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91章 迁坟(十七)
我走到青玄子身旁,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问:“应该不会少吧!”
“这个说不准,看看再说!”他接过包裹,让老王一众八仙拉起一块大黑布将新棺材围了起来,大概有三四个平方,又叫父亲从新棺内出来,他伸手在棺材内探了探,满意的点了点头,想必是父亲把棺材暖的挺热。
随后,青玄子令郎高找一些照明的工具来,让老王他们一手扯着黑布,一手照明工具,将临时搭建的小黑屋照的通亮。
紧接着,他把包裹打开,将红布摊开,撒了一些无根水在骨骼上,然后点燃三柱清香插在棺材旁边,说:“孝子孝孙,跪迎龙体入棺!”
我跟父亲不敢怠慢,一把跪在棺材旁边,头挨着地面,也不敢抬头。
在地面跪了约摸半个小时,青玄子说:“陈八仙,你起身来看看,是不是少了两块骨骼!”
闻言,我站起身朝棺材内看看,一摞摞白骨摆出一道人形,奇怪的是这人形的双腿有些问题,好似缺了些什么东西,整体看上去并不是很完美。
“好像缺了一些!”我在棺材内盯一会儿说。
“小道刚才数了一下,一共204块骨骼,还少了两块,应该是脚踝骨。”青玄子瞥了我一眼,继续说:“你爷爷生前腿脚没毛病吧?”
“没有,父亲生前身体很健康,腿脚一点毛病没有用!”父亲在一旁插话。
“那应该真的少了2块脚踝骨,为今之计只有开棺寻找一番,若是找不出来,恐怕后人的腿脚会出问题。”青玄子嘀咕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他说腿脚有问题,我立马联想到母亲,啥话也没说,让老王把黑布盖在棺材上,就走到墓穴旁边。
“老王,拿几把锄头来,将棺材盖敲了!”我朝老王说。
“敲棺有些不吉吧?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好?”老王犹豫了一会儿,问我。
“没事,龙体已取出,这墓穴是座空坟,起不了多大作用,更何况这是寻龙体,问题更加不大,你听陈八仙的话,将棺材盖敲开!”青玄子走了过来,站在我跟老王中间。
“好叻!”老王应了下来,朝着一众八仙吆喝了一句,“兄弟们,上家伙,敲棺材!”
七八名八仙,一窝火的全都过来了,一人一锄头照着棺材就敲了下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棺材盖就被敲个稀巴烂,里面立刻传出一股腥臭味。
我眉头一皱,看向青玄子,发现他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他说:“陈八仙,你先前闻到这股味道没?”
我摇了摇头,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先前在墓穴下面,没有半点腥臭味,只有一股浓郁的土壤味,这腥臭味哪来的?
我向前走了一步,定睛瞧去,只见棺材内全是黑色的,上面黑雾缭绕,湿气腾腾,下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没有完全腐烂的寿衣,一些蛆虫在上面肆意的蠕动,看上去特别恶心,一些八仙有些反胃,转过身开始呕吐。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有些发麻,一想到自己伸手在上面摸过,四肢有些发软,颤音问青玄子,“道长,这是什么个情况?”
“咱们在墓穴的时候,肯定是心里过于紧张,忽略了那一部分腥臭味,这些黑雾应该是阴气太重造成的。”青玄子皱着眉头解释。
说完,他从八卦袋中取出一道符箓,点燃,嘴里默念了几句咒语,手一抖,将符箓抛进棺材,奇怪的是,符箓刚进入棺材就熄了,真是奇了个怪。
一看符箓失效了,我担心青玄子就此罢手,就沉着脸问他,“现在咋整?不找到那两块骨骼,爷爷的坟头不可能迁到新坟去!”
这话是告诉他,必须找到那两块骨骼,毕竟,迁坟可能关系到母亲的健康,要知道母亲不能下床,刚开始也是脚踝那里出问题,现在不见的刚好又是脚踝骨,这中间肯定有关系。
青玄子瞥了我一眼,说:“先前我们用黑布盖在坟头上面,坟头的气场没有改变,我们进去才安然无事,现在坟头的气场已经被破坏,里面的阴气,生人闻上一口气,都会生病,下墓穴是不可能了,只有找长一些竹杖来翻找。”
一听这话,我觉得挺在理,便找来几根长的竹杖,让胆子大一些的八仙,在棺材内翻找了一会儿,让我失望的是,根本没有发现硬质的东西,真是大白天见鬼了,棺材都没腐烂,那两块骨骼绝对不可能腐烂了,可又到哪里去了?
最后,一咬牙,我朝八仙们说,“别翻了,我下去找。”
“不可,万万不可,棺材内的阴气太重,你又是孝子孝孙,一旦进去,身体将来肯定会出问题。”青玄子伸手拦住我。
“九伢子,青玄子的话在理,你这样下去肯定会落下病因。”老秀才在一旁劝道。
一众八仙纷纷劝道起来,大致上的意思都是让我不要下墓穴。
“那两块骨骼关系到母亲的病,我不可能就此放过!”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劝,倦起裤腿,就准备下去。
这时,父亲走了过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沉声说:“九伢子,让我去,你母亲跟我过了大半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作为丈夫的我,应该下去替她寻找病因。而且这坟头又是你爷爷的墓穴,作为人子的我,也应该下去,我比你下去的理由更多,更何况我上了年纪,就算身体出了问题,还有你来照顾我,若是你身体出了啥问题,咱们家可就塌了半边天。”
“父亲,您上了年纪,吸上一口阴气,恐怕就会受不了,我年轻力壮,抵抗力比你强一些,别跟我争了,您老去陪着母亲。”我拉住正准备跳下去的父亲,朝老王招了招手,说:“老王,替我看住父亲。”
老王愣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走了过来,也没说话,在我跟父亲身上打量了一眼,说:“九伢子,你们父子俩别争了,让我去吧!”
“不行,这是我的家事。”我跟父亲同时出声,这下墓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下去肯定会落个不好的结果,在这方面我跟父亲的性子差不多,不让别人替自己冒险。
92.第92章 迁坟(十八)
我们三人争吵了一会儿,也没达成共识,最后,青玄子发话了,他说:“倘若在你们三人中选一人下墓穴,小道觉得陈八仙最合适,一则他年轻,在气力上要比你们足一些,二则他是八仙,在气运上也要好一些。”
听着这话,老王不服气了,他说:“我也是八仙,我比他当八仙的时间更长,气运比他更好才是,这墓穴还是我下去吧,我们这一伙八仙不能没了九伢子。”
青玄子罢了罢手,说:“老王啊,你当八仙这么多年,也没见什么起色,陈八仙就不一样了,他当八仙才多久?就干了好几件大事,一是治好了煞泡,就这点来说,小道也不如他,二是王庄那次的活葬,在咱们这东兴镇可是打响了名头,我来坳子村的时候,碰见不少人都在议论陈八仙,说啥坳子村出了一个能人,把快死人的用棺材给治好了,这话听的小道羞愧不已。”
“综合这两点来讲,陈八仙身上应该有气运压身,你们俩可比不了他,小道还是建议陈八仙下墓穴,当然,这只是小道的片面之词,如何抉择,你们自行商量。”
说完这话,青玄子双手负于身后,眼睛盯着墓穴,没在搭理我们。
“父亲,老王,你们俩别争了,让我下去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父亲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父亲,您跟母亲抚养我十八年,一直以来,做儿子的从未报答过你们,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的病因,您就让儿子替母亲做点事!我求您了!”
父亲在我身上打量了很久,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没有说话,一旁的老王用手推了推父亲,说:“老陈,既然九伢子有这片孝心,就让他下墓吧!”
父亲一把将手中的烟扔在地头,语气有点火,说:“哪里有孝心了,他考虑过我这当爹的感受?明知墓穴有问题,我还眼巴巴的看着儿子下去?他要是出个好歹,我跟他娘咋活勒!他要是真有孝心,就应该让我下去!”
父亲的脾气一直就是这样,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准我下去,怕我发生意外,他性子有些犟,认死理,讲道理是讲不清楚了,我只好来蛮的,就对老王他们说,“老王,高佬,你们几个人把我父亲拉走!摁住他!”
老王他们一听这话,趁父亲不注意,一把拉住他的双手就往后面拉,几个人一番手脚总算将父亲制服,一人抬手,一人抬脚,愣是将父亲抬走了,父亲愤怒的骂着:“老王你个独眼龙,若是我家九伢子出点啥事,老子这辈子跟你不死不休!快放开我,放开我!”
待拉走父亲后,我正准备下墓穴,身后传来一道哭声,我有些疑惑,转过身,就看到母亲正在低声抽泣着,乔伊丝在旁边安慰着。
怎么把母亲给忘了,我轻声喊了一声,‘母亲’,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低声抽泣着,我说,“您老别担心,我会没事的,以后还要好好孝顺你们呢!”说着,我冲母亲笑了一个。
母亲停下抽泣,抬头看着我,语气很淡,说:“九伢子,你敢下墓穴,我就从这山坡上滚下去!”
母亲从小给我的印象就是话不多,她对我的关心一直都是无声,记得以前念小学的时候,我跟同学打架了,那一架我没输,我同学也没赢,两人算是个平手,哪里晓得那同学找来他母亲,那也是个凶悍的泼妇,放学的时候在路上拦下我,二话没说就是几个大耳光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回到家里后,我就把这事跟母亲说了,母亲听后,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就让我好好休息,她要出去一趟,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母亲回来了,头发凌乱,身上好几处地方挂了红,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
第二天回到学校,我同学带着她妈又来找我,一看她妈的尊容,我有点吓到了,两只眼睛肿的如牛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上还打着石膏,对着我就是一番道歉,说啥以后再也不敢打我了。
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直至回到家,听到父亲跟母亲的对话,才知道,母亲为了替我出气,把我同学他妈狠揍了一顿,她自己也因此受了不少伤。
我们家虽然穷,父母给我买不起好的玩具,买不起好的书包,更加买不起新衣服,但是,在这个家,我却感觉到家的温暖,不像有些有钱人,钱有了,家的温暖没了,人的感情淡了。
我爱这个家,我深爱着我的父亲、母亲,不愿看到他们受到一点点伤害,母亲的这番威胁,我知道,她是认真的,只要我敢下墓穴,她绝对会从山坡上滚下去。
我愣在原地不敢动,母亲淡淡的声音传过来,“这病我心里清楚,有没有得医,我心里也清楚,看着你们父子俩为了我这病,劳心劳力,我每天晚上趁你父亲睡着了才敢哭,多少次我想过自杀,不给你们父子俩增加负担,可我心里不甘,我想看到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我想看到我儿子有出息,我更想看到我儿子健健康康地成长,我还想。。”
说着,母亲那边哭的已经泣不成声,这或许是她卧病在床后的第一次吐露心声,我有着深深地自责,一直只顾着赚钱给母亲买药,却忽略了母亲的心。
我轻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热热的,有些咸,声音有点哽塞的说:“母亲,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儿子将来还要成家立业之时,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您老千万不要有轻生的念头。”说到最后,我哭了,像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走进抬棺匠这个行业,我天天吃睡不安,替人抬棺材的时候,怕出现意外得罪死者跟主家,替人主办丧事的时候,怕礼仪让生人中了煞,王庄的时候,又怕救不活王洁,伤了主家的心。
此时的我,抱着母亲,心里特别平静,哭的不止是母亲的轻生念头,还有抬棺匠这一行的辛酸与无奈,人,往往只能看到表面的风光,又有几人能看到背后的努力与付出。除了哭泣,我发现没有任何措施可以拟补眼前的困境。
93.第93章 迁坟(十九)
顿时,场面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都静静地看着我跟母亲,就连乔伊丝也难得摘掉耳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母亲拍了拍我后背,说:“九伢子,都十八岁了,长大成人了,哭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擦了擦眼泪,抬头打量了周围,他们都看着我,眼神有些怪,我尴尬的笑了笑,想开口,但,不好意思开口。
母亲笑了笑,说:“九伢子,就这样把你爷爷的坟头迁走吧,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怪罪你,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爷爷就一直念叨着,他去世的时候,嘴里还说着,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眼见见他的亲孙子。”。
我愣了愣,说:“那您的病?”
母亲在我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在床上躺习惯了,只要你们父子俩不嫌弃我是个累赘,母亲就在床上看着我们家的九伢子成家立业,将来等着抱孙子。”说完,母亲在我头摸了摸。
听着这话,我心里特别酸,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世上有几人看到治病的希望而放弃,绝对没有,若说有的话,那人绝对是‘母亲’,因为,母爱都是无私的,不计代价的无私。
我正沉浸在母爱中,背后传来郭胖子急促的声音,“九哥,不好啦,老秀才要下墓穴了!”
我身子猛地一怔,扭过头就看到老秀才正朝墓穴下滑去,我吼道:“老秀才,不要下去!”说着,我让乔伊丝照看母亲,大步跑了过去。
刚到墓穴旁边,老秀才已经站在坟茔,脸色有些青,可能是墓穴下面的腥臭味太重,他猛地咳嗽了一声,见我来了以后,老秀才抬起头朝我看了看,说:“九伢子,你什么都别说,假如老夫死了,办好老夫的丧事,如果有可能,老夫希望你将玄空盘给老夫当陪葬品,老夫当了一辈子的地仙,吃的是簑衣冷饭、穿的是鹑(chun)衣百结,希望死后能揣个宝贝,也算死而无憾了。”
说完,老秀才也不管我答应没,抬腿就朝棺材内迈了进去,我急了,猛地喊了几声老秀才,他没有理我,我正准备跳下去,郭胖子一把拉住我,吼道:“九哥,老秀才已经下去了,你再跳下去,只是多一个人留下病根!”
我抬手一拳打在郭胖子脸上,怒吼道:“放开我,你tm放开我啊,老秀才占卜说这次迁坟会出大事,你快放开我啊,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啊。”
“九哥,你醒醒!他已经下去了,你下到墓穴也解决不了啊!”郭胖子死死的抱着我,任凭我的拳头打在他身上,死活不松手!
在郭胖子身上打了七八拳,我有些累,双腿一软坐在地面,双眼死死地盯着老秀才,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只见,老秀才猫着身子,手里拿着一根拇指大的木棍,在棺材内捣鼓着,时不时传来一声咳嗽声,找了一会儿,老秀才眉头紧锁,抬头朝我看来。
看到他的脸色,我吓了一大跳,他脸色有些恐怖,上面好多青色的东西,一块一块的拇指大小,我喊道:“老秀才,快上来,你脸色变了,再待下去,你真的会死。”
他笑了笑,没有理我,猫着身子继续寻找,用他手中的小木棍勾起一块碎片,看了看,上面全是白色的蛆虫,扔掉,继续寻找。
我再也受不了这一幕,猛地推开郭胖子,来到青玄子面前,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拳砸在他脸上,怒吼道:“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恩师跳下墓穴,你tm都不阻止啊,这是我的家事,何须一个外人去送命,就算送,也是我去送啊。”
我之所以打他,就是觉得老秀才下墓穴跟他有关,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离墓穴有点远,唯独他站在墓穴旁边,他若要阻止老秀才,肯定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一幕。
他没有躲,我的拳头实打实的砸在他脸上,他身子晃了晃,说:“恩师吃饭的时候告诉小道,这次迁坟会出大事,他不愿意看到你们任何人出事,便跟我商量了一会,他希望用生命替你们挡下这次劫难,给你一个健康的家庭,在恩师心里,他已经拿你当后人了。”
听完这话,我愣了,原来老秀才参合到迁坟当中,就是为了替我挡灾,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感觉今天的泪腺特别发达,平常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今天却掉了好几次。
“你也不需要难过,事情还没结束,恩师不见得就会丧命!”青玄子揉了揉脸颊,双眼死死盯着墓穴,身子有些颤抖,显然,他也很关心老秀才。
我顺着他眼神瞧墓穴内看去,就见到老秀才已经从棺材内爬了出来,正猫着身子在坟茔内寻找,看着年近百岁的老人孤单的身影在坟茔寻找东西,我心里难受至极。
“找到了,找到了!”老秀才欢笑一声,手中举着两块脚踝骨,哈哈大笑,道:“老夫总算找到你了!”
我并没有因为老秀才找到脚踝骨而高兴,相反,我心情跌到了谷底,老秀才的脸,已经称不上是脸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一条一条的青色,再配上那一脸褶子,看上去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最让我揪心的是,他光顾着找骨头,脸上七八条蛆虫蠕动着,他浑然不知。
我一边朝老秀才那个方向跑去,一边朝着郭胖子大喊,“快,过来帮忙,将老秀才拉上来!”
来到老秀才的位置,我们一人拉一只手,奋力朝上把老秀才往上拉,上了年纪的老人,骨头特别碎,轻轻一拉,我就听到‘咔嚓’一声,脱臼的声音。
老秀才吃痛一声,骂骂咧咧,“死胖子,你轻点拉啰,老夫这把骨头哪经得起你这么用力。”
我瞪了郭胖子一眼,这货粗心大意习惯了,不过,他也是心急拉老秀才上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老秀才拉了上来,他顺势倒在地面,大口大口的踹气,嘴里骂道:“这该死的阴气,真他娘的重,害的老夫在下面都不敢大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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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94章 迁坟(二十)
看着躺在地面的老秀才,我心里特别酸,将他扶起来,问他感觉身体怎么样。
他罢了罢手,深呼一口气,说:“没得多大事,就是面部绷得紧!”
说着,他把两块脚踝骨递给我,继续说:“快包起来,被阳光照着会灼伤你爷爷。”说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死了,连忙伸手探了探他鼻子,有气。
接过骨头,我朝老王他们喊了一声,“快,将老秀才送医院!”
这时,父亲沉着脸走了过来,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煽在我脸上,特别疼,他骂道:“九伢子,你看看你造的什么孽,让我下去,你非得拦着,要是老秀才出个啥事,看老子回家不抽死你。”
说完,父亲跟老王他们抬着老秀才就走了,坟头就剩我、郭胖子、青玄子、母亲以及乔伊丝。
我揉了揉脸颊,心里百感交集,什么想法都有,觉得脑子有些乱,青玄子在我肩膀拍了一下,我才回过神来,他说:“把脚踝骨给我!”
我将骨头递给他,眼神瞥了一眼老秀才上来的地方,坟茔的内侧有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有一摊积水,没有猜错的话,那两块脚踝骨应该是泡在水里。
“陈八仙你过来看看,这两块骨头上有细微的牙痕!”青玄子朝我喊道。
我走过去一看,骨头上面的牙痕非常细,看这形状,应该是老鼠的牙痕,我问青玄子,“难道是老鼠把骨头刁到那个小洞?”
他点了点头,说:“应该是,不然你爷爷也不会连续几天托梦你们!”
想想也是,祖上有人在阴间过的不好,一般都会托梦给后人,而爷爷托梦给我们,应该是他坟头实在住不下去了,再加上两块脚踝骨被老鼠叼走,他才会这么急着迁坟吧!
我们忙碌了一会,青玄子在那两块脚踝骨洒了一些无根水,掀开黑布把骨头放在该放的位置,整副人体骨架呈现在我们面前。
随后,青玄子席地而坐,在棺材旁边念了一些经文,又做了一些道事,封棺、铆入铆钉,又在棺材的前后两端钉上一块红布。
我问他钉红布干吗?他说,迁坟并不算的白喜事,也算的上是红喜事,钉两块红布一是挂点喜,图个吉利,二是迁坟的阴气重,抬棺材的时候容易招来孤魂野鬼,有红布在上面,能镇住周围的孤魂野鬼。
我们把新棺材完全弄好后,父亲跟老王他们沉着脸回来了,他们面色有些不对,我就问他们,老秀才怎么了。
老王看了我一眼,说:“老秀才不肯去医院,他怕死在医院不能入堂屋,我们叫了乡下的蹩脚医生,正在给老秀才打点滴,看情况,活不了多久。”
听着这话,我双腿一软,无力的跪在地面,啥话也没说,心里一直在自责,当初不该犹豫,应该立马跳下墓穴,这样谁也不会出事了。
“九伢子,你别自责了,老秀才说,这是他的劫难,阳寿到了尽头,跟你没啥关系。”老王走过来,拉起我安慰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始终是我们家迁坟,才让老秀才变成这样,不单我一个人心里自责,在场的人兴致都不是很高,场面有些沉重。
但是,迁坟还得继续,无奈之下,我强撑着笑脸,给青玄子递了一个红包,又给在场的人,派了一轮烟。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样子,青玄子找来一根萝卜、九枚铜钱,放入坟茔,在坟头上面推了一些泥土盖在上面。然后又倒了一些汽油在棺材上面,点火焚烧,待焚烧完后,八仙们将墓穴填平,青玄子站在上面念了一些经文,让我跟父亲跪在旁边。
做完这一切,我给八仙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填旧坟的红包是整场礼仪中,最重的一个红包,我在里面塞了24块钱,算个全孝吧,一般的红包都是12块钱。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待体力恢复的差不多,青玄子让郎高点燃鞭炮,准备起驾,他走到棺材前端,一手持哭丧棒,一手持辟邪铃,嘴里念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八仙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两两搭肩,将棺材缓缓抬起,徐徐前行,我和父亲跟在棺材旁边,乔伊丝背着母亲走在我们后面,每走上一段路,我跟父亲就要加快脚步走到棺材前头,然后跪在地面,不能抬头,等待棺材从我们身边经过后,我们才能抬头起身。
本来母亲也要跪迎爷爷的棺材,说是爷爷生前待她不错,不能失了礼仪,但是,考虑到母亲腿脚不便,我跟乔伊丝商量了一会,让她替母亲,她先是红着脸说,这样不好吧!后来想了想,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就同意了,不过,由于背后背着母亲,乔伊丝也没真的跪下去,只是弯腰示礼仪。
爷爷的新坟在我们村的坟场,距离并不是多远,爬过小山坡再过几条田坎就到了,一路上八仙们抬的挺稳当,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就连一旁放鞭炮的郎高,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好顺,棺材连空腾都没打一个。
抬到坟场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我跟父亲跪的双脚有些麻木不说,额头隐隐有些血渍,做孝子孝孙就是这样,在礼仪方面要让先人满意。
我跟父亲俩人,一人给八仙递红包,一人给八仙派烟,按照道理来说,这个红包不应该包,因为抬棺材本来就是按照工资算的,不在礼仪内。
但是,我考虑是二次葬,或多或少有些晦气,红包这东西放在平日或许没啥用,在这二次葬却有些用,主要是红能冲喜,再说白点,就是让八仙沾点喜,去去晦气。
红包一出手,无论里面装多少钱,都是主家的心意,八仙们都会笑眯眯的接受,当然,有一些八仙若是看着红包装的钱少,肯定会发飙,这种事情不好说,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嘛!都是按照各人的性子来。
不过,跟着我的这些八仙,虽然家里穷了一些,但,骨子里并不贪财,主家给多少都会收着,不会故意刁难主家,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我们这伙八仙的收入没有刘凯那伙八仙的多。
95.第95章 迁坟(二十一)
八仙们接过红包朝我们拱了拱手,又说了一大堆吉祥的话,然后就在地头抽闷烟,等着青玄子做完道事,下葬。
作为孝子孝孙没得八仙那般清闲,下葬前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先把母亲安排在棺材旁边,跟父亲一起来到青玄子旁边,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弄。
他想了想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用手指着墓穴,说,“这块地的风水不错,挖出来的都是黄泥,连石子都没几块,恐怕你们村子最好的坟地就是这一块,可见恩师对你真不赖啊,居然没把这块地留给他自己。”
说着,青玄子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说:“陈八仙,你爷爷埋在这里,对你将来可是极有好处,恩师找这块地方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希望你别寒了恩师的心。”
我愣了愣,他这话啥意思?想了一会儿,我猜测他话里意思应该是指玄空盘,他是担心我不舍得将玄空盘放入棺材给老秀才陪葬。
我朝他拱了拱手,说:“道长的担心多余了,虽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抬棺匠,但,从未食言过,我既然答应老秀才,自然会恪守诺言,别说是玄空盘,纵使用千万黄金给老秀才陪葬,我陈九眉头也不会眨一下。”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这人就这样,只要承诺别人的事,我绝对会努力去完全,对我而言,人活一世,信用最重要,更何况我们抬棺匠这一行,若无半点信用,谁敢请我?
青玄子朝我抱拳,歉意的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什么,就朝墓穴内撒下五谷杂粮,做完这些后,他愣了愣神,从八卦袋中掏出十八张黄纸,比我们平常用的黄纸要大一些,黄一些,隐隐约约有些冥香味,一看就知道那玩意挺贵。
随后又掏出一枚方口的铜钱,上面刻着‘乾隆通宝’,表面看上去挺光滑,在晚霞的照耀下有些反光,紧接着又掏出一根小拇指粗的红线,那红线好生奇怪,好似无数条小线交缠而成,定晴瞧去,又是一条整体的线,看不出半点交缠的痕迹。
他拿红线在铜钱上打了一个结,然后掏出一道符箓点燃,在铜钱上烧了一会儿,嘴里念了一些咒语,奇怪的是,那红线好似不怕火,在符箓的烘烤下,就连一丝黑边都没起。
更奇怪的是,青玄子念完咒语后,额头上竟然冒出一些细微的汗水,就念几句咒语绝对不至于冒汗,太不正常了。
念完咒语后,他用食指戳穿十八张黄纸,将红线从中间穿了过去,又拿出一枚跟先前一样的铜钱,穿过红线,打上一个活结,用力一拉,两枚铜钱紧紧地贴着黄纸,没有半点痕迹。
我有些奇怪,农村的墓穴一般严禁放一些铜器,大多都是放瓷器,可这青玄子竟然往爷爷墓穴放这玩意,莫非要害我们家?
我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长,这下葬的事情,我也懂一些,您老铜钱在我爷爷墓穴恐怕不好吧?”
他笑了笑,说:“单放铜钱肯定不行,小道这上面不但有铜钱还有红线跟黄纸,黄纸代表事业,红线代表婚姻,铜钱代表锁,小道用铜钱锁住事业与婚姻,目的就是让坟头的气场,能更好的窜入棺材,再用棺材压在黄纸上面,以此来保证陈老爷子后人的事业与婚姻。”
听完这话,我惊讶的有些说不话来,葬经上有句话这样说的,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收荫,父母子孙,本同一气,互相感召,如受鬼福,地因人而异,人因地而变。
倘若真如青玄子所说的一般,他手中那铜钱可有大作用了,它能将这块墓穴的风水长期锁定在下葬之时,不用担心爷爷尸骨风化或者发生某些意外而影响坟头的气场,更不用担心地脉变动等因素给后人带来一些不好的气运。
那么问题就来了,一般的道士,替主家主持下葬仪式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整这么一个东西,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能将风水长期锁定下来,道士本身也要付出不少代价,毕竟这事有违自然界的规律。
我疑惑的看着青玄子,问:“道长,我们家跟您的关系没到这地步吧?”
他苦笑一声,说:“这是恩师的吩咐,先前那番话也是恩师让小道试探,假如你愿意把玄空盘给他陪葬,恩师恳请小道在墓穴里放下‘啰锁’,假如你的回答不能让小道满意,就按照一般的下葬来办,墓地不错,但过几十年就会变成普通地,也算报答你替他举办丧事。”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小道跟在恩师身边半年,他的一些想法真是让人难以琢磨,不过,既然恩师肯降下身份来恳请小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道自然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道长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问。
“五年阳寿!”青玄子淡淡地说,好似这五年阳寿,他丝毫不在意一般。
我刚准备说话,一旁的父亲,拉住我就往地下跪,说:“九伢子还不快感谢道长。”
“你们这是干嘛,赶紧起来,要谢去谢谢恩师,小道只是奉人旨办人事,不值得你们这么一跪!”青玄子连忙将我们拉起来,看了看天色,说:“快黑了,准备下葬吧!”
我们也没再说什么感谢的话,有些东西嘴上说说也没用,我把青玄子这份人情记在心里,虽说墓地风水这东西被传的沸沸扬扬,对后人有多大影响,但是,我还是信奉一句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假如自己不努力,祖辈给你再多福荫,又有何用?
随后,青玄子将手中的‘啰锁’扔在墓穴的正中央,嘴里念了几句咒语,左脚在地面猛地跺了一下,说来也怪,就他这么一跺脚,我就感觉坟场的气氛比先前好了很多,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人依旧那些人,没多一样,没少一样,唯独,这感觉却变了,有些东西就是那么玄乎,并不是三言两句能解释清楚。
96.第96章 迁坟(二十二)
青玄子弄好‘啰锁’后,我给他递了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三千块钱,他接过红包捏了捏,还了回来,说:“陈八仙,我们也算半个同行,礼仪方面都懂,你要是觉得小道还行,就把这红包收回去。”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是我肤浅了!”说着,我收回红包,从兜里掏出另外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二十四块钱,这次他没有拒绝,欣然收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有人肯定会问,你兜里哪来那么多红包。还真别说,办这种事,兜里就真有这么多红包,只要前来帮忙的,这红包是少不了的,所以,一般兜里都会装上很多红包,有些有钱人更干脆,身上背着一个包,里面不装别的东西,就装红包。像红喜事,主家也会背个包,不过,他那包是用来别人的钱。
接下来的下葬,我跟父亲一直跪在墓穴旁边,乔伊丝背着母亲站在我们身后,郎高在一旁点燃一组鞭炮,按正常人家来说,下葬要热闹,礼花之类的东西必不可少,但,我们家比较穷买不起那高消品,响几十下就是几十块钱,太贵了。
鞭炮响的第一声后,八仙们将棺材抬起,缓缓地向墓穴移了过去,青玄子在一旁念词:“这块宝地不一般,姜子牙说龙门地,诸葛亮说卧龙滩,袁天罡说聚财穴,李淳风说福寿泉,这块宝地我说更非凡,龙门地,卧龙滩,聚财穴,福寿泉,准有真龙在里边,陈老爷子入了真龙头,祖祖辈辈出王侯。入土入在真龙腰,祖祖辈分辈出荣豪,入土入在真龙尾,祖祖辈辈出王位,入土入在真龙腿,祖辈做官清如水,入土入得偏,文武门君在两边,前辈是贵人,后辈出状元,大吉大利大发财,世世代代永安康。”
这段话,青玄子念得特别慢,要配合八仙抬棺落土的进度,棺材落入墓穴的那一下,这段词要刚好念完,不能快一秒,也不能慢一秒,若是出现一些偏差,据说会闹怪事,好在八仙们跟青玄子搭配的挺好,并没有出现差错。
放入墓穴后,我跟父亲捧了一捧泥土丢进去,盖土、堆坟,放祭石,我们家没多少余粮,立碑这事只要往后拖,随后,我跟父亲俩人把坟头周围的一些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又在爷爷坟头插上三柱清香,烧了一些黄纸,周围的一些坟头也一一插上三柱清香,在每个坟头说了一些好话,大致意思是,看在同村人的份上,照顾下我爷爷。
整理好所有的事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郎高再次点燃一组鞭炮,算是给迁坟画上一个句号,迁完坟后,我们匆匆收拾一些东西就回村。
我本来打算留青玄子在家吃顿晚饭,顺便结算工资,他说,他有些事情要忙,我也没没有继续留他,在回村的路上就跟他把工资结了。他临走的时候,再次提醒我明年开春的时候,一起去曲阳,我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里,父亲去热饭菜请八仙们吃一顿感恩饭,我带着郭胖子直奔老王家,刚进老秀才家,就见他坐在床头,神色略显疲惫,脸色还是先前那般,很恐怖。
他见我们进来后,笑了笑,示意我到他床边去,他的语气很慢,说:“九伢子,是不是觉得你爷爷后面的迁坟很顺利?”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疑惑,本以为爷爷这次迁坟肯定会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哪里晓得后面的事情变得异常顺利,就问他,“怎么回事?”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一手扶着床架,一手搭在我肩头,说:“刚才打完点滴,老夫又为你家的迁坟占卜一次,这次占卜出来的非常顺利,老夫若没猜错,原因有三,一是你有鸿运压身,二是,老夫用命抵消起棺那一劫,这三,恐怕跟李庄那次丧事有关。”
说句心里话,我潜意识中害怕提到李庄那次丧事,但,再次被提及,我还是立马就问他:“是不是那种命!”
“对,老夫现在时日不多了,趁临死之际,斗胆将那种命说出来,你以后在抬棺材过程中多注意一番。”说完,老秀才又咳嗽起来,让我点燃一根烟给他提神,我也没想那么多,点燃一支给他。
“老秀才,那种命不能乱说,您老好生休息别提那种命。就算上次主持那种命的丧事,种下不好的因缘,明年开春去了曲阳,我找蒋爷问问,以他的见识应该知道。”我看老秀才靠在床头好似很不舒服,便将他身子移了移,让他靠在我怀里。
他深吸一口烟,咳嗽一声,说:“九伢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那种命俗称‘三元斗转命’,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对本人没什么伤害,对办理丧事的人却会留下致命的祸端。”
不待老秀才继续往下说,我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说:“别往下说了,这些我心里都懂,您老再往下说,就会触到那种命。”
他伸手用力的掰了掰我的手,猛地摇头,发出很沉重的声音,我大致分析出来的意思是,“九伢子,你再不松开手,老夫死不瞑目。”
一个年近百旬,说出‘死不瞑目’这四个字,若是没能满足他的心愿,死后,这口气就会变成煞气,我付不起这个责任,只得悻悻地松开手掌,任凭他继续说下去,“所谓三元就是人的一生,刚出生时为吉、人到中年为凶、寿归正寝时为吉,这三种是每个人固有的运势,被称为大三元,再按照每个年龄段来分,以十岁为分界点,中间再分凶吉,被称为小三元。三元斗转命,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无论生死都需配上戊午二字,这种命的重点在这个转字,拥有这种命格的人一旦死亡,这吉、凶、吉大三元就会转到办丧人身上,算是自然界的一种嫁接,凶吉也会跟着变位,由原本的吉、凶、吉变成凶、吉、凶转到你身上。”
97.第97章 双生花(替小明加更)
老秀才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显得异常虚弱,靠在我怀里努力吸了几口气,继续说:“你上次将在王庄遇到的事情告诉老夫,老夫就知道你遇到的是凶,万幸的是你得到那户主家祖先的庇佑,最终化掉你的太岁煞,度过一凶。”
听到这里,我后背冒出一阵冷汗,本以为在王庄已经化掉那种命带来的负面运势,没想到仅仅是过了一劫,我问老秀才,“那后面的呢?”
“咳…咳…咳”老秀才不停地咳嗽几声,说:“今天迁坟后面能这么顺利,就是因为三元斗转命的吉字,影响到坟头的气场,原本这个吉字能影响到整场迁坟,奈何你爷爷墓穴的阴气太重,单凭吉字是过不了那个劫难,所以,老夫才会跳下去。”
“您…您的恩情这么重,小九拿什么回报您啊?”我哽塞着说。
忽然,老秀才的四肢猛地抖了一下,他声音变得虚弱无比,嘴里的呼吸越来越弱,伸手指着门口的位置,断断续续的说:“九伢子,老夫看到你爷爷,我父亲、母亲,他们都站在门口等老夫,老夫…不行了,记得将玄空盘放入老夫的……”
说完,老秀才的手啪嗒一声垂在床沿边,他身子斜靠在我怀里,我低头看了看他的脸,面带微笑,双眼紧闭,已经没了呼吸。
“老秀才!”这一切太突然了,刚才还在说三元斗转命,一下子就没了,我眼泪吧唧吧唧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掉在老秀才脸上,说来也有些奇怪,我眼泪掉下去的位置,上面的青色就会淡一些,这,或许是爷爷显灵了吧!
上天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剥夺了老秀才生儿育女的权利,却让老秀才死在我怀里,也算得上是有人送终,不至于死在房间,直到尸体发臭才被人发觉,至少他有了送终的‘后人’,有了送他下葬的‘后人’。
随后的三天时间里,我找郭胖子的父亲借了五万,又在其他八仙哪里借了一些钱,加起来大概借了八万多块钱,替老秀才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就这葬礼,不说盖过全镇,至少在我们附近几个村子,老秀才的葬礼算的上是最豪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村子附近的人,一提到老秀才,都会说一声,太不可思议了,活着像个乞丐,死后却有如此声势的葬礼。
替老秀才封棺的时候,我不但将玄空盘放入他的棺材,就连六丁六甲葬经篇的原件,也一并放入棺材内,算是对老秀才的补偿吧。毕竟,他的心愿就是揣着宝贝下葬,而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两样。
送老秀才下葬前的那顿早饭,那场面就算到了现在,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早上至少来了近千人,不为别的,就图一团核桃大的米饭,都说老秀才长寿,吃了他的早饭自己也能长寿,虽然没啥科学依据,但这事,是我们那边的习俗,也算图个吉利吧!
办完老秀才的丧事后,我背负八万的巨债,对原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好在父母比较支持我的决定,他们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后来,为了祭奠老秀才,我在我家神坛上,做了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恩师老秀才之灵位,原本想写上老秀才的名字,问遍村内所有人,就知道他姓陈,本名居然没人记得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家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七天后,替老秀才送完最后一次火把,算是彻彻底底的搞完这场丧事,值得一提的是,老秀才的丧事,平风浪静,就连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至于母亲的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美好,双腿依旧非常疼痛、臃肿,好在能偶尔动弹一些,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说明迁完爷爷的坟,对她的病的确有些好处,不得不说一句,风水这东西,能影响到人的运势、健康,只是影响力没有想象中那般大,最终需要的还是靠自身的努力。
在家休息了一晚上,将身体的疲乏感驱除的差不多,第二天一大清早跟父母吃了一个早饭,准备去二中看看我的初恋程小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心里隐约感觉这次出门的时间会很久,就对父母说,让他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还债的事我来想办法,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外面不要干违法的事,遇事把脾气放缓一些,不要因为一时闯下祸事。
听着这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郭胖子把我跟程小程的事告诉父母了,我心中有些火,谁希望自己的丑事被父母知道?这货居然告密,想到他也是关心我,这次我大发慈悲的没有踹他屁股,只是拿烧红的火钳在他屁股烫了一下,比起踹他屁股,用烧红的火钳烫,真心觉得很慈悲了。
早餐过后,父亲好似知道我这次出门的时间很久,便送我到村口,给我和郭胖子一人塞了四个熟鸡蛋,让我们在路上肚子饿的时候,充饥。又提了三十个鸡蛋,让我当营养品送给程小程,毕竟曾经恋过一场。
说句实在话,在我们农村,鸡蛋是最体面的东西,就算到了现在,鸡蛋依旧是最体面的东西,亲人离家外出打工,留守在家的老人都会煮上几个熟鸡蛋塞在游子的包裹里。
这些鸡蛋,没有燕窝营养,也没有鱼翅美味,更没有鲍鱼那么上档次,但,在我们农村,这些鸡蛋的另一层意思远远不是那些奢饰品能比拟的,因为,这里面包涵了亲人的关心、体贴以及那股浓烈的思念。
郭胖子马大哈习惯了,接过鸡蛋,在头上敲了一下,剥开鸡蛋壳就往嘴里塞了进去,一边咀嚼着,一边说:“叔叔,你放心,我替您看着九哥,他要是敢做违法的事,我替您削他。”
父亲笑骂了一声,“小胖子,少吃点,再胖下去,以后娶媳妇都成问题了。”
“叔叔,您这样说就不对了,看相的都说我有福相,将来娶了哪个姑娘,是那姑娘的福气。”郭胖子用力地咽下鸡蛋,笑嘻嘻的说道。
父亲跟郭胖子随意的扯了几句,将头瞥向我,问:“九伢子,乔姑娘今天一大早起床了,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你不带她去二中?”
98.第98章 双生花(二)
父亲说的这些我都看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说句实在话,倘若程小程跟正常人一样,我会带着乔伊丝去看看,男人嘛,心理差不多,都想带着美女在前女友面前得瑟一番,再在对方面前说上一句,‘看,当初你甩了我多瞎眼,现在我找着比你更好的女人了。’我才十八岁,不是圣人,自然也有这种心态。
但,考虑到程小程已经疯了,我不可能带着乔伊丝过去,万一刺激到她,那不成了猪狗不如的畜生吗?所以,我对父亲摇了摇头,说:“不带她去了,她要是不想离开,就继续住在我们家吧!”
刚说完这话,我就看到乔伊丝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的很特别,一袭白色长衫,长发披肩,再配上她那妖艳般的面孔,是个男人看着都会有些心动。
我尴尬的冲她笑了笑,喊了一声,乔伊丝。她罢了罢手,说:“什么都别讲了,路上注意安全。”说着,她扭头瞪了郭胖子一眼,吓得那货退了好几步,继续说:“死胖子,九爷少根头发,你那张脸就别要了。”
“我滴个亲姐呐,您眼神太好了吧,九哥少根头发您都知道?”郭胖子惊呼一声说。
乔伊丝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没有说话。
被她这么一盯,我浑身有些不舒服,也不敢开口说话,主要是怕挨揍。顿时,场面冷了下来,一直持续了十几秒钟,父亲开口说话了,他说:“九伢子,早点回来!”
我点了点头,这种场面不愿待太久,转身带着郭胖子朝大马路奔去。路上,郭胖子问我,“九哥,我承认您长的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为何乔伊丝那泼妇居然会看上你?太不可思议了吧?”
“滚犊子,你哪只眼睛见到她看上我了?”我笑骂一声,心理却在想,或许大家都误会了,乔伊丝只是拿我当亲人,就我这职业,能有姑娘看上眼就不错了。那乔伊丝长的跟花儿似得,能看上我?简直就是笑话,人嘛!贵在自知,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从坳子村到二中,路途挺远,先坐摩托车到镇子上,再坐三个小时的大巴到县里,再转一趟公交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我们农村人去县里念个高中着实不容易,念书那会我一个学期只有暑假寒假的时候,才回家,主要是这车费太贵,一来一回得花70来块钱,不舍得。
我跟郭胖子找一俩摩托车坐到镇子上,我顺便去了一趟墓碑店,上次阿大替我报仇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他,手头没啥多余的钱,就把送程小程的30几个鸡蛋送给阿大他们了,对他们表示一番感谢,阿大说:“陈八仙,客气的话,你也别讲了,我有个亲戚快死了,到时候希望你带人帮忙抬棺,我本地的那些八仙一心只想要钱。”
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留下电话号码给他,就说:“需要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随叫随到。”
从墓碑店出来后,郭胖子抱着我就在我脸上嘴了一下,激动的说:“九哥,你就是我的偶像,太爱你了,没想到刘凯那杂种真是你叫人打的。”
我一把捂住郭胖子的嘴,恨不得煽他几个耳光,玛德,十八岁还跟小孩子似得,有些后悔让他知道真相,就说,“玛德,小声点,你想我死啊!被刘凯的人听到,我特么又要去医院了。”
“是,是,九哥教训的是,这几天我一直在打天哥电话,还指望天哥那土豪替我报仇,可他电话一直打不通,没想到,九哥已经替我报仇了。”郭胖子压低声音,兴奋的说。
我们这些80后,在那时候看古惑仔看的入迷,一直膜拜着郑伊健扮演的陈浩南,骨子里有些暴力倾向,而郭胖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对暴力热衷的要死,奈何平时有些怕事,这种倾向一直就压在心理。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说,就问他,陈天男的电话还打不通?他说,打不通。我也想没想那么多,应该是他父母把他给管制了,毕竟,生那么一个儿子也够父母头疼。
随后,我们搭上去衡南县的大巴,刚上车,郭胖子尖叫一声,立马向最后的一个座位坐了下去,我抬头一看,这货旁边坐着一名少妇,长相挺不错,瓜子脸,眉清目秀,化着淡淡的妆,胸口露出一条深沟,手里抱着一岁大的小女孩。
我鄙视的看了郭胖子一眼,玛德,这货的节操哪去了,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特么打她主意,真特么色到家了,我苦笑一声,也懒得管他,走到他另外一侧坐了下去,等待大巴启动。
我们那边的大巴不像城里那么准时,车内坐满人司机才会开车,因为不是赶集日,去县里的人很少,我们等了大概2个小时,车内才坐满人,汽车徐徐启动。
在等人的这段时间内,郭胖子下了一趟车,说是买东西,我也没在意,待我知道的时候,好想抽他。
汽车刚启动的时候,郭胖子还是挺‘老实’,假装睡着,但,身子却往少妇那边靠去,我特么真后悔跟他坐一起,太丢人了。
骂了他几声,我微微闭着眼睛,打算眯一会儿,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老秀才临终前那番话,他说我已经过了大三元中的两劫,还剩第三劫,上次的凶被王洁祖上化掉,吉字佑我们家迁坟非常顺利,只是,这最后一个凶字又该怎样度过去?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耳边一道小孩的哭泣声,很大,震得耳朵有些生疼。我睁开眼就看到小女孩朝着我这个方向卖力的哭泣,声音很是伤心,好似被人抢了她心爱的玩具。
我正准备制止小女孩的哭泣声,就看到郭胖子伸手捅了捅那少妇,说:“姐,你看这女娃哭的多凶啊,想必是饿了,你就喂点奶水吧,哭哑了嗓子,以后这小女孩可就废了。”
额?郭胖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好心?我心头有些疑惑,朝郭胖子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特么何止想抽他,简直想踹死他。
99.第99章 双生花(三)
就是瞥了那么一眼,我看到郭胖子左手拿着一瓶牛奶,朝那小女孩晃动,诱惑着小女孩。
玛德,跟这么无耻的人做朋友,我特么真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太丢人现眼,更加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少妇对郭胖子说了一声‘谢谢’后,竟然…竟然,将衣服掀开,露出36d的那啥开始哺乳。
郭胖子用手捅了捅我,轻声说:“九哥,兄弟对你不错吧,知道你喜欢这玩意,我特意下车买了一瓶牛奶,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幕!”说着,这货口水流了出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少妇那啥。
我特么不想跟他说话,将头扭到一边去,心里想的是见到程小程该怎么说,怎么做。本来父亲让我提30个鸡蛋给她,我之所以会送给阿大,原因在于,那鸡蛋就算送过去,估计也会被她妈砸个稀巴烂,她妈太势利眼了。
记得念书那会,我两个月没吃早餐,省了一百来块钱,给程小程买了一条银项链,她本人倒是挺喜欢的,她妈一听是我送的,麻痹,当着我的面,将那项链扯下来,扔在地头踩了几脚,再用棍子叼起来放进垃圾桶。
当时的那个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是一个字苦。要是她妈看到我给程小程送鸡蛋,我估摸着连房门都进不了,就会赶了出去,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只认钱,不认人。
坐在大巴上摇摇欲睡,路上有点塞车,大概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总算到了县里,我和郭胖子下了大巴,这货就算下了车,双眼仍旧时不时回过头寻找那少妇的身影。
“九哥,那少妇的那啥真大,我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大mimi做老婆。”郭胖子猥琐的说。
“张媛媛的不大,你还追?”我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朝公交站走去,心情有些沉重。
郭胖子追了上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改刚才那股‘色’劲,说:“九哥,程小程那种绿茶女表,连裤裆二指大的地方都管不住,你还去看她干吗?别说疯了,就算死了,我都想去踩两脚。”
有些东西是不能被别人践踏,哪怕程小程已经是前女友,我也不允许别人去肆意辱骂她,我有些生气,没有搭理郭胖子,若不是知道他的性子,我想我可能会跟他绝交。
郭胖子好像知道我情绪,没再说程小程的事,一把拉住我,说“九哥,你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再看看你身上的衣物,你觉得你这样去,她妈那么势利眼会让农村人进门?”
我有些火了,冲着郭胖子吼道:“农村人咋了,农村人不是人?农村人就不能进县城了?你要是嫌弃我陈九是个农村人,郭胖子,你给老子滚远点,老子没你这号兄弟。”
“九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股很淡的死人味,她妈闻到这股味道,你连家门都进不了。”郭胖子解释一声,愣了愣,说:“要不,先去我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喷点香水再去?这样看上去也体面一些,毕竟,县城的人都讲究穿扮。”
我愣在原地没有说话,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下,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衣,黑色的裤子看上去还算皎洁,可大腿的位置被烟火烫了几个小洞,脚下的帆布鞋,虽然洗了很久,依旧洗不掉乡下的黄泥巴,有点泛黄。
“九哥,你来县里是看程小程,不想没见着人就被赶出去吧?”郭胖子在一旁劝道。
在县城念了2年高中,对县里的习俗我多多少少懂一些,他们宁愿下顿没钱吃饭,也会给自己买上一套好衣衫,口袋里面装上一包好烟,好面子,没得我们农村人实在,宁可穿的差点,也要把肚子填饱。
既然来了这县城,只好随俗,我点了点头,跟郭胖子先去趟他家,换些衣物吧!有句话说的挺好,人生就像弓虽女干,反抗不了,只能学着去接受,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只能选择接受,用自己最好的一面去看程小程,不然,恐怕正如郭胖子所说,连她家大门都进不了。
我们坐了三十分钟的公交车,到了郭胖子家,我念书那会经常来他家,所以熟悉得狠,进门后,他父母都出去上班了,我直奔洗手间,洗个澡,为了祛除我身上那股死人的味道,光沐浴乳我就摸了三次,但,还是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死人味。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走进那一行,身上就会留着那一行的气味,就如民工的汗臭味,油漆工的油漆味,我作为一名抬棺匠身上有死人味,都是同一个道理。
但,为了见到程小程,我还是接受郭胖子的建议,在身上洒了一些香水。至于衣物,郭胖子拿他爸穿过的给我换,我没同意,还是穿着自己那套,为了所谓的‘爱情’有些事情我可以去改变,有些事情,却是不能改变。就如这衣物,我是农村人那就是农村人,穿的再好,骨子里依旧是农村人,一旦穿上郭胖子他爸的衣服,反倒会弄巧成拙,穿的不伦不类,更重要的是,穿在身上也不会舒服。
弄好一切后,我问郭胖子要不要一起去,他说,不想看到仇人,我没多说什么,匆匆出了他家门口,直奔程小程的家。
郭胖子的家就二中附近,程小程的家也在二中附近,只不过,他俩的家,一个在东边,一边在西边,中间隔的距离有些远。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到了程小程家的小区门口,我心情挺忐忑,进还是不进,这两个选择在我脑子一直徘徊着,人就是这样,在真正要面临的时候,就会出现这么一种选择难的情绪,我有些想要逃避,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幕,假如她妈不让我进家门,我该怎么做?假如程小程zhen的疯了,我该怎么做?
在小区门口我徘徊了接近一个小时,直到天快黑了下来,我才鼓起走了进去,刚迈出第一步,小区的保安将我拦了下来,问我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父母干吗的,来这找谁,住几号楼,哪间房,做什么工作。
这些问题我哪能回答上来,很悲催的被保安拦在小区门口不准进,怀疑我是进去行窃的,好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我的视野。
100.第100章 双生花(四)
我定晴瞧去,那道熟悉的身影是朱开元,程小程的现任男友。他长相很清秀,一身牌子衣服,上面有三个数字,右上角有个度的符号。
以前听郭胖子说,那牌子衣服好几百一套,贼拉贵,我们农村人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就买一套衣服,宁可拿着这个钱给孩子买些猪肉补身子。
他径直从我旁边走过,好似没看到我,我有些急了,能不能进去就指望他,也顾不上他抢走我的初恋,喊了一声,“朱开元!”
他扭过身,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陈九?”
我点了点头,说:“听说程小程疯了,我想进去看看她,保安不让进,你能不能带我进去?”说着,我掏出烟给他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让我有些想不到,一把我打掉我递过的烟,抬手就是一拳砸在我脸上,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在肚子上,特别疼,我猛地退了几步,他依旧没有放过我,上前又是一脚踹了过来,嘴里愤怒的吼着,“陈九,你个王八羔子总算出来了,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个王八羔子突然消失,小程就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他妈还有脸来这里。”
说着,又是几拳砸在我身上,我本来想还手,但是听到他的话我愣了,程小程疯了跟我有啥关系?不是因为失恋想自杀,后来疯了吗?
他或许打的累了,停下拳头,喘着粗气骂我,“陈九你个混蛋,这几个月死哪里去了?”
我揉了揉肚子,说:“家里没钱,供不起我上学,便缀学在家抬棺材。”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朱开元站起身,抬手一拳砸在我肚子,怒骂道:“你他妈宁可在家抬棺材,也不来二中看看小程!”
玛德,泥人也有三分火,被他一拳砸下来,我感觉肠胃都快翻了出来,顾不上心头的疑惑,捏紧拳头,照着他肚子就砸了过去。
眼瞧我们俩就要掐起来了,保安走了过来,骂道:“你们俩个死伢子,要打架去别的地方打,莫在这里挡着路,再不走,老子就报警了。”
听着这话,我们俩停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朱开元瞥了一眼保安,没说话,拿出一串钥匙,在小区门口的感应器上,摁了一下,就准备进去。
我立马翻起身,‘嗖’的一声,顺着他的脚步就进入小区,那保安刚想说什么,朱开元罢了罢手,说:“我同学来这找我的。”
我在小区内打量了一会,面积挺大的,得有好几百亩地,一栋栋房子老高了,房子下面种满花花草草,让整栋房子房子看上去宛如被花草支撑起来一般,看的我眼花撩乱,念书那会,一直无缘进入这小区,只能在小区门口徘徊一会,现在进入这里,给我的感觉就七个字,‘高端大气上档次’。
最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小区的风水布局,每栋房子的顶头都有四个非常尖锐的水泥锥,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以前不懂风水知识,只是觉得那玩意挺好看。
现在给我的感觉就不一般了,就这简单的四个水泥锥,在风水学上被称为,‘四煞阵’,往大了说,能镇压一切妖魔鬼怪,往小了说,能辟邪。
我又朝整个小区看了看,发现,每栋房子的坐向也是按照八卦图形来搭配,中心位置是游泳池,利用水来凝聚整座小区的财气。
这下,我心里有些疑惑了,又是聚财,又是辟邪,这情况有些不对吖。按照房屋风水来说,一般情况都是以聚财镇宅为主,像辟邪用的‘四煞阵’很少出现在房屋建筑上。
除非,这小区在施工过程中,曾有人员伤亡,而且绝对不止一个几个那么简单,至少得两位数,不然,开发商不会在同一个小区布下两个风水阵。
不过,开发商为什么布下两个风水阵跟我没啥关系,毕竟,哪座豪华小区竣工,没死几个人?不过是隐瞒下来罢了,逝者已死,开发商要么跟家属私了,要么就威胁家属不敢曝光,哪个开发商会缺钱?最终还是人命抵不过一摞摞钞票。
朱开元见我愣在那,以为我没见过这么高档的小区,轻轻推了我一把,语气并不是很好,“别看了,你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看看程小程,看完就走!”看了小区的风水阵,我心情低落了不少,人命抵不过钱财,或许就是我跟她的差距。
“你他妈还要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朱开元愤怒的看着我。
“知道什么?”我疑惑的问,来这里看程小程只是出于关心,看一眼就打算走的,毕竟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玛德,老子是临时工,懂了没?程小程请的临时工!我特么就是一临时工,你才是他的正牌男朋友,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他像疯了一样对我吼道:“我tm从小学喜欢小程一直到高中,不晓得她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看上你这个乡巴佬,还tm那么死心塌地。”
听到他这句话,我整个身子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麻木的动不了,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来,就觉得心跳好快,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说啊!”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怒道:“你他妈说啊,你这乡巴佬有什么好,论成绩你不及我,论家境你不及我,轮长相你不及我,你tm什么都比不过我,凭什么让小程看上你。”
“小程要是没看上你,她不会弄成这样,不会!”他越说越激动,抬手又是一拳砸在我身上。
我不记得他在我身上打了多少拳,脑中只记住了他说的两句话,‘你才是他的正牌男朋友,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小程要是没看上你,她不会弄成这样。’。
我懵了,她在qq上说,她失恋了想自杀,我一直以为朱开元跟她分手,才会造成这样的,没想到现在朱开元说这他是临时工,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激动的说不出来话,好多话堵在心里,调整了几次呼吸后,嘴里总算吼了一句话出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快把真相告诉我啊,小程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会疯了啊?
101.第101章 双生花(替小明再加更)
朱开元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沉声道:“你真不知道?你没跟任何一个同学联系?”
我摇了摇头,说:“就跟郭胖子联系,其他时间都待在农村抬棺材。”
他想了一会儿,问我要了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徐徐地道出事情的真相,只是这个真相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原来,当初在学校,程小程见我沉迷六丁六甲无心学业,担心长期下去这辈子就废了,她便找到朱开元演了一出戏,假装情侣。
他俩一合计,怕演的不逼真我不上当,碰巧郭胖子那时候去找朱开元理论,他俩一想,顺着这事就找校外的人,把郭胖子跟我给揍了。
还真别说,被揍后,我是彻底相信程小程跟朱开元走到一起了,不过,事情并没有朝着她想的那个方向发展,而是朝更加坏的方面发展,我越来越沉迷六丁六甲,简直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程小程好几次想找我把事情的真相点明,奈何朱开元一直阻挡,便一直拖着,这一拖就拖到高二结束。
高三开学的时候,程小程不想再演戏,却发现我没回学校了,她发疯一样找我,却没有我的一点消息。后来她找到郭胖子,想打探我的消息,哪里晓得郭胖子一句话就给堵了,郭胖子说,别找九哥,他已经在乡下结婚了。
就是郭胖子这么一句,让程小程瞬间就奔溃了,她万念俱灰之下发现,以前加过我qq,只是我从来不上qq,她试探性的给我发了两条qq消息。
然,真正让她疯的原因,就是由这qq消息引起。那时她正走在马路上,光顾着发qq消息,没注意路,一不小心撞在一根柱子上。
就在她抬头揉额头的一瞬间,她看到自己被一辆货车撞死,遍地都是鲜红的血液,一颗脑袋慢腾腾地滚在她脚下,那颗脑袋上面鲜血淋漓,但,程小程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颗脑袋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再后来,她变得疯疯癫癫,经常到二中附近闹自杀,自杀了好几次,都被朱开元阻止,没办法,就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受到极度的恐吓,造成精神失常。
本来朱开元也不知道这些事,有一次也不知道咋回事,程小程忽然清醒过来,嘴里一直叫喊着,我死了,我死了,我被车撞死了,脑袋也掉了,我再也看不到九娃了。”
听着这话,朱开元极度纳闷,这人活的好好的,哪来的车祸,就托关系从交通局调出录像看了看,他发现,程小程出事那天,那个路段的确发生过车祸,而且那人撞的特别惨,但,由于监控有些远,再加上像素不是很好,并没有看清死者的样子,就看到一颗脑袋滚到程小程面前。
听完朱开元的讲述,我大致上明白了,程小程这种情况有些特殊,她刚说完自杀,就发现自己的脑袋在脚下,这种恐惧不是一般人能接受,这才造成了精神失常。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死者刚死的那一瞬间,有股煞气,正好被程小程撞上了,这才出现她闹自杀的局面。
我大口呼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缓下来,问他:“你看过死者的样子没?”
他摇了摇头,说“我托了很多关系,都没找到死者的家属,只知道死者的遗体被一个中年男人领走,剩下的事情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着他的话,我的心情特别平淡,宛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涟漪,语气淡淡地问朱开元,“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领我去成程小程家里看看。”
有人说,越是大悲的事,人越是平静,原本我是不相信这话,但,那次我是真的很平静,平静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现在回忆起来,人的命运或许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来到县里,我阴差阳错的听了郭胖子的话,去他家洗了一个澡,耽误一些时间,然后让我见到程小程之前,遇到刚回小区的朱开元,并从他那知道事情的真相。
若不是遇到朱开元,我可能仅仅以前男友的身份,看一眼程小程就回到乡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在这次事情差点丢了性命。
言归正传,朱开元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冷,说:“陈九,我真佩服你的冷血,听完整件事情后,你竟然能如此平静,小程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种人。”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哭一场?闹一场?还是弄疯自己去陪她,这样才是真爱?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想办法去治她,而不是在这里哭泣,我没你们有钱人那么多情操,我要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程小程站在我面前,你只需要说一句话,带不带我去小程家?”
我想过自己一个人直接去程小程家,但,有两个原因让我打消这个念头,一是不知道她家在哪,这小区这么多栋房子,一家一户去找,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二是,程小程的妈,先前不知道程小程疯的原因,或许有些希望进去。现在,她妈一定拿我当杀父仇人对待,别说进门,恐怕自身都会被揍出来一身伤,我伤了不要紧,我怕的是伤了之后,程小程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朱开元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问:“听你这话的语气,你能救小程?”
“我学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希望能够帮她!”我淡淡说,说完,双眼盯着他,倘若他不答应,我毫不怀疑自己会含怒出手,毕竟要不是他阻止程小程点明真相,事情也不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他也有些责任。
朱开元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捏的很重,激动的说:“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简单,不然小程也不会看上你。”说完,他拉着我就往小区最里面走去。
我们走了七八分钟,在一栋楼房面前停了下来,门头上写着,渝香阁,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楼房大概有四十几层,朱开元说,程小程住在2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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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102章 双生花(六)
站在渝香阁前面,我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朱开元好似看出我的紧张,拍了拍我肩头,说:“陈九,进去吧!假如一切都是误会,或许正如你所说,小程还有得治。”
我点了点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朱开元,他以前给我的印象是高富帅,现在给我的感觉却是个痴情种,说:“谢谢你照顾小程这么久!”
“客气了,我希望她过的幸福就好!”他语气有几分伤感,抬步朝里面走去。
我没有说话,跟着他的脚步进入渝香阁,等了一会儿电梯、进电梯、按楼层,停在27层,我的呼吸莫名其妙的快得快了起来,迈出电梯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双腿特别沉,好似迈不开步子。
程小程的家是2703房,离电梯仅七八米的距离,我却走了五分钟才到了门口,朱开元摁了摁门铃,‘叮咚’一声响了起来,我的心跳也随着这门铃声,跳的更快。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四十上下的年纪,脸上画着很浓的装扮,身上一件墨绿的长衫,正是程小程的母亲,林万茹。
她看到朱开元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喜,在看到我的时候,面色沉了下来,没有说话,转身冲进房间,十几秒钟后,提着拖把就出来了,二话没说,举起拖把就往我身上砸了下来,嘴里骂道:“陈九你个有妈生没爹教的东西,把我女儿害成这样。”
朱开元一把拦下她,连忙解释说:“阿姨,您先消消气,陈九指不定有办法救小程。”
她神色一愣,紧接着就是一顿爆骂:“小朱,他一乡下土包子,能有办法救小程?你别千万别被他给骗了,现在的骗子都是农村人。”
听着这话,我特么真想抽她,开口一个农村人,闭口一个农村人,麻痹,往她祖上翻三代,还能出个皇帝不成。
但,考虑她是程小程的母亲,我忍了下来,只想快点见到程小程,也顾不上她的辱骂,趁着她跟朱开元讲话之际,我猫着身子就钻了进去。
这房间很大,有二百来个平方,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在最外面,让屋子里的光线格外明亮,房屋中间是一套沙发,上面坐着一个人,这人身穿一条淡黄色的长裙,披头散发,双眼无神的看着墙壁,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一个字,“九…九…九。”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我眼睛有些苦涩,有股热热的液体,不受控住的往外流,我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这人,歇斯底的喊了一句,“小程,我来了!”
她的身子很凉,四肢有些僵硬,嘴里喷出来的气体,有股很怪的味道,让人闻着想呕,最奇怪的是她的脸色,白的像墙壁一般,根本就不是一个花季少女该有面色。
她好似没听到我的声音,双眼仍旧空洞的看着墙壁,我猛地晃动她的身子,还是那副表情,好似外在的一切跟她没有关系,在她眼里只有那面墙壁。
我正准备掀开她的眼皮看看,就觉得背后一阵疼痛,扭过头朝后看去,就看到林万茹的拖把打在我后背,火辣辣的疼,她用手指着我,骂:“你个缺家教的,不好好待在农村种田,非要跑到县城来念什么破高中,就你这种人别说念个重点高中,就算你将来考上清华北大,也就是一种田的命,还tm跟我女儿谈什么恋爱,我草拟你个娘勒,不是你这狗杂种,我女儿不会变成这样。”
说着,举着拖把打在我头上,我有些火了,赫然站起身,一把将程小程抱在怀里,就往门外冲去,留在这里,我根本没得办法看程小程是怎么回事,就想着把她抱到郭胖子家去。
“入室抢劫啦!入室非礼啦!大家快来抓弓虽女干犯,抢劫犯啦!”林万茹一边尖叫着,一边举着拖把照我身上砸,一下,两下,三下,也不知道她在我身上砸了多少下,我就觉得后背、手臂、大腿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疼痛。
快到门口的时候,我冲朱开元喊了一句,“我带小程去郭胖子家,你让那泼妇不要来打扰我,或许程小程还有得救。”
我敢说有救,是因为我发现程小程并不是传统的精神失常,而是有些很邪门的东西在里面,说不出来啥感觉,就觉得这事不符合逻辑,若是非要我说个感觉出来,我只能说这是抬棺匠的第六感。
“好!”朱开元答应一声,拦下林万茹说:“阿姨,阿姨,你就让陈九试试,反正大医院都跑遍了,万一让陈九治好了?您以前的那个小程又回来了,这不是很好吗?”
他后面说了啥我不知道,因为我已经抱着程小程走进电梯,我放下她,让她站在我旁边,她好似特别害怕,一只手紧紧地拽着我胳膊,指甲插进我的肉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九…九…九”
我轻轻地在她后背拍了拍,一别几个月,看着眼前的佳人,我心如刀绞,曾经的花季少女,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而罪魁祸首却是我这个所谓‘男朋友’。
想到这里,我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有些疼,我这作的是什么孽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心里不停的自责着。
她好似被煽脸的声音吓到,双手用力的拽着我手臂,牙齿不停的磨蹭着,嘴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九…九…怕。’。
我一阵心酸,轻轻搂着她的头,顺着她头发抚摸,轻声道:“小程不怕,九娃在这陪着你!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你了!别怕,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哪怕你疯了,痴了,我也会不离不弃!”
说到九娃这个称呼,那是我念书时期,程小程给我起的绰号,她爱看葫芦娃,而我的名字很单调,她便给我起了九娃这么一个绰号,意思是希望我有一天能集葫芦七兄弟的本事,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看似很可笑的一个绰号,里面却含着初恋那种懵懂、青涩的爱情童话,或许正是这样的童话,初恋才会显得让人那么难以忘怀。
103.第103章 双生花(七)
我们在电梯待了一会儿,徐徐地降到地面,程小程双手一直死死地拽着我不放,一双眼珠无神的看着前方,嘴里总是嘀咕着那句话。
我手臂任由她拽着,向小区走了出去,我怕公交车人多挤着她,就准备带她去打个的士,哪里晓得,她一看到车子就变得十分疯狂,对我又是抓,又是咬。
最后没办法,只能带着步行,好在夜晚的车子并不是很多,一路上我牵着她走的非常缓慢,遇到有车子经过,我就用布将她眼睛蒙上,然后背着她。
走到郭胖子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点多了,我摁了摁门铃,只是几秒钟时间,门就开了,是郭胖子,他先是一愣,后是脸色沉了下来,问:“那泼妇打你了?”
我没理他,抱着程小程走了进去了,朝郭胖子父母打了一声招呼,问他们要了一间光线不好的房间,主要是怕程小程受不了强光,刺激到她。
郭胖子的父母挺热情,啥话也没说,给我腾了一间房间出来,光线相比其它房间要暗了许多。
随后,我让郭胖子的母亲替程小程洗了个澡,奈何程小程一直死死的拽着我不放,没办法之下,找了一块布蒙在澡堂门口。她伸手拽着门外的我,郭胖子的母亲在里面帮她洗澡,现在想起那一幕,脸上都会莫名其妙的挂上一丝微笑,无论到了哪个年纪,年少时经历的事,回忆起来,总是那么耐人寻味。
那一夜,我没睡觉,一直在床边静静地守护她,怕她半夜噩梦,我在她床头放了一把菜刀,也算是辟邪的一种吧!
第二天,天刚亮,我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程小程跪在床上,脑袋不停地往望墙壁撞上,我吓了一大跳,一把拉住她。
刚碰到她身子,我有股奇怪的感觉,她身子比先前更凉了,像冰块一样,我伸过头看了她面部一眼,只见她额头上有不少血迹顺着眉心的位置往下掉。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低声的嘀咕了一句,一把将她抱起,她顺手抓住我的头发就往嘴里塞,扯得特别痛,我朝门外喊了一声,“郭胖子,找根麻绳来!”
我不敢乱动,怕惊着她,让她变得更加疯癫,只能让她拉扯我头发,等了两三分的样子,被她扯了不少头发掉在地面,郭胖子拿着一根麻绳走了进来,问:“九哥,要麻绳干吗?”
“过来搭把手,将她绑在床头,我找东西试试她是不是中邪了!”我没好气的朝郭胖子说道,心里一直记着朱开元说的那句话,‘郭胖子说你在乡下结婚了’,对他自然没有好语气。
“好叻!”郭胖子点了点头,走到身边,我们俩摁在床上,用麻绳将她绑了起来,放在床上。
说来也怪,刚绑上,她变得安静不少,神色表情又恢复到昨天那般样子。
“九哥,现在咋整?”郭胖子问我。
我想了想,说:“程小程现在这样子,目前也没得啥办法,只有找几柱清香先试试,若是有啥脏东西找上她,那清香就会出现异相。”
“清香出现异相?这么邪门?”郭胖子诧异的问。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邪门。”我答了一句,让他去找三柱清香过来。
不一会儿工夫,郭胖子找来三柱清香,县城不比农村,在农村随地都能插上清香,这城里的房子贴了地板砖,哪里插的进去,我就让郭胖子找了一个苹果,将三柱清香插在上面。
插上清香后,我双脚跪在清香面前,嘴里不停地念叨:“不知您是哪路大神,程小程有啥得罪您的地方,您托个梦给我,只要陈九能办到,一定按照您的吩咐。”
这番话,我前后加起来念了三十多遍,清香燃烧了三分之二,没半点异异相。我心里就想,难道真如医院说的只是惊吓过度,造成精神失常,刚才一幕,只是一个疯子的正常反应,这一切并不是中邪?
我脑子刚冒出这个想法,那三柱清香有了变动,陡然就熄灭了,我看了看挂在窗口的风铃,没一点动静,一丝微风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清香咋就忽然熄灭了。
“九…九…九哥,有鬼!”郭胖子在一旁,伸手指着那三柱清香,颤颤巍巍的说。
我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死肥猪,哪里有鬼啊,鬼你个脑壳!”
按照我在葬经上看到的内容来讲,一些鬼神最忌讳生人喊鬼,这样容易得罪鬼神,搞不好就要大病一场,老祖宗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日有三忌,早不言梦寐,午不言杀伐,晚不言鬼神,讲得就是这个道理。
郭胖子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疑惑的问我:“九哥,咋了?我是不是做错啥了?”
“快点朝窗口吐三口唾液!”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哦,哦,哦”郭胖子连哦了好几声,颤颤巍巍地朝着窗口吐了三口唾液,奇怪的是,他最后一口唾液竟然被没能吐到窗外,反而被一股莫名的风刮到自己脸上。
一见这情况,我连忙喊道:“郭胖子,快点过来跪着,磕头!”
他见我脸色有些不对,好似也明白啥了,三步并成两步走,来到我旁边,‘噗通’一声跪在地面,朝着三柱清香猛地磕头,嘴里说:“鬼神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无意冒犯到您!”
说着,郭胖子猛地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那声音贼啦响,我听在耳里,心里也是一阵舒畅,这倒不是我没良心,而是这郭胖子就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些轻重,对以后抬棺有些好处。
“九哥,鬼神大人原谅我了么?”郭胖子往我身旁靠了靠,轻声地说。
我正了正神色,说:“应该原谅你了,毕竟你只是出言辱他,并不算真正的得罪他。”
其实,我说的这句话加了一些水份,早在唾液吐到他自身的时候,那鬼神应该就惩罚他了。后面这些事,我是想坑一下郭胖子,谁让那货跟程小程说,我在乡下结婚了,引发这么多事出来。
假如找他挑明讲,我不好下手揍他,假如不惩罚他,我心里又不舒服,故此,才会假借鬼神之手,让他自己抽耳光。
104.第104章 双生花(八)
听完我的话,郭胖子有些不敢相信,还是朝着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站起身,问我:“九哥,现在清香出现异相,程小程的事咋整?”
我摇了摇头,说:“看来小程十之**是撞了煞气,而且这煞气还特别重,一般的法子估计没啥用,只有先找到出车祸那人的身份,然后找到她坟头,做场道事,试试能不能破煞。”
郭胖子愣了愣,双眼看着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九哥,你…知道…程小程是因为车祸出事,其它的事也知道了?”
我罢了罢手,语气有些冷,“这事我不想再提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我心里有分寸。”
郭胖子看了我一眼,顺来一条凳子,坐在我旁边,说:“九哥,作为兄弟,有些心里话,我真的想跟你讲清楚,程小程的母亲来路不正,在我们这片地头,都很多人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骆寡’,后来遇到程小程的爸,才从‘骆寡’那一行退下来,被包养了,就算到了现在,程小程的母亲依旧是个小三的身份,根本没扶正。老一辈子人说,娶妻看其母,嫁人看其父,你觉得这样的女人,真的适合你吗?”(骆寡就是ji女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冷声问他。
“你跟程小程刚交往的时候,我怕你吃亏,就找我妈问了一些她们家的事,起先我妈也不知道,就找她的牌友打听了一下,才得到这么些消息。刚开始那段时间,我见你们相处的挺好,就满在心里没讲出来,后来你们分手,我想讲出来,又怕你怀疑我故意在你面前诋毁程小程,今天我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说完这话,郭胖子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杯水,继续说:“你缀学后我跟着缀学了,没过多久程小程来找过我,问我要你的消息,我不想她跟你有什么瓜葛,就跟她说,你在乡下结婚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脸色有些沉,我一直以为郭胖子是个马大哈,心里装不了啥事,现在简直颠覆我对郭胖子的认知,脑中想起一个歇后语,张飞穿针,粗中有细。
“九哥,你不会怪我隐瞒你吧?”郭胖子颤音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爱情这种事,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以后有啥事,直接告诉我就行,不需要隐瞒,因为我们是兄弟!”
“哈哈,我就说嘛!九哥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郭胖子笑了笑,一掌拍在我肩膀,有些疼,这倒不是他拍的疼,而是被程小程咬的,他正好一掌拍在牙印上。
随后,我们又扯了几句,大致上都是关于程小程的事,聊到车祸的时候,郭胖子愣了愣,说:“九哥,你应该见过程小程的母亲,你有没有发现,程小程跟她母亲一点都不像?跟她那土豪爹也不像,我怀疑程小程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他们捡来的孩子。”
郭胖子这么一说,我也想了起来,就拿程小程的母亲来说,那长相也算是个美女,但有些妩媚,又是一双桃花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女人,不是啥正经人。而程小程的面相偏向于清纯那类,看上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脑子不会有其它想法。
我朝床上的程小程瞥了一眼,在她的相貌打量了一会儿,问郭胖子,“你见过她父亲没?”
“见过!”郭胖子点了点头,说:“刚上高中那会,见过她父亲一面,五大八粗的是个大胖子,据说是我们县里的首富,光情妇就养了七八个!她妈只是其中一个,跟程小程的长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听完这话,我心里有些疑惑了,指不定这次真让郭胖子猜对了,一般亲人跟亲人之间的长相,不说完全继承下来,至少有一样东西会像,例如,鼻子,嘴巴,耳朵。
按照郭胖子的想法来讲,程小程跟她父母是完全不像,搞不好,程小程zhen不是亲生的。
想到这里,我问郭胖子有没有朱开元的电话,他说没有,看来还需要找一趟朱开元,了解一下程小程的家庭情况。倘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程小程可能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程小程为什么会说自己死了。
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假如程小程zhen的是双胞胎,这问题就更加棘手了,无论在医学还是道家学说来讲,双胞胎之间有着某种很神秘的力量,用医学来解释,是同卵双胞之间能感应到彼此的情绪,也就是通俗说的心电感应。
按照道家学说来讲,双胞胎上辈子是仇人,上天为了让世间少一些仇恨,就让两者长相一样。但,任何事都没有绝对,有些双胞胎出生后,化解上辈子的仇恨,成了亲密无间的亲人。
可有些双胞胎没能化解上辈子的仇恨,反倒会加深仇恨,就会出现一种情况,一死一伤,死者已逝,活者必伤。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程小程能不能恢复正常,那就真的是个未知数了,至少,我目前没想到任何办法,这种双胞胎的仇恨,别说我只是一名抬棺匠,就算正一派的得道高人,也无法化解这样的仇恨。
郭胖子见我没有说话,用手捅了捅我,说:“九哥,现在咋整?不能就这样绑着她吧?让她那泼妇母亲找来,可是会报警的,到时候咱俩有口难辨,就会落个绑架的罪名。”
我想了一会儿,郭胖子这话在理,这样绑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对他说:“现在需要做两手准备,首先查清程小程是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女儿,假如是,我们找到车祸那人的坟头,或许事情会有好转,假如不是,我们就需要找到造成车祸的司机,到他身上想办法。”
郭胖子犹豫了一会儿,好几次想开口都把话咽了下去,最后,一掌拍在大腿上,说:“九哥,我听老人说,车祸是冤死的,煞气特别重,你去管这事,恐怕会遇到危险,依我的意思,咱们别管程小程了?她只是你的前女友,你能来县城看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深究下去,让她父母去头痛就好了!”
105.第105章 双生花(九)
我看了看床上的程小程,面色沉重的说:“她是我女朋友,我不能不管她!”
说完,没再搭理郭胖子,他对程小程意见一直挺大的,也不晓得程小程哪里得罪他了,在我想来可能是程小程母亲的原因,毕竟‘骆寡’说出去在哪里都不好听,有些伤风败俗。
“九哥。”郭胖子叫住我,惊讶的问:“她啥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在学校的时候,她跟朱开元是假扮情侣!”我一边说着,一边翻开程小程的眼皮看了看,她整颗眼珠很怪,除了中间有些黑云,其它位置全是白色的,那种白就像鱼肚白,看着有些恐怖。
翻完眼皮,我又看了看她四肢,也有些奇怪,她四肢上的经脉弯曲的非常厉害,有些地方的经脉甚至凸了出来,而且,特别冰凉。
我直起腰,对郭胖子说,“我去找朱开元打探一下她的身世,你在家好好看着她,若她有啥异常反应,你就在她床头烧清香黄纸、记住每次只可点燃三柱清香,烧多了会引来其它鬼魂野鬼的抢夺,情况会变得更糟。”
郭胖子嗯一声,说:“好叻,你去吧!”说着,他拿出手机,坐在凳子上玩着手机,看他那一脸yin荡的样子,应该是跟张媛媛那小护士在聊qq。
我招呼他别光顾着看手机,记得照看程小程,便出了门,说句话心里,看着这繁华的县城,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别看只是一座县城,这里面的有钱人挺多的,好几个能在湖南省内排的上号。
有人说,有钱人多了能带动一个县城的经济发展,在我看来,有钱人多了,那个地方的法律威力就变得薄弱了,一些富二代凭借着家里的那些钱,肆意妄为,有时弄出点人命案子,也是用钱来摆平,造就了不少人冤死。如果有的选择,我宁可一辈子待在乡下,至少,那里的民风淳朴,不会出现县城这般现象。
在马路上游荡了一会儿,我直接奔到先前的小区,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没再幻想着单靠自己进入这高档小区寻找朱开元,我点燃一根烟蹲在小区大门的左侧,等着朱开元出现。
连续抽了好几根烟,也没见着朱开元出来,反倒是从小区出来的一些老奶奶见我蹲在那,递了不少零钱给我,说:“小伙子,看你年轻力壮的咋出来行乞了,给你点钱买身衣衫,找份工作,别再出来行乞,咱们不能做社会的寄生虫,要对得起这个国家。”
我没有拒绝那些老奶奶的好意,她们给的钱,我一一收下了,并承诺一定会找份好的工作。倘若拒了她们的好意,不但会伤到她们的心,还会碍着她们积阴德。
待她们走后,我在周围转了一下,找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可怜的乞丐,将那些钱给了他,然后回到小区门口继续等待朱开元,除了死等,我没有其它法子。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朱开元从小区内走了出来,见我蹲在那,他走了过来,吃惊的问:“陈九,你不去救小程,蹲在我们小区门口干吗?”
蹲的时间有些长,腿脚有些发麻,站起身后,险些摔了一跤,好在他扶住我,说:“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直奔主题,说:“我想跟你打探一下程小程的身世,要最真实的,你知道吗?”说完,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几声,这也没办法,我在这小区门口蹲了一整天,怕跟他错开,别说米饭,就连一口水都没喝。
他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说:“小程的身世,我知道一些。不过,看你饿的头晕眼花的,先去吃顿饭再细说吧!”
我点了点头,说好,他想带我去高档一些的酒店,我摸了摸口袋仅剩的三百来块钱,尴尬的笑了笑,就说:“去排挡吧,吃的饱些。”
朱开元或许看出来我的尴尬,也没说啥,我们俩找了一间排档,点了三个菜,没敢多点,主要是怕等会埋单的钱不够。
吃饭的时候,我没说话,埋头就吃,饿了一天,那种感觉有些不好受啊,肠胃好像被掏空一般,只想尽快补充一些食物进去。
饭后,我点燃一根烟,问他要烟不,他摆了摆手,问:“你想知道小程的什么事?是不是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我深吸一口烟,看了他一眼,他身前的碗筷没动一下,想必是嫌弃排档的饭菜吧,这也没办法,有钱人的生活跟咱们穷人没法比,我也没在意这些东西,就问:“程小程是她父母亲生的吗?”
他明显的愣了愣,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现在有两个猜测,……。”我将对郭胖子讲的那些跟他全盘讲了出来。
他听后,沉思了一会儿,问我要了一根烟,点燃,深吸几口,待整支烟快燃烧完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沉声道:“你们猜测的挺对,程小程的确不是林阿姨亲生的,林阿姨年轻时也的确是‘骆寡’,这事我怕影响小程的形象,一直没有对外说。”
“她自己知道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一直单纯的就像个孩子,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也没当一回事,她一直坚信林阿姨就算是‘骆寡’也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可,事实真的好残酷,林阿姨年轻时,完全是图一时之快,后来遇到她爸才收了心,安安心心地被包养起来。”
“那林万茹为什么要收养小程?以她的性子没这么好心吧?”我疑惑的问。
“具体啥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听我妈偶尔提及过,她说,林阿姨年轻时做‘骆寡’,损了身子,后来导致不孕。一个被包养的小三,单凭身子肯定留不住男人的心,她便在外面弄了一个孩子回来,一番演戏后,就说是她跟程叔叔的女儿,唉!可怜的小程,她一直被瞒在鼓里。”说着,朱开元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