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节 他乡遇故船
从浪起到浪消,海面全无征兆的模样,可众人瞬间已由天堂到了地狱。
船侧翻,重重的砸在海面上。海浪苍茫间,有惊呼声四起。
单飞从惊醒到跌落亦不过瞬间,他人在空中时,只感觉这海浪像从海底突然涌了上来,奇怪的难以言表。
船上众人纷纷落水时,他亦想不了许多,身形急闪间,他在船体侧翻时踩船侧而上,径直冲到船舷高侧,一把拉住了铁制的栏杆。
栏杆都弯!
海上早就混乱一团,单飞不见孙尚香的踪影,见太史慈、刘备均是跌落水下——太史慈一沉就浮倒也精通水性,可刘备一沉再起时,一口水已喷了出来。
刘备不会水!
这家伙恁地胆壮,旱鸭子居然还敢远赴海外?
单飞叹息间早顺船舷溜下,摘下船舷上系住的如救生圈般的葫芦瓜,用力的甩给刘备。
刘备接过葫芦瓜后总算不再沉下去,心神稍定。
单飞人在高处远望过去,放声高叫道:“全力游向海岛,快!”
他说话间,利用灵活的身手早取下船上系着的葫芦瓜抛向水中的兵士。
那些人伊始虽乱,不过很快的稳定了身形,毕竟能被贺齐选中的水手,均是精通水性之人。他们听单统兵语气中少有的紧张之意,有人立即奉行命令,有人回头望去,脸色立白。
海面鱼鳍如刀般凸出,正划破水面,向这个方向迅疾的冲来。
虎鲨群冲来了!
所有人一想到方才虎鲨同类噬咬的血腥场面,都是毛骨悚然。
船上备用葫芦瓜倒多,很多人都是分到一个,但无论有没有葫芦瓜帮助的人都是奋力的向岛上游去。
可人在水中速度再快,又如何游得过海中生活的鲨鱼?
很多人回头望去,眼见虎鲨群越游越近,有的已经骇的手脚抽筋,向海底沉了下去,更有人骇然高叫:“救命!救……我!”
有人拼命前冲,哪顾得上溺水的同伴,太史慈、刘备、施密三人纷纷出手捞起附近的水手,一颗心却在不停的下沉。
如今这局面,自保都难,要在虎鲨群冲来前游到海岛,更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人这般想时,齐齐望向船舷处挂着的单飞。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早对这屡出奇计的少年产生信任之感,暗想这时候若还有人能够救下水中的众人,只有单飞!
可单飞不过孤身一人,这种时候自救或许没有问题,但要说救下众人,实在是千难万难。
单飞目光从水面掠过时,眼中有些讶异。
局面混乱,他却是最先镇定下来的人,在向水上扔葫芦瓜的时候,他已看到远方的鲨鱼游来,在船掀的那一刻,他就看到徐慧掉入了水中。
徐慧本是此行的关键人物,单飞绝不会让其有事。他知道常人落水,总会挣扎出水片刻,他一直等着徐慧出水时施救,哪想到她一沉入水,竟再没浮起。
孙尚香亦是不见了踪影。
单飞暗自错愕,他知道以孙尚香的功夫,自保不难,这会儿为何消失不见?
伊人能去哪里?
不过眼见形势险恶,单飞再顾不上二人,望见虎鲨群冲近,落水的众人离岛却远,单飞略皱眉头,已拉起船侧一张固定好的硬弩,瞄准了远方的虎鲨群扣动了弩机。
嗤!
海面上鲜血再涌。
鲨鱼天生嗜血,对血腥味尤为的敏感,它们嗅到血腥气味倒和瘾.君子见到毒.品类似。海上血涌,虎鲨立即放弃了追踪海中的众人,反向受伤的鲨鱼聚拢过去。
众人见状,不失时机的拼命向海岸游过去。
等上了岸边,众人暗叫侥幸,心道若没有单飞独撑大局的射杀虎鲨为众人拖住时间,只怕此次要尽数葬身海底。
举目望去,众人见大船倾斜入水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桅杆、弦栏还露在海面之上,单飞还踩在弦杆上看着海面的动静,而他的周围,早就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虎鲨,让人望了毛发都立。
众人两次被单飞所救,心中早当他是兄弟朋友,见他这般危险,心中着实焦急,但眼下无一人能救得了单飞。
“单统兵,快点上岸再说。”刘备放声高喊。
单统兵此刻被虎鲨所困,他若能上岸,还用你喊?
众人心中都在嘀咕,但再没旁的办法,只能跟随刘备齐声高呼道:“单统兵,快些上岸!”
单飞听到众人呼喝声传来,微皱下眉头。
他武功高明,若走早走,此刻还留在海上,是在看着徐慧落水的方向。
徐慧再没浮起。
而虎鲨过了徐慧落水的海域,亦没有鲜血溢出。
徐慧不是自寻死路的女人,她没见到孙翊时绝不会死,那她去了哪里?
难道海底另有机关?
旁人绝对难想这点,因为这实在超乎太多人的想象,可单飞见识着实广博,对海下另有秘地并不稀奇。
他和晨雨当初被困的地方,不是亦在瀑布水潭之下吗?
有心下水一探,可见到眼前密集的虎鲨,又听到刘备和众人的呼喝,单飞转念之间,突然飞身而起。
众人见他落脚处正是虎鲨群密集所在,不由失声高呼。
有数头虎鲨等不及猎物入水,早就冲破水面亮出了满口利牙向单飞咬去。
众人见到这般险境,有的吃惊无语,有是骇然失色,就算太史慈、刘备二人见到,亦是悚然动容。
他们二人虽是疆场名将,但在这种时候,自认也是没有脱困的可能。
单飞脚尖轻点,正踩在一头虎鲨的鼻尖之上,冲天再起,避过了数头虎鲨的致命一击。
众人见其避开的险恶无比,却又高明至极,有的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
单飞飞起时早想到下一步的举动,瞧准一头浮出海面的虎鲨背脊,单飞飞身踩到。
那虎鲨虽是挣扎反咬,但等大嘴露出水面时,单飞已然腾身而起。
他两次借力后,已闪身到了虎鲨群之外。瞧准水面漂浮的木板、葫芦瓜之流,单飞借力用力,脚尖一点就起,竟从海面径直冲向了岛岸。
众人见单飞在水上奔跑如履平地般,震惊的早忘记了欢呼。等见单飞轻身纵起,轻巧的落到海滩之上时,甚至衣裤不湿,众人一时间忘记了险境,喝彩连连,再望向单飞时,满是崇敬的目光。
单飞从水面冲来,暗想自己比起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可能还差点火候,但以如今的身手,比起他那时候的少林和尚表演的水上漂可是高明太多,看来自己又掌握一种卖艺的手段。
调侃心思转瞬而过,单飞带众人稍离沙滩,凝重道:“立即清点人数。”
施密一旁道:“单统兵,郡主不见了。”
太史慈、刘备亦是留意这点,齐声问道:“单统兵,你方才可曾见到郡主的下落?”
单飞摇摇头,暗想孙尚香自从船只失事后就再也不见,徐慧亦是消失,难道徐慧知道入海的门路?而孙尚香是跟踪徐慧去了?
“船上的水手死了五个。”施密又道。他心中悲哀中又有庆幸,暗想如此海难,若是没有单飞,不要说五个,说不定众人已尽数死在海中。
单飞环望四周,发现孤岛不大,可也不小。举目望去,岛中的环境被前方的小山遮挡,难以尽览岛上的形势。
“施密,你立即派人查查岛上的情况。”单飞吩咐道。
施密领命,早派出手下搜寻荒岛。不过他传令后,本人却没离去,期期艾艾道:“单统兵,徐夫人也不见了。”
他这次奉命出来,知道要保护几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孙尚香、徐慧尽数消失,实在难以向上面交代。
刘备一旁接道:“单统兵,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眼下同舟共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单飞感觉刘备像看到了什么。
刘备看了太史慈一眼,缓缓道;“我落水时其实看到了郡主,徐夫人落水时,以郡主的身手,倒不见得会落水,但她竟没有如单统兵般自救,反倒径直跃入水下。”
“刘兄想说什么?”太史慈感觉刘备言语中有未尽之意。
刘备沉吟片刻,“我感觉郡主是发现了什么。”
太史慈反问道:“她会发现什么?她总不成是发现冥数就在海底?”他这本是不耐烦的言语,可见单飞、刘备居然默认的样子,太史慈吃惊道:“这怎么可能?冥数中人又不是神仙,这海上有恶鲨难数,他们如何能在海底生活?”
刘备看了单飞一眼,“这世上本是玄奥无穷,我等所见,不过如沧海一粟罢了。”
太史慈沉默片刻,随即问道:“郡主若是发现什么,为何不通知我等?”
单飞、刘备均是苦笑,暗想你太史慈都猜不到的事情,我们初到江东,怎会明了?
“对了,敖伯呢?”单飞突然问道。
施密神色有些惭愧,“他当时是在船尾,我等均没留意。”
众人知道他的意思,暗想这茫茫大海,无论敖伯何等经验,只怕也是难以幸免。但当时情形实在突然,众人自救都难,根本无暇管得了太多。
就在这时,搜岛的水手已然急奔而回,急声道:“单统兵,小山那面的海岸有怪事发生!”
“什么怪事?”太史慈喝道。
几个水手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人鼓起勇气道:“那里停着一条船。”
太史慈神色不耐,暗想你们一惊一乍的,停条船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可水手随即的话让他脸色亦变。
“那应该是孙翊太守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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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86节 有志者事竟成
太史慈听到海岸有船时,不惊反喜。他毕竟和众兵士见识不同,脱难后立即想到如今已入海,要想回转,没船只绝对不行。
他们的船只已翻,若有船只近岸,那本是喜事。
可等听到那船竟是孙翊的船只,太史慈先是一惊,随即喝问道:“那孙翊太守呢?”
几个水手纷纷摇头,脸上露出惊疑之意。
太史慈遇乱连连,不免情绪暴躁,暗想你等有一说一,这般支吾做什么?
单飞看到那几个兵士见鬼一样的模样,意识到有事情发生,摆手道:“先去看看。施密,留两人在此守候。”
他举步先行,那几个兵士在前领路,有一人已经吃吃解释道:“单统兵,那船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单飞心中微颤。
有士兵接着道:“我们也搜过这荒岛,根本人影都无。奇怪的是……船只反倒完好无缺。”顿了片刻,那士兵担忧道:“单统兵,是不是有鬼?”
太史慈神色微冷,暗想我等船只倾覆,落汤鸡一样的落水。孙翊原来也带人经过此地,经历应该类似才对,偏偏孙翊的船只无损,人却不见,倒真的有点奇怪。难道这帮人真的如刘备所言,都进入了海底?
单飞看出那几个士兵的担忧,喃喃道:“要是有鬼还好些。”
他知道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是肤浅,只要是人类难以解释的自然现象,通常会归为神仙鬼怪之流。
好事归神仙,坏事归鬼怪。
可此事若真的有鬼,他还能安心一些,毕竟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件事若是人搞出来的,那才叫可怕呢!
单飞虽是这般想,可想到刘备所言,结合自己在海面上观察所知,倒感觉方才那股冲翻大船的波浪很可能是人搞出来的!
徐慧早知道这点,这才沉入海底再没出来。
孙尚香很多事情埋在心中,对孙翊、大乔、徐慧的三角恋心知肚明,亦对徐慧为人很是了然,这才一直盯着徐慧。
伊人知道——徐慧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她是找到冥数的关键!
孙尚香是个聪明的女子,一定是有发现才入水的。孙尚香入水却不通知他单飞,或许在伊人的心中,这件事本是孙家的事情,她没道理让旁人陪同前赴不知名的危险?
冥数是在海底,怪不得秦皇汉武都是无法找到。
可冥数怎么能深藏海底这多年?而且发起那大的风浪?单飞以现代人的思维,都是有点想不明白。
瞥见施密欲言又止,单飞道:“什么事?”
施密苦涩道:“方才我在清点人数,发现……孙河太守也不见了。”
单飞这才想起孙河也在船上。
实际上,这一路行来,孙河一直高傲无言,就连太史慈和他都是少有话说。孙河蓦地消失在海中,众人皱眉的多,但伤感的却是没有哪个。
太史慈也听到了施密所言,不过神色淡漠,并没有什么反应。
众人快步绕过前方葱郁的小山。山上多是矮树,有经验的人见到都是心中微凉,暗想海上行船,船只大才会安全,这种树木做个筏子都难,先不要说远航,就算外边的虎鲨群都难通过。
眼下生还的指望就落在孙翊的船只上。
单飞心中却想——冥数并非不通外界,那么他们到陆地是通过什么手段?
等到了山侧崖旁,一艘大船正靠海岸深水处停着。众水手指着大船议论纷纷,见单飞等人行来,一人上前道:“单统兵,我等查过船只,船上的粮水还可供月余,可并没有人在船上。”
单飞点点头,见岸边竟还有只小船,和太史慈、刘备等人乘小船到了大船上。
他看过孙翊造船的船舱设计图纸,上船后先敲下舱板和甲板,听船体回声感觉船舱里的确切割了很多区域,不过空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回声。
绕大船转了圈,单飞止住了脚步,招呼先前那水手近前道:“你们都确定这是孙翊太守的乘坐船只?”
那水手恭敬道:“单统兵,当初贺将军曾拿孙翊太守设计的船体图找多人询问,卑职对此印象深刻。这艘船的多处特征都符合那图上所绘。而且这船虽不奢华,但用料极为讲究,扁铁勾钉都是眼下不常用的材料。如今的江东,应无第二艘这样的船只。”
单飞向其余的水手望去,见众人赞同的点头。让众人缓退,单飞对太史慈、刘备道:“不知两位将军有何看法?”
太史慈皱眉不语。
刘备沉吟片刻已道:“这艘大船能平稳到了这里,并非孙翊一人能够做到,这说明他带的水手不少。孙翊带的人虽多,看船中器物却不凌乱,看来他们路途中并未遇到什么意外。如此想来,孙翊太守带人可说是风平浪静的到了这里,然后乘小船上的岸。”
“那他们人在哪里?”太史慈问道。
刘备思索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此岛看起来虽是安宁,恐怕另有玄机。孙翊太守是找到了入口进入地下。”
太史慈沉默下来。
单飞感觉刘备的推理不考虑鬼怪因素,先从常识入手,和他单飞想的倒是大同小异。
见船中除了没人外,并无别的异常,单飞和二人下了大船回到岸上。这时探岛的水手均已回转,纷纷表示没有发现孙翊的行踪。
单飞倒不意外,暗想此地若真的通往冥数,入口这么容易被发现反倒让人起疑。
太史慈在单飞思索时已高声喝道:“先将船上的清水尽数搬到岸上。”
施密神色略有异样,不过还是立即传令下去。
单飞很快明白了太史慈的用意,如今孙河、孙尚香不见,孙翊下落不明,太史慈身为孙家忠臣,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太史慈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均有这个打算。
这时候不比现代航海,现代的海上时不时会有游船经过。但这个年代,除了孙翊和他们的乘船外,这里几年都难有船只经过。
众人所乘的大船已然翻入海里,眼下能回转的希望都在孙翊的那艘船上。太史慈为人老辣,知道若被人弄走了大船,那后果不堪设想。
搬走了船上的清水,就算有想走人的,亦会明白在海上绝支撑不了几日。
太史慈对机关暗道没什么认知,对于这种事情却想的清楚明白,他亲自派人守住清水,就是要防这个意外发生。
找不到孙翊、孙尚香,太史慈绝对不会考虑回转一事。
单飞开始带人查勘荒岛。如今旁人或许是茫然不知从何下手,但单飞看土经验极为丰富,暗想如果岛上有机关暗道供人入内,土质土层必定和天然形成的有些区别。
他利用船上的器物做了些简单的测听装备和挖土的工具,等环岛一周后,单飞神色略有凝重,举目望向岛中靠海的那座小山。
他暂没有发现岛中的任何异常。
这时天色已暗。
太史慈见状,吩咐众人先生火用饭,决定休息一晚。
单飞吃了点干粮后,已经瞄准了岛上唯一没有被查探的那座小山。
他素来是遇挫愈勇的性格,制作个简易的火把后,单飞很快的振作了精神,缓步登山细心查看周围的动静。
刘备一直跟在他身边帮忙留意四周的动静,可隔行如隔山,很多事情若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分辨起来绝不容易。
见单飞趁夜查探小山一圈后坐下来沉吟不语,刘备皱眉道:“单统兵,难道我们料错了?入口不在岛上,而在我们翻船的海底?”他知晓单飞的底细,更明白若是连单飞都不能发现地下的秘密,只怕这里再没人能发现孙翊的行踪。
单飞环望四周的地势,突然道:“刘将军,你可知道,气候不同,树木的长势亦会不同。”
刘备点头道:“不错,北方多见高大挺拔的树木,但在南方看到的树木却多是盘根错结。”
单飞道:“树木和人般,都靠汲取自然的力量生长,汲取的力量多,自然高大挺拔。有些树木在恶劣环境下生存都是不易,更是无力生长。”
刘备怔了下,嘴角带丝苦涩的笑意。
单飞说的是树木,他想到的却是自己的情况。
生存不易,谈何生长?
或许逆境成就人才,但对太多人而言,逆境更容易磨去峥嵘的棱角、憧憬的理想。
单飞望见刘备的神色,已猜到他感慨为何,安慰道:“不过有志者事竟成,将军心怀大志,锲而不舍,我想终有成行的一日。”
刘备默望单飞良久,轻叹一口气道:“当年耿弇曾受光武帝所托攻打豪强,耿弇被飞箭所中却不言败,随即抽佩剑砍断飞箭继续作战,终大败敌手。”
单飞微有意外,不知刘备这么说的意思。
光武帝就是刘秀,东汉的开拓者,和刘备般,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
“耿弇成行后,光武帝就对其感慨道——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不想有志者事竟成也。”
扭头望向无边的夜空,刘备喃喃道:“我每逢落魄困惑时,常以光武帝此言自勉,不想今日单统兵亦对我如此勉励。我听到这话难免感慨,还望单统兵莫要介意。”
单飞见刘备鬓角华发早有,想到他在狼牙峰对镜自伤的模样,半晌才笑道:“刘将军客气了,你我之间素有误会,但经这些日子的患难与共,单飞早将刘将军当作朋友一样。”
他说的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难免觉得自大,毕竟他单飞眼下还不算有什么名气,而刘备早就声名在外。
刘备闻言,眼中却是光华闪现,振奋道:“刘备能得单统兵原谅、当作是朋友,如今就是死在海外,也算不虚此行。”
天墨接海。
海阔连天。
二人相视而笑,但感觉朋友莫逆在心那一刻的美好,远胜太多的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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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87节 冥数之主
单飞和刘备冰释前嫌后,很快将注意集中到眼下的难题,“我见过海岛里的树木,知道海岛若常年气候恶劣,狂风肆虐,岛上的树木长的就会矮小,甚至有的岛上长的不过是些苔藓藤蔓。”
他并未明说原因,刘备思索片刻,却想通其中的道理,赞同道:“应该如此。”
刘备戎马一生,心思多在用兵民生之上,对自然少加注意,听单飞说的道理浅显易懂,却是非处处留心难以达成这种学问,暗自赞赏。
他毕竟是一代枭雄,很快触类旁通道:“这荒岛的树木不算高大,但也不算矮小,这说明此岛常年的气候尚可。”
单飞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他说话间,双手用力,将身边一棵手臂粗细的树木连根拔起道:“树木的根茎不同,浮萍的根不过毫末,有些植物的根茎却可深入土地数十丈之长。据我所知,我们眼前的这树木是南方乔木类,本应长的很是高大。”
刘备不懂单飞的分类,可对他说的结果却在认真思索,联想到单飞方才所言,刘备分析道:“全岛的树木长的不高,如果不是因为气候缘故,那只能是因为地下的土质有问题,或者地下土质经过改造,这才引发树木的异变?”
“不错。我正是这样想。”单飞沉思道。
种过庄稼的人都知道,深翻土地、下肥、轮流播种植物才能保证丰收,只因为土地供给庄稼的资源亦需要不时的补给。
“这么说地下的确有问题。可以你之能,也发现不了入口吗?”刘备诧异道。
单飞摇摇头,“如果入口开启的机关就在岛上,我应该早有发现。我方才听了许久,地下土壤有异,下方不远是岩石类的回声,可那岩石极厚,我等恐怕无能为力。”
掘墓并非只凭一只洛阳铲就可搞定一切,洛阳铲对黄河左近的土质很是适合,但对泥沙土质就无甚大用,更不要说对坚硬的岩石。
眼下单飞只有简易的挖掘工具,知道挖下去也没什么作用。
刘备暗自奇怪,迟疑道:“可冥数的人也会出入的,是不是?”他想说的是——只要冥数出入,肯定会有入口存在。
单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皱眉道:“我只怕控制出口的机关不在外边。”
刘备讶然半晌才道:“你是说……他们是在地下控制机关,接想进的人进入?可他们的人在地下,如何会知晓上面的动静?”
“我不算了然。”单飞摇摇头,思索道:“但我想自海燕前来,我们的行踪恐怕早落在他们的眼中。那些虎鲨不是无缘无故的聚来,冲翻我们船只的海浪恐怕也是被他们操纵。”
刘备越听越是骇异。
“孙翊来此,必定有进入冥数的把握,而孙尚香、徐慧均知入口的奥秘就在海下。”单飞沉吟道:“如此看来,冥数少和外界关联倒是真的。入口机关如果是在地下,那只有在他们默许下,外人才能进入冥数。”
刘备默然良久,“那我们怎么办?”
单飞有些无奈道:“我们只有等——等孙尚香的消息,或等……”他心中暗感奇怪,眼下看来冥数对岛屿周边的情况清清楚楚,如果冥数以追杀变数人为己任的话,那就没道理将他这个变数人置之不理。
他在等冥数的决定!
可话未说完,单飞神色微改,突然俯身贴到地面倾听地下的动静。
刘备略有紧张的看着单飞,想问又是不想干扰单飞举动时,神色亦变。
大地震颤!
地震了?
已在休息的太史慈、施密等人均是察觉到异样,先后奔来道:“怎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话才落地,倏然连退数步。
单飞、刘备亦是连连后退。
就在他们方才所立之地的不远,地面在震动的过程中竟裂开一条细细的缝隙!
小山看起来浑然一体,但此刻宛若被劈成两半。裂缝越扩越大,再过片刻,竟然裂成宽达丈许的深沟。一眼望去,深沟下方黑黝黝似不见底,如同通往地狱的模样。
施密等人亦是赶到,见到这种情况均是难掩骇异,就连太史慈都是额头冒汗。
单飞借火光向下望去,见地层如他判断,上方不过丈许土壤,但土壤之下完全是坚硬的岩石。
岩石开裂。
这道裂缝竟有如盘古一斧劈出!
若非盘古,谁会有这般惊天动地的力量?
不过地缝并非垂直而裂,却是稍有斜坡。单飞眼见那裂缝扩到丈许就不再延展,再过片刻,地面又晃,裂缝居然有合拢的迹象!
心中凛然,单飞还是叫道:“太史将军,我下去看看。”
应是有人控制开启地裂。
冥数对地面上的动静了然,他们是不是听到他单飞所言,这才开启了入口看他是否会进入?开口再闭后,以他的能力,绝对无法启动这个机关。
他错过这次机会,再入冥数千难万难。
单飞闪念间,身形飞泻而下。
太史慈、刘备均是极为胆壮之人,但那一刻还是稍有犹豫——这毕竟是他们从未面对的局面。
眼看裂缝开始合拢,就要将单飞封入地下,太史慈无力阻挡,嗄声道:“刘兄?怎么办?”
刘备眼中闪过抹坚毅,决然道:“地上的一切,有劳子义!”他话音未落,人已闪身下了地缝,太史慈伸手没有拉住,等定过神来,眼睁睁的看着刘备亦消失在地缝之中。
大地片刻合拢,宛若从未开启一样。
太史慈一帮人等却是心惊肉跳,若非亲眼目睹单飞、刘备消失不见,实难相信天地间竟有这种奇诡的事情发生。
单飞算是滑翔而落。
地裂稍斜,他伊始还能控制下滑的速度,可下方的岩石很快滑不留手,他不是壁虎,亦是止不住下坠的力量。
咬牙间,单飞放松了身躯、屏住呼吸滑落,就听耳边风声呼呼大作,正骇异地下所在如此之深时,前方通道倏弯。
那感觉就是像从u型滑道而下,急落到低点时再倏然反冲。
单飞精神紧绷,遇到这种变故后还能控制住身形。前方似有光亮一闪,他下意识的扑向那点光亮,探臂一抓,竟固定了身躯。
前方有个洞口,黑黝黝不知通向哪里。
危机暂去,单飞正琢磨时,就听身旁似有一声低呼,听那好像是刘备的声音,单飞急叫道:“我在这里。”
地下的情形极为诡异,黑的更是不见五指。单飞听刘备下来,感觉他和自己的经历大同小异,暗想自己轻身功夫比刘备要高,自己能够控制到了这里,可刘备只怕稳不住身形。
“单统兵?”
刘备似听到单飞的呼叫,空中还能回了声,可转瞬间随着低呼声远去,不知到了哪里!
单飞暗自冒汗,按照势能转动能的原理,刘备完全不会化力斜冲,从上方滑落后反冲而上,会比他冲得要高。
这里设计的奇特巧妙,正常人都会如刘备般滑到更高的地方。
他单飞是个例外。他被那点光亮吸引而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转力变向。
刘备没有撞壁而是远去,这么说上方还有个……入口。
单飞站在洞口极目望去,却是看不清楚上方的究竟。想了片刻,他摸了下口袋,拿出块火石用铜钱敲打了下。
火星一闪就逝,单飞却是愣住。火星很是微弱,但那点光亮对他来说,已够他看清附近的动静。
他处于一个岩石坑中,立在岩石壁上的一个孔洞中。
岩石壁似还有不少孔洞,而在他头顶的上方,却有最大的一个洞口。
刘备从那里掉下去的?
他听到单飞召唤,如果能立足脚步,没有道理不回来找单飞,这么说,那个洞口也可能滑不留手,刘备掉入后,根本无力抗拒下滑之势,这才离他单飞远去。
那洞口究竟要通往哪里?
这个洞口呢,前方又会是什么奇特的地方?
单飞静默片刻,摸了下脚下前方不远处,感觉触手生凉。脚下是个金属管道。
有人在这个孤岛下,开天辟地的搞出一条通道,然后在地下岩壁上开出很多孔洞,埋下很多金属管子。
单飞想想都觉得头大,但他这时再没有旁的方法,索性双腿一并,溜滑梯一样的下去。
管道并非笔直,而是有些环绕,和泳池伫立的那种滑水道类似。
不多时,前方亮光突闪,似已到滑道的尽头。单飞一时间由暗到明,反看不清前方的情形。
但他素来小心谨慎,甩出时早就挺腰鱼跃以防突发的变故。可他才到半空,看清前方的情形时,重重落在了地上。
他差点坐在了地上。
单飞不是个容易吃惊的人,可他见到眼前的情形时,还是莫名惊诧。
他来之前想到会面对太多的情况,就算地下如十八层地狱般的恐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看到个长亭。
长亭古道,有寒蝉凄切,悲秋意枫红,衬夕阳日晚。
一人正负手立在长亭内看着前方满树的红叶,听单飞前来,缓缓转身。
那人鬓角已有华发,眼角更有沧桑,不过峥嵘岁月却不能改变他一双眼眸的神采。
只看到那双眼的光华,就会让人忘记了岁月的沧桑,时光的流转。
那人望见单飞的错愕,不改雍容的神色,微笑道:“你来了。”
他如朋友般熟络的问候,单飞虽是久经磨练,但那一刻还是无言以对,却听那人淡然又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夜星沉。眼下、就是冥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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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88节 渊源
单飞听到“夜星沉”三字时,心中震颤。
这人竟是夜星沉?
冥数之主!
单飞虽然早料到会有见到夜星沉那一天,却没想到入地下后见到的第一人就是夜星沉!
这人神经好像不太正常,他居然在地下……或者说在海下挖出这种地方来,又种上枫树,盖上长亭的,这里好像还有日光……
单飞感觉一轮红日似已在远方垂落,只留下明亮的余晖。同时他感觉这里的光线极为柔和,却搞不懂光线究竟是从哪里来。
从滑落的距离计算,这里深入地下,甚至是海底!
那怎么还会有阳光出现?
现在不是夜晚吗,他怎么突然又会到了黄昏?
若让单飞解释,他只能认为自己入了一个比天坑还要诡异的环境,这里是可控的人造环境!
无论如何,这种奇景可说是世所罕见,就算他那个年代,能这么折腾出这种人造环境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这里藏着隐的不能再隐的隐者,隐的很是彻底!
单飞见夜星沉微笑的看着他,似乎等他的答复,叹口气道:“我叫单飞。”
夜星沉笑笑,“我听过你的事情。”
单飞倒有些受宠若惊,可转瞬想到如果是檀石冲也在这里,冥数听过他的名字绝非好的事情。
不过见夜星沉笑容可掬的模样,单飞倒不急于提及此事。
他有个优点是——不到触碰底线的时候,别的事情都可以马虎计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比很多人都要明白。一个人要想吃得开,只要不像夜星沉这样几乎藏在了海底不见世人,该圆通的地方还是要圆通。
“这里并不好找。”夜星沉负手又望向前方的枫树,感慨道。
单飞对这点绝对赞同。
如果这就是仙山的话,秦皇汉武再派几个徐福、几百只船来找也是无济于事,秦皇汉武干的根本是缘木求鱼的买卖。
在常人眼中,仙山如果不在天上,也应该会是海岛——朦朦胧胧的,就算没有仙气缭绕,最少一眼望过去应和想象中的美轮美奂的仙境仿佛,那才符合常见的认识嘛。
谁会想到仙山会在海底?
“这里本来也不在这里的。”夜星沉又道。
单飞一时间真的不明白夜星沉究竟什么用意。
好在夜星沉很快开始解释了这点,“你难道不知道,是女修的手下巫咸、单鹏单将军发现了这里……”
单飞一怔,失声道:“单鹏发现的这里?那不是……”他没再说下去,夜星沉却明白他的意思,径直道:“正是你的祖先发现了这里,你的根、本在这里!”
长亭寂寂。
单飞看起来要晕过去的样子。
他之前对冥数诸多猜测,和孙尚香认定了徐慧的娘家在这里,可他真的没有想到过,自己辛苦找到的冥数,竟是他自己的老家?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单飞心道——如果我祖先发现了这里,那你们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鸠占鹊巢吗?
夜星沉轻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见单飞准备听到地老天荒的模样,夜星沉感喟道:“自单鹏、巫咸经营此地以来,如今已过了许久。此间的目的本和世俗无关,因此非有关之人难得进入。”
“我应该是有关的人?”单飞问了句,心中很感觉滑稽——这里原来是他祖上的产业呢,他原来也是富二代?难道夜星沉他们是所谓的开发商,强占了这里?
夜星沉看起来比强拆的开发商要客气很多,微笑道:“你若非有关之人,我也不会开启入口放你进来。你若不是有关之人,也不会一入此处就会见到我。”
单飞沉默片刻,“那点光亮是你弄出来的,那是你给我的指引?”
夜星沉微微点头。
“那我的同伴去了哪里?”单飞问道。
夜星沉笑笑,“他们没什么问题。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和他们会过。”
单飞稍有放心,他虽然看不出夜星沉究竟是笑里藏刀还是怎地——此人见他,丝毫没有檀石冲那种剑拔弩张的模样。
不过依夜星沉的本事,没必要在这点骗他。
夜星沉是个真正有自信的人,单飞看不出他的能力,但知道能有这种自信的人,能力绝不会差到哪里。
“你为什么要见我?”单飞问道。
“因为我发现你对很多事情还是一无所知。”夜星沉和善回道。
“还是”一无所知?
我本来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吗?
单飞想要询问的功夫,夜星沉轻声道:“于是我决定在你见到他们之前,将这些事情和你说清楚。”
单飞略有喜意,“在下洗耳恭听。”
夜星沉微有沉吟,似考虑从哪里说起,“此事很是复杂,不过我还是从单鹏、巫咸两人说起好了。”
他提及“单鹏”的时候,看了单飞一眼才道:“这二人及其后代奉女修之令,捕杀使用异形香之人。”
单飞突然想到自己在邺城曾经做的那个“梦”——他见到了女修,也听到了女修的临别留言。
如今想来,他当时好像是看到了古代的录影留言。
女修的留言真的不能再真。
“单鹏、巫咸二人对女修忠心耿耿,一直都在尽忠职守。这二人也是能力非凡,在女修以神棺自封后,发现了这个玄奇的地方。”
神棺?那就是女修之棺?自封,女修为什么要自封?单飞脑海中闪过这两个疑问,却没打断夜星沉。
夜星沉感慨道:“这世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不对?”见单飞点头,夜星沉继续道:“单、巫二人发现的这个地方本来是能移动的,也不在这里。这个地方本来是在青州附近的海域。”
单飞讶然无语,半晌才道:“这是在海底吧?”
夜星沉微微点头。
你不会说我们呆的这个地方是艘潜水艇吧?不然这个地方怎么会在海底移动?怎么会从青州移动到扬州出海之外?
单飞心中反问,缓望四周的环境,发现枫树、长亭、古道看起来都是真切,唯独此间似乎没有初望那么宽敞。
夜星沉接着道:“这里本是在青州以东,也一直是在海底。为了不让不相干的人看到,单鹏、巫咸对这里做了一些改变,让此间变得更隐秘一些。不过经历了近两千年的时光……”
看单飞又像要晕过去的模样,夜星沉微笑道:“这里存在了许久,这些年来虽是隐秘,还是被一些人看到。而以那些人的见识,偶入此间又见到这里的情形,也就只能用仙境、仙山几字来形容。”
单飞对这点很是理解,古代人是有天才,那些人脑洞开的现代人都是无法揣摩,可更多的古代人见识还是有很大的局限,他们对不能解释的东西,往往推到神仙鬼怪身上。
“但他们说出去,还是会以自己的理解看法来形容,口口流传出去后,也就变成了世上所谓的海外仙地。”
知道单飞的困惑,夜星沉解释道:“这个消息并非我等有意放出,只因为从前单鹏、巫咸的后人很是善良,救下海难之人却又放了出去。他们虽让这些人严守秘密,可以你的见识,没道理不知道——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人并不多。”
单飞知道这是人性的弱点,思索道:“他们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认为这里非仙人不能居住,或因虚荣,或好浮夸,遂将这件事传了出去。这里的人料到这点,才开始转移地址,因此再来寻找的人始终无法再找到这里。这里可以移动,这种事情又反复发生在东海,世人不解玄奥,才认为海外仙山是有数处,时隐时现,这才形成海外有蓬莱、方丈、瀛洲等仙山的说法?其实传说的诸多仙山,本来都是指的这里?不过有人贪婪,将此地形容的满地黄金,有人求仙,将此地形容的飘渺难找,非有缘人不能入内,更有甚者会夸大此间的规模,说有什么九天九地之分……”
真相通常只有一个,但流言却是千差万别。
夜星沉抚掌笑道:“你很聪明,不等我说,就想到了这些。”
单飞暗自叹息。他自出海前,就对冥数和海外仙山有了诸多猜测,但直到如今得夜星沉肯定,他才感觉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就算到他那个年代,还有人不停的在考证史载仙山的所在,有的人说是在山东神秘所在,有人说是在东海南海,有人甚至信誓旦旦的说仙山是在日本、琉球、朝鲜什么的,反正是能说多远说多远,反正你也不会去找的是不是?
可这个传说本来秦朝之前就有,那时候日本、朝鲜和蛮夷之地没什么区别。
日本人更似徐福和地方土著相结合产生的后代,朝鲜是有明确的记载——那是商朝的箕子过去教化地方土著创建的国度。
虽然棒子一直数典忘祖的认为宇宙都是他们创建的,可事实就是事实。箕子虽不辞辛苦的对蛮夷之地多加开发,但那时候的朝鲜、日本这几地比江东未开发区更加的荒凉——你想几千年后那地方还以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水果为自豪,可见土地的贫瘠,那几千年前这两地能发展到哪里?
若是做个比喻的话,当时从中原去那几个地方,那就是从顶级大城市去了贫困县,怎么会让人有仙境之感?
但就算在他单飞眼中,这里都有点类似仙境。在古人眼中,这里的所有看起来都是匪夷所思,那就是非仙人不能做到。
而且这里和潜水艇般可移动,这也怪不得方位难定,让世人寻找的极为艰难。
顿了片刻,夜星沉见单飞回过神来的样子,“这里本是难找,但在秦始皇之时,事情却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单飞不解道。
“你莫要忘了,秦始皇本是女修之后。”夜星沉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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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节 鼻祖
秦始皇是女修之后?
单飞知道这个史实——大业,女修之子,是为邺城的创建者,但大业还有个显赫的身份,他是秦国的嫡系先祖!
如此算来,秦始皇绝对是女修的后人。
不过他那时脑海中却闪过了另外一段往事——鬼丰曾对他说过,大业本秦始皇始祖,秦始皇陵的营造之法,听说就是从女修墓葬中汲取的经验。
当初他听过就算,可如今想来,秦始皇、长生和长生香、女修之间,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鬼丰、曹棺等人都在探寻这个答案,而夜星沉看起来已知道这个答案。
“秦始皇是女修的后人又如何?”单飞虽有猜想,但知道夜星沉肯定知道的更多。
夜星沉叹息道:“自女修到秦始皇时,本已过了千年之久。秦始皇非同凡人,一统六国前听说就得异人相助,后来习得女修下葬之法开始营建秦始皇陵。我们所处之地自古已有,我们不过是加以利用。但秦始皇陵却不知是动用多少人力、牺牲多少性命所建。”
顿了片刻,夜星沉继续道:“大业的后人不少,但除异地之人外,世上知晓三香一事的人本是少之又少,甚至都是斥之虚妄。秦始皇专注大业一统,伊始对长生香并无兴趣,可一切却因为……变数人而发生了改变。”
单飞听到“变数人”三字时,心口剧烈跳了下。
夜星沉却没因此对单飞稍有敌意,接着道:“你可知道影响秦始皇的变数人是谁?”
单飞一时间倒真的想不到是哪个。
夜星沉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那次的变数人极多,足足有十二个。”
“十二金人?”单飞失声道。
夜星沉点头道:“不错,十二巨人用了无间香后,均是到了秦时狄道,却被秦始皇所见。”
“然后呢?”单飞不由问道。
“那十二巨人对到了秦朝很是茫然,并非所有人都会适应另外的一个年代。”夜星沉似有所指的说道。
单飞当作没有察觉,“这些人改变了什么?”
他跟曹棺探险掉入“坑”中,和石来讨论后才发现十三金人的真相——这是无间引发的改变悲剧,悲哀之处就在于——这些人想改回原状,结果却越跑越偏。
“他们想回到从前的年代,甚至就算高大的像怪人也无所谓了。”夜星沉道。
单飞心中悲哀,“他们没有回去?”
这十二人若回去了,他当初看到的可能就是十三具巨人棺了。
夜星沉神色也有些无奈,“不错,他们没有改变自己悲哀的命运,可他们却改变了秦始皇的命运。”见单飞讶然的样子,夜星沉解释道:“他们将长生、无间的事情详细对秦始皇提及,希望能借秦始皇的能力帮他们的回转。本来秦始皇虽知女修之秘,但并未下定决心去寻,可是十二巨人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是无法抗拒的吸引。”
单飞知道这世上难有什么淡泊名利,有的多是引力不够。
秦始皇一心统一六国,但到达权利巅峰时,突然知道长生并非飘渺,又有十二金人佐证三香奇异的能力,动心不可避免。
“这里一直远在世外,可以秦始皇之能,要到达这里不难。旁人对三香一头雾水,但秦始皇本女修后人,详细探寻三香一事并不为难。”
夜星沉说到这里,叹口气道:“因此他派徐福出海前来寻找冥数。在千年前,这里本是靠近陆地,那时候世人航海能力寻常,虽有人听说过这里,但能到这里的少之又少。可秦始皇一来,这里只能远遁,因为冥数本不应该插手世俗之事,更不想和秦始皇有什么瓜葛。可或许是冥冥中总有定数,徐福在海上寻找许久,竟然接近了这里。”
“因此,你们就弄翻了徐福的船只?”单飞慢悠悠道。
夜星沉听出单飞暗讽之意,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本和我无关。”
本来就应该和你无关,你如果在那时就已存在,真的让人无法想象。
但这件事和冥数对世俗的态度有关!
单飞盯着夜星沉,听夜星沉解释道:“秦始皇那时,船只营造能力虽是不差,但航海经验欠缺,他们在海上不可避免的遇鲛……应该是你们说的鲨鱼。结果他们不改人之劣性,视万物为敌,冒然攻击鲨群,这才导致船毁人亡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等虽是自诩万物之灵,但在很多自然现象面前,其实渺小的和蝼蚁一样。”
单飞怔了下,不由问道:“然后呢?徐福如何了?”
夜星沉道:“他们的船只在冥数附近遭遇了海难,冥数众人虽屡次被外人所骗,可还是网开一面,将徐福和一些人救了下来。然后冥数劝告徐福,长生虚妄,请他莫要再费力寻找。”
徐福或许不想找,但以秦始皇的冷酷,徐福找不到冥数只有死路一条的。
单飞清楚这点,立即道:“不过徐福还有第二次出海寻找冥数的经历。”
夜星沉点点头道:“他能再次找到冥数,那是因为他说服了冥数。”见单飞困惑的模样,夜星沉凝声道:“他告诉冥数,他会想办法从秦宫取出秦皇镜,帮冥数破解长生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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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听夜星沉提及徐福的事情,虽认为遥远,可感觉多知晓点冥数的事情总没坏处。等听到夜星沉提及秦皇镜时,单飞精神陡然振作。
“秦皇镜和长生香有关?”单飞径直问道。他知道自己所知肤浅,倒不隐瞒自己在这方面的看法。
夜星沉微笑道:“你想必知道《黄帝内经》?”见单飞点头,夜星沉道:“你也知道古人动辄百岁行动不衰,但今人多有夭折,半百已算高寿?”
单飞暗想不要说三国,现代人年过半百的多,但过古稀之年的人都不多,更不要说过百之人。
如今更有甚着,年纪轻轻就会猝死。
“《黄帝内经》的玄奥,直到如今也没有认识完全。”夜星沉又道。
不但在三国,就算张仲景根据《黄帝内经》做出的《伤寒杂病论》,到现在也少人搞懂呢。
这两人的医术更像是艺术,到达了难至的巅峰后,后人根本无法超越。
“你知道奥秘究竟何在?”夜星沉问道。
单飞已知道夜星沉所言必有关联,略有思考就道:“黄帝做《内经》时,有秦皇镜的帮助?”
这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每个人类的巅峰都是人类对其有着深邃的认知才能达到,医学要想突破,对人体内部运作亦要有高超的认知理解。
当代解剖学对人体的认知本是流于表面,更是孤立辨别,可就像你知道自然有树、有风、有云、有水,你都认识个遍,可你不知道它们之间的属性运作,还不能说是认识自然,更不说知晓自然生杀的玄奥变化。
人类应自然而生,亦如自然。单飞在学会内息后,对这点了解的更是深刻。
解剖不能发现人体内如自然般的玄奥,可秦皇镜能!
黄帝能做出《黄帝内经》这种妙绝天成的人体认知方案,极可能靠的是秦皇镜!
不想夜星沉缓缓摇头道:“不是这样。”
单飞一怔。
夜星沉倒也没有故作高深,随即道:“黄帝是和岐伯、伯高、雷公三人共同专研做出的《黄帝内经》。”
那你说秦皇镜做什么?
单飞正困惑时,就听夜星沉道:“岐伯、伯高、雷公三人都是上古神医,所知所精的事情让我等瞠乎其后。不过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师父。”
顿了片刻,见单飞凝眉思索,夜星沉微微一笑:“他们的师父就是神农。”
单飞心中微震,他捕捉到个模糊影子,但一时未能说清。
他知晓神农,到这个年代后,他亦见过神农的雕像,而就在那时,他又见到了马未来。
马未来曾带他去见过神农的雕像,那个雕像除了脑袋和四肢外,其余部分都是透明的……
单飞想到这里时一颗心几乎是在颤抖的。他暗骂自己糊涂,心道他既然知道严虎的怪异、听过孙策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往神农身上去想?
神农有个透明的肚子,可看到草药入体后的各种变化,这种情况和严虎、孙策他们不是极为类似?不过神农却不像严虎、孙策他们那样,从未忌讳这点。
见夜星沉微笑的望过来,眼中带分期待,单飞不知他在期待什么,但已不由道:“神农亦用过长生香?”
夜星沉轻叹一口气道:“你终于想到了。”
负手望着满树红叶,夜星沉凝声道:“据冥数记载,神农炎帝出现在世间时,人类正遭遇了一场浩劫,几经灭绝。那时九州洪荒巨兽多有,魑魅魍魉横行,世人多在世间辛苦挣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百姓哀号,有瘟疫横行,却无药医治,也无人能医。”
顿了良久,夜星沉道:“神农有感世人苦难,这才亲用长生香后遍试世间百草,以身辨药,做《百草经》普济众生。”
日将落,余晖落在夜星沉的脸上,满是神圣的光辉。
单飞心中亦是激荡,“当时是神农拥有了秦皇镜?”
夜星沉点头道:“他不但亲身用了长生香,亦有秦皇镜辅助,加之本身亦是个不世奇才,这才在医学的认知上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黄帝仅得和神农的弟子商研,就创出奇书《内经》流芳百世。而神农舍身为世,为天下百姓寻出条活路时却是自陷绝路,可他垂死时,却凭大智慧、大毅力破解了人类的长生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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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节 圆桌会议
单飞早被神农往事吸引,一时间反忘记长生一事,见夜星沉说的凝重,单飞关心问道:“那神农究竟有没有被毒死?”
神农,就是炎帝!
华夏中人自称炎黄子孙,就是说全是炎帝、黄帝后代的意思。
不过神农最有名的地方不是曾为华夏统治者,而是他普渡众生,遍尝百草拯救世人的经历。
这种经历的传说色彩很是浓厚,单飞亦是听过,可今日再听夜星沉言语证实,单飞仍旧热血澎湃。
他向来都尊敬这种以身作则的人士,听夜星沉的意思,神农很有绝地反击的意思,遂忍不住问了句。
夜星沉感喟道:“他这种人若是被毒死,这世上还有什么指望?”
单飞楞了半晌,见夜星沉又在负手望天,倒和郭嘉平日的举动仿佛。
或许这是高人的标配吧?
不过就因为这样,单飞反看不到夜星沉的表情。可听到夜星沉反问中带着肯定的回答,单飞振奋中多少感受到悲凉的味道。
沉吟片刻,单飞又问:“那神农长生不死了?”
夜星沉这次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他现在何在?”单飞皱眉道。
夜星沉默然片刻才道:“没人知晓。实际上,这本是两千年前的疑案,太史公做《史记》传世,但对当年情况也是无从谈起。若非单鹏、巫咸寻到此地对往事做了记录,这些事情不会再被世人所知。”
单飞知道夜星沉说的没错。
《史记》开篇做的本纪第一篇就是五帝本纪,记载了三皇五帝的事情。神农、黄帝同属三皇,黄帝又在五帝之列,不过史书对这些人的记载泛泛,可说简约不能再简。
受限古代记录工具和毁于战争,能流传下的史实资料实在不多,司马迁对两千年前的事件如此记录已算是难得可贵,若没有冥数这个奇怪的所在,单飞做梦也想不到会接触到两千年前的记录。
而这些事情距离他那个年代,足足有四千年之久的历史。
而那时候人类的医术,就已发展到长生不死?
单飞很是困惑,可却听明白一点,发问道:“长生之术在炎帝时就已存在,秦始皇因是女修的后人知晓此事,得十二金人鼓动,这才不舍的追寻?”见夜星沉点头,单飞道:“可长生之法却失传了。”
夜星沉仍旧点头。
“为什么?”单飞试探问道。
夜星沉默然片刻,“听闻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一场动乱。不过冥数并没有记载。”
“你们一直在破解长生之秘?”单飞又问。
夜星沉并没有否认,“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答应徐福的请求。”
“不但徐福,就算你们都认为,破解长生之秘除了要长生香,还需要秦皇镜的辅助?”单飞整理着长生香的脉络道。
夜星沉笑笑,“光有这两样远远不够,破解之人还得有神农般的头脑。”
单飞对此很是认同。
不是你听了《英雄交响曲》能演奏后,你就是贝多芬了,创造性的天赋对人类而言,本是无可替代。
“冥数这里虽没有神农的头脑,不过聪明的人总算不少。”夜星沉又道:“那时冥数本严格与世隔绝,不过自徐福提议以来,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
单飞心中微凛,“冥数自那后开始插手世俗的事情了?”
他知道冥数对于世俗中人,倒类似华夏乒乓球对国外般,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冥数若是正式入了世俗,只怕世上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并非你想象的那种变化。”
夜星沉摇头道:“此地自被单鹏、巫咸发现后,一直致力长生香的破解,其间也有过杰出人士……”
他话音未落,突然扭头望向日落的方向。
仍是黄昏。
单飞终于发现了这里的反常——这里的人造环境只有一种日落的状态。
日落的方向只余彩霞涂抹着天空,却不见夕阳,夕阳已入海。不过此时落日入海的方向却有红光闪烁。
是通讯灯?
单飞脑海闪过这个概念时,就听夜星沉道:“看来他们已经等不急了。”
他们是谁?不会是刘备、孙尚香他们,因为这些人等不急也得等!
夜星沉说话间,缓步出了长亭,由着古道向前走去,“你想必有兴趣和我见见他们。”
单飞绝对有兴趣跟随。情况出乎他的意料,本来和魏伯交谈后,他对冥数有着极深的忌惮,但他知道终究需要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他问心无愧,他决定面对。
一入冥数,见夜星沉饶有兴趣的给他讲了许多往事,单飞除被往事吸引,更注重另外一个方面的暗示——夜星沉和檀石冲不同!对要死的人,像夜星沉这种人根本不用浪费太多的唇舌。夜星沉和他讲往事,就是要和他谈谈。
事情有转机?
单飞不知道破解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却很有耐心的进行和谈。
见夜星沉走的不快,他还能抽空问道:“自徐福后,冥数究竟想怎么改变?”
不想话音方落,单飞就听远方有人冷漠道:“无论怎么改变,冥数都不想再重复单家的那种改变。夜星沉,你擅自放单飞入内,可得我们的同意?”
单飞怔住。
那声音很是冷漠低沉,让人一听就感觉其人的孤傲冷酷。
夜星沉不是冥数之主吗?这里怎么会有人对夜星沉这种语气?而且此人对他单飞、甚至单家,都绝不客气!
古道不长。
前方拐弯处,蓦地现出个大堂。大堂古朴凝重,地面是玉石铺就,玉石洁净的近乎透明,正因为这种效果,人在其上,竟如置身云中般。
而堂中墙壁亦是玉石砌成,其中若有影像透出,看起来如山如石般飘渺。
这里倒挺像仙境。
单飞心道——就算他这个现代人到了这种环境都是惊叹,也怪不得古人入内,会有此地为海外仙山之感,
每次见到新奇古怪的地上、地下建筑,常人多被光怪陆离吸引,单飞出于职业习惯,脑海中却先形成此地的立体和剖面结构。
听夜星沉说此地可以在海底移动,单飞内心早将这里当个潜水艇来印证。
此地看似壮观开阔,但和苏州园林借景的方法类似,有点像用立体画像增加空间般,实际上,此间更应是个狭长地域。
四千多年前的潜水艇?而且看起来更像核潜艇!经过几千年,此间仍能运作照明,只凭这点痕迹,非核动力以上能源不能完成。
这考古发现若是揭露出去,人类发展的文明史一定要改改了。
不过单飞对此却不意外,未听魏伯所言时,他也早知道眼下的人类文明史不过是地球几十亿圈中的几千圈罢了。
这个比例是极为悬殊的。
有聪明的人类,早就开始假设流逝那些岁月里,地球绝非是在进行简单的物种进化,而地球也更可能是多种文明结合的产物。
这发现虽是震惊,但单飞眼下顾不得熟悉地形,先向发声的地方望过去。
此间看似飘渺的如同仙境,堂中却是极为简朴,一张石桌旁坐着三人,却有四个石凳。
单飞知道剩下那只凳子恐怕是夜星沉的。
果如他所料,夜星沉进入此间,缓缓走到空下的那个石凳上坐下来,微笑看着单飞道:“此间本来只有两个凳子,后来变成了四个。”
“宗主带单飞进来,难道准备再填上一个凳子?”一人冷冷发问道。
单飞一听那人的声音,知道是先前质疑夜星沉那人。他举目望去,见到那人有个地方和驴子相似——嗯,不是说别的地方,而是说他的脸挺长的。
除此之外,此人看起来乏味至及。
单飞知道人都是互补的,这种看似乏味的人肯定会在某些方面找到他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这人看起来最有兴趣的地方就是找他单飞的麻烦。
可他和这人初次见面,这人就像单飞挖了他家祖坟一样的嘴脸,倒多少让单飞感觉奇怪。
夜星沉从容依旧,“那也不用,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去掉一人也好。”
在场三人都是脸色微变。
单飞见除了那驴脸外,其余两人一个极为老迈,整张脸几乎都被褶皱占据,乍一看如同沙皮般。
另外一人却像个商贾,脸上挂着可折算的笑容。
听夜星沉所言,三人动容之际,异口同声道:“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夜星沉笑而不答,望向单飞道:“还忘记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徐先生……”他指向那驴脸之人道:“他是徐福的后人。”
单飞心中微颤。
看来徐福取了秦皇镜后,不但进入了冥数,还在冥数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不然徐福的后人也不会在这里坐着。
这小小圆桌旁的四人,极可能是冥数最有决定权的人物。
“他姓徐,先生是他的名,而不是什么客气的称呼。”夜星沉强调道。
单飞没什么异样。
这名气听起来奇怪点,但战国时还有人叫做徐夫人呢。这个徐夫人说的不是徐慧,而是此人姓徐、名夫人,战国的徐夫人是个堂堂男子汉,更是一代响当当的铸剑大师,荆轲刺秦王时,所用的匕首就是此人所铸。
古人起名称呼远没有某些现代人想的那么刻板,反倒是现代的某些人对这些名字称谓很是刻板,认定了什么,就和井底之蛙般认为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夜星沉看向那商贾模样的人道:“此人姓黄,名堂,字正大。取义堂而皇之,正大光明之意。”
单飞微笑示意,黄堂回以等量的笑容。
夜星沉随即望向那垂暮老者,介绍道:“此人姓秦,名奋。本是秦越人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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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节 矫令
秦越人?
单飞听到这个名字时,微愣了下,他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间却是忘记在哪里听过。
夜星沉见状道:“秦越人这名字不算妇孺皆知,不过若提及‘扁鹊’之名,你或许并不陌生。”
单飞心中微震,缓缓点头。
他这次倒真的久仰大名。
秦越人,本是战国时期的神医,因为医术精湛,被后人以“扁鹊”名号称呼。
真正的扁鹊另有其人,相传是黄帝时期的神医。后世遇到医术高手,为了表达心中的敬仰,往往对这些高手以“当世扁鹊”称之。
以扁鹊之名称呼的医生自然是杏林高手,不过后人因秦越人医术实在高明,称呼扁鹊之名时,反倒多以为秦越人就是扁鹊了。不过从此来看,秦越人医术高明,在世人眼中,实不下于扁鹊。
秦奋听到夜星沉介绍时,苍老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徐先生和黄堂神色却有些惊疑不定。
他们还在考虑夜星沉说的去掉一人的意思。
夜星沉倒是神色和善,继续道:“以前的冥数,在这里是设有两个位置,那是为单鹏、巫咸的后人留下的。因此……这里本有你单飞的一席之地。”
单飞见其余三人表情僵硬,微笑道:“我从没想要整日坐在一个地方,哪怕这地方和仙境一样。”
徐先生三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夜星沉似未留意几人微妙的表情,继续道:“不过你也看到了,如今决定这里事情的人,并没有单、巫两家的人。”见单飞意有询问,夜星沉道:“单、巫两家后来因故离开了冥数。”
“为什么?”单飞问道。
夜星沉不等回答,徐先生已道:“因为他们发现无间除了给人带来痛苦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单飞微怔。
徐先生对他一直有敌意,单飞通过几句对话就隐约明白,这些人竟然怕他抢了这里的位置。
这实在是个搞笑的事情。
他单飞来之前本是考虑再三,以为这里是龙潭虎穴。哪想到这里居然是他单飞的老家,夜星沉对他居然没什么敌意,而且这些人还有怕他分夺家产的意思。
可无论这里再是神秘,单飞也是无意久留,他对徐先生的敌意一直保持警惕,但亦对徐先生对无间的评价深有感触。
无间除了给人带来痛苦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十二金人用了无间后,他们得到的不是改变,而是想要复原!
曹棺用了无间后,单飞不知他是否快乐的弥补了什么,但感觉迄今为止,游走在十数年前的曹棺给他单飞带来的苦难却不是一点半点。
单飞早和郭嘉讨论过,会改变的人,当下就已开始改变,不会改变的人,到哪里都是没什么区别。
华夏这多年的封建循环,改变了什么?其实没什么改变,历代王朝从兴到衰,不过如轮回一般。
兴亡百姓皆苦,权利的游戏下,人类的劣根不过反复的上演,很多人想改变的无非是有资格进入这个权利的游戏玩上一遍。
就算如今的山姆大叔,整天民主不离口,可能坐上总统的会是个平民百姓吗?不会的!没有财阀的支持,你想做总统,早点洗洗睡了还有可能实现。
单飞一时沉默,夜星沉微笑道:“徐先生说错一点。”
徐先生驴脸更长。
夜星沉纠正道:“单、巫两家的人离开这里,不是因为无奈无间无法改变什么事情,而是要去寻找无间香的真正意义所在。这种想法,和我们想要破解长生香之秘一样。”
转望单飞,夜星沉正色道:“在很多人的眼中,长生香和无间香般,只会带来痛苦的,是不是?”
单飞想到严虎、孙策等人,点头道:“不错。”
“可神农却能用长生香造福天下苍生。”夜星沉淡淡道:“刀能伤人,亦能救人,我们就算埋怨,针对的也不应该是刀,而是用刀之人。”
徐先生冷哼一声,却没再反驳什么。
单飞若有所思。
他一直对三香很是好奇,但因曹棺缘故,对使用无间进行改变并没什么兴趣,但如今听夜星沉这么讲,他忍不住又触碰下暗藏的无间。
难道夜星沉的意思是——那些用三香感觉痛苦的人,只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夜星沉接着道:“单、巫两家虽然离开了这里,可这里的目的并没有发生改变。不过冥数中又发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顿了下,夜星沉反问道:“《诗经》有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知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这八个字不好翻译,好在单飞倒不陌生,回道:“这是说大家开始时都有好的想法,却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
“不错,正是如此。”夜星沉抚掌笑道:“可这又是因为什么?”
单飞怔了下。
徐先生等人也有些困惑之意。
在场的众人都算是文化人,认识远较常人为高,对《诗经》这句的意思并不陌生。
单飞解释的通俗易懂,有人将此句更简单的理解为善始难善终,不过众人都是想到这里为止,听夜星沉蓦地此问似是随意,但有远比《诗经》这句话还要深刻的意味,均是皱眉思索。
许久的光景,单飞叹息道:“这原因本有多种。”
“那不妨说来听听?”夜星沉饶有兴趣道。
徐先生三人均有不屑之意,并不认为单飞能说出什么高深的道理。
单飞缓缓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唯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他一言落地,徐先生、黄堂均是神色惊错,秦奋老眼中光亮一闪,喃喃重复着单飞所言,似有所悟。
“这世上诸多诱惑,能在红尘中不忘初心的本少,人力更是有穷。”单飞接着又道:“因此大多人志向或高,但很难坚定,很多人都是被红尘所困,终究开始妥协或者同流,也就偏离本来的初衷,南辕北辙下又如何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精彩!”
夜星沉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称许道:“单家之人,见识果然与众不同。只凭‘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和‘人力有穷’几句,就道破了世间太多的无奈。”
单飞略有惭愧。
他这几句话倒非自己悟得,而是从现代流传的鸡汤中随手拈来运用。
《华严经》有云——如菩萨初心,不与后心俱,智无智亦然,二心不同时。
后人在解释此言时,有的会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几字来概括,用来提醒修行之人在修行之路莫要跑偏,让自己的世俗心干扰到了初心。
不过单飞自从感悟自然之道后,倒真的深切感受到佛家万法一如的道理,心道这句话说修行也好,说旁事也罢,道理完全没什么不同。
成功人士通常都是认定一个目标执行下去就好,患得患失的人从来成不了大器。
不过单飞随手拈来的几句,却让徐先生三人开始另眼看待。
徐先生三人显然早知道单飞的名字,不然徐先生方才也不会咄咄逼人。三人初见单飞时,多少均有轻视之意,但此刻闻夜星沉称赞,三人却觉得夜星沉并未过誉。
年纪轻轻偏有这般见识的,世上本来没有几个。
夜星沉笑意更浓,沉声道:“冥数中人正是为了破解‘难得始终’这个难题,这才在单、巫两家离去后,多设了两个位置。这世上除了真正的圣人,很多人面对绝对的权利,很容易导致腐化产生,冥数也不例外。为了避免此事的发生,因此我虽是宗主,每次冥数做出决定,我可有权否决,但真正要实施决定,却需要全部人都来赞同才可以。”
民.主集.中制?三权分立?
单飞略有意外。
他对古今政治制度不算了然,可明白这世上没什么完美的政治制度,如果真的有的话,乌托邦早就实现,也就不会存在所谓的政治制度。
冥数还有统治制度,不过这种规则毕竟比独裁要公平一些。
可夜星沉向他单飞解释这种制度做什么?
心中微动,单飞忍不住问道:“那……冥数追杀变数人一事,也是得到这里所有人的认同?”
话音落,石室陡静。
夜星沉目光闪烁,从圆桌旁三人身上掠过,轻淡道:“是吗?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个决定。”
单飞差点跳了起来。
什么?
根本没有冥数追杀变数人的决定?那檀石冲和魏伯算是怎么回事?骗他单飞书读的少吗?
他本来是紧张的等待着夜星沉的答案,可见圆桌旁的徐先生、黄堂居然好像比他还要紧张的模样,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对。
“那冥数的檀石冲想要杀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单飞追问道。
夜星沉反问道:“他要杀你?”见单飞点头,夜星沉若有所思道:“我倒不知此事。可冥数本是单鹏将军发现的地方,单家人无论是变成什么样的人,都还是单家人!单家虽然离开冥数,但冥数的人要想杀你,就是在和单鹏将军为敌,与冥数为敌,冥数的人都知道这点,又如何会要杀你?”
单飞愣住。
他没想到自己的性命居然很值钱。
眼中有丝寒芒闪过,夜星沉仍能保持微笑道:“黄堂,檀石冲是受你的命令出了冥数行事,我倒觉得,这件事需要你来向我们解释一下。”
ps:大家周末愉快!最近在外,孩子玩的开心,我却感觉疲倦。两天三更,老墨已经尽力了,毕竟还得陪孩子玩,还请见谅!
.(未完待续。)
第392节 大计划
冥数内部有问题!
单飞听夜星沉一问,知道这四人若不是奥斯卡影帝在合伙欺骗他,那冥数内部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冥数眼下更像是民.主集.中制和三权分立的结合体。
宗主夜星沉在冥数多出一票否决权,可冥数做出的决定,却要全部人知晓通过才行。
夜星沉竟不知道檀石冲要杀他单飞!
有人绕过了夜星沉做了此事!
这件事是谁在主使?
是黄堂?
他单飞根本不认识此人,黄堂为何会派檀石冲对他下手?
如今单飞得夜星沉的解释,加上自己的所知,总算明白了冥数的历史大概。
冥数是单鹏和巫咸共同开创的,历来的任务看起来不是要杀变数人——单鹏本身就是变数,如何会追杀自己?
冥数是奉女修之命,追杀使用异形香之人,同时试图破解长生之秘。
两千年前,竟是神农亲用长生香、利用秦皇镜,以大智慧和大毅力破解了长生之秘。
虽不知真正破解的内情,可听夜星沉的意思——长生香和秦皇镜一样,都是让人长生的工具!
现代科学家早就放言人能活到二百岁以上,这是个梦想、亦是个目标,却早被神农实现。
冥数本和世俗无关,不过在破解长生之秘的过程中遇到了难题,又被徐福说服,冥数这才开始融合外部的力量。但冥数怕自身出了问题偏离本心,遂采用民主的方法做事。
秦奋是“扁鹊”秦越人的后人,能坐在这里定是因为医学世家的缘故,徐先生坐在这里,应是因为徐福取了秦皇镜立下了功劳。
在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像大有来头的样子,这已经不能用官二代、富二代来形容,或许用“传说二代”来形容更加贴切一些。
可这个黄堂为何能出现在这里?总不是因为黄帝?
黄帝不姓黄,传说中黄帝本姓公孙,后改姬姓,因居轩辕之丘的缘故,又号轩辕。
这个黄堂和黄帝不会有什么关系,更不应和他单飞有什么瓜葛。
单飞心思转动时,黄堂神色亦是诧异,“宗主,冥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出外查看世情、打探消息,这本是冥数的惯例。破军、武曲出外,的确是由我来指派,可宗主和诸位亦是知晓。武曲居然对单飞下手,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人至今未归,我亦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单飞皱了下眉头。
这冥数的制度接近民主,看起来做事的风格也开始接近公仆,一有事情先推个干净,只怕随后就是推了再拖,大事化小了的策略。
夜星沉笑意不减,“原来如此。”他摊摊手向单飞笑道:“我本不算清楚……”
他话未说完,一人问道:“冥数对单飞一事并不知情,我觉得倒是有情可原,毕竟人在外,命令可以不受。可是冥数对孙家一事,也是毫不知情吗?”
话才出,徐先生三人已现怒容。
这里本是冥数议事之地,无关人等严禁入内。
正所谓“无以规矩,不成方圆。”规矩立下,到哪里都要遵守,不然立下何用?
冥数更重规矩!
夜星沉将单飞放入冥数后又带到这里,不让其余三人知晓,本是破坏了规矩,徐先生等人发难就是为此,不过夜星沉一句“去掉一人”让三人暗自心惊,这才暂时搁浅此事。
可听又有人到了这里,而且像是个女人在说话,实在让三人忍无可忍。
豁然回头望去,三人才要呵斥——这里怎么会有女人发声的余地?
等见到说话那女子面容时,三人豁然站起,竟齐齐退后一步,脸上均露出惊骇欲绝之意。
“女修?”徐先生最是惊诧道。
黄堂、秦奋亦是嘴唇动动,看其口型,说的亦是“女修”二字。
来人正是孙尚香!
伊人如立在远处云中的仙子,飘渺无依。
孙尚香素来冷漠。
这刻更冷的如同冰山一样。
可单飞偏偏听出伊人语气中带着无边的愤怒。
孙尚香为何这般愤怒?
单飞心中不解,可他心中多少还有点奇怪——孙尚香果然安然无恙,而且看起来到这里竟是通行无阻。
徐先生等人如此惊愕,应是第一次见到孙尚香。可要通行这种地方,没有内部人放行怎么可以?
是夜星沉放他单飞入内的,难道也是夜星沉放孙尚香进来的?夜星沉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徐先生三人初见孙尚香时,本是极为错愕。可他们毕竟是冥数之人,很快就镇静下来,齐齐转望夜星沉道:“宗主,这是怎么回事?此地怎么会有女子入内?”
夜星沉嘴角含笑,“这是孙策的妹妹孙尚香,你们难道从未见过?”
徐先生三人紧绷的神色略有放松,徐先生更是冷哼道:“我等未出过冥数,又如何会见到她?”
黄堂迟疑道:“她为何会到这里?”
夜星沉微笑道:“方才这女子所言,你难道没有听清?冥数对孙家所做的一切,冥数没有道理不知。”
黄堂脸色阴晴不定,徐先生、秦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
“我们这个大计划已实施了多年……”夜星沉又道:“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孙尚香这女子在孙家很是重要,若不经过她,恐怕也是无法再实施下去,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认为?”
徐先生、黄堂仍旧没有吭声,秦奋咳嗽几声道:“既然如此,宗主为何不找更多相关的人到此?”
“这倒不急。因为我们在这之前,很多事情要捋顺清楚,而且我感觉……我等还要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孙尚香和单飞两人,这才不算违背单鹏将军和巫咸的本意,亦算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徐先生等人并未反对。
孙尚香冷漠依旧,她在这里只有看向单飞时,神色才会稍有和缓。
单飞却是精神振作,他最喜欢听到的就是“所有的一切”。
冥数有个大计划,相关孙家?
单飞对孙家往事知晓的已经七七八八,但听夜星沉这么说,倒感觉自己知晓的或许仍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过事情的确很是复杂。”夜星沉似也考虑从哪说起,沉吟半晌才道:“或许从秦皇镜说起来更好一些。”
转望单飞,夜星沉似知道这里最迷糊的就是他,耐心解释道:“我等一直在破解长生之秘,自徐福带来了秦皇镜后,这里又添了两个位置,形成了如今的议事方法。自冥数出现后,其中着实出现了不少的杰出人物。”
“比如说扁鹊秦越人?”单飞接道。
他这是顺理成章的猜测,毕竟秦越人的后人在此,古代若是有什么医学奖项,秦越人这种人说拿第二,没人敢说拿第一的。
单飞本以为这次预测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夜星沉摇头道:“不是秦越人,虽然秦越人也很出色,但他的医术能到了尘世无可匹敌的程度,还是因为冥数的长桑君。”
秦奋并未否认。
长桑君?
单飞发现这名字很有点熟悉,蓦地想起一件事情,“长桑君是秦越人的师父?”他记得历史上是有过长桑君的记载。
那是出自太史公的《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单飞记不清楚原文,但知道记载大概说的是——秦越人年轻的时候曾当过舍长,这职位和招待所的客房部经理差不多,秦越人是那时遇到的长桑君。秦越人那时候的医术究竟如何别人倒不清楚,古人看起来也喜欢做什么跨界之王,张仲景从太守做到了医圣,秦越人也从客房部经理当起了医神,这固然是医疗系统的问题逼得大伙只能自学成才,但也可见有志者事竟成,真正能决定你前途的绝不是你的专业,而应是你的志向和兴趣。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最关键的是秦越人那时候观人的眼光不错,就看长桑君很顺眼,亦对长桑君极为恭敬的服侍。
原来长桑君竟是冥数之人?
据史书记载,长桑君也和秦越人看对了眼,就对秦越人说——看你招待我这些天,也不要我的钱,这世上难得有像你脑袋这么有病的人了,我这正好有点药,你就吃下去吧。
然后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出现了,秦越人以目视病,尽见五藏症结!
这句话翻译成白话说的就是——秦越人服药后,一双眼能看穿人体五脏,也能看到人体五脏哪里有了病变!
太史公在史书上记录了此事,着重强调了一点——秦越人是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可以直接看穿人体观病,而秦越人看病时所谓的望闻问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段历史记载引发的争议自然极大。
《史记》名列华夏二十四史第一史,那绝对算是教科书般的史书了,如果《史记》都不算史书,那这世上还有史书吗?可《史记》很多方面的记录,偏偏看起来像是玄幻。
虽没人将《史记》当作玄幻来看,可有人就开始质疑司马迁做史的真实性,甚至以偏概全的认为司马迁就是瞎掰,华夏连五帝都没有。
不过好在最近考古接连的有新发现验证了司马迁对五帝记录的绝对正确性,可算是实力打脸。那些质疑的人也就当自己说的话放屁一样,臭过就算。
单飞考古素来是存疑思索,考虑根源所在。当初他见到这段记载后,倒没有过多感慨,只是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如今再想到这段历史,他蓦地想到最关键的事情。
“秦越人的眼睛那不是和秦皇镜仿佛?”
一言落地,秦奋的眼眸中有精光微闪,那一刻才显露这冥数统治阶层的凌厉所在!
夜星沉抚掌笑道:“很好,你终于又想通了一点,这也是我们大计划开始的源头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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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节 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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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心中震撼。
长桑君是冥数中人,在研究长生之秘的时候已有收获。他送给秦越人一副药,秦越人服下后,一双眼就和秦皇镜一样了,可以看穿人体的病患。
那秦越人不就是可以移动的秦皇镜?
秦奋那一刻眼神极为凌厉,他也有如秦越人般的一双眼?这倒有点可怕的。
“长桑君给秦越人的那副药,本是冥数通过研究长生香所得?”单飞知道这个答案再不会有错。
徐先生等人神色惊诧。
他们伊始真的没瞧得起这少年,可如今见这少年对往事所知甚少,偏偏能抽丝剥茧的得出越来越接近真相的答案,这种头脑绝不简单。
夜星沉赞赏道:“你说的丝毫不错,长桑君是冥数第一个破解秦皇镜秘密之人,亦发现了秦皇镜和长生香的关系。他效仿神农自己使用了长生香后,竟能双眼看透人体,实在算是冥数成立以来,在长生香上最大的发现。”
单飞对长桑君的执着倒是肃然起敬。
这时候虽没有科学的说法,但在单飞的眼中,长桑君就是在搞科学研究呢。长桑君为破解长生之秘,不惜以身试药的精神,只怕少有人能够比拟。
真正的科学家本来就需要一个执着思考的脑袋、勇于探索的精神。
“冥数虽与世隔绝,但并不是对世俗漠不关心。”夜星沉又道:“长桑君有此发现后,却又发现他的方法除了自己外,对旁人并不适应,于是长桑君认为这种药物只是适应某些特定人体。”
单飞对此倒不奇怪。
在医学上,很多事例偶然性很大,这和人体的特殊性有很大关系。
人类眼下一直在致力于基因研究,就是想要破解人体的常例和特例,甚至找出长生基因。
“于是长桑君出了冥数,寻找合适的人选。他双眼既然能看透人体,也就开始选和他体质类似的人物,直到他找到了秦越人。”
单飞暗自点头——原来秦越人看上长桑君的时候,长桑君亦是选上了他。不过有双可看透人体症状的眼睛,远比自身透明,被人看透要强了很多。
“这是种奇异的能力。”夜星沉道:“可这种能力一定要传给有志百姓苦难之人,若落在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上,只会带来灾难。”
单飞想起夜星沉说的有关用刀的理论,很是赞同。
这就和核能力一样,奥本海默和爱因斯坦这帮科学家开发出来这种震撼的能力,本是为了造福人类,可山姆大叔偏偏用在战争。
直到如今,核计划用在毁灭上的用途居多,造福人类的方面却是少之又少。
冥数有这种见识,比山姆大叔要强很多呢。
“长桑君就是有感于此,才对秦越人诸多考验,不过秦越人也没有辜负长桑君的信任,之后悬壶济世来救治天下苍生,造福难数。冥数对此,也算有点小小的功劳。”夜星沉倒不居功道。
“这不是小小的功劳,而是极大的功业。”单飞大声赞道。
徐先生、黄堂脸上都露出喜悦之情。
无论哪里人,只要是人,听到赞扬都还是高兴的。
秦奋却是冷哼道:“但我先祖秦越人也是死于救治天下苍生之心。”
单飞一怔,想到秦越人的结局,心中感喟。
秦越人是神医,也是个好人,却没有得到好人的下场。根据史载,秦武王有病,太医令李醯不行,结果秦越人那时正在关中,三下五除二帮秦武王将病医好。秦武王感觉秦越人的医术比李醯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有意封秦越人为太医令。
不过秦越人知道达官不缺药,百姓却短命,感觉给百姓看病才更让自己充分发挥作用,因此无意在秦宫为官。而李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但在秦武王面前百般诋毁秦越人,甚至在秦越人离去后,还派人杀了秦越人。
这是个人类的悲剧,亦是人类的损失,可这种悲剧偏偏从未停止。
远的如秦越人,近的如为科学奉献,却被诬陷叛国的爱因斯坦、奥本海默,这种事情,古今中外屡见不鲜。
单飞想到这里时,暗自摇头。
夜星沉也是收敛了笑容,叹气道:“长桑君知晓秦越人死去一事后,亦是郁郁寡欢的逝去。长桑君虽有留药,但却没有继承他能力的传人。幸好冥数后来找到了秦越人的后人,说服其尝试此药,竟将这眼能透物的能力传承下来,眼下的秦奋,就有这种能力。”
孙尚香本是神色漠漠,听到这里秀眸中略现惊奇之意。
“不过长桑君逝去前说过的一句话,却让我等很是伤感。”
夜星沉指敲石桌,沉声道:“长桑君说了——为何如今这世上,再无黄帝、炎帝、尧舜那般垂手治而天下安的统治者。为何统治世上的当权者,许多都是贪婪残暴之人?”
单飞感觉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孙尚香亦是蹙眉思索。
堂中一时沉默,有云山雾罩,让众人身在其中,飘渺难测。
“而这个问题在秦始皇掌权时,冥数困惑到了极点。秦始皇本是有志一统,能力也是非同凡响,我等本以为他就算不如尧舜那般,却也能高山仰止,会成为一代明君。不想他被十二金人蛊惑,转瞬沉迷长生一事,又在秦皇陵、阿房宫大兴土木,耗尽天下资源,弄的民无生存之境。”
叹口气,夜星沉凝声道:“正如孟子所言,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秦始皇后来不拿天下百姓当人看待,百姓自然难当他是治国之君。冥数虽是不想插手世俗,但那时对秦始皇亦是忍无可忍。”
单飞心中微动,“那冥数做了什么事情?”
“你可知道汉初三杰之一张良?”夜星沉突然道。
单飞听夜星沉引经据典的,倒没想到冥数之主不但实力深不可测,居然还能通古博今,学识亦是不凡。
他知道张良,这可是汉高祖刘邦手下“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物。
刘邦能取天下,有三人必不可少,那就是张良、韩信和萧何。
见单飞点头,夜星沉道:“张良本是奇才,认为那时天下动乱之源本在秦始皇,若是能一举击杀之,快刀斩乱麻,天下或许还在始皇帝家族控制,但说不定换人统治后,对百姓的压迫也不会那般的惨绝人寰,百姓也能稍解倒悬之苦。”
单飞诧异道:“难道张良请的大力士竟然是冥数中人?”
夜星沉眼露赞赏之意。
他和单飞谈及很多往事,可单飞并非填鸭般接受,而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只凭这一点,在夜星沉看来,单飞能力亦是非凡。
单飞见夜星沉点头,立即想到古博浪沙的一段往事。
据史载,张良曾前往东海拜访仓海君,寻一大力士出马在博浪沙袭击秦始皇。
那力士所用的铁锤有百来斤之重,一下就将秦始皇的马车砸个稀巴烂。不过狡兔三窟,秦始皇不但在阿房宫多建地道,连宫人每天都找不到他,出巡时,秦始皇更是多设疑驾,让张良也摸不准哪辆车内乘坐的是秦始皇。
张良误中副车,还能逃得性命。那大力士究竟如何,史书却没有记载。
可就算如今奥运的什么举重、铅球冠军,你让他拿着百来斤的铁锤丢出数十丈,也是绝无可能的。
百多斤的铁锤最少要丢出数十丈的距离!
秦始皇从来都是在极为宽敞的官道上行车,前呼后拥的规模浩瀚。刺客不可能在路边等候行刺,那刺客最少要藏在路边的隐蔽之处。
如此推算,刺客离秦始皇车驾的距离可想而知的遥远。
这一击可说惊天动地,非超高手不能为之。
东海不是正近冥数?能有如此匪夷所思巨力的高手,极可能是出自冥数。
“当时是冥数武曲出马,可依旧难耐秦始皇。”
夜星沉叹口气道:“那时候秦始皇手下高手着实难数,亦防备森然。武曲一击不中,立即带张良抽身而退。当初冥数的一些人认定击杀秦始皇无疑是以暴制暴,后果难料。而冥数的黄石公更是不赞同这点,因此授张良兵法秘术,希望他能择良主替换暴秦。”
黄石公?
那个喜欢丢鞋的老头?
见黄堂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单飞感觉黄堂多半是黄石公的后人了。
单飞亦知黄石公这个人。传说中此人是张良的师父,将绝世兵法《太公兵法》授于了张良。那时张良刺秦始皇不果,躲避逃命,却在下邳桥碰到黄石公。黄石公在桥上先后丢鞋三次,让张良为其捡起扶着他穿上。
张良的修养还是很不错的,要是放在现在,扶老人那是绝对不敢的,更何况三次之多?家里再是豪富也是架不住这种奢侈的举动啊。
往事如烟,历历眼前。
单飞感觉夜星沉所言飘渺,偏偏所有的事实又都是有根有据,让人难以不信。
“可结果却仍让冥数大失所望。”夜星沉叹息道。
单飞真的错愕。
“张良辅佐汉高祖刘邦一统天下,冥数对这个结果仍不满意?”
夜星沉缓缓道:“汉高祖所为,我等倒不好妄自评价,但我们发现汉朝的所作所为,亦是陷入千百年来古怪的循环中。大汉称霸一时,但亦逃不脱腐朽贪婪、崩溃分散的下场。如今天下的人口,已不及汉时鼎盛时的一成,百姓的遭遇由此可见一斑。百姓何辜,要遭受这般苦难?”
单飞默然。
夜星沉说的听起来是尖刻,可如今百姓的凄惨,还过秦朝当时,而之后元清时代,华夏百姓只有更惨。
“冥数不满这种可怜的循环,于是冥数的大计划开始慢慢形成。”夜星沉看着单飞道:“以你的聪明,听到这里,想必已知道冥数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单飞这次没有摇头,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终究落在孙尚香的身上,他轻声但凝重道:“你们不满别人的统治,于是想要取而代之的一统天下?”
一言出,四座惊诧。
夜星沉竟赞同的点头,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冥数不是想取而代之,而是想要扶植孙家,一统天下!”
ps:囧,旅游就是遭罪,对我来说。
.(未完待续。)
第394节 我行我上
徐先生等人目光惊错,没料到单飞竟猜到这点。
单飞望见徐先生等人目光时,心中其实更是骇异。
他竟说中了冥数的计划?
冥数想要扶植孙家,一统天下?
单飞这般推测绝非信口而出,实则是知道对一些事发生时,有些人是在批判,更多人的心理是你行你上啊,但这两种态度均是旁观态度,于事无补。
真正要强的人素来是——我行就我上!
冥数对当今的现状诸多不满,偏偏极具实力,有我行我上的想法不足为奇。
这个冥数和他曾经设想的完全不同。
冥数竟像个救世主!
先有长桑君忧心民苦传业秦越人,后有黄石公择良除暴授计张良,就算徐福拿来秦皇镜,看起来都是致敬神农,破解长生之秘为天下苍生谋取福利。
冥数忧心天下苍生苦难,屡次为民造福,可结局却让冥数失望,于是冥数抱着我行我上的念头,准备扶植孙家一统天下解决世上动荡,创建个和谐社会?
夜星沉不按套路出牌啊?
可你冥数藏在曹操阵营对付孙家是怎么回事?
单飞要不是还在保持脑袋清醒,几乎相信了冥数所做的一切,眼下的他仍持保留态度。
夜星沉却已赞道:“单飞,你不愧是单家之人,哪怕对往事少知,却能凭头脑想出来冥数的计划。”
“我真的很想听听冥数扶植孙家、一统天下的计划。”孙尚香冷漠道。
伊人秀眸中少有的燃着火一般的愤怒。
众人接触到伊人的眸光时,除单飞问心无愧外,余众的神色居然都有点尴尬。
夜星沉嘴角的笑容似乎僵凝片刻,终究还是叹息道:“我今日请孙郡主到此,本来就是要将所有的一切说个清楚。”
“我也在等夜宗主说个清楚。”
面对冥数宗主夜星沉,孙尚香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
单飞望着那怒火中烧的少女,实在难想是什么支撑她这般态度。他没见过夜星沉显露功夫,可他知道天下若有高手排名的话,在他单飞的认知中,夜星沉绝对可以排名前三的。
檀石冲有气场,但在单飞的眼中,那种气场已像是在作秀。
而夜星沉的气场已到大巧不工的境界!
听孙尚香的言语满是对冥数的不满,夜星沉轻叹道:“冥数和孙家的关系,本是从令尊开始的。”
孙尚香漠然无语。
夜星沉倒不介意,继续道:“令尊是胸怀大志之人,旁人或许不知,但我却知道,令尊本是兵圣孙武的后人。”
孙尚香秀眸微现诧异。
单飞怔了下,暗想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在场众人都是大有来头,就算那个黄堂都有黄石公在背后撑着,而孙家更是孙武的后人,怪不得江东孙家从父到子,从男到女,均是武功韬略远胜常人。
“不过除孙膑再放异彩后,孙武之后倒多是默默无闻之人。”
夜星沉转望孙尚香道:“令尊心气极高,旁人若是有这等身份,多是大肆张扬,以此为荣,令尊却是以不能超越祖上为耻,因此令尊一直韬光隐晦的习练兵法武功希望能一鸣惊人。令尊有天赋,又肯下苦功,若论功夫,在当世绝对算是好手。”
单飞知道孙坚曾干掉过华雄,而华雄本为董卓帐下仅次于吕布的高手,如此推算,孙坚的武功不差,谋略亦是不凡。
“可是以令尊的武功,想必还是比不上郡主的大哥孙策,亦难比郡主。”夜星沉淡淡又道。
孙尚香玉容似有些凛然。
夜星沉道:“令尊死于岘山,传说是被黄祖派人射杀,至于真相嘛……我也无从得知。但令尊一去,孙家立崩,那时候孙策似也没有太高明的功夫,不要说一统江东,就算支撑孙家的门户都难。而郡主那时,更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单飞见夜星沉对孙家一事说的极为详尽,知道他必定有点用意。
“虽说武学一事,青出于蓝也是大有可能,可无论是孙策还是郡主你,武功都达到世俗顶峰之境,这就让人难免奇怪,你们兄妹的武功远超父亲,究竟从何习来?”夜星沉问道。
堂中云起。
往事朦胧。
夜星沉不得孙尚香的回答,似在意料之中,“旁人并不知情,可冥数却是对诸多秘辛均是知晓……”
孙尚香芳容微变。
“不过冥数没有查出郡主的武功出处,却知道孙策的武功为何突然霸道起来。”
顿了片刻,夜星沉见众人均是静默无声,静待答案的时候,才要开口,就听一人轻声道:“我的功夫能如此精进,本是因为异形香。”
声音轻淡的如同年轻人的意气,可声音回荡在此间,却带着难以磨灭的沧桑。
话语落地,除单飞外,众人竟都是沉默,甚至头都没回,孙尚香更是娇躯颤抖,眼中蓦地有泪光涌现,可出奇的是——伊人亦没有转身。
单飞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等看到云雾尽头伫立的那人,单飞心中震颤。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巾,头戴的斗笠又遮住了额头。
冥数飘渺。
那人站在远方,更是朦胧的如同个影子般,只剩下一双深陷的眼眸,让人望了心冷。
这人和董胆描述的一模一样。
孙策!
来人就是孙策,他果然没死,只不过……
远望孙策遮的极为严实的身躯、不露于外的脸庞,单飞心口剧烈跳动了下——他已想到那严实的服饰下,罩着的只怕还是一具能走动的白骨。
孙策没有复原,他若复原了,就不会这般模样。
孙尚香神色激动,却没有迎上去。伊人早入冥数,是不是也早见过了大哥孙策?
伊人如此愤怒的模样,不是为了自己,却是因为亲人在此事中的受伤。
单飞脑海中念头急转时,随即被孙策所言吸引——孙策武功精进竟也是因为异形香!
徐先生等人对单飞、孙尚香的来到很是诧异,可孙策蓦地出现,众人竟没丝毫意外,由此来看,众人早知道孙策在冥数。
单飞想到这里时,见孙策远远望过来,目光竟落在他身上。
那是一双根本看不到的眼眸。
被那双眼眸盯着,再想到其下白骨暗藏,单飞背脊微有发凉。可他毕竟早知此事,亦有非常的见识,暗想佛家有一种白骨观的修持方法,通过观身为骨的修持意念,转五蕴俱空,灭人对肉身的依恋。
白骨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偏见。
他不是修行者,可见惯了白骨,暗想人死化骨,人生变骨引发的惊惧无非是眼界的遮掩。
庞统那么丑的人,看惯了都觉得可爱。孙策就算是活着的白骨,不过形体有异罢了,他单飞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值得害怕?
一念及此,单飞反是露出微笑,向孙策轻轻点头。
堂中云气缭绕。
孙尚香似根本未向单飞看来,但那一刻,如月般的眼眸中,蓦地有雾气迷离。
孙策定定的望了单飞许久,竟也稍加点头道:“单飞,我已听过你的名字,今日一见,实属幸事。”
单飞虽看不到孙策的表情,但听出他说的极为真诚恳切,略有意外。
孙策为何会听到他的名字?
怎么这里的人,都和他很是熟稔的样子?
孙策语气平和,若非早知其威名,单飞几乎感觉面对的不过是个谦谦君子,怎么也想不到他是那驰骋江东的小霸王。
默然半晌,孙策终道:“夜宗主,孙家接下来的事情,不如我向单飞来讲。”
夜星沉点点头,并无异议。
远方的孙策无声无息的在笑,很是苦涩的模样,“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有异形香?”
单飞不解孙策为何独对他发问,或许是因为这里就他全不知情的。心中苦笑,单飞还是接道:“是有点奇怪。”
“那是家父从华雄手中取得。”孙策揭开秘底道:“当年董卓为乱天下本是有异形香相助。董卓为人贪婪无度,一直让手下追寻三香的下落,希望得到更多的异香被其所用。”
众人均是沉默没什么异样,显然都知道这段往事。
“华雄为虎作伥之际,亦在帮董卓寻找三香。不过华雄找到了半支异形香,不等交给董卓时,却被家父所杀。家父从华雄身上得到异形香,却是一直没有使用。单飞,你知道是为什么?”
你们怎么什么问题都问我?
偏偏你们知道的都比我多。
单飞暗暗叹息,听孙策话语中满是寂寞之意,终于回道:“因为令尊知道使用异形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孙策似在笑,笑的落寞,“不是有趣,而是无趣极了。家父从华雄心腹口中得知异形香的问题,将异形香交我保管,同时告诫我,这异形香虽能给人带来难以想象的能力,可却也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沉默了良久,孙策轻声道:“可随后家父就殒命岘山。家父辛苦创下的基业转瞬土崩瓦解,被袁术收了回去。孙家只剩下娘亲、我、仲谋、叔弼……”看着妹妹的背影,孙策感喟道:“……还有嗷嗷待哺的尚香。那时候、尚香还小,不想转眼间,竟已成为了大姑娘。”
众人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听到他柔情似水的话语,实则是对这个妹妹极为的疼爱——那本是亲人间血浓于水的关怀。
孙尚香娇躯颤抖,昂首却不让珠泪流淌下来。
孙家的人素来流血不流泪,男儿如此,女儿亦是一样!
单飞远望那如幽灵般的男子,心中突然有分伤感——那时孙尚香嗷嗷待哺,孙策亦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孙策立在远方,声音亦如天籁传来般的遥远,“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孙家不能倒,父亲的希望不能灭。父亲不在了,可还有孙策孙伯符在!孙家的希望,孙伯符能够承担下来!”
声音远,但如钢铁般的硬朗,那一刻,本是柔情如水的男儿终于有了几分笑傲疆场的孤高,可更多的却是命数下悲凉的无奈。
“这是孙伯符的命,永远不会更改的命!如果再让孙伯符来选,孙伯符还是会这么选。只因为……”
看着那颤抖的如雨中梨花的孙尚香,孙策轻声但坚决道:“我是叔弼、尚香他们的大哥,如果亲人中一定要有人承担这个责任,孙伯符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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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95节 预谋
云起雾漫,遮掩不住那男儿的声音激荡。
众人默然。
单飞看着远方那执着的男子、近处伤感的少女,心中难免戚戚。谁看到的都是江东的霸业的辉煌,但又有几个知晓,江东的霸业,本是由孤儿寡母的血泪支撑起来的?
“可只有决心远不行的。”
孙策叹息道:“要实现父亲的大志,我还需要人马和帮手。家父身死,袁术趁机吞并了家父的势力,我在袁术帐前跪了一天一夜,求他将家父的兵马还给我,可仍一无所获。虽有家父的几个手下要想撇开在袁家的一切跟着我,但被我拒绝。我知道他们是看在家父的面子帮我,可我不能害了他们。”
他说的简单,但单飞想到那少年跪在袁术帐前的凄凉和执着,再望那男子时,心中隐有同情之意。
很多人拥有太多坐享其成的荣耀,可又有很多人想要获得成功,注定要付出比别人更艰辛的努力。
“那时候的我已经别无选择。”孙策自嘲道:“我不能埋怨什么,因为我那时无权无势,除了要完成家父扬名天下的雄心外,可说近乎一无所有。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无人帮手再是正常不过,何况我还有几人跟随。”
他一句话就道破了世态炎凉,可望向孙尚香时,声音又柔和了起来,“……我亦拥有亲人期盼的目光。”
孙尚香强忍泪水,许久终于回转身道:“大哥,我们对不住你,我们那时太不懂事……”
孙策放声大笑起来,许久才道:“这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肯再见到娘亲的眼泪,亦不肯让你们和我一样,受到别人轻贱的目光。孙家的人,由孙策跪一次已经足够。”
他声音斩钉截铁般的坚定,继续道:“尚香,你如今懂事很多,就不要我再嘱托什么。”
孙尚香娇躯微颤。
单飞见了,心中有丝困惑。他第六感也是敏锐,总感觉孙策、孙尚香之间似有什么约定,而孙策的语气,也不像大业将成的模样。
如果真如夜星沉所言,由冥数扶植孙家完成一统,孙家蓦得强援,平定天下的希望绝对大增。
可为何孙尚香、孙策的对话间,对此完全没有欣喜?
单飞默然不语时,孙策偏偏又望过来道:“单飞,你想必也知道我最后做了什么?”
“你用了异形香?”单飞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不错,我用了异形香。”
孙策长舒一口气,似要吐出多年来的不平之气,“用了异形香后,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总感觉自己要抓紧去做些事情。然后我就先找了我的兄弟……”顿了下,孙策语气中满是骄傲道:“我找到了我的结拜兄弟公瑾。”
是周瑜!
单飞听孙策的称呼中满是浓烈的兄弟之情,立即知道能让孙策这般重视的兄弟只有一人——周瑜周公瑾。
史载中,周瑜气量恢宏,兼通音律,而江东更是有“曲有误、周郎顾”一说,可见此人对音律的精熟。
周瑜和孙策是总角之交,江东霸业虽说是孙策成就,但周瑜在其中的功劳绝不可没。
演义中将周瑜说成气量狭窄、不能容人的人物,却不过是为了衬托诸葛亮的光辉。
真实的历史上,周瑜和诸葛亮本少交集,更没什么诸葛亮三气周瑜的说法。
孙策言语沧桑,不过在提及周瑜的名字时,终重回昔日的慷慨激昂,“我对他说,孙家不能倒、更不会再受旁人的轻蔑,家父留下的人马,这次我一定要向袁术要到。”
他蓦地回忆起往事,单飞只以为冥数会有些无趣,可夜星沉微笑不语,徐先生等人尽数垂头,似是神情不属,根本没再听孙策说些什么。
“当初公瑾对我道——我和你一块去!我那时却请他照顾孙家老幼,说若是事成,和公瑾并肩来打天下,若是事败死了,家人还请他多加照料。”
单飞知道孙策用了异形香后,不知道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那时候对周瑜的托付,几乎和托孤无异。
“公瑾倒没拦我,不过对我道——你成行后,我助你完成大志,你若死了,我为你报仇。”
孙策所言不过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单飞听了,心中却不由热血沸腾。
或许兄弟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安慰,关键时,能拉你一把就好!
只需一把足矣。
多了都是自觉惭愧。
孙策声调渐转激昂,似又回到当年金戈铁马的豪情,“于是我孤身到了袁术帐前,求见袁术。当时有一人曾是家父的手下,见我前去,却是阻我去见袁术,甚至羞辱于我,被我格杀当场。”
他甚至不屑提及那人名字,轻淡又道:“我再见袁术后,说我不能约束家父部下作奸犯科,很是愧对家父。我那时请袁术将家父部下重归我统领……再行约束。”顿了片刻,孙策哂然道:“袁术那时对我很是客气,或许心中有愧,或许良心大发,竟答应了我的请求。”
你那时拿着斧头好不好?
袁术能不客气吗?
单飞听孙策说的意气风发,脑海中早闪过当初的画面。
那曾经的稚子蓦地变成猛虎般,先杀人立威,再直入袁术的帐中讨债。
孙策说的简单,可袁术的手下那时怎会不加阻拦?不过孙策得异形香相助,绝非袁术那些手下能够拦截。
袁术看着一帮鼻青脸肿的手下,望着杀气腾腾的孙策,再加上做的事情的确不厚道——人家老子总算顶着你的名义为你出兵平叛,如今为你打仗公亡了,你连一百块都不给人家,还吞了人家的产业,做人做你这样的,也就怪不得你临死时喝不到蜜糖。
看着远方那孤高的男子,单飞心中不但有了同情,还多了点好感。
孙策继续道:“那时家父的忠义手下程普、黄盖等人早在帐外等候我多时,我那时带领他们,再无愧疚心理,因为我知道这次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而会带他们打下大大的疆土!我带着要来的千余人马去找公瑾,然后我和公瑾渡江击刘繇、捉王朗、平江东、取庐江,败黄祖后,再取豫章,不断的壮大着声势。”
他说到这里,并没有什么自豪之意,反倒有着无边的惆怅。
“那时我一路高歌猛进,但心中总有担忧之意,因为……”他说话时,伸手摸了下头顶,又缓缓放了下来,“我那时身体有了些异样,我知道是使用的异形香开始出了问题。我感觉我可能等不及一统天下、完成家父的理想就会倒下。”
是他的脑袋有了问题?
单飞留意到孙策摸头的动作,暗自揣摩。
“那种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除去。”孙策轻叹口气,“而且这种想法整日纠缠着我。”
他说的奇怪,单飞对此却有理解。
当初孙尚香曾对他说过,三香均有缺憾。以孙尚香的看法是——无间能去不能返,徐先生却认为就算能返也是无法改变什么。长生让人变成白骨不容于世。异形香却是让人能力暴涨的时候,变得难以控制自己。
人不但有躯体,还有个大脑在控制躯体。
在单飞看来,异形香的这种变化,极可能是激活脑部能量来刺激身体变异。
在古代这种变化是用“修昆仑”的专业术语来解释,如果放到当代的话,这和开发人脑的实验大同小异。
根据科学认知,如今人类对大脑的利用程度不到百分之十。
如果将人的大脑潜力全部开发出来,那这人肯定是个超人!不过因为这种实验还没达成,产生的副作用亦没谁能够讲清,眼下看来,孙策用异形香后,开始产生了副作用。
孙策涩然道:“这念头益发的强烈,整日困扰着我,让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逐渐变得暴躁不安、不通情理起来。”
单飞向孙尚香望了眼,见到伊人眼中的清光如同花瓣上无依的泪。
“等遇到严虎时,我这种念头益发的强烈,甚至每日想到的都是我明天会怎样。”
孙策说到这里,右手又不经意的触碰到头顶的部位。
单飞留意到孙策不是用力去按脑袋,而是去触碰脑袋,暗想以常理判断,这种触碰不是脑袋内部出现了问题,而更像脑壳的问题。
孙策不是长角了吧?
单飞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自己都感觉有点奇怪的时候,就听孙策继续道:“那时严虎给了我一个答案,他告诉我……要破解异形香的缺陷,一定要用长生香。我那时候着魔般,一听到这个结论,立即痴迷起长生香来。”
心中微动,单飞暗想怪不得孙策执意要用长生香,这种举动让太史慈难以理解,实则是孙策可能被异形香影响到精神出现了问题。
孙策那时不见得是精神病,可听他描述自己的状态,很可能比偏执型人格和极端强迫症更严重一些。
“后来的事情,你想必已然知道。”孙策简略道:“我再见了严虎,对严虎的那种情况惊骇欲绝,这才出手杀了严虎和许韶。但那之后,我脑袋里除了转着异形香的念头外,居然多了个只有长生香才能让我重新振作的想法,而且再无休止。”
轻叹口气,孙策望向一直垂头不语,似已瞌睡的秦奋道:“秦先生,于吉能找到我,是受你的命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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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 自相矛盾
堂中静的似听到云雾缭绕的声音。
孙策在叙说往事的时候,除单飞、孙尚香认真倾听外,夜星沉几人都像石雕木刻般没什么言语,秦奋更如老迈衰败的就要睡着了一样。
可听孙策质疑,秦奋的老眼中有精光微闪,缓慢道:“孙将军的意思是?”
“到如今,冥数还准备瞒着我不成?”孙策反笑道:“我在冥数呆了许久,秦先生帮我制住了胡思乱想,亦让我清醒了许多,也想通了很多问题。”
秦奋咧嘴像在笑,可嘴角的褶皱却如同沙皮般耷拉着,让人看去,只感觉他很是不爽的模样。
“不知道孙将军究竟想通了什么?”
孙尚香玉容愤怒,才待说话,就听孙策道:“尚香,我来说就好。”
伊人冷哼一声,终究还是听从孙策的吩咐沉默下来。
孙策语气平和道:“冥数的单、巫两家因为女修之令,一直利用无间捕杀使用异形香之人。不过单、巫的后人终于又发现,长生香的确能修补异形香的缺陷,他们这才想方设法的找到长生香,希望冥数中人不但能破解长生之秘,甚至对异形香的缺陷亦能弥补。”
单飞略有诧异,没想到先祖的志向竟然不小。
“许生、严虎都知道这点,对我所言并无欺骗,我当初对这两人下手,是我愧对他们。”
孙策直言不讳,话语中有着深切的内疚之意,“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和长生之秘一样,除神农外,亦是无人知道怎么修正异形的缺陷。而冥数不知多少代人下了多少苦功,还是无法破解这个秘密。”
沉默片刻,孙策又道:“可秦先生还是很想破解这个秘密的,是不是?”
秦奋良久才道:“是。”
“秦先生虽有破解的恒心,但却无神农般亲身试药的决心。”孙策又道。
秦奋并未应声。
孙策对秦奋的反应已在意料之中,望向单飞道:“单飞,你若是这种情况,会如何选择?”
“我不会有这种选择的问题。”单飞摇头道:“我没有做这种事情的脑袋。”
他脑洞虽有,但知道没有太多科研的兴趣。
孙策良久才道:“你也没有做这种事的决心。”
单飞一颗心颤了下,他对孙策所言并没有什么不满。对于一些事情,有些人真的做不出来。
他想到孙策对秦奋质疑的话语,再听到孙策说的这些话,已经猜到孙尚香为何会这般愤怒了。
他的确没有做这种事的决心!
因为他不想伤害别人来换取一些成就,不过别人凑上来主动让其打脸除外。
果不其然,孙策揭开了秘底道:“秦先生没有以身试药的决心,可却想在别人身上看看长生香加异形香会有什么变化。不过这世上用异形香的人不多,秦先生虽有长生香,却找不到使用异形香之人,一直没有付诸实践,直到秦奋先生知道了我。”
顿了片刻,孙策轻声道:“于是秦先生就游说于吉带来长生香见我,鼓动我使用长生香。”
堂中有明月亮光,裂云破雾的洒落在秦奋的身上。
孙尚香出刀!
刀如月起,全无征兆,等你察觉时,月光早罩。
可月光才是明耀千里时,有乌云笼月。
乌云一起就散,明月才出就隐,转瞬间天地间云腾雾升,又如方才般朦胧飘渺。
孙尚香俏立那里未动一样,可花容稍改,秦奋脸上的褶皱更加的深沉,右手衣袖无风自动,激荡的如同风中雨丝般。
单飞脸色微变。
他知道在这刹那,孙尚香出了一刀,秦奋亦回了一招,看起来孙尚香没占到便宜,而秦奋亦没有占据上风。
伊人的武功极为高明,从当初一刀就击退冥数的破军、武曲可见一斑,但伊人愤怒的一刀,居然不能奈何这个行将入木的秦奋,甚至可说是秦奋坐着还了一招?
冥数中人的实力恁地这般深不可测?
二人交手,堂中的众人并未惊诧,徐过客、黄堂对二人不过稍加留意,可夜星沉居然看也不看一眼。
夜星沉料到孙尚香会出手?他知道秦奋会回击?他根本无动于衷,是不是早知道这个结果?他亦知道还能掌控这个局面?
单飞暗自警惕的时候,却知道伊人为何会愤怒出刀。
孙策虽未说完,但单飞已明白孙策能到这般地步,原来是秦奋这老家伙在暗中策划。
秦奋一直在破解长生之秘,又知长生香能修正异形香的缺陷,他虽有神农的精神,却不想以身试药。
这事情看起来好玩,但用在自身上,绝非是好玩的事情。
可秦奋还一直想看看双香合并的效果,于是他选中了孙策。
秦奋知道孙策用了异形香,于是让于吉带来了长生香蛊惑孙策使用,不然长生香何等贵重,于吉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有一根?
除了冥数,谁会有这般大的手笔?
那时候孙策使用异形香的负面效应全面的爆发,难以控制自己,终于在于吉的说服下使用了长生香。
孙策变成具活着的白骨,竟是秦奋一手策划!
孙尚香就是知道这些内情,才对冥数的众人如此愤怒,亦对始作俑者的秦奋深恶痛绝,这才出刀要给秦奋一个教训。
这一刀没给秦奋教训,却试出了秦奋的实力。
此人老是老了,可功夫更老,老的成了精一样!
单飞心中叫苦,暗想如果以秦奋的实力来估算,这圆桌会议旁的四人都不见得好对付,更何况夜星沉身为冥数宗主,实力恐怕还远在秦奋之上。
孙尚香,你有话好好说,冷静一下,莫要冲动,咱们硬拼的话,胜算的把握不大。
可单飞又知道孙尚香还能如此克制,已是少见的理智。
这是她的亲人被害,她怎能淡漠视之?
孙尚香出刀之际,孙策倏然上前半步,见妹妹并未有事,轻叹口气道:“尚香,你忘记了我和你说过什么?”
伊人花容戚戚然,听大哥口气中少见的严厉之意,终于道:“我没有忘。”
孙策似稍松了一口气,轻声又道:“你记得就好!”他回到原先的话题道:“我用了长生香后变成如今这模样,自然怒不可遏的斩了于吉。”看向秦奋,孙策缓缓道:“秦先生,我不知道于吉是不是知情,但你让他过来蛊惑我试用长生香,恐怕早想到了这个结果?于吉虽是被我所杀,但你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秦奋冷哼一声,并没有反驳什么。
他仍在震惊孙尚香方才出手的那刀。
冥数人远离世俗,却非不理世俗。他们长居此地,知晓太多秘事,更得长生香相助,各个能力非凡。秦奋虽老,对自身的能力绝对自负。
可他没想到孙尚香方才的那一刀,他几乎接不下来。
虽是竭力的保持着镇静,但他心中想着另外几件让他很是忧心的问题,对孙策的指责并未反诘。
“不过长生香倒也不是全无用处,竟镇住了我烦躁的情绪,同时让我清醒很多。”
孙策苦涩道:“我知道自己那般模样,再也完成不了家父的遗愿,这才交代下后事,让仲谋和张昭先生接管江东。我请张昭先生若见仲谋有为,就辅佐仲谋卫护江东父老,让百姓再不受战乱之苦。若是仲谋碌碌无为,还请张昭先生取而代之,或缓回江北。”
单飞记得史载的确是这么说的,看来张昭后来在赤壁之战主降曹操并非无因。
“然后我传信公瑾请其帮手。公瑾和我兄弟一场,对此事并不知情,我亦无意让他参与此事。叔弼年轻气盛,我只怕他重蹈我的覆辙,因此让仲谋制衡叔弼,可没想到……”
孙策叹口气,一时静默。
单飞这才想到孙翊可能也找到这里,听孙策的口气似也见过孙翊。本想问那具白骨究竟是否就是孙策,不过单飞还是稍忍好奇之心,沉声道:“后来孙兄就找到了这里?”
孙策似愣了下,半晌才感慨道:“除了公瑾,许多年来,倒少有对我这般称呼之人。”似瞥了孙尚香一眼,孙策点头道:“我知道自己这般模样,平定天下已是无望,交代完江东的事情后就开始寻找冥数。我能到了这里,倒要多谢秦先生的引导。”
单飞听孙策言语中略有嘲弄,暗想秦奋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做实验,如何会错过?秦奋自然是想方设法的将孙策引入冥数。
“我到了冥数后,本以为要有腥风血雨、或是奇诡的事情发生,可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对我很是热情,秦奋先生不问可知的亲切,就算夜宗主亦是对我许诺,让我安心在此间停留,不必担心江东一事,必要时,他们甚至可助孙家一统天下。”
单飞早知道这个结果,闻言还是有些吃惊。
孙策终望向夜星沉道:“夜宗主,当初我对你的许诺感激非常,可我在冥数四年,很多事情想的透彻。要知你曾对我说过,冥数所有的决定,都需在你们四人的知晓下才能实施,那于吉……让我使用长生香一事,宗主想必也知道?”
堂中再次静了下来。
单飞想到方才夜星沉解释的冥数规则,心中发凉。
怪不得孙尚香对夜星沉很不客气,檀石冲要杀单飞的事情,夜星沉可说是檀石冲自身所为,但孙策涉及的事情关系重大,身为冥数宗主的夜星沉怎么可能不再知情?
孙策变成如此的模样,不仅仅是因为秦奋,还有夜星沉在幕后推动?
良久的功夫,夜星沉轻叹道:“我一直以为,木已成舟后,怨天尤人之类话语都是于事无补。当年你若没有长生香,或许还熬不到如今的时光。”
见伊人玉容更恼,夜星沉又道:“但这件事的责任毕竟还是在于冥数……”
“因此冥数想助孙家的决定,只怕补偿的意思居多?”孙策反问道。
夜星沉默然片刻后,凝声道:“不错。”
远方的孙策静寂片刻,淡然道:“那夜宗主不知能否解释一下,冥数既然想帮孙家一统天下,却和妫览、曹操和黄祖等人联系,想要颠覆丹阳,甚至推翻孙家的江东基业,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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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节 老谋深算
单飞的困惑和孙策一模一样。
夜星沉口口声声说是要扶植孙家,可事实是冥数做的一切,完全是站在和孙家对立的一面。
从冥数利用山越打击慈济堂,到檀石冲加入山越阻击丹阳的援军,连同妫览、严虎、刘磐这些人的事情,若隐若现的都有冥数的渗透。
如果这就叫帮手的话,我还是宁愿你做我的敌人吧。最少我对敌人还会更警惕一些。
听孙策质,冥数四人均是神色异样。
夜星沉眉头微皱,许久才道:“冥数也是人……”
单飞内心叹气,又得考虑这个夜星沉转来转去的要说什么……
冥数有问题。
孙家和冥数之间更有问题!
单飞知道若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你被别人卖了,也别埋怨什么。
眼下的情形很复杂,喊口号的人未见得真的为了口号,到现在为止,他仍不能确定夜星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刘备能交朋友是因为刘备的行为,可到目前为止,他只听到夜星沉在说什么。
夜星沉仍在不紧不慢道:“虽说冥数在某些方面可以自给自足,但在一些事情上,还需要世俗的帮手。”
望向单飞,夜星沉解释道:“黄堂是黄石公的后人……黄姓本荆楚大姓,尊吴回、陆终为祖先。”
单飞总算对这些考古历史不太陌生,明白夜星沉口中的陆终不应是江东四大家的陆姓中人,而是吴回之子。而吴回和哥哥重黎都曾是五帝之一的帝喾手下,任祝融一职。
黄姓的祖先是玩火的出身。
“黄家先祖寻到此地后,和冥数志同道合,开始有黄姓人处理冥数一事。”
看向黄堂,夜星沉道:“这数百年来黄姓均是在冥数担任要职,而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你来处理冥数和外界的关系。武曲檀石冲要杀单飞,你可以当作毫不知情,可如果真有孙策所言的事情,不知道你该如何解释?”
黄堂的脸有些发红。
良久,他才思索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难道是檀石冲自作主张做的这些事情?宗主,你应该知道,檀石冲素来高傲不羁,一直向往当年叛逃出冥数的檀石槐所为,如今天下正乱,檀石冲想要挑动江东、江南两地的势力冲突,借机渔翁得利的心思恐怕也是会有的。”
夜星沉沉吟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檀石冲为人桀骜不驯,喜以武凌人,我本觉得他不是外出的最好人手。”
“可我举荐檀石冲时,宗主又未反对。”黄堂皱眉道。
单飞知晓这里面的官样文章。
夜星沉看起来有点马后炮的精明,黄堂却是认为这是民主的决定——这个锅,我一个人不背。
可你们把锅都甩给檀石冲,看样子甚至有将檀石冲贬为临时工的打算,这种解释,未免太儿戏一些!
夜星沉一点儿戏的样子都没有,他收敛了笑容,很是严肃道:“不错,这本是我等的失误。不过就算他如檀石槐能如何?大业也不过是一朝溃散。”
黄堂附和道:“冥数若查明这一切都是檀石冲的狼子野心,绝不会放过此子。想当年,檀石槐那等人物都是逃不过冥数的追杀,檀石冲更是无法躲避冥数的制裁。”
夜星沉满意的笑笑,蓦地皱眉道:“不过严虎的消息怎么放出去的?难道也是檀石冲所为?”
黄堂点头道:“我想多半如此。听闻檀石冲和刘磐交往甚密,他找刘磐假扮严虎……”他本是侃侃而谈,但说到这里脸色变了下,没再说下去。
议事堂陡静。
云雾迷离。
看着夜星沉露出很是讥诮的笑容,黄堂的一张脸红中带紫。
许久的功夫,夜星沉才道:“檀石冲还没回来是不是?”
黄堂保持沉默。
“因此檀石冲做了什么,你本该不知道的,是不是?”夜星沉又问。
黄堂微微吸了一口气,却没回答什么。
他知道夜星沉能当上冥数之主,依仗的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头脑。
答案已出。
夜星沉却接着说道:“这些事情发生没有多久,你又一直没有出了冥数,冥数和外界素来隔绝,檀石冲若没有回来,你根本都是无从知晓这些事情,更不知道刘磐会扮严虎的,是不是?孙策从未提到过刘磐,我也没有说过是刘磐参与了此事,你如何确定此事会有刘磐呢?”
黄堂紧张的衣袖无风自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和糊上去的一样。
“你不觉得应该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吗?”夜星沉轻淡道。
众目睽睽下,黄堂额头已在冒汗。
单飞倒真有点佩服夜星沉的老谋深算——此人扮猪吃虎,看似诸事不知,实则心如明镜。
檀石冲行事孤傲,但他不是没脑子之人,他又杀单飞、又和刘磐等人联手和孙家为敌,处处都是和冥数做对,他疯了不成?
若没有人撑腰,檀石冲除非想死,才会有如此举动。
撑腰的原来是黄堂!
黄堂这么做是为什么?
单飞思索时,夜星沉又望了过来,微笑道:“我方才和你说了,黄家是荆楚世家,在江南的势力颇为浑厚。黄祖不也姓黄吗?”
孙尚香娇躯微颤,秀眸中寒光微闪。
远方的孙策提出质疑后,一直等夜星沉的回复,此刻才道:“莫非黄堂和黄祖早有联系,黄堂知冥数要助孙家,这才想方设法的破坏?”
“你说呢?”夜星沉看着黄堂笑道。
黄堂咬牙不语,脸上再没什么商贾的市侩笑容,可他的一双眼眸始终滴溜溜的转动,单飞望见,知道此人不是束手待毙的性格。
“你不说也无妨,我倒可以帮你说说。”
夜星沉笑容可掬道:“黄家入主冥数后,黄石公有着为了天下的心思,授张良绝世兵法后抽身而退,乐见天下太平。而后冥数有感黄石公的功劳,对黄姓多有扶植,这才让黄家势力能在天下扩张起来。”
顿了片刻,夜星沉道:“不过这世上的人和蝼蚁般,不过分为三类,混混沌沌的蝼蚁,贪婪的蝼蚁,还有一种就是有崇高理想的蝼蚁。单飞,你说对不对?”
单飞感觉夜星沉和檀石冲的论调仿佛,不过分类更加明确明晰,默默的点头认可。
“悲哀的却是——有崇高理想的蝼蚁实在少之又少,大多数蝼蚁不过在一些规则下浑浑噩噩的存活罢了,死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可贪婪的蝼蚁却多,这些蝼蚁有了力量后,从来不会为天下的蝼蚁着想,想的不过是怎么更多的攫取食物,就如蝼蚁中的一种白蚁般,恨不得吞噬掉自身的立足之地才心满意足。”
单飞只能暗道惭愧。
直到当代,这种白蚁现象少了吗?
人类这百年来所用的地球资源远超过人类在五千年内对地球的索求,然后被某些人大言不惭的美名其曰是发展,但地球如今早就千疮百孔、不堪重负。
每年的气候都在恶化、每年都能碰到几十年、上百年不遇的变故说明地球已是病入膏肓。
地球在发病!益发的严重!
可还有人在向地球的核心开挖、通过粒子撞击希望能制造黑洞,美言为科学探索。
科学探索从来没错,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白蚁般的索取却不加控制,等地球完蛋后,一切所谓的发展再华丽又有什么意义?
白蚁不知这个道理,人类竟也不知?
“贪婪的多,有理想的少。这种现象一直如此。因此黄氏在江南、江东大肆发展后,开始走的不过是人类千百年循环的老路。”
夜星沉说到这里时,没什么得意之情,反倒有了悲哀之意。
“黄堂,我听说近些年有股极为神秘的力量在荆楚崛起。冥数是男子的天下,可那组织却是女人居多?为首之人好像也姓黄的。”
黄堂脸色改变。
单飞和孙尚香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恍然之意。
当初他们在狼牙峰遇到过两个女刺客,孙尚香说那组织极为神秘,貂蝉似乎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可以孙尚香之能,却也查不出那些女人的幕后是哪个。
直到此刻,他们听夜星沉所言、观黄堂脸色,却已肯定夜星沉所说不假。
那神秘的力量和荆楚的黄家有关!亦和黄堂有关?
“这组织的首领既然姓黄,就算和黄祖没什么太亲近的关系,可想必也不会任由黄祖被孙家所灭,是不是?”
夜星沉根本不用黄堂回答,继续道:“既然如此,冥数扶植孙家,那组织就会想方设法的破坏冥数的计划。不过以他们的能力,这些年就算有了发展,可妄自对抗冥数还是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但任何强大势力的崩溃,通常不是外敌的压迫,而是内在的问题。”
感叹声中,夜星沉道:“黄堂,他们找到了你,是不是?然后他们这才知道我们的计划,先一步的发动进行破坏!你对檀石冲的所为不是不知,而是檀石冲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你的授意。若没有你给檀石冲撑腰,他如何会有这般的胆量破坏冥数的计划、与冥数为敌?”
见黄堂双拳紧握,浑身炽热之力袭人,夜星沉不以为意,微笑道:“檀石冲没你的指使,绝不敢做出那些事情。可我知道你有生意人的精明,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亦不会背叛冥数。如今我说了这多,就是希望你能告诉我,指使你这么做的,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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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 内斗
夜星沉说话间,上前了一步。
云雾凝冷。
萧杀迫人。
单飞心下骇然,他一直在揣摩夜星沉的武功究竟会到怎样的境界,可他未料到夜星沉举手投足之间就让人产生难以匹敌的感觉。
他并非面对夜星沉,可夜星沉产生的沛然压力都是让他不得不凝神以待,如此想来,黄堂更是难以承受。
见黄堂仍旧沉默不语,夜星沉摇头道:“我说的若有错,还请你指出。可我说的若没错,你亦再不给自己分辨的话,沉默是混不过去的。”
他说话间,缓缓再踏上一步。
堂中云雾寒冻。
黄堂虽是能力不差,但在夜星沉强大的压力下,终于还是后退一步道:“如今你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了。你认定我是有人指使,可我告诉你,并没有任何人主使,一切都是我黄堂想这么做的!”
夜星沉微笑道:“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事实如此。冥数是个公平的地方,你做的事情如果无愧于心,又怕什么辩解呢?”
“我想要辩解,可你何尝给我机会?”
黄堂这么一说,显然是承认夜星沉分析的没错。
不过黄堂此刻没什么羞愧之意,反倒很是忿然道:“夜星沉,你莫要忘记了,当初在选择冥数相助哪方的时候,我曾提及过刘表和黄祖。”
夜星沉摇头道:“刘表、黄祖年迈,其子均不成器。人一老了,受精力所限,就少了锐意进取的精神。子嗣无能,基业更不能久,就算我等强行拉刘表、黄祖上位,亦不过是逆天行事、徒害了天下百姓而已。”
单飞暗自诧异,倒很赞同夜星沉的说法。
夜星沉说的没错,人老了,顾虑就多,糊涂的更多,这种情况是因为人体的精气神在年迈后就会锐减,使人无法考虑的面面俱到。
华夏自古以来,英明神武之人却年老糊涂的数不胜数。
聪明的君王择子嗣时,看的不但是儿子这代,有眼光的甚至还会看到孙子那代。
黄堂嘶声道:“因此你选上孙家?孙家个个都是人中精英?”
“最少孙坚、孙策都是不差。”夜星沉缓缓道:“我等亦是愧对孙家。”
黄堂放声大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这是要开启互撕模式了吗?
单飞见黄堂似要反击,倒是提起了精神。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事情发生绝非偶然,而是情绪长期压抑不得不爆发的结果。
黄堂到了今日的地步,夜星沉如今清清楚楚,以前会是没什么察觉?
夜星沉倒是神色平和,“你知道我的什么想法?”
“你口口声声说孙家不错,在我看来,孙坚的确是曾迫董卓西归,算是有种,但那更多是董卓体内异形香发作、自感问题严重退守长安的结果。”
“无论董卓如何,孙坚却选择了面对董卓,不是吗?”夜星沉反问道。
单飞不能不叹服夜星沉口才极佳。
无论夜星沉怎么做,若论他言语间的逻辑、脑袋的清醒,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夜星沉的意思——你管人家占便宜还是好运气成名的,当初那多联盟军对抗董卓,但敢和董卓叫板的只有孙坚!
只凭这一点,孙坚所为就让天下英雄侧目。
夜星沉不用辩解什么,因为他说的东西让人没法辩解。
你否定了孙坚这个举动,就是否定了正义和勇气,亦和冥数两千年来的坚持在冲突!
正义不常在。
可利用正义的人从不缺乏。
黄堂倒也不傻,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方向道:“可你莫要忘记了,敢于面对强权的不止孙坚一个。董卓之死,黄氏亦有功劳,貂蝉可是黄氏派出的人手。”
“我是未忘,我也没有忘记黄石公的功业,因此事到如今,还在和你商量。”夜星沉笑容不减,眼中寒光早现。
“你以为我会感谢你不成?”
黄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凝声道:“你开口否认刘表、黄祖,闭口说要弥补秦奋对孙家造成的损失。又说什么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木已成舟,尽力改正就好,这才选中的孙家,可我知道,一切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夜星沉不急不缓道。
“你会让我说?”黄堂哂笑道。
夜星沉闻言亦是发笑,退后两步坐了下来。
他根本没有分辨,但凭他的举动,谁都看出,无论黄堂说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黄堂和夜星沉撕破脸皮,对夜星沉显然是极为的忌惮,他又退了一步,这才一字字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继任宗主一位!”
单飞、孙尚香怔住。
夜星沉仍旧神色不变,叹口气道:“我早知世有求全之毁,因此这近十年来不求赞誉的兢兢业业的行事,可不想诋毁还是不期而遇。”
“夜星沉,你不要再在我们面前装蒜了。”黄堂嘿然冷笑道:“冥数为防专权,约定宗主之位十年一期。你如今任期已满,只能在我们三人中选一个继任宗主。你野心勃勃,开口闭口说是为了天下苍生,如真的一样,可你心中却想将这冥数之主的位置永远的坐下去。”
徐先生、秦奋都是神色凛然。
单飞微有讶然,倒感觉黄堂所言不见得是凭空指责。
自古为帝王者,和兄弟能同患难的多,共富贵的却少,不然历代登基的皇帝诛杀开国功臣的事情也不会屡屡发生。
打江山的时候,大家都说的好好的,天下共享之,可天下真打下来后,能共享之的皇帝一个都无。
很多规矩是好,可人类的规矩终究是要人来实现的,无论哪里的规矩都离不开人为。哪个规矩不是由人来掌控和解读的?区别的不过是制度对人约束的多少罢了。
就像山姆大叔那样的民主,眼下政权不是还在往少数人的手上靠拢?
这就是人类掌权的症结所在。
只要有了权利,野心家就会想方设法的扩大权利的范围。
难道夜星沉也不例外?
夜星沉轻叹一口气道:“我等共在冥数多年,难道你真的这么想我的?”
“我就是和你在冥数多年,才知道你骨子里面想的什么。你不但想要除去我,甚至还想对徐先生、秦奋二人动手。”黄堂大声道。
徐先生、秦奋霍然起身,离夜星沉远了几步。二人虽未和黄堂并肩而立,但已对夜星沉有了戒备之意。
孙尚香向孙策的方向移动了两步,单飞不由得跟随伊人同时移动脚步。
黄堂一言出,此间剑拔弩张。
单飞暗想看眼下的局面,黄堂、秦奋、徐先生均知夜星沉不好惹,危机关头选择了连纵保护自身。夜星沉一家独大,看起来全然没放在心上,若真的打起来,只怕惊天动地。
这是海底,撕起来绝不是闹着玩的。
搞不好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他只有选择和孙家联手才会有点活命的希望,可要逃离此间还是艰难。
夜星沉仍旧坐在石凳上,摇头道:“黄堂,冥数是公平的地方,谁都可以在这里说出看法,但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信口胡言。”
“我信口胡言?”
黄堂嘿然冷笑道:“方才你替我说了很多,要不要我替你说说你的计划?”
“悉听尊便。”夜星沉和蔼道。
黄堂却不被夜星沉的态度迷惑,冷然道:“你明知我对冥数选择孙家不满,还是执意否决了我的主张。孙家和黄家是世仇,孙家如果得冥数帮助后,定能击杀黄祖,之后的孙家恐怕就会对江南黄氏开始清算,既然如此,黄氏怎能坐以待毙?”
“这个嘛,我倒还没想到。”夜星沉慢悠悠道。
“你不是没有想到,你是早料到这点。”
黄堂撕破脸皮,再没什么顾虑,“你知道我这些年来和江南黄氏很有情感,知道冥数这般做,黄氏肯定会反抗,我也会帮黄氏反抗,因此你就在等我反抗后再以背叛冥数的罪名铲除。”
夜星沉仍在微笑,可眼中隐约有寒芒闪现。
“你知道你继任宗主最大的阻碍就是我、徐先生、秦奋三人,你在算计我后,随后又选中徐先生来执行冥数的计划。”
夜星沉皱眉道:“徐先生若成就此事,可算是冥数建立后最大的功臣,继任宗主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时候我脸皮再厚,也是不能留在宗主一位上。这点夜星沉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他发誓极为严肃的样子,徐先生见了,神色不由迟疑。
黄堂放肆笑道:“可你早算定了他不能成就此事。”
“哦?听你这么说,我倒和神仙仿佛了,什么都能算到。”夜星沉似笑非笑道。
“徐先生若不能成就此事,那他怎有颜面担当冥数的宗主?那时候你就只有秦奋一个对手。可秦奋老迈,虽有长生香支撑,却远不是你的对手,秦奋甚至不见得能活到继承宗主的那一天。这和当初大禹明想继位,却假意举荐伯益年迈的父亲皋陶一样,如此一来,最后权利还是会回到你手上,你不动声色的铲除了我们三个,这冥数之主的位置就顺理成章由你来坐。”
夜星沉抚掌笑道:“你这种想法简直让我也是叹为观止,可你莫要忘记了,徐先生若成就此事后,我一定要让位的。”
黄堂一字字道:“你早知孙策性格刚烈,绝不会赞同冥数的想法的。”
“我又知道?”夜星沉哂然道,脸上尽是不屑之意。
“你自然知道,孙策一直想实现父亲孙坚的大志,将孙家扬名天下。可你让冥数制定了这大计划,不过是想利用孙家的势力、鸠占鹊巢而已,试问这种想法,孙策怎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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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节 知人知面
黄堂一语落地后,堂中云舒落寞。
云朵变幻无穷,人心反复难测。
夜星沉闻言还是在笑,可心意亦是像藏在云雾之后,让人难以捉摸。
在黄堂侃侃而谈的时候,众人神色各异,徐先生、秦奋听到黄堂的推测,难免神色狐疑。
单飞却是暗自叹气,心道千万别被黄堂说中了这种事情。
夜星沉是个高人,无论见识和武功都是人中翘楚,但这么高的人究竟能做多么高的事情,谁都无法意料。
单飞对夜星沉的言论绝对赞同,可他早见多了说一套做一套的主儿。
和曹操交往的过程中,无论曹操怎么说,单飞始终持有警惕的态度,和夜星沉交谈时他亦是如此。
这和他太过谨慎无关,却和他见过了太多人情世故有关。
人是最难了解的动物,你身边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都会捅你一刀。对于经历权利洗练的曹操和夜星沉,有戒备绝对是聪明的举动。
原来冥数之主还是有任期的,这点和现代的民主制已经很像,但老奥抱着“为世界和平”的念头都在争取连任呢,夜星沉有这想法再正常不过。
冥数不让连任的?
这规矩是单鹏制定的?
不管规矩是谁定的,只要是人定下的规矩,就有人会想办法改变它。
夜星沉改变规则的方法很是巧妙,不过也和湾湾的老蔡差不多——上任后一心想着干掉以后的竞争对手,就我一个候选人了,你们不选我还能选谁?
堂中云冷,让夜星沉的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冷漠。
良久,夜星沉终道:“我控制不了别人如何去想,可却有些失望。”
黄堂嘿然冷笑,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他知道在场的众人都是聪明人,也会做出保身的选择。
夜星沉又道:“你们都信黄堂所言?”他这次望向的是徐先生和秦奋。
徐先生、秦奋互望一眼,徐先生冷冷道:“我们也控制不了别人如何去想,如今关键的是——宗主究竟是怎么来想?”
夜星沉笑道:“原来你们还是不信的。”
他话才出,人倏然而起,眨眼间就到了徐先生、秦奋二人的面前。
众人大骇。
撕破脸皮后,动手看起来不可避免。夜星沉主动出手也不出众人的意料,可谁都没料到夜星沉身法已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徐先生、秦奋亦没料到夜星沉这般功夫,更没想到夜星沉会先对二人出手,可他们早有戒备,更兼在冥数多年,身手已在九星之上,绝不会没有反击之力。
秦奋闷哼中,衣袖急挥,人已爆退。
徐先生却是断喝声中,手中亮光一闪即逝,抗住夜星沉的一击后,人亦飞身而退。
二人一退后随即就要躬身反击时,倏然止住,脸上均露出惊骇的神色。
夜星沉的右手如勾,正捏在黄堂的喉结之上!
黄堂本是火爆欲燃的模样,但那一刻脸色却苍白如同寒冰。
单鹏、巫咸创建冥数后,着实在冥数保存了许多上古经典。
这两千年来,中原动荡连连,无数留存的经典毁于战火动乱,冥数却是得以留存人类的精华。
檀石冲以火淬武,剑法笑傲世俗,可他黄堂是火神祝融之后,自入主冥数以来,对火之真意的领悟或许不如当年的祝融,但若论淬火炼体之功,还是远胜檀石冲。
若非如此,檀石冲也不会对他心服口服,对其的命令言听计从。
夜星沉要发飙!
黄堂早有预料,他一直在凝神提力,就准备迎接夜星沉的惊天一击,可他和徐先生二人一样,均没想到夜星沉会先对徐先生、秦奋出手。
这二人被夜星沉一击而退时,黄堂就要出手相帮……
黄堂揭露夜星沉的计划时就知道自己势单力孤,只有联合徐先生、秦奋后,才能和夜星沉决个胜负。
徐先生、秦奋若倒,他黄堂无法幸免。
可黄堂身形才起,势道将喷未喷之际,夜星沉已向他出手。
快且劲的出手!
夜星沉发劲的瞬间就震破他黄堂的数招拦截,更在他力道将发未发时,闪电制住他的要害。夜星沉的一只手比冰都要寒冷,瞬间凝结了黄堂的全部热力。
他不过出手两招——一虚一实。
虚招迫得徐先生、秦奋来不及救援,然后轻易的就拿下了黄堂。
胜负已分。
单飞、孙尚香互望中,都看出彼此的震撼之意。他们早知道夜星沉深不可测,可实在没有料到夜星沉对冥数其余的话事人几乎呈碾压性的优势。
徐先生脸色发黑,秦奋神色中沧桑之意更浓。
堂中静寂片刻。
所有人都望着夜星沉的右手,知道凭他的武功,只是收拢之间,黄堂的性命就到了终结!
黄堂终于忍不住无边的恐惧,哑声道:“要杀就杀!”
夜星沉笑笑,右手缓缓离开了黄堂的喉结,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慢悠悠的负手回转到石桌旁落座。
众人怔住。
黄堂更是出乎意料,没想到夜星沉竟会轻易放弃这种占优的局面。紧紧的盯着夜星沉的背部,黄堂神色略有犹豫。
夜星沉背部已现空门,他若是反击,如今正是最佳的时机。直到夜星沉坐下时,黄堂仍旧纹丝未动。
半晌,夜星沉微笑道:“我说过了,我控制不了别人想什么。可是、我能控制自己的举动。‘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黄堂,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冥数屹立异地两千年,靠的绝不是机心和勾心斗角。”
黄堂面红耳赤。
夜星沉不用再说什么,他的举动已证明了一切。
若要对黄堂、徐先生、秦奋三人不利,夜星沉看起来时刻都有机会,既然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的等了这久下手?
众人默然。
黄堂嘴唇喏喏,却再也吐不出一字。
夜星沉转望远方凝立不动的孙策道:“孙将军,冥数对孙家,也不是什么想要鸠占鹊巢,而是实在苦于天下百姓的无奈,希望孙家一统天下后,能破除百姓这个痛苦的循环。”
“怎么破解?拥护当今天子刘协吗?”孙策亦像震撼夜星沉身手,也像信了夜星沉所言。
夜星沉摇头道:“非也。无论拥护哪个为帝,无非是进入千百年丑陋的循环罢了,又有什么意义?”
孙策怔住。
他虽见多奇事,但毕竟是古代的想法,除了拥立某人为帝后,他实在想不出夜星沉还有什么其它方法。
“事到如今,徐先生倒无妨将冥数的想法和孙家详细说说。”夜星沉轻松道。
众人暗自舒了口气,不想剑拔弩张的情形会被夜星沉这样轻松化解。
徐先生略有尴尬,咳嗽一声道:“以宗主和我之意,如今汉天子刘协虽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眼下刘协年纪轻轻不想着天下安宁一事,却只想从曹操手上抢回权利。此子权利心重,无论夺权成或不成,难说是天下幸事。”
顿了片刻,徐先生昂首道:“冥数已知道帝王之制无非是权利私心的顶峰状态而已,于百姓没却没什么意义。天下自有生以来,何尝定了名姓?历代所谓的正统天命所归,不过当权者愚弄人心的想法。”
孙策、孙尚香微有惊诧。
这二人都是当世少见有见识之人,但听徐先生所言,还是感觉难免惊世骇俗。
这等言论若是抛出去的话,只怕不知会被多少儒生炮轰。
单飞却想冥数不愧是冥数,这种想法传承远古,反倒更高明一些。
三皇之时,本是能者当政的策略,实际上已和乌托邦中的设想很是相似,所谓的忠君思想是汉朝独尊儒术后,才是愈演愈烈。
儒术大思想已是很先进的思想。
可历代都是当权者自己不遵守、却让老百姓规规矩矩的照做有什么作用?
单飞是现代人,思想亦是现代,对自己曾说的观念从未动摇——你腐朽到极点,无论怎么竭尽全力的抓取,还是难免崩坏的后果。
烂根的树猴子都不抓。
那面徐先生又道:“可当权者本应为天下百姓着想,亦应由为天下百姓考虑的人来统治。冥数眼下的制度很是惊世骇俗,却很是公平。若冥数助孙家平定天下,大可不用抱残守缺的拥立个权利熏心之人为帝。如果孙家一统天下后,冥数希望孙家采用冥数的方式统治天下,甚至将这方法传承下去不断改进,终究可找到破除百姓苦难之道。”
众人惊诧。
单飞暗想冥数若真的如此设想,对天下百姓来说倒算是个好事。
事实证明,皇帝****问题极大。可若真的这般作为,那华夏不是两千年前就开始民主起来?
虽说这也不见得是解决天下苦难循环之道,不过总算先进一步。
单飞转念间,不由向孙策望了眼。
良久,孙策才道:“我听黄堂所言,本有点怀疑冥数的用意。可见宗主所为,倒相信冥数所为的确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黄堂冷哼一声,再没反驳。
夜星沉却是微皱下眉头。
“当年孙策不知轻重,很多事情都是率性而为,如今想来,孙某为求目的,其实也伤害了许多无辜之人。”
孙策言语中沧桑且带着悔意,“可孙策平生所愿不过是为了实现家父的志向,孙策当年担当重任本是为了让孙家不被人小瞧,让孙家人亦不用向别人再卑躬屈膝……”
徐先生神色凝重。
夜星沉亦是沉默。
二人都是聪明之人,已知孙策要说什么。
单飞在此间所知最少,可闻言知意,心口发紧——原来方才的一点冲突,不过是饭前开胃的小菜而已,他们真正的危机,恐怕是从这一刻才算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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