出来拔。
他的手指也停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思召的手指头已经触到了剑柄上。
剑宗首徒还在摇头晃脑。
陈圆圆还在认真聆听。
破剑的脸还是那么的红中带紫。
一只苍蝇刚刚飞过窗前,煽动翅膀,往饭菜里飞过去,也停住了。
好像就是什么都停住了。
杨挺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剑鞘上。
“哄”的一声,明明没有声音,但是陈圆圆却感觉好像是火山爆发了一样,一声巨响响在自己的耳畔,世界在一瞬间失了声。
陈圆圆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忍不住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干呕了起来。
看向每个人,只能看见他们张着口,看不见他们说什么,还看到那钝剑剑客诧异的看向自己。
但是陈圆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失去了方向感。
就在那一瞬间,杨挺的剑飞了出来。
是一把断剑,好似被什么神兵利器砍断了一半。
但是现在就是这把断剑,带出了惊天的剑意。
剑宗首徒看见了那剑意,口中喃喃:“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那把剑寸寸碎裂。
一时间,整个州府所有的剑都开始发出哀鸣。
更有甚者,还有剑也开始碎裂。
而现在这个端头,那剑意,撕裂开了虚空,降临到了思召的眼前。
思召毫不慌乱。
他也拔出了剑。
好似一道朝阳破开黎明,撕裂黑暗。
第一道曙光出现的时候。
光芒万丈。
就好像希望。
无处不在,洒满大地,驱走黑暗。
狠狠地戳穿了那庞大的剑意。
戳穿了。
剑宗首徒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失望,有些意兴阑珊。
一朵血花在杨挺身上盛开绽放。
杨挺好像没有感受到疼痛,呆呆的,坐在那里。
剑宗首徒没有说话。
思召开了口:“华而不实,太过虚弱,取巧,永远不是诀窍。”
剑宗首徒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阻止他的话。
带着思召走了。
那钝剑剑士也撤了剑,纵身而走了。
留下了失魂落魄的杨挺,冷汗颤颤的破剑,还有滚在地上稍微好了一点的陈圆圆。
街上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只是没有人敢过去看那坐在街中间的杨挺。
除了,陈圆圆。
陈圆圆手里端着两碗酒。
想蹲在地上,结果还是失败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显然现在也不好受。
但是他还是坐在了这儿,递给了杨挺一碗酒。
说道:“喝了这碗酒。”
杨挺看了陈圆圆一眼,没说话,也没有接过这酒。
陈圆圆就笑。
“不就是输了么,“陈圆圆说,”谁没输过?“
杨挺还是不理他。
陈圆圆接着说道:“我知道一个人,他这半辈子就没有赢过过,做啥事失败啥。“
“出去当官吧,上司不爱,导致了他就升不上去。“
“出去做生意把,被人坑了,血本无归。“
杨挺终于有了兴趣。
“说下去。“杨听说。
陈圆圆举起酒杯示意。
杨挺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
“现在可以说了吧?“杨听说。
马三几个人站在陈圆圆后面,看着陈圆圆。
陈圆圆也喝了一口酒,呵呵的笑,说道:“接下来啊,就是我们喜闻乐见的事情了。“
38.地藏宝书
是的,没错,陈圆圆给杨挺讲的,就是以前写小学生作文必备的一大举例人物,亚伯拉罕?林肯先生。
当然,是经过修饰的,人物,国度,还有就是,那个故事励志的部分,有一部分不适合讲的部分只字未提。
杨挺不见得会喜欢这个故事,但是杨挺很喜欢陈圆圆这个人。
从他端来的那碗酒开始。
他并不是被挫败了,他只是突然有些惘然,有些脱力后的难受。
只是喝了那碗酒,一股.辣的味道从食管往上冲,一下子就舒服了好多。
“还有么?”杨挺问道。
陈圆圆转过脸去,看着马三,道:“马大哥,我实在是走不得道了……”话还没说完,马三就会意的转过身去,从酒店里面拿出来一大瓮出来,还有两个大海碗。
陈圆圆吃力的拿起那大瓮来,往碗里倒酒,一碗酒里面倒是倒出来不少在街上。
端起碗,陈圆圆也不矫情,说:“干!”一口气不歇气就喝了下去。
杨挺拿手指头肚儿摸了摸嘴边的血迹,任由身上伤口流着血,也一海碗喝了个底朝天。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很快一瓮好酒就见了底。
陈圆圆终究是酒力浅,醉了。
红着脸,抱着杨挺就乱喊,什么你是乔峰我是段誉啊,来,我们一碗一碗比这个喝高粱酒啊,现在就缺一个虚竹了。
看着抹了自己一身的血的陈圆圆发疯,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杨挺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陈圆圆对自己没什么企图,这一点杨挺能感觉到,他天生就有着别人没有的能力。
谁对自己好,都清楚。
比如说刚才那个对于自己抱有善意的剑宗首徒,当然,他的善意里也包含着对于自己对着剑道执着的善意。
比如说,前面动手的那个思召,他最后的话并不是在嘲讽自己,事实上,他最后的话,与其说是嘲讽,还不如说是一种劝告。
他不想让自己走上他看起来的歧途。
事实上,陈圆圆也的确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什么功利的想法。
事实上,陈圆圆真的想做一个潇潇洒洒的江湖游侠一样的人物。
事实上,陈圆圆也想要见到一个像是自己形象中的江湖。
事实上,陈圆圆的也不是一个多智近妖的人,很多事情,他都做得不够好。
事实上……
所以陈圆圆下来了,带着酒。
他就是真的真的看这个人很顺眼。
所以他喝醉了。
但是却什么都不能说。
破剑冷冷的站在楼台上看着这个。
他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但是眸子里面还是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露出牙齿,像是一头狼。
白眼狼。
……
这天晚些时候,喝醉的陈圆圆被人抬回了府邸里面。
周不安坐在床边,看着酒醉不醒的陈圆圆。
破剑恭敬的站在床边。
“说说吧。”周不安说,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床沿。
破剑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徐徐说来。
没有省略。
没有一点点省略。
周不安没有打断他的话,听他说完了。
“为什么对他心里怀敌意?“周不安平静地问,看向了破剑的眼睛。
破剑瞬间僵住了,但还是开口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周不安笑了笑。
“啪“的一声脆响。
周不安像是一头狂怒的狮子一样,一巴掌打在破剑脸上,打的破剑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口一张,几颗牙齿混合着血液吐了出来。
周不安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继续坐在了床边。
丝毫没有异状,好像刚才出手的不是他。
破剑怨恨的看了周不安一眼,周不安却没有去看他。
只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个字:“滚!“
哭鸦和断指来的时候,看见了破剑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口。
哭鸦和断指都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从他身边“撞“了过去。
破剑捏紧了手里的剑。
哭鸦转过身去。
断指一把拉住了哭鸦。
“拔剑啊!“哭鸦说。
破剑的手岳捏越紧。青筋浮现出了手臂。
但是就是没有出剑。
哭鸦往那地上吐了一口痰,走了。
留下破剑一个人。
低着头,好像要咬碎一口的牙齿。
只是这些陈圆圆不知道,知道了,倒是会对这个破剑和周不安团体的奇怪情况进行分析什么的。
月上西头,又是一天过去了。
陈圆圆摸着脑袋醒了过来。
脸上还被人盖着一个湿毛巾。
陈圆圆仔细想了不少时间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这是在哪里等问题和答案。
抬起头,看到书生睡着在了桌子上。
陈圆圆觉得口渴,于是决定下床去喝点水,但是,刚动,书生就醒了过来。
陈圆圆本来是想要喊李叔的,但是听到这个人的心跳呼吸,陈圆圆一愣,道:“书生大哥。”
书生就倒了一杯茶,端过来,点点头。
“什么时候出关的?”陈圆圆问道。
“昨天。”书生笑道,“马马虎虎冲破了桎梏,达到了六品,毕竟在七品停的时间太久了一些。”
太久,陈圆圆知道太久有多久,短短的两个字太久,就是十六年的时间。
“恭喜书生大哥了。”陈圆圆恭喜道。
书生裂开嘴呵呵笑了两声,好像想起什么一样,道:“老李……”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顿了一下,好像说老李这两个字很费力气一样,然后才说:“他暂时先回老家了,他说在这里不太方便。”
“他叫我把这个交给你。”书生拿出一本白皮书,递给陈圆圆。
陈圆圆接过,发觉这个就是自从那个小道士身上拿来的东西——那本有禁制看不了的书。
看起来这本书和原先没什么两样。
但是陈圆圆翻开这本书,发现这本书终于能看了。
封皮还是白色的,光光的,啥都没有。
只是第一页上写着几个古篆文字。
“地藏宝书。”
继续往下翻,就有一页总纲,第一行就明明白白的写着:“天下凡有大矿之地,必有蹊跷,或万年前为龙脉,或万年前为大凶之地。本门弟子,擅长望气者,绝不可以观察大矿之气数命脉,否则,大祸即不远矣。”
39.我怕对你不公平
陈圆圆一页子一页子的翻看下去,越看越心惊。
这上面的东西简直颠覆了自己的三观。
合上书,陈圆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尝试着把自己前面得到的消息去和这上面的东西进行验证,结果发现,真的有很多东西不谋而合。
陈圆圆放下书,邹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生站在一旁看。
但是,很快,书生皱起眉头,来不及做别的事情,一把拿起了那书,好像是在认真看书的样子。
陈圆圆立刻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门被狠狠撞开了,破剑携带着一阵风冲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皮甲侍卫,看起来像是要阻拦的样子。
破剑看到陈圆圆醒了过来,恶狠狠的走了过来。
把自己的剑扔到陈圆圆面前,道:“决斗,敢不敢?”
“敢不敢不要一直躲在大人的后面?”
陈圆圆愕然。
“我什么时候躲在大人身后?”
陈圆圆很想不通。
他不明白破剑发的什么疯?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可以一次就站在大人前面,被大人亲手教导?”
“凭什么?”
“你这种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杂种凭什么被大人看重?”
“你敢不敢和我一决高下?”
陈圆圆本来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听到野种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好。”陈圆圆拿手去接,看到这儿,破剑眼睛里面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等等。”远远地,哭鸦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很急促的样子。
陈圆圆不理他,终于是把那剑拿在了手里。
哭鸦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
他盯着破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破剑无视了哭鸦的神色,说道:“很好,我想现在就开始吧。”
哭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停下你这无聊的把戏!”哭鸦接着道。
破剑才好像看到了哭鸦一样,笑着说道:“哦,你来了啊。大人让你看著我,但是你不知道先给大人报信而是愚蠢的出来指责我,你真的是……”破剑阴森森的笑了,说道:“真是愚蠢。”
他说了两遍愚蠢。
哭鸦忍不住动手了。
他不想和破剑说话。
哭鸦之所以被人叫做哭鸦,是因为他出手的时候,带起的凄厉的风,就像是乌鸦的哭泣,或者是死亡的声音。
他是真正的站在八品巅峰的人物,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完全进入七品。
这样的人物看的书生心里也没有底,他不确定自己能在五十招之类拿下哭鸦。
所以这样的哭鸦很可怕。
这样的哭鸦对着和自己都是一个效忠对象的破剑也是丝毫的不留情。
残影卷起。
破剑之所以被叫做破剑,是因为他擅长使用长剑,而且擅长用长剑去破除别人的剑法。
但是他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一把剑在陈圆圆手里。
他现在是不及去拿陈圆圆手里的剑的。
所以在哭鸦看来,破剑是必死的。
他本来就想让破剑死,哪怕他会因此而受到极严厉的惩罚。
但是破剑却不想死。
所以他也动了。
手里没剑,但是破剑就是一柄剑。
在哭鸦的印象里面,破剑是一个好的剑手,但却不是一个好的剑客。
陈圆圆亲眼见到过陈圆圆被麻衣剑客一招就打碎手里长剑的样子。
但是陈圆圆不认为这是破剑很弱。
恰恰相反,陈圆圆知道破剑很强。
那一剑的速度陈圆圆看在眼里。
不管在场的是谁,恐怕不是周不安这个级数的人,都会被秒杀。
破剑也不例外。
但是破剑在那瞬间能够拔出自己的剑。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是破剑太无能,而是敌人太强大。
所以陈圆圆看到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破剑没有出剑,他也没有剑可以出。
所以他只是并手做剑。
就把哭鸦的这一招当做剑阵来破。
手来,剑出,横招破剑式。
哭鸦眼瞳急缩。
乌鸦的叫声更加紧急。
哭鸦真的好像一只庞大的乌鸦,在空中华丽的转身,变招。
破剑还是心如止水。
斜剑截江式。
哭鸦不得不退。
他看到了一柄神兵朝自己砍了下来。
满满的金锐之气。
那已经好像不是人的手。
似乎变成了一把剑。
哭鸦落定,第一次正视起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让人讨厌。
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强大。
强大到令自己隐隐有了不敌之意。
破剑看到哭鸦退了,脸上出现嘲讽之意:”怕了?“
哭鸦笑,说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好像黑夜降临。
认真起来的哭鸦气势变得缥缈起来。
破剑还是没有想要从陈圆圆这儿拿剑的意思。
大敌在前,反而是闭起了眼睛,张开双臂,就好像在拥抱风一样。
哭鸦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闭上眼睛,不是因为放弃了攻击,而是去感知。
在哭鸦的感知当中,张开双臂的破剑倒好像一块顽石一样,气势流转,全身毫无破绽。
但这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没有找到罢了。
哭鸦这样想,但是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的内力流失的太快,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活活的耗死,耗干。
身影愈发的淡了,就好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虚影。
破剑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还是那手,抬起,往自己头上刺去。
就好像是刺向虚空。
但是哭鸦的身影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头上,什么也没有,不,现在有了。
血红色的液体慢慢从虚空中流了下来。
面前的虚影彻底溃散,哭鸦从半空中跌落,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血流潺潺,在地上集成了一个血泊。
破剑终于松了一口气。
哭鸦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
但是破剑没有心情听他说话。
一脚把哭鸦踢到了一边。
然后破剑转过身,对着陈圆圆道:“后悔吗?“
“后悔的话,现在就滚开,远离大人,我就不会杀了你,相反,你会有一大笔银子。“
陈圆圆“哦“了一声,低头好像在思索。
破剑心里一喜,思考,说明有希望。
陈圆圆抬起了头,看着破剑,认真地提出了建议。
“你刚打完,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怕对你不公平。“
40.你要的公平
破剑听了这话,张嘴笑了。
笑得很开心,很放肆,开口就道:“你是想拖到救兵来是吧?”
陈圆圆认真地看着他,也笑了,笑得更加的放肆了。
“你就是一个没有胆子的人。“
破剑看着他,用嘲讽的语气说:“你不用激我,我不吃你的这一套。“
“对付你,我一向是不用休息。“
“我觉得真很公平。“
陈圆圆嗤笑了一声,看着他,认真的说了一句破剑听不懂的,但是自己以前记得很清楚的一句台词来。
他说:“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破剑微恼,但是很快就调节了过来。
“随你怎么说!“破剑道:”现在,我不用剑,这样很公平。“
陈圆圆都不想再辩驳什么,他开始卷起袖子。
但是一股赤红的气焰瞬间卷染了过来。
像是岩浆巨兽的舌头,把陈圆圆拉了过来。
陈圆圆感受到了这是谁的气息,果不其然,“璜”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圆圆和书生被拉到了“璜”的后面。
破剑眯起了眼,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破剑一向自视甚高,但是他并不愚蠢,他不会蠢到去试验去一个五品高手前面抢人是什么下场。
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去激怒陈圆圆,让他自己来送死的决心。
所以他准备开口,想用一种淡然的,超脱的语气说出来一些恶毒的句子来。
但是“璜”不想听见这些话,不想听,怎么办?塞住自己的耳朵?
“璜”一向不喜欢这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行为。
何况,她感觉到身后的小胖子在不停地耸动鼻子,好像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这让她气的想一巴掌扇死后面的猥琐胖子,但是,也只能想想。
所以,对着一个脾气暴躁,接近爆发边缘的人来说,要对面的人闭嘴,那就打到他说不出话来。
赤红色的气息变得狂暴了起来。
像是海面上的风暴一样。
破剑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他开口想说话,但是“璜”不想听。
破剑就说不出来。
这倒也罢了,但是“璜”的心情还是不好。
所以她决定教训一下破剑,也顺便教训一下陈圆圆。
“璜”慢慢地走到破剑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瞳孔因为害怕而缩小。
破剑感到浑身无一处不凉。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璜”不理他,只是轻轻地将她的素白色的手,按在破剑的胸腔上。
看着破剑的眼睛。
轻轻地说道:“你要公平,我就给你公平。”
内力急速流转,破剑感觉到自己胸膛好像被一辆疾驰的马车狠狠撞到,一瞬间痛彻心扉。
陈圆圆只看到那时间,破剑的胸腔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打的下陷,凹进去,整个人都像破棉絮一样飞出去。
而“璜”,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有意无意的看了陈圆圆一眼,扬起小手,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看的陈圆圆心里一凉。
“现在,你们公平赌斗吧,现在,我认为很公平。”
陈圆圆没说话,看着破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要不要休息?”陈圆圆面无表情,问道。
破剑捂着胸口,咳了两口血,道:“对你,我用不着,只要你别要别人来救你。”
陈圆圆转头看见“璜”,说:“她不会。”
破剑不说话,说道:“剑给我。”
“我受了伤,给我剑,我要公平。”
陈圆圆都懒得说你一个无限接近七品的剑客对待一个虽然看起来就有九品的人强势压人,还要什么公平之类的话,就把剑扔过去了。
“你以为我受了伤就可以打败我了?”
破剑阴森森的说着,拄着剑站了起来。
“我没那么想,”陈圆圆往后退了两步,“我只知道,你现在还起码保留着八品的实力。”
破剑没说话。
陈圆圆蹙着眉头。
“璜”在这儿,对于破剑是压力,对于陈圆圆何尝不是,如果她一直在这里,那么陈圆圆只能发挥出九品的实力。
那么战胜破剑,就要多费一些时间。
陈圆圆自信,自己虽然突破八品的时间不多,但是对付破剑,还是有信心的。
实在不行,以伤换命,自己只再重的伤,过上一个月也就好了。
但是现在,陈圆圆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看似走都走不稳的破剑,心里清楚,破剑的威胁还是不小。
自己还是得面对九品对待八品的情况。
破剑可不管陈圆圆在想什么。
破剑吃力的把手伸到剑柄上,好像是要拔出来。
颤颤巍巍,半天还没有拔出两寸出来。
但是陈圆圆却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威胁,这种感觉,竟然和陈圆圆面对枯叶剑法时一样。
他在蕴剑蓄势。
陈圆圆不再迟疑,用力的踏在地上,好像一头犀牛一样,横冲直撞。
破剑好似未见,还是慢慢往出来拔。
“璜”突然手里出现了她的那朵野花。
直到陈圆圆到了自己不到三步距离,破剑无神的眼睛像是划过一道闪电。
那是精气神在一瞬间提到顶峰的表现。
与此同时,破剑出剑,这样子,哪里有重伤的感觉?
而且妙的是,破剑相信,哪怕是陈圆圆躲开了自己的这一招,那么后面的无数招还是在等着他,他躲不开的。
躲不开的。
对,陈圆圆是躲不开。
他就压根不想躲。
那剑切进了陈圆圆的手掌心里。
鲜血飞溅。
看的“璜”眉毛都是一抖。
但是陈圆圆没有抖。
他很稳的。
右手受伤,我还有左手。
所以破剑想当然的想要去防范陈圆圆的左手。
但是陈圆圆让他失望了。
陈圆圆左手不动,但是一个头槌就是撞在了破剑鼻子上。
破剑是很厉害,但是他没有练到鼻子上去。
原本的开始很快就变成了结束。
眼泪充满的眼睛让破剑开始抖。
陈圆圆还是抓着那把剑,哪怕那把剑让自己伤可见骨。
但是左手从衣服里面掏出了那把弩箭。
巧射弩。
“璜”的动作一顿。
看到陈圆圆把那把弩箭对准了破剑的心脏,她终于有了反应,大喊道:“不要。”
但是陈圆圆看都没有看她。
手指头无比坚定。
42西麓先生
这股“无”的意念不是来自于“璜”,而是来自于院子的后宅。
陈圆圆像是脱水一样躺在了地上,眼神还有点儿迷茫。
反观“璜”也好不到哪儿去,口鼻溢血,缓缓的躺成一团。
陈圆圆迷迷糊糊只见看到“璜“这样子,暗暗心惊,知道后宅那人已经不知不觉之间用了一道意念就伤了“璜”的武者之心。
好可怕好暴烈的手段。
这座宅子里面到底还藏着什么人?
陈圆圆想起了李国涛的那句话:“这座宅邸水很深。“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陈圆圆听到了厚鞋底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周不安就走了进来,看到了这一摊烂摊子。
陈圆圆双眼还是无神,当然,这其中伪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真正的迷茫,那道意念太过于强横,陈圆圆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摆脱。
书生晕倒在地上,破剑躺在血泊里面,脸色煞白,不知道是伤得太严重还是在意念里迷失。
唯一站着的只有“璜“一个人,但是现在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一样,任由七窍慢慢往出渗血,看得人渗的慌。
周不安脸上出现怒气。
握着刀柄的手用力一捏,但是很快就就放松下来。
他俯下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探了探陈圆圆的脉搏,发觉无碍,这才放心,从腰带里面掏出一粒药丸,喂给陈圆圆。
陈圆圆顿时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胃里面流淌,连带着自己的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光明正大的睁开眼睛,陈圆圆就看到周不安正在救治破剑——拿出金疮药敷在伤口处,但是没有往嘴里面喂东西。
只是止血。
陈圆圆没说话,周不安转过身来,看了陈圆圆一眼,没有开口。
又掏出药丸,喂给了书生和“璜“。
“璜“呆呆傻傻的,任由周不安捏住自己的脸颊,把药丸粗鲁的塞进自己的嘴唇里面。
周不安的动作就好像喂牲口一般,做完了这些事情,周不安就扶起陈圆圆,说道:“大人要见你。“
不管陈圆圆答不答应,就已经半是扶持半是拉扯的带着陈圆圆往外走。
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但是碰见了鬼医——他现在是个忙人,忙的马不停蹄,带着人往陈圆圆住的地方赶去,一副救火队员的样子。
老样子,带到了书房门前面,周不安就不再在往前走了,放下陈圆圆,伸手,“请”的姿势。
陈圆圆看了周不安一眼,就要往里面走。
周不安眉头微动,终于还是在转身的时候轻轻说道:“破剑的事情,情有可原,其中隐情,我之后再告诉你。”
“不要心里有芥蒂。”
陈圆圆脚步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走了进去。
还是以前的样子,但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整个书房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茶香。哪怕陈圆圆不精于此道,但是仅仅靠着香味,就知道这茶一定不凡。
但是章文理不是一个喜欢喝茶饮酒的人,章文理这个人,从来没见过他的夫人,从来没见过他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从来没见到过留宿青楼,也没有见他大喜大悲过——哪怕找到自己这个自己父亲旧时部下的遗孤。“
这么一个人,在陈圆圆看来,就像是一个笼罩在迷雾里头的人。
有些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所以今天他煮了茶,让陈圆圆感觉很惊奇。
陈圆圆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心跳,但是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章文理,他是正在泡茶之人,而另一个人则很简单,有人泡茶,那么他自然就是喝茶的人了。
一袭灰衣,体态修长,黑色长发被随意的用灰色的布条绑束在一起,随风而动。
或许是听到陈圆圆来了,那人转过了头,看了陈圆圆一眼。
陈圆圆顿时感觉到书房一凉。
这真是一个极其精致的男子。
他没有北人常见的英武之气,眉眼看起来太细,细的都好像有点薄情,脸色看起来太白,却不是苍白,是一种冬天的白。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蓄着须,但还是没有给自己带来粗狂的加成,但是,这一须却给他添加了一丝沉稳。
这是一个气质阴柔的人。
章文理看着陈圆圆,伸手,介绍道:“许道道之孙。“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简洁的介绍。
那人对着陈圆圆微微一笑,接而自顾自的慢慢品茶。
章文理又伸手,介绍这个男人,也很简洁:“西麓先生。“
陈圆圆恭敬行礼,道:“先生。“
那西麓先生随意的挥挥衣袖,章文理也许是看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笑着对他说:“你也过来坐吧。“
陈圆圆走到面前,没有坐下,站立在一旁。
谁知道那先生突然问陈圆圆道:“你师傅叫你坐,你为何不坐?”
陈圆圆看了那先生一眼,道:“章先生教我诗书礼仪,自然要保持尊敬,今日有客,站立一旁,自然是保持尊重。”
那先生摇头说道:“迂腐!”
又摇头说:“无趣!”
章文理并没有开口说话,陈圆圆也没有像被人当头棒喝,或者是羞愧难当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样子,站立在一旁,也不说话。
那先生见此,倒是有了兴趣,道:“你为何不反驳?”
陈圆圆看了章文理一眼,章文理还是在烹煮茶叶,没什么表示。
陈圆圆就开口道:“我与你意见不同,但是,为何就要反驳?”
那先生笑,说道:“这话怎么说?”
陈圆圆看着西麓先生,看着他那张精致的如同女子的脸,说道:“在您看来,我这样做迂腐,但是在我看来,您这样做就是放肆。您我两人今日所里之立场不同,为何反驳?”
“我不能确认我这么做就一定是对的,但是您认为你这么做就是对的么?”
“既然这样,求同存异为何不好,为何天下大一统,都要一个思想才有意思?”
西麓先生嘴角露出一点点笑容,指着陈圆圆说道:“有点意思。”
“你这小娃娃有一点点意思。”接下来,西麓先生却看着章文理说:“但是这不够。”
43.西麓先生的想法
“但是这不够。”西麓先生说道。
章文理回答道:“为什么不够?”
西麓先生说道:“没兴趣。”
章文理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说话。
“我不勉强你。”
然后递给了陈圆圆一杯茶。
“你为什么要和剑宗杨挺一起喝酒?”章文理问。丝毫没有顾及到这里有西麓先生在场。
西麓先生也没有搭理这种事情,在喝茶。
陈圆圆想了想,说道:“当时我喜欢。”
“当时我喜欢。”这句话里没有叛逆,挑衅的意思,使用很平和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喜欢。
章文理给自己来了一杯茶,转动着茶杯,问道:“为什么。”
这里的为什么也不是问他为什么喜欢,而是问他,为什么喜欢就这么做。
陈圆圆又仔细的想了想。
“我爷爷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喜欢喝酒,喜欢大笑,喜欢指天骂娘。”陈圆圆说。
“我父亲也喜欢。”
“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喜欢一边用着海碗喝酒一边读书,看得开心,酒满饮一杯。”
“看到不平的话,就喜欢骂人。”
“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粗狂的武人一样。”
“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这么做。“
“直到昨天,看见了杨挺,“陈圆圆说,”我突然有了那种冲动。“
章文理听着陈圆圆说话,喝茶,煮茶。
西麓先生还是如旧。
章文理说:“他是江湖武人。“
陈圆圆笑,道:“好歹意气相投,当饮一大白。“
章文理道:“你好歹是个读书人。“
陈圆圆听到这句话,突然楞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加开心了。
陈圆圆从他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些子别样的味道,于是他大着胆子说道:“我不认为,读了太多书就是我比别人高人一等的理由。”
章文理放下了茶。
西麓先生终于放下了茶杯子,正眼看了陈圆圆一眼,口中道:“这才有点意思。”
章文理看向了西麓先生。
西麓先生也开始笑,笑个不停。
笑的身体发颤,连带着自己前面的茶杯中的水荡个不停。
“很好,我可以接着看看。”这位西麓先生笑完了,说道。
陈圆圆看着他,躬身道:“见过先生。”
西麓先生说道:“懂得爬杆子,很好。”
很好。
陈圆圆回到院子里面,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麓先生,陈圆圆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是看起来,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而且今天出现的这个“无”的意念,和以前出现的那股暴烈的气息不同,而且前面出现的那个老和尚,从此以后就没有出现过。
这章文理的后宅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还有今天的这个西麓先生,深不可测,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的丹田北冥就开始激荡,险些控制不住气息失控。
而且,周不安走的时候对自己说的,破剑对自己的这件事情有隐情,到死是什么隐情才会牵涉到自己?
陈圆圆越想越搞不清楚,于是陈圆圆索性不去想了。
安静的盘膝坐下,开始按照那本《算经》中吐纳功夫开始修行,平心静气。
这一平心静气,就到了晚上。
吐纳虽然好,但是还是要睡觉的,陈圆圆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腹中有些饥饿,屋子里点上了蜡烛,但是看不见书生在哪儿。
陈圆圆也不在意,下床走了两步。
突然停下。
陈圆圆蹙起了眉头。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陈圆圆直接选择撞开房顶,扑了上去。
凉风习习,繁星满天。
好一个夏天风光。
但可惜的是,没有蝉鸣,没有鸟叫。
甚至没有其余之处的灯光。
好像这座房子和这个世界隔开了一样。
陈圆圆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发冷,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好手段,有人竟然硬生生的把这座房子弄进了一个独立空间里面。
不管这个空间是怎么出现的,但是敢在章府弄这件事情,就已将说明了这件事情的不凡。
陈圆圆努力的想要听到什么有用的声音,然后他脸色一变,重新一招千斤坠,破开房顶又回到了屋子里面。
原来里面本来是空的。
但是现在
这里面多了两个人。
西麓先生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脚步打着拍子,不知道嘴里哼着什么。书生倒在他的脚下,生死不知。
陈圆圆看到西麓先生,眉头邹的更加紧了。
西麓先生睁开眼睛看到陈圆圆,道:“功夫不错。”
“夸奖。”陈圆圆道。
“我只是不知道先生这是干什么?”
西麓先生示意陈圆圆不用紧张,说道:‘我只是在等人。“
听到这句话,陈圆圆心里彻底冰凉,再无一丝暖意。
“你身上被人做的手脚很不错,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西麓先生接下来解释道。
“对你我并无恶意,我对你的故事也不感兴趣——或许是,不敢起兴趣。“西麓先生接着说。
“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真的。“
陈圆圆不语,终于放松下来,或者说是,身体软了下来。
“这样才对。“西麓先生说,”既然到了,就进来吧,这点小把戏还是拦不住你的。“
“这可不是小把戏,袖里乾坤,沙弥世界,从来没有人说这是小把戏。“
李国涛虚空里面从容走出来。
英武滔滔。
和西麓先生形成了很明显的对比。
西麓先生看到李国涛,明显有些吃惊,这吃惊不是他认识李国涛,而是别的。
“果然,这件事情不是我想像的这么简单。“
李国涛笑了,“以你的本事,你原本就可以看出不凡之处,不妙之处的。“
西麓先生说道:“看到就不去了,这世界上许多事情岂不是就很无趣。“
李国涛想想,说道:“有道理。“
西麓先生道:“读书人嘛,也就剩下道理了。“
李国涛又问道:“看见我,你现在满意了么?“
西麓先生说道:“很满意,我觉得我可以做一件有意义,有趣的事情了。“
“我现在倒是想做他的先生了。“
第436章 奇怪的新军番号
李国涛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西麓先生道:“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李国涛说道:“我不同意。”
西麓先生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我也不同意。”突兀的,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国涛和西麓先生看向陈圆圆。
但不是陈圆圆在说话。
但是这个屋子里面只有西麓先生,李国涛,陈圆圆和书生。
书生被打晕了,这一点西麓先生很肯定,他说打晕了,就是真的打晕了,不会有人逃得开,起码,书生做不到。
那么那个人是谁?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把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人。
陈圆圆差点惊呼出声。
和尚,老和尚。
许久不见的老和尚今天出现在了这儿,就像钱道人说的那样,万年不变的青色僧衣,还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这句话是老和尚说的。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于是重复了一遍,说道:“我也不会同意的。”
西麓先生的脸色十分凝重。
这片空间是他分割出来的,按理说,这空间里出现这么大一个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是很明显,不是这个和尚自己出来,西麓先生是找不到的。
这个和尚到底有多可怕?
本来西麓先生是不怕他的——你再厉害,与我何干。
但是现在他插手了自己的事情,让自己很不快活。
所以他连对方是谁都不问,就道:“我收徒,与你何干?”
老和尚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个钵盂,开口道:“与我无关,但是与你有关。”
西麓先生的眉头邹的更加深了,就像刀刻在上面的一样。
老和尚不理,走到两人中间,道:“你不应该把自己这一脉万年的积攒都放进这里。”
西麓先生终于变色。
只见他郑重的看着老和尚,道:“你是谁?”
又问道:“是悬空寺的哪位大德?”
老和尚呵呵的笑了,道:“老衲不是悬空寺的活佛高僧,老衲只是一个和尚。”
西麓先生听了这话,反而更加谨慎。
“大师莫非是?”心中有一个想法,但是西麓先生却始终说不出来。
那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但是哪怕西麓先生拼着气息狂转,损伤筋脉也说不出来的名字。
看着西麓先生的面色,李国涛又看了看西麓先生的嘴型。
气息爆炸。
只是眨眼都不到的时间,李国涛出现在了陈圆圆面前,张开双臂,一股狂风暴雨自他胸中而起。
仿佛拥抱了一个世界一样。
老和尚看他,笑笑,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不会伤害他的。”
说完,好像看破了那个世界,看到了陈圆圆。
陈圆圆觉得一道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对吗?”老和尚说。
陈圆圆知道那是在问自己,所以他对着李国涛说:“李叔,没事的。”
风平浪静,一时间云阔天晴。
李国涛放下双臂,垂手站在陈圆圆后面。
看到这一幕,老和尚对着陈圆圆笑了笑。
西麓先生若有所思,但是放弃了对于想说出那个名字的想法。
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还不能说出那两个字,或许就算自己说了,这些人也会遗忘,像是当初的自己一样。
但是他还是倔强地说道:“大师,我们的机会不多了。”
和尚摇头,道:“你这样,只会扰乱本来就乱了的世界,对他,对你,都是灾难。”
西麓先生面上已经带上了绝望。
“但是我整整游历了人间四百年,才找到这么一个人啊大师。”
“我在他眼前看到了希望。”
“连你们都要阻止我吗?”
西麓先生的话越来越急,越来越迫切,声音也越来越粗犷,到了后面,竟然像是某种兽吼。
地板都被翘了起来,粉碎,往老和尚身边涌去。
甚至在这种时候,陈圆圆都看到了西麓先生犬牙都开始暴涨,眼睛里面发出血色的光芒。
老和尚依然不动,低眉顺目,那些东西到了老和尚身边,就尘埃落定,不付原前嚣张之意。
看到这一幕的西麓先生安静了下来,但是目光之中,充满坚定。
长袖之中,滑下一把玉如意,修长的双指抵住如意,道:“大师,请教。”
“动手不能解决问题。”老和尚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只有打倒你们,或许我才有可能去解决这个问题。”
“我已经等不了了。得罪,大师。”
西麓先生行礼,很郑重的样子。
“痴儿。”老和尚道。
西麓先生不管。
一股非人的气息开始弥漫,空气中淡淡的出现一丝丝紫气。
陈圆圆就在着紫气之中。
然后陈圆圆就感觉到这气息很奇怪。
原始,蛮荒,疯狂,有力。
有几分和原先出现在院子里的红色气息相似。
陈圆圆有些不解。
李国涛气势如山,慢慢把那些气息逼了出去。
口里喃喃,果然如此。
老和尚只是摇头,然后口里开始诵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其地坚固,金刚所成,上妙宝轮及众宝华、清净摩尼以为严饰,诸色相海无边显现;摩尼为幢,常放光明,恒出妙音……“
随着老和尚的诵经声声,这方天地竟然开始起了变化,金光潺潺,散漫大地,就连这空间里面,都响起诵经之声,一股浩大的佛息充斥在这空间之中,为这空间招上一层肃穆庄严的气氛。
陈圆圆在这其中无知无觉,但是对面的西麓先生却气息一次次的想要暴涨,却被一次次的压抑了下去。
这佛息好似化成了一方樊笼,囚禁住了西麓先生。
气息如同困兽一般左突右撞,但是却迟迟出不来。
“嗡“的一声,好像是一口古钟轻轻作响,镇住空气,在那一刹那之间,西麓先生就好像封入了琥珀的苍蝇,连发丝都停住了。
时间好像在他身边停住了。
陈圆圆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但是李国涛看到这一幕,才是真真的看到了老和尚的强悍之处。
“好神通。“
第4442章 终于来了1
神通啊。
陈圆圆听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等到陈圆圆问,场中又出现了变化。
原本好似被冻住的西麓先生突然“活”了过来。
玉如意里面发出一声声的吼叫,像是狼啸,像是狮吼,又像是多少野兽面对天敌时的凄厉嚎叫。
那股嚎叫直接破开了那佛光,西麓先生瞬间恢复了自由。
陈圆圆看到脱困之后的西麓先生突然指甲暴涨,獠牙都突出了嘴唇。
看起来就好像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的恶鬼一样,原本斯斯文文的西麓先生不见了,换做了现在这个眼睛里冒出三尺血光的怪物。
陈圆圆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几乎不能呼吸。
“这东西,这东西和自己化成钱道人时的那场梦里面看到的把钱道人推下去的那个怪物,何其的相似。”
特别是现在西麓先生膝盖,手肘哪里慢慢冒出来的倒刺,正在逐渐伸长。
老和尚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那怪物,或者说是西麓先生发出一声巨吼,一时间,整个房子都开始粉碎,好像黄沙一样的沙化。
老和尚口中诵经不停,佛光包裹住了老和尚,也保住了晕在地上书生,只是佛光太强,看不清楚老和尚在做什么。
但是陈圆圆现在也不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李国涛看见那黄沙沙化,再不迟疑,脚重重的踏在地面上,那方大地立刻龟裂开来,说也奇怪,那龟裂的大地不大不小,恰好包围住陈圆圆和李国涛,紧接着,黄尘开始旋转,旋转,形成一道陆地龙卷风!
陈圆圆眼睛都睁不开了,被那风刮的好像要飞出去,却被李国涛死死地抱住,才能站在地面上。
良久,风息。
陈圆圆被呛得连连咳嗽,但是李国涛顾不上这些了,风一停,就当在陈圆圆面前。
陈圆圆睁开眼睛,口里呸呸呸吐出黄土,鼻子里面却也是黄土,好不难受。
张开眼睛,这片地方早就被毁的一干二净,残垣断壁,摊子烂的不成样子。
面前的对峙还在继续。
老和尚手里捏着施无畏印,也不在诵经,怒目圆睁,看着对面已经完全成为妖怪的西麓先生。
而西麓先生发出桀桀怪笑,一双血眸不停地扫视着老和尚,想要寻找弱点。
老和尚冷笑,道:“你连自己的心魔都控制不住,还提什么为人师表,拯救你这一脉其余的人?”
西麓先生开口,道:“随您怎么说,但是我真的无意伤害大师,请大师不要挡我之路,放我族群一条生路,给我族群一系希望。”
老和尚轻轻摇头,道:“不可。”
西麓先生闭上眸子,那两束血光也消失不见,然后,西麓先生睁开眼睛,痛苦得道:“大师,那么你就去死吧。”
死字还没有出口,西麓先生的手就透过了老和尚的心脏之处,穿身体而过。
但是诧异的是,西麓先生反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情,反而露出一丝恐惧。
因为他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没有心脏,自然,没有血。
而老和尚还是那么的慈眉善目,道:“痴儿。”
接着手上那印就按在了西麓先生脑袋之上。
很慢很慢,速度连陈圆圆都能看到。
但是西麓先生却不能躲开。
按在了上面。
如同滚烫的铁块落在动物的皮毛上,冒出浓烟和难闻的气味。
还有吱吱做响的声音。
西麓先生发出一声惨叫,但是却挣脱不了,金光自他身体里面往出来冒,看起来就好像是给碎裂的瓷器瓶子里面放了一个灯泡。
老和尚的身体慢慢的变成金光,像金沙一样,逸散不见。
这次来的,竟然是老和尚的替身一样的东西。
西麓先生痛苦的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身体里面往外面冒黑色的血液,咕咚,咕咚。
看起来无比的痛苦。
但是李国涛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西麓先生,看着他蜷缩着,慢慢倒刺回朔,慢慢变回人形。
这残垣断壁之间就剩下李国涛,陈圆圆,晕倒的书生,还有就是西麓先生了。
只是现在能行动的,就属李国涛和陈圆圆了。
陈圆圆看着西麓先生在那里慢慢的挣扎,挣扎,最后不动。
“死了么?”陈圆圆问到。
李国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是走上前去,看样子是想上前看看。
翻正西麓先生,李国涛摸了摸脖颈之间,然后站起来,摇了摇头,示意他没有了呼吸。
但是没有呼吸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而且现在,两人还是在这个西麓先生所制造的空间里面。
陈圆圆带着李国涛走向昏迷之中的书生。
李国涛气息流转如同波涛大河,随时准备着应付不必要的事情。
陈圆圆蹲下来,摸了摸书生的脖颈,长出一口气,道:“只是晕了过去。”
李国涛点头,然后,怪风骤起。
“少主!”李国涛发出一声厉喝,但是却迟了。
书生站起起来,一根牙签按在陈圆圆太阳穴上。
只要李国涛有任何异动,陈圆圆头脑就会被牙签戳破。
书生睁开眼睛,竟然露出两束血芒,就好像妖怪一样的西麓先生。
“别动。”书生的嘴里响起了西麓先生的声音。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国涛问道。
“把我的身体拿过来。”书生道。
李国涛冷哼一声,手一招,那西麓先生的身体就飞了过来,落在了“书生”脚底下。
“很好。”书生笑着说道。
陈圆圆被控制着,心里暗暗着急,那书生的手臂像是铁的一样,里面有着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失算了。”陈圆圆想到。
接着,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倒在地上的身体竟然慢慢站了起来,暴涨的指甲卡在陈圆圆脖子处。
而书生则慢悠悠的倒了下去。
李国涛则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在换身体的一瞬间,自己被一股莫大压力压制住,竟然动弹不得。
西麓先生看着李国涛,说道:“你很不错。”
接着,一只包含真元手就按在了陈圆圆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