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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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霍然抬头上望。
这里怎么会有鲜血?
树散绿光,暗色中颇为灿烂,但正因如此,他一时间看不到树上的情况。
“三爷……”单飞一拉曹棺,准备让他离开这里,蓦地脸色又变,有血水竟从曹棺灰色的手掌上一滴滴的流淌下来。
单飞退后一步,一只手立即摸在破天矢上,就见曹棺缓缓转过头来,那如爆裂般的一张脸上带分无言的悲哀。
“不是我的血。”
“那是谁的?”单飞听曹棺语气冷静,一时间惊疑不定。
“是血树上的血。”曹棺终道。
血树?
单飞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放松了下来,暗道自己实在太过紧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蓦地想起有的植物不但会发光,还会流血。
植物会流血听起来很奇怪,但在中原南方就有种鸡血藤,切开后会有红棕色的汁液流出,慢慢就会变成鲜红的鸡血色,也门也有一种龙血树,能分泌出血一样的树脂。
曹棺说的好像诡异,但单飞一听“血树”两字,反倒舒了口气。
原来这树不但会发光,还会流血。
曹棺还在摸着那树干,任凭血水从他手上流淌而下,喃喃道:“是这里了,是这里。”
这里就是长生香所在之地?
单飞才要发问,陡然间心中一凛,将沾了血树汁液的手掌凑到鼻子前闻了下,突然道:“三爷,血树的汁液也是有血腥味的吗?”
不对!
植物的汁液怎么会有和人体血液一样的腥气?
曹棺闻言一怔,蓦地抬头向上望过去。
单飞突然扑过来将他拉开两步。
有道黑影从上方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曹棺方才站的地上,有鲜血流淌!
那是个死人!
单飞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曹棺反倒上前一步。单飞心中诧异,暗想这个曹棺实在与众不同,遇到这种情况就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胆量。
可这里怎么会有个死人落下来,而且还很新鲜——能流血的人当然不会死了太久。
单飞心中骇异,见曹棺上前望着地上的那个死人,神色木然,缓缓又抬头向上望去。点点的绿光,虽然如同长到天上一样。却照不到更远的情况。
曹棺不动,单飞终于上前一步,轻轻用脚尖翻了那死人一下。
死人翻转过来,露出鲜血淋漓的一张脸,单飞望见,失声道:“怎么……是卜涣?”
单飞没办法不吃惊。
他当然认识卜涣,此人带着阎行一帮人来到这里,却中了曹棺、卢洪设下的圈套,阎行只活了一个手下、孙轻的手下却死的干干净净。
溶洞要塌。除了曹棺这个疯子想趁机利用天地的力量开启地下的岩层、同时不让鬼丰有机会跟踪,卢洪都是立即离去,阎行逃命要紧,自然顾不得卜涣。
那卜涣怎么会到了这里?
单飞抬头向上望去。暗想难道经过爆炸震动后,地层不止破了一个窟窿?卜涣不小心掉进裂缝这才跌落下来,只是他一直卡在这能发光的树上,这时才落了下来?
他想到这里。心中微动,伸手去试下卜涣的鼻息,微扬了下眉头。卜涣没死。还有微弱的鼻息,上面极高,这人落下来能不被摔死,显然得益树枝的阻拦。
“走吧。”曹棺道。
“去哪里?”单飞反问道。
曹棺看着单飞半晌,“你跟着我就好,他不行了。”
“可他还没死!”单飞沉声道,他若是没有看到卜涣,自然管不了太多,可这时卜涣就在他脚下,任凭这人死去的事情,他很难做得出来。
“那你要怎么办?”曹棺冷然道。
单飞不再理会曹棺,见卜涣额头还在冒血,伸手从衣襟撕下块麻布,缠在他的额头上帮他简单的止了血。
曹棺神色漠然,终究还是没有强迫单飞离去。
单飞缠好卜涣额头的伤口,可见他嘴角亦有鲜血流淌,暗想从如此高空落下来,就算有树缓冲,但五脏六腑还是难免损伤,曹棺说卜涣不行了,倒也绝不是虚言。
对于人的生死,曹棺比他看的要透彻许多。
感觉自己再做不了什么,单飞缓缓站了起来,曹棺见状向前行去,单飞才待举步,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住。
低头下去,就见卜涣虚弱的拉着他的衣袖,嘴唇喏喏。
单飞只以为他是害怕,低声道:“我一会儿回来看你。”他心中有分无奈,知道自己虽会点常用的救治方法,但对这种内伤,他却是无法可施。
他再回来时,卜涣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但他不这么说,又能说些什么?
“谢谢你。”卜涣低声道。
单飞一怔,没想到竟没从卜涣眼中看到任何害怕之意,见卜涣嘴唇动动,喃喃道:“你记住——见水跟走,遇山而回,寻花则拜,可保平安。”
他只说了这十六个字,轻轻松开单飞的衣袖,缓缓闭上了眼眸。
单飞不解卜涣的意思,可感觉他像是好意,见曹棺再次举步,单飞跟了过去,低声道:“三爷,你……没感觉卜涣好像也对这里知道些什么?”
卜涣毕竟是卜氏后人,他父亲卜歆既然能知道这里,说不定是从先祖卜邑那儿知道些消息。
单飞说这些本想看看曹棺有什么方法来救卜涣,但说完后反倒怔了下,他用了个“也”字。
他潜意识中,早认定曹棺肯定对这里知道的更多!
曹棺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不知为何,带分少有的冷漠,并没理会单飞,举步再向前走去。
血树极高。照周围安静幽亮。
曹棺果然如单飞所料,虽然身子虚弱,但脚步越来越快。
单飞暗自诧异,心道这里绝不会是什么墓葬,更像是个天坑——天坑本是地下比喀斯特更加奇特的一种生态环境。
这种生态环境自成生物链,其中的变化,就算当代人都很少搞的明白。
曹棺一路竟然不停,渐渐离开血树照耀范围,前方慢慢黝黑起来,单飞望见前方暗中的轮廓。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了曹棺。
“三爷,前面好像是座小山。”
见水跟走,遇山而回,寻花则拜,可保平安!
单飞一直琢磨卜涣说的十六个字,见到前方依稀是个小山的轮廓,虽然不高,但绝对不敢大意。
遇山而回是不是说山上会有危险?
曹棺眼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分奇异的光芒,喃喃道:“是的,是座小山,没错的。这里就应该有座小山,有座小山……”
他不知念了多少遍,突然放声狂笑起来,“我找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就是长生香所在之地?
曹棺显然早有预期,才会如此反应!
单飞虽对长生香很有兴趣,但从未想过能看到。更未想过占有,但见曹棺竟然有了分疯狂之意,不由暗自戒备。
可他不等再说什么,突然心中一寒,不为曹棺的疯狂,而是为前方小山中好像传来一些古怪的声响。
那声响就像什么动物在咀嚼东西一样。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单飞还不会心寒,他心寒更是因为,那像是成百上千的动物在咀嚼东西一样!
究竟是什么声音?
单飞心中发毛,忍不住凝神向前看去,背心突然全是冷汗。
暗色中,前方地下尺许,突然现出成百上千只绿色的光芒。
下一刻的功夫,那绿色光芒就近了许多。
单飞只感觉周身发冷,见曹棺还在狂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喝道:“走!”他根本来不及解释什么,更没空去解释。
他虽未看清那些光芒背后是什么,但早已经猜到——那是老鼠、成百上千的老鼠、如同狸猫一样大的老鼠!
当初在入谷时,他就见过几只,可没想到这里会有这多变异老鼠出现!
他抓住曹棺的手臂,几乎是拖着曹棺前行,才跑了几步,回头望过去,就见铺地般绿色光芒又近了许多。
见曹棺脚步踉跄,单飞额头冒汗,猛然一把揪起曹棺负在背上,脚下如装了弹簧般前冲。
绿芒更近。
老鼠奔跑声音虽是轻,但上千的老鼠同时追来,那声音简直不是一般的骇人。
单飞不知奔了多久,突然闻前方有水声传来,不远处竟有溪水流淌。单飞精神一震,记起卜涣曾经说过的话语,立即沿着那溪水而奔。
那些老鼠只是穷追不舍,益发的近了很多。
单飞暗自叫苦,心道这么跑下去,老子能跑多久?突然听背上的曹棺道:“去前面的桃花林!”
什么桃花林?
单飞一怔,抬头望过去,脚步差点缓下来,前方竟又有一棵血树,照暗色微亮,血树比起方才见到的那棵无疑矮了很多,但那血树周围竟然好像有桃树围绕。
有桃花盛开!
他是奔近时才看清那是桃花树,不清楚曹棺怎么知道,暗想奔进林中,到树上躲避也是个好的主意。
一念及此,他几个纵身就到了林中,回头望去,倏然一怔。
绿芒竟停!
那成千老鼠追到林旁,居然没再追过来,反倒向后退去,再过片刻,竟然尽数不见!
单飞心中错愕,从未想到过这里的老鼠竟然很是畏惧桃花林的样子,才放下曹棺,就见曹棺快步向前走去,一直到了血树之下,然后……就定定的立在那里。
血树之旁,竟然堆个土堆。
这里竟然有座坟?
单飞不解曹棺的用意,上前几步,看到土堆前面地下竟写着亮晶晶几行字,借血树之光望过去,字迹清晰显现,单飞心中狂颤。
那里前两行写的是——云在水中水行船,花在心中心在岸,纵明千古兴衰事,难忘桃花三月天。
这四句话不文不白,听起来浅显,但细思之下却是颇有含义,可让单飞心颤的并非这四句话,而是这首诗后面写的一行让他惊心动魄的小字——曹棺,你会找到我的,是不是?
这里怎么会有曹棺之名?
单飞心中骇异,霍然向曹棺望去,就见他立在血树旁,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几行字,任凭血树上一滴滴如血的汁液落在身上、脸上……
血红的汁液顺着眼角合和泪水流淌下来。
许久的功夫,曹棺身躯晃了晃,无力的跪了下来,梦呓般的说了两个字——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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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桃花人面
血树流彩,有桃花盛开,花瓣静悄悄的飘落,随着曹棺红色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在地上。
不惊起半点尘埃。
单飞本来对曹棺有千般不满,暗想我拼死拼活的帮你,可你什么都藏着掖着,这地方你肯定熟悉,但为何什么都不对我说?你究竟是不是想和我合作?
一路急奔,惊心动魄。
他气息未平,可见到一向冷漠的曹棺竟跪在那坟前的几行字前,心中突然有些发酸,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
他不想再追问什么,甚至连身处绝境都没有去想,只是静静的看着林中桃花盛开。
许久的功夫,他才听曹棺道:“她叫诗言。”
谁叫诗言?
单飞一怔,扭过头看向曹棺,见他只是跪在地上,垂头看着地上那亮晶晶的几行字,又过了许久,才听曹棺道:“我见到马先生后,学会掘墓之法,很快的意气风发,通过仗义疏财,倒结识了不少朋友。”
单飞回头看了眼,见没有巨鼠的威胁,只是“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根本不用再说什么。
曹棺不说的话,他撬不出来,曹棺要说的话,他不想阻拦。
“夏侯渊入狱后,我听到此事,立即带结交的好手去围攻牢狱,不但救他出来,还杀死了顾霸,就是在那桃花开满的三月,我认识了诗言。”曹棺喃喃道。
单飞望向“难忘桃花三月天”几字时,心中一颤。
墓中的难道就是诗言?
诗言难忘桃花三月天,曹棺呢,当然亦没忘。
可曹棺不是来寻长生香吗?
“桃花中的诗言,看起来如桃花一样的明艳。”曹棺跪在地上,缓缓抬头看着头顶的桃花,有如看着花瓣中的诗言。“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她……只是那么一笑,走过来对我道——我叫诗言,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有些缘分是不是三生注定,但我知道我这一生,除了诗言外,再不会爱上别人。”
单飞见曹棺的眼泪一滴滴的流淌而下,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之后,就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曹棺看着满树的桃花。思绪似回到了当年,“司空招募了兵马,我聚集了一帮血性的汉子助他,不停的挖着地下的财宝,扩充着司空的力量。司空势力渐大,我权利亦大,可我发现诗言好像越来越沉默。”
“为什么?”单飞低低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可有我曹棺在,谁会欺负她?”曹棺涩然道:“她只说……好久没有和我去泛舟了。”
单飞目光一凝,落在“云在水中水行船,花在心中心在岸”一行字上。
“我初见她那几天。就曾泛舟桃花岸旁。”
曹棺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那亮晶晶的几行字,喃喃道:“我就笑她……我真的很忙,怎么还会像当初那么天真。她看了我很久,却没有说话。”
天真有什么不好?
或许这才是诗言想说的话?
曹棺心中一痛。继续道:“她后来说——她以前住在一个地方,没有白昼,甚至没有夜……”
单飞心中微颤。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曹棺住的阁楼,那里不是和诗言说的地方仿佛?
“可那里有会发光、会流血的树,还有很多桃花,有很大的老鼠,但她不怕,她说只要在桃花林中,老鼠就不会过来骚扰她,她只想和我一起去那里去住。”
单飞望着盛开的桃花林,终于明白曹棺为何在老鼠追来的时候,让他来到这里。
他不明白的还有很多很多,可他不忍再问——只因为曹棺裂开的一张脸上,每条纹路都写满了悲哀。
曹棺看也不看单飞一眼,自顾自的说下去,仿佛多年的沉默,要在这一日倾吐。
“我当然笑她,笑她太过天真。曹氏的曹棺或许不是锋头最健的一人,但曹氏若没有曹棺,永远不会到得了今日的地步。既然如此,曹棺肯定会功成名就,日后必定有广厦千间,我会让诗言住在最华美的宅院,又如何会去住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单飞沉默无言。
曹棺却仍旧笑着说,笑到眼中泪水涌现,“她仍旧看着我,许久才道——那些或许很好很好,但是我……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我不喜欢。
那肯定是诗言未说完的话。
曹棺只感觉心口针刺般的痛,他住在暗无天日的阁楼中许多年,对曾经的漫不经心的话语想过千遍万遍后才知道——诗言不是说的少,而是他实在听的少。
男人不懂女人,只是因为从来看的多,听的少,思考的更少。
他只以为他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有功名,有诗言。可他从未想到过——诗言是否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诗言什么都没有,只有他曹棺,可曹棺好像也不再是曹棺。
逝水流年中,曹棺早就悄然改变。
诗言不想改变什么,但又多么希望他做些改变?
诗言曾经说过——曹棺,又打仗了,死了好多人,能不能……
他曹棺只是道——傻孩子,打仗怎么会不死人?
诗言曾经说过——曹棺,你好像变了很多,我……
他曹棺只是道——我当然会变,我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曹棺有一日会让诗言看看,诗言没选错曹棺。
意气风发的曹棺。
益发沉默的诗言。
目光落在亮晶晶的那几行字上,曹棺紧紧按着心口,感觉那里疼的好像要裂开一样,他终于懂得了诗言,更懂得诗言写下这几行字的用意。
诗言从未忘记和他初见的那一天。
或许诗言那一天就曾想到和他前往她心中的彼岸。
可那不是他的彼岸。
他鼓足了帆,用力的划船,却早迷失在繁沓的红尘世间。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终点。
可他在诗言不见后才从痴迷中清醒过来,那绝不是他的终点。但他已经找不到诗言。
诗言曾经说过——曹棺,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见我,会不会忘记我?
他曹棺只是道——怎么会,曹棺一辈子不会忘记诗言!
诗言开心的笑,笑容中却有分花开般的清幽,可他从未看到,他想的只是,曹棺会和诗言天长地久,诗言永远都属于曹棺。
诗言曾经说过——曹棺。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见我,会不会不来找我?
他曹棺只是道——怎么会,曹棺肯定会来找诗言。
诗言浅浅的笑,笑容中却有分花落般的忧愁。可他从未留意,他想的只是,曹棺有钱有权,定能保护住诗言,诗言怎么会不见?
诗言曾经说过——曹棺。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见我,会不会找不到我?
他曹棺只是道——怎么会,这世上不会有曹棺找不到的东西。更何况是曹棺最爱的诗言?
诗言没有再笑,眼中似乎有种薄雾般的泪流。可他从未留意,他回忆起蓦地才发现,那时曹棺很少再去看诗言的眼。曹棺甚至忘记去看那如桃花明媚的一张脸,不是三月,而像是四月的模样。没有盛开的明媚,只有花落的黯淡。
——曹棺,我走了,你听过三香吗?我和三香有关。
那是诗言离开前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他本来沉迷在红尘间,但在看到诗言留下的那句话后,就感觉被千斤巨锤砸在了头顶。
眩晕,黑暗,痛苦不堪却无力抗拒。
诗言真的不见了?
诗言为什么要离开?
他之后的许多年,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发疯般的开始寻找三香,冲进梁孝王陵墓发现梁孝王和王后不见后,许久无言。
“你听,是诗言在叫我。”曹棺突然道。
暗境幽幽,幽静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单飞脸色微变,他什么都没听见!
——曹棺,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见我,会不会忘记我?
曹棺泪流满面,看着天上的血树繁华,桃花朵朵,有如诗言明艳的笑脸,嗄声道:“诗言,曹棺没有忘记诗言,求求你,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曹棺!”
——曹棺,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见我,会不会不来找我?
有血树明暗,曹棺泪水合着血水,望着桃花中嫣然浅笑却带分忧愁的诗言,哀求道:“诗言,曹棺来找你了,求求你,不要再躲起来好不好?”
地狱之门裂开的那一刻,他曹棺就听到了诗言的呼唤。
一定是这里了!
他跳了下来,想都没有再想。
这是诗言说的地方,是他一直苦苦寻觅的地方,诗言一定会在这里等他,有血树、有桃花、有巨鼠,有诗言曾经说的一切一切,但唯独没有诗言。
——曹棺,有朝一日,你若是不见我,会不会找不到我?
曹棺垂头望着地上亮晶晶几行字,仿佛望着诗言有如雾流的泪眼。
云在水中水行船,花在心中心在岸。
纵明千古兴衰事,难忘桃花三月天。
——曹棺,你会找到我的,是不是?
泪水悲伤如雨,曹棺手指尖轻轻触摸那满是血泪的话语,不知何时早就心碎片片。
——诗言,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蠢,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任凭泪水倾泄而下,曹棺跪在地上,嘶声叫道:“诗言,曹棺没有忘记你,诗言,曹棺来找你了,可是曹棺蠢到根本不知道你的爱,蠢到从来都对你的心意视而不见,蠢到这些年来才找到这里,曹棺从未求过诗言什么,但今日只求诗言告诉曹棺——曹棺该如何再找得到诗言?”
泪水滂沱,滴落在晶亮的字上,一闪一闪的泛着三月雨后桃花般的光泽……
明媚、清幽,纵有着吐芳盛开时的傲然,却也有着无人陪伴的孤单。
.(未完待续。)
第137节 香现
暗境中血树闪亮,寂静一片,唯余曹棺有些疯狂的嘶吼之声。
桃花盛开,封土无言。
有点点花瓣如同当年的誓言,也如诗言,空中飞舞而下,等曹棺伸手去抓时,花瓣旋到旁处,曹棺早就泣不能言。
许久的功夫,曹棺终于停止了嘶喊,就那么孤零零的跪在那里,望着不远处的土堆,低声道:“诗言不在了。”
单飞始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听到个不完整的故事,但见到了完整的曹棺,见其这般说,终于接道:“是的,她不在了。”
“她或许是走了。”曹棺又道,充血的双眸只是望着那个坟堆。
他纵是天下无双的摸金妙手,可对眼前这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坟堆,却不敢伸手去挖。
不挖开,还有分希望。
挖开后,只怕遇到更深的绝望。
单飞亦是看着坟堆,许久才道:“是的,她或许是走了。”
“那么……诗言,她还活着?”曹棺声音有分激动道。
单飞默然半晌,终于道:“可能还活着。”他从不是残忍到打破别人最后一点希望的人,可没想到这句话竟让曹棺霍然站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喝道:“你撒谎!”
曹棺双眸满是愤怒道:“诗言若是活着,她就一定会在这里等我,她若在这里等我,就绝不会听到我到来后,不出来见我。你我都知道……这坟里一定就是诗言,她到死都在等我,到死都没有等到我,到死还念着我有没有忘记她,到死还念着我!”
双眸如火,却有眼泪一滴滴的顺着悲伤的脸流下,曹棺嗄声道:“单飞。你早知道这点,可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单飞看着那张满是哀伤的脸,半晌才道:“如果我说错了,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
曹棺一怔。
许久的功夫,曹棺缓缓松开了双手,一步步的退后,一直退到血树前,茫然四望良久,突然道:“走吧。”
单飞微愕。不解道:“去哪里?”
“这附近一定会有个瀑布。”曹棺自语道。
单飞心中错愕,暗想这种天坑环境自成生态系统,也就是有地下独有的生态链,看如今的规模,有地下暗河甚至有瀑布都不稀奇,可曹棺为何会知道?
是诗言说给曹棺听的?
单飞脑海转过这个念头时,见曹棺才走了几步,突然止步道:“烦劳你帮我摘下三根桃枝下来。”
感觉曹棺到了这里古里古怪,可知道他做事必定有他的用意。单飞并不推辞,从树上摘了三根枝条递给曹棺道:“这些够了?”
曹棺点点头,将两根枝条揣入怀中,却将第三根还给单飞。“你带在身上。”
单飞微有不解,还是将枝条随身插好。
曹棺并不过多解释,看了一眼桃花林前溪水道:“顺着溪水走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有些踉跄的沿着岸边向前走去。
见水跟走。遇山而回,寻花则拜,可保平安?
单飞脑海中突然想起卜涣说的话来。暗想曹棺走的路线和卜涣暗合,曹棺是从诗言那里知道这个地方的环境,那卜涣呢?
扭头向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单飞暗自摇摇头,跟随曹棺顺溪水方向而去。
溪水边不时有血树照路,蒸蒸热气腾腾而起,给暗境带来分朦胧之意。不多时,溪水竟有旁支来汇,河道宽阔许多。
曹棺只是踉跄行路,足足一炷香后,前方突有水声隆隆,单飞早有预料,可再行片刻,就见前方霍然开阔,亮光闪烁,还是微吃了一惊。
前方水流已见湍急,不知有多少暗流溪水齐齐汇聚于此,一直向前方奔腾而去。
水势如此急迫,再走过去不远,肯定有条瀑布汹涌而下。
单飞只感觉溪水带来的热气已然消散,随之而来的就是近瀑布前那种入骨的寒气,见曹棺还在前行,单飞才待开口阻拦,就见曹棺终于停下来,举步就要迈进急流。
一把抓住曹棺,单飞喝道:“三爷,这水已经很急,而且不浅,你……”
曹棺只是看着前方道:“你看到那面的血树了吗?”
单飞早望见溪流夹杂的岸边岩石旁,有数十棵血树正亮,皱眉道:“你要去那里?”
曹棺点点头。
单飞知道曹棺必定有他的目的,四下打量眼,伸手一指道:“那面溪流很浅,我们可绕路过去,不用冒险。”
曹棺喃喃道:“是的,诗言不会像我这么笨,她要去那里,肯定会找个浅点的河流渡过。”涩然笑笑,曹棺点头跟着单飞渡过浅流,终于到了那些血树之前。
水声轰鸣,寒气迫来。
单飞忍不住向百溪汇聚的地方望过去,虽然仍旧看不到瀑布,但早可想到瀑布的气势,暗想这里已经是地下很深所在,那瀑布这般奔流,难道要通往十八层地狱吗?
回过头来,见曹棺已经蹲了下来,看着岸边的地面。
这里泥岩混杂,倒有不少圆滑、大小相若的黑白鹅卵石铺着。
单飞一看到鹅卵石摆放的均匀,暗想寻常河道、岸边都会有鹅卵石,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这里的鹅卵石这般摆放,肯定不是天然。
是诗言铺的?
单飞转过这念头时,见曹棺只是看着一个地方,眼帘似湿,忍不住顺着曹棺的目光望过去。
那里亦是铺着鹅卵石,只是在黑色的鹅卵石中,有圈白色的鹅卵石竟围成心形的图案。
曹棺望着那心形的图案,泪水忍不住又盈上了眼眶。
血树幽幽,照那图案朦胧,空中似乎又回荡起诗言银铃般的笑声。
——曹棺,你说你很会找东西是不是?
那时候的他,风发意气,闻言只是道——这天底下,没有我曹棺找不到的东西。
——那我藏起个东西。看你能不能找到。
桃花下那如桃花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忙碌,终于让等得不耐的他转身去找,他几乎一眼就看到诗言藏东西的所在。
白色石头围成心形的地方,有黑石掩盖。
——曹棺,你好厉害,为什么每次我藏的东西,你都能找到?
——诗言,你每次都是这么藏,我想找不到都难。难道……你不能换个方式?
桃树下那天真的少女盈盈笑语——我只怕换了方式,你再也无法找到。
泪水点滴落下。
曹棺一步步走到那心形的图案前,缓缓跪了下来,并不着急拨开黑色的鹅卵石,手指只是缓缓触摸着那白色的鹅卵石,有如触摸着诗言那无暇的脸颊。
——诗言,曹棺真的很蠢,蠢到从来对所得都觉得理所当然;诗言,曹棺真的很蠢。蠢到对你的心意从来视而不见;诗言,曹棺的很蠢,蠢到你离开后十数年,才真正明白你的一颗心。只是求求你。给很蠢的曹棺一次改过的机会,你换种方式藏的东西,曹棺真的如你所料,许多年都没找到。
泪水一滴滴落在鹅卵石上。曹棺缓缓的挪开了那黑色的鹅卵石。
有尺长的匣子赫然现在了眼前!
单飞心头一跳。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从许都赶到洛阳,从山上穿到地下。不少人甚至毛儿都没有看到,就死在路途,他本以为三香遥不可及,但一见那长匣的尺寸,立即想到这里难道装的就是……三香?
诗言埋下的三香?究竟会有怎样玄奇的作用?
单飞虽然对长生什么的都抱保留态度,但蓦地见三香出现,还是忍不住心中激荡。
曹棺未看单飞,他甚至没有去开匣子,只是将匣子抱在怀中,似在抱着失去的诗言,许久的功夫,曹棺才道:“单飞,谢谢你。”
单飞终于问道:“这匣子里面,难道就是什么三香?”
“我不知道。”曹棺摇摇头,涩然道:“我没奢望是什么三香,只要是无间,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若见无间,死而无怨?
单飞脑海中崩出这八个字的时候,心中微震。
曹棺不是费尽心力要找什么长生香,为什么突然会变成无间?
难道无间如此玄奇,连长生香都是无法比上?
鬼丰当初就说让他活着来见无间,他是随口所言,还是真有料想?
脑海中思绪繁沓,单飞不等多问,就见曹棺放下了匣子,缓缓的开启……
血树幽亮下,照匣子中一根长香!
长香白色,拇指粗细,和寺庙拜佛所用的长香仿佛,可又和常见的佛香有分不同。
单飞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总感觉那白色的长香在血树的照耀下,通体流动着一种闪亮的色彩。
那种色彩,居然和马未来手中拎着的流年发出的光芒很有分相像。
曹棺一见那根白色的长香,眸光微亮,就算单飞都看得出来,曹棺的神色微有分喜意,更多的却是无边的哀伤。
“这是无间香。”曹棺低声道。
“不是长生香?”单飞反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长生香本是金色,异形香却是红色,只有无间香才是这种纯白的颜色。”
曹棺低声道:“单飞,马先生没有看错你,谢谢你一路帮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只是如今……”他眼中突然有了分决绝,从怀中掏出火石,一手就去取长匣中的那根长香。
单飞忍不住退后一步。
他从来没有和曹棺抢夺三香的念头,但见曹棺这种神色,下意识的感觉只要无间香燃起,肯定会有匪夷所思的现象出现。
火石上火星才闪。
有寒光陡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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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连环杀
单飞紧紧盯着曹棺的举动,见他手中火石光闪,心头剧烈一跳。听寒风袭来,几乎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曹棺。
就地一滚!
寒光几乎擦着单飞的后背而过,“夺夺”声响,钉在血树上。
单飞心中发寒,立即拉着曹棺躲在了血树之后。
若得无间,死而无憾!
他早听说过这句话,可做梦也没想到香还未燃,死神竟到!瞥见血树上那锐利的铁矢,单飞心头一沉。
有脚步声如狸猫般轻盈,但单飞清楚听见。他不等有什么反应,曹棺突然合上了匣子,拿着匣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缓缓道:“卢大人?”
单飞更凛,从树后走出,抬头望过去,见到对面不远的地上站着一人,脸若骷髅般,果然是卢洪。
卢洪身旁还有三人,一人拎着把加重的缳首刀,另外一人却是手持狼牙棒,均是当初在山腹溶洞中拦截阎行的发丘神将。
第三人个头不高,发育没有完全的模样,神色木然,赫然就是石来!
单飞瞥了眼树上的铁矢,又看了眼身前的四人,暗自凛然石来怎么会和卢洪在一起?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
曹棺手拿匣子,居然比单飞还要冷静,见卢洪嘴角带笑只是盯着他手上的盒子,曹棺缓缓道:“不知道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卢洪摸了把微秃的脑门,嘿然道:“曹三,枉我把你当作兄弟,你就是这么待我?”
“我怎么待你?”曹棺捏着盒子反问道。
卢洪叹口气道:“若不是石来告诉我,枉我发丘多年,竟不知道溶洞下居然另有洞天,曹三,你早知道这点……是不是?”
曹棺向石来望去。冷冷道:“是你告诉的卢大人?”
石来垂下头来,并未回答。
卢洪淡淡道:“曹三,你不能怪石来的,要是他才跟你的时候,我想他也不想这么做。那时候的曹三要什么有什么,谁肯叛你?”
曹棺竟没有半点怒容,只是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说不上一无所有,可也很让你的一帮手下失望。”卢洪叹口气道:“你一直在找什么三香,你可以不顾自身的死活,可你的手下还要为退路考虑一下。”
顿了片刻。见曹棺居然神色平静,卢洪微有奇怪,十分戒备,还是道:“溶洞要塌时,我一入巨棺的时候,就感觉有分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曹棺嘲笑道:“是不是觉得丢下我——你这个称呼多年的兄弟,有些过意不去?”
他显然是讥讽卢洪的惶惶离去,招呼也不打一个。
卢洪脸也不红,又摸摸秃头笑道:“这些年来。曹三就算身体不好,可也从来没有让谁照顾过,兄弟我自然不用越俎代庖。”
看了单飞一眼,卢洪缓缓道:“我知道曹三或许是个不要命的人。但这些年来,也没谁要了曹三的命,你留在这里,肯定有你的打算。而不会凭白去死。”
“卢大人果然很了解我。”曹棺缓缓点头道。
“那是自然。”
卢洪大笑起来,可一双眼只是看着曹棺的双手——左手的盒子、右手贴在腰间。
“我既然这么了解曹三你,见石来进来。自然问了几句。”卢洪伸手一拍石来的肩膀,“我对他说了,只要他和老夫合作,绝对不会亏待他。”
单飞心中一沉,暗想石来得曹棺信任,这一路来虽是诸多隐瞒,但总感觉此人不差,难道真的为了前途出卖了曹棺?
石来仍旧垂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卢洪笑道:“石来不愧是你曹三最得力的手下,终于告诉老夫,据他所知,溶洞下别有洞天,你曹三就是要去那里看看。兄弟一听,当然急的不得了,只怕帮不上曹三你的忙。”
曹棺终于皱了下眉头,“看来老天开了眼,还能让你过来帮忙?”
卢洪明白曹棺的讽刺意思,哈哈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妙。不过不是老天开眼,而是土地神开了眼,曹三你千算万算,算准溶洞塌了,谁都跟不过来,却没想到这次土地神脾气特别大,不止给你曹棺开出一条路来,还给我们也开出一条路来。你们应该看到那个卜涣了,他就是从那条路下来的。”
单飞心中一凛,暗想卜涣难道不是自己摔下来的,而是卢洪扔下来探路的?
卢洪继续道:“不过老夫当然不能像卜涣那么匆忙,下来还是慢了几步,这次真的是老天开眼,幸好听到你曹三鬼哭狼嚎的叫着什么诗言……”
“你住口!”曹棺突然截断道:“你不要提诗言,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
他一直客客气气的,哪怕卢洪张口曹三、闭口曹三的,也是没什么不满,但这一刻说的却是极为愤怒。
卢洪从未见曹棺如此模样,心中微寒,转瞬笑道:“不叫就不叫,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曹三你叫什么,不过总算让兄弟找到了你。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单飞暗自皱眉,心道自己当初见卜涣摔落,就隐约感觉不安,看来这个卢洪心狠手辣,先扔下了卜涣,然后想办法带人坠下来,之后就是一路跟过来,他和曹棺都在留意三香所在,哪里想到后面还跟着几个阴魂不散的人物。
“我觉得你还是要说两句。”曹棺听卢洪不再提及诗言,竟然很快平静下来,“你一来就给了我两矢,难道是觉得我聋了听不见,这才改用别的招呼方式?”
卢洪微笑道:“曹三,多年的兄弟,你总不认为我想杀了你?”
“难道不是吗?”曹棺反问道。
“我若想杀了你,方才就不止两枝铁矢了。”卢洪摇头道。
“或许你只怕射坏我手上的长生香?”曹棺淡淡道。
单飞心中微动,暗想曹棺方才说这香是无间香,为何又改口长生香?
卢洪目光微闪,含笑道:“曹三,你这么说。实在让兄弟太过伤心了。兄弟和你为司空携手做事这多年,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
曹棺凝望卢洪半晌,“你觉得我该如何信你?”
卢洪双目余光仍不离开曹棺的双手,缓缓道:“这长生香是为司空所求,可兄弟我方才却看到曹三你想用用?”
见曹棺沉默无言,卢洪沉声道:“只要你把匣子给兄弟,兄弟什么都不会向司空说的。”
“包括长生香的事情?”曹棺淡淡道。
卢洪似是怔了下。
曹洪缓缓道:“这些年来,我曹棺自认没有对不起卢大人,也很少再和卢大人争什么,卢大人如今功成名就。就算留在手上的珠宝恐怕都够用上几辈子了。”
卢洪脸色微沉。
他们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都是为曹操做事,挖坟倒斗极少空手,名义上当然为了军需所用,但经手截留一事自然心照不宣。
“兄弟我不信曹三你什么都不留。”卢洪微吸了一口气道。
曹棺笑笑,“人不为己,世情难逢。但我感觉你卢大人益发的贪心,只怕你要了这长生香后,又想要曹棺的性命。”
卢洪叹息道:“曹三,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疑神疑鬼。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怎么会要你的性命,要不要我对天发誓?”
他本是随意一说,见曹棺只是盯着他不语。卢洪扬声道:“那我卢洪对天发誓,取长生香只为司空,更绝无加害曹棺之心。若违此诺,不得好死!”
话音落地。卢洪盯着曹棺道:“兄弟都这样了,难道曹三你还不信我?”
曹棺看了卢洪许久,缓缓道:“既然如此。长生香给你。”
众人均是一怔。
单飞只想卢洪这种人立誓不过是个牙疼咒,曹棺说的不错,只要香一到手,卢洪很可能就杀曹棺!
脸皮已破,卢洪怎会不考虑曹棺会对他算计?
既然如此,曹棺自然留香在手才是道理,更何况——这香是诗言留给曹棺的,曹棺就算命都不要,肯定也不会将香交给别人!
可曹棺偏偏手一挥,已将匣子扔了出去!
匣子在半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向卢洪飞去。
血树明耀,卢洪脸色微变。他的确如曹棺所言,这些年早就积累珠宝难数,但人就是如此,没钱时求钱、有钱时求权,等有了钱权后,能如尧舜般为世人尽心的不太常见,益发贪婪的反倒是屡见不鲜。
权利巅峰,再求成仙。
这本是千古循环的一个怪圈,从不因流年而有丝毫改变,秦皇汉武都是如此,卢洪自然也不例外——他若得到长生香,当然不会交给曹操。
谁不想长生不老!
他迫石来说出真相,虽知地缝开启,也可能随时会合,但心想曹棺既然敢进,肯定会留有退路。
一念及此,他心中火热,立即命两个发丘中郎将镇守天坑入口,却带着另外两个高手连同石来坠绳而下。
他只射出两矢,倒不是心慈手软,实在怕曹棺临死会毁去长生香,那大伙可是一拍两散,谁都得不到好处。
本想慢慢诱骗曹棺交出长生香,可卢洪又知道可能不大,他卢洪老辣,曹棺更是人精,正寻思间,他却没想到曹棺会将装长生香的匣子丢了出来?
其中有诈?
卢洪脑海心思如电,没接匣子,反倒退后一步。
“嗖”的声响。
有一寒光蓦地从暗夜击出,倏然到了匣子前,只是一卷,竟将匣子取了回去。
是阎行!
单飞一见那链子枪出,第一个念头立即就是阎行竟然也来了,这人如此胆壮,居然亦敢到了地下。
众人脸上色变,扭头望去,果见阎行一枪出手取了长生香后再不停留,早已飞身纵起,同时还有闲暇开启下匣子。
匣子开启。
“嗤”的一声。
血树明光下,有一物向阎行咽喉倏然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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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三心二意
阎行大惊。
他身为韩遂帐下高手,如今地位已在韩遂手下八将之上,他能有这般地位,靠的不但是过人的武力,还有常人难及的头脑。
七星坟竟然是个陷阱?
若是常人见曹棺、卢洪这般埋伏,肯定觉得这不过是个陷阱,再加溶洞要坍塌,能有逃命的机会,当然要逃命。
可阎行不同。
曹棺、卢洪没有道理千里迢迢赶到洛阳布下这个陷阱,他们肯定也和他阎行一样要寻三香。
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在的地方,绝不仅仅是陷阱,还有宝藏!
他一念及此,立即和同伴回转,不但找到了天坑入口,还击杀了两个发丘神将。
发丘神将固然不差,但比起他阎行,究竟还是不如,更何况——他还有个最得力的同伴。是同伴,而非手下!
见到天坑入口的绳索,阎行立即让同伴留守,自己坠绳而下。
富贵险中求,绝境可求生。
事实不出他所料,天坑内光怪陆离,让他也是叹为观止,更是心中振奋,奇异之地必有奇异之事,他亦听到了曹棺的嚎叫,循声而至,未见到曹棺,却见到了卢洪和他的手下。
他只要跟着卢洪就好。
果不其然,卢洪找到了曹棺,曹棺找到了长生香,听到二人交谈,阎行立即知道所来不虚,他静静的如同藏在暗中的豹子般等待着机会。
他等得起,他很希望曹棺、卢洪拼的两败俱伤,他更看好卢洪一方能胜,他也在等卢洪胜出那一刻出手!
可他也没想到曹棺居然将装长生香的匣子扔给了卢洪!
曹棺会服软?曹棺究竟什么用意?他怕了卢洪,想和卢洪联手,那他阎行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改变只在刹那。
阎行出手,一枪就抢回匣子,隔衣开启了匣子。他是个谨慎的人,他甚至考虑到曹棺会在匣子上下毒。
可他没有想到匣子中竟然射出一箭!
这匣子曹棺方才不是开过?
阎行做梦也没想到开过的匣子还有机关,但在小箭射及咽喉前还能身躯一仰,小箭几乎沿着他的鼻尖飞过,阎行不喜反惊,他肩头一疼。
匣子中居然另有一枝箭无声无息的射出,正中他的肩头。
落地时,血流不止,阎行脸色铁青,但动也未动。只因为那持刀和拿狼牙棒之人早就将他一前一后的抵住。
有掌声响起,卢洪抚掌笑道:“曹三就是曹三,一个匣子就差点要了关中阎行的性命。”他笑容满面,可心中暗惊,他也没想到这匣子竟然如此古怪,方才曹棺不是开过?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但匣子一到阎行的手中,卢洪的手下立即转移了目标。
阎行还能看了那匣子一眼,脸色终冷。
匣子除了发出那两箭外,竟然是空的。
眼见持刀和拿狼牙棒之人就要上前一步。阎行眼珠一转,甩手就将匣子向曹棺扔了过去,低喝道:“卢大人,你找错人了。匣子是空的!”
匣子空中带风,呼啸向曹棺飞去。
单飞一皱眉,伸手抓住匣子,退后一步。
众人都是怔了下。
阎行愤怒出手。这匣子绝不好接,谁都没有想到单飞竟然能够接住。可单飞接住,匣子盒盖抖开。
众人愣住。
匣子果然如阎行所言。空空如也!
里面的香去了哪里?
卢洪脸色微变,立即眼神示意两个手下看住曹棺,自己却是斜走两步,向树后望去——如今只有一种情况,曹棺方才躲在树后,将长生香藏在树后,拎着空匣子走了出来。
这个曹三,老奸巨猾至极,他想用个空匣子骗老子。
可他实在幼稚些,这种把戏怎么能持久?
卢洪几乎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转到树后目光只是一扫,再次怔住,树后亦没香,但似有什么东西在燃,树后闪着微弱的光芒。
心中凛然,卢洪立即退后两步,掩住了鼻息,低喝道:“曹三,你点燃了什么?”
不会是长生香!
曹棺不可能点了长生香自己走出来,卢洪虽不知道长生香的用法,但知道绝不会有这种用法,曹棺没有这种好心让所有人长生。
“你猜?”曹棺淡淡道。
那两个发丘神将不由脸上色变,向曹棺逼近一步。
血树迷离,血树照耀下的曹棺看起来更有分诡异,见那两个发丘神将上前,曹棺叹口气道:“你们何苦送死?”
那两个发丘神将均是一颤。
他们不归曹棺管辖,一直听命卢洪,可却知道曹棺绝不虚言。
卢洪要钱,曹棺要命!
这句话在他们之间暗中流传了很久,可这些年来,曹棺渐渐弱势,甚至出门都要坐轿子,看起来虚弱不堪,众人早就有分淡忘了这句话。
曹棺淡淡又道:“卢大人,相逢一场,如果你不逼石来,我也不想杀你!”转望阎行道:“我也不想杀你。”
卢洪心中大寒。
阎行亦是脸色一变,他中了一箭,却没有离开,这里和溶洞中不同,他虽负伤,但那不过是皮肉伤……陡然间感觉头脑一沉,阎行一颗心亦沉了下去。
箭伤不重,但箭上有问题!
曹棺看着脸色剧变的卢洪,叹口气道:“卢大人,我和你的交情绝不会有方才那么多。”
这是什么意思?
卢洪想不明白时,就听曹棺继续道:“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在等一等。”
等什么?
众人不等发问时,倏然色变,扭头向身后望去。
远方的暗境中,贴近地面处,竟然现出无数绿幽幽的眼睛。
单飞只感觉脚后跟都有些发凉,他当然知道那些是什么,可他实在不明白曹棺怎么能把那些巨鼠招了过来。
手持缳首刀那人蓦地大喝一声,空中纵起。一刀向曹棺劈来。
他已感觉有些不对。
曹棺无声无息的下了什么迷药?
要立即拿下曹棺换取解药,哪怕不要什么长生香!
他想的极好,不想才到半空,石来突然一声爆喝,飞身而出,早有数点寒光向拿缳首刀那人射去。
单飞同时出手。
一扬手,三矢齐飞,取的亦是扑来那人。
手持缳首刀那人本奔曹棺,不想石来出手,单飞合击。半空中闷哼一声,居然能挥刀格挡下石来和单飞射来的所有的铁矢,还能顺手一刀,劈向扑来的石来。
火花四溅。
“嗡”的一声。
曹棺突然一拍腰间,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铁矢从他周身飞了出来,直射半空那人。
手持缳首刀那人心中一惊,爆喝声中空中倒翻而出,等再落在地上时,周身血涌。身上被铁矢插满,如同刺猬一样,晃了两晃,颓然倒地。
手持狼牙棒之人本要上前。见状腿一软,心更惊,就听卢洪叫了声,“石来。你敢背叛我,你不要命了。”
卢洪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突然向前冲去。
手持狼牙棒之人和阎行亦是同时向前冲去。
他们不得不冲。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对面那些目光绿幽幽的巨鼠早就汹涌奔来,直向卢洪、阎行和手持狼牙棒那人冲去。
汹涌澎拜!
单飞也是头皮发麻,转身要逃,见曹棺竟然动也不动的望着他,转念之间,失声道:“桃花?”
曹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枝桃花枝丢给了石来,石来伸手接过,神色却有分异样。
巨鼠从三人身边经过时,并不攻击,亦不停留,只是蜂拥的向卢洪等人逃命的方向追去。
不多时,那方瀑布有爆喝,有闷哼,还有惨叫,转瞬之间,尽数融入瀑布轰隆声中。
单飞暗自心惊。
桃花对巨鼠克制,他们只有两人,曹棺却让他取了三根桃树枝,难道算准石来亦会回来?早就预防有分意外?
曹棺在树后燃了不知什么东西,一方面能让卢洪等人昏迷,一方面还能召唤巨鼠过来?
这些是诗言教他的?
卢洪等人本有机会一拼,可身中迷香,又清楚巨鼠犀利,知道唯一的机会就是在瀑布那里。
跳进瀑布还有机会活下来,留下来只有被巨鼠啃咬的命!
单飞一直以为曹棺甚至有点弱不经风,哪里想到曹棺早就算好了太多事情,甚至没有动手,竟然让卢洪、阎行等人投入瀑布之中。
瀑布如此气势,落下去活命机会多大?
曹棺似乎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弯腰将匣子缓缓捡了起来,合上再次打开。
一根白色的长香霍然出现在箱中。
香是无间。
“这个匣子叫做三心二意箱,后来叫做诚意箱。”曹棺喃喃道,环望四周的血树,泪眼朦胧。
——曹棺,为什么这个匣子叫做三心二意箱?
——诗言,因为这匣子共有三层,正常开启会射出两枝弩箭,用力开启会看到空层,只有特殊的手法开启,才能看到真正藏起的东西。
——那应该叫做诚意箱才对。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那你可不可以送给我,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你必须诚心才能看到,嘻嘻。
缓缓坐下来,曹棺抚摸着那匣子,望向石来道:“你还是来了。”
“三爷。”石来跪了下来,眼中有泪道,“我……”
他话不等说完,脸色陡变,突然向半空扑了过去。
曹棺脸色亦变,因为不知何时,一人飘然而下,一剑刺出,箱子早就飞到了半空。
血树流彩,照得来人剑如电,发如墨,那一刻虽是出剑,但让人看起来只如空中曼舞,美的惊心动魄。
单飞一见那人,失声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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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无怨无间
单飞虽然在从许都出发之前就料到这官倒的行程绝不简单,可他实在没想到这行程挑战竟然如007真特么-棒得一般。
张角想要的三香竟然有如此多人觊觎。
幸好他不是真特么-棒得,曹棺才是。
曹棺不是要找三香,看来只是要找诗言,但诗言竟然和三香有关,曹棺实在怕鬼丰在后,这才故作迷阵埋下陷阱。
不但他单飞、张辽、荀奇等人被一股脑的隐瞒,不然也不会像傻狍子一样的找龙脉、找天璇位,就算是阎行、孙轻、戴斗笠的,甚至卢洪那帮人都在曹棺的盘算之中。
结果鬼丰未来,卢洪却来了。
卢洪虽然对曹棺一口一个兄弟的自称,可他显然不如曹棺了解他。早在卜涣掉下来的时候,曹棺就预防到卢洪这些人会来,不然他也不会让单飞摘下三根桃枝。卢洪自以为知道的多,但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过曹棺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曹棺对这里如此了解,显然是通过诗言。
他在阁楼这些年,想过太多太多,可他亦如单飞般,从未想到过这里突然出来个蒙面的女人。
出剑那人赫然就是单飞在山洞避雨见到的那个女子。
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单飞一时想不明白,曹棺亦是神色一震,但见那女子飘然上了血树后,反倒冷漠下来,他知道这不是诗言。
曹棺一眼就能认出诗言,就算诗言蒙着面。那女子虽和诗言般飘逸,但绝对不是诗言。
石来见匣子被蒙面女子抢走,怒吼一声就要跃到树上,曹棺突道:“等等。”石来一怔,就听那蒙面女子叱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拿了这个匣子?”
所有人都是一怔。
单飞一听那女子的口气,心中就感觉有分异样。这女子语气中有些不解困惑,更多的却是愤怒,女子仿佛将这里当作她自己家一样,女子竟知道这里有个匣子。
曹棺脸色微改,径直道:“你认得诗言?”
他经验老道,当然如单飞一般判断对方的语气,不过他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一点,这女子应该不是从地裂进入的天坑。
诗言也不是!
他虽然知道山腹之下还有天坑,但始终找不到入口所在,一度甚至怀疑这里究竟是否是诗言说的地方。直到地气震动那一刻才下了决定。
他已经等不起。
蒙面女子一听“诗言”两字时似怔了下,反问道:“你是曹……”她没有说完,似在等着曹棺的回答。
曹棺见状,声音微哑道:“我是曹棺!”
蒙面女子竟然收剑,黑白分明的眸子从石来、单飞身上掠过,看着单飞道:“你姓单?”
“姑娘真的好记性。”单飞舒了口气,他听出女子语气中敌意大减。
石来也终于认出这女子赫然是他在山洞所见,暗自错愕。
“你是曹棺?”蒙面女子一扬手中的匣子,见曹棺再次点头。点头道:“这匣子我师父说了,只能被一人拿走。”
你师父?诗言?
曹棺似怔了下,好像从未想到过诗言竟然会收个徒弟。在他眼中,诗言一直弱不经风的样子。
顿了片刻。见曹棺神色紧张,却丝毫没有要抢的意思,蒙面女子道:“能拿走匣子的那人,就叫曹棺。”
曹棺并没有喜出望外。嗄声道:“你师父……在……在……”他心怀最后一分期待,想问却是不敢。
蒙面女子道:“你没有看到她的坟墓吗?她曾留言给你。”
曹棺身躯晃了晃,那一刻就如被抽空全身的血液一般。
单飞本对那坟墓存有怀疑。但一见曹棺如此,心生怜悯。
蒙面女子却似乎没什么伤感,只是道:“对了,师父让我见到曹棺后,问他一句话。”
“你说。”曹棺只感觉血树迷离,尽是泪滴,仿佛听着另外一个自己在说话。
“师父希望问你——她从未后悔遇到曹棺,那曹棺你呢?”蒙面女子认真道。
曹棺似是笑笑,只是笑容带着无尽的悲哀,“曹棺后悔过。”
所有人怔住。
蒙面女子听到这个答案后,似也有分意外,半晌才反问道:“为什么?”
曹棺喃喃道:“曹棺后悔没有早懂得诗言。”他只说这一句,心中大痛,突然想到——若是诗言从未遇到曹棺,诗言会不会永远都如桃花三月天里那初见的灿烂?
结局已定,那如果可能的话,那曹棺是否要选择此生不见诗言?
不见只是为了诗言!
见那蒙面女子只是不语,曹棺问道:“诗言想听到曹棺什么答案?”他不知道诗言最后问这句话的含义,亦不知道回答是否让诗言喜欢,可无论喜欢讨厌,诗言终究再也不见。
一念及此,曹棺心中又痛,就听蒙面女子道:“师父说无论曹棺说什么,只要他要找个盒子,就一定给他。”
顿了片刻,见曹棺眼中有泪的模样,蒙面女子道:“好了,我问完了,匣子给你。”她一甩手,匣子已向曹棺抛了过去。
石来一直盯着那女子,见状飞扑而上,一把抓住了匣子,并没有立即交给曹棺,反倒退后了几步。
单飞脸色微变。
他和石来其实没认识几天,只想曹棺信任的人,自然值得他信任,但这一路来,石来显然对他和张辽很有些隐瞒。
单飞知道一切后,并未动怒。
他算是挂号摸金校尉,张辽更是体制之外,很多事情上面不告诉你,只是因为觉得你还不够资格罢了。
兄弟是兄弟,但某些时候,也没有办法全盘托出。
可石来引来了卢洪。
这也是受曹棺所托?
单飞不清楚内情,但见曹棺将桃花枝丢一根给石来,就认为曹棺和石来之间还有分默契,可石来拿了匣子后。并没有立即交给曹棺,那究竟有几个意思?
曹棺本是神色恍惚,见状向石来望过去,招手道:“把匣子给我。”
石来又退后两步。
曹棺却未上前,只是皱眉道:“怎地?”
石来突然跪倒在地,握紧那匣子,眼中突然有泪水涌现,“三爷,石来可不可以说一句话。”
曹棺望着石来,许久才道:“你鼻尖红赤。想必是中了卢洪的酒糟蛊,卢洪这些年下蛊的本事没什么长进,他不知道这种蛊你自己都可解开,卢洪反倒想用此要挟你背叛我,倒有点可笑。”
石来嗄声道:“石来就算解不开蛊毒,可自从被三爷拾来带在身边的那一天起,就从未有想过背叛三爷。石来一切听三爷的吩咐,三爷说要是卢洪威胁石来,石来自己解决不了。就带他下来见三爷,三爷自会解决。”
曹棺看着石来许久,眼中有分欣慰道:“你做的很好。”
“可石来带卢洪下来不但是受他的要挟,还是想再看三爷一眼。”石来泣声道:“石来实在舍不得三爷。”
单飞暗自皱眉。心道若得无间、死而无怨,张宝一句话说出无间香的神奇,曹棺得到算是得偿心愿,怎么听石来这么说。反倒像给曹棺送终一样?
曹棺淡淡道:“你可记得我将你捡来后对你说的第一句话?”
石来用力点头道:“石来记得——三爷当初让石来答应三爷,此生做男人做的事情。”
曹棺笑笑,“既然如此。你今天就不该这般。”
石来紧紧握着那匣子,嗄声道:“三爷,石来此生从不忤逆三爷的话,但今天只想求三爷一件事……三爷,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你能不能……”
“不能!”
曹棺斩钉截铁道,见石来眼中泪下,曹棺眼中亦有分不舍,只是轻叹一口气道:“石来,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我累了。”
缓缓伸手从石来手上取下了匣子,曹棺轻轻开启,取出里面那根白色无间。转望单飞,曹棺轻叹道:“单飞,石来交给你,我的那帮兄弟交给你,烦劳你帮我照顾一下,你没有让我失望,没有让马先生失望,肯定也不会让我的兄弟们失望,只盼你和曹宁儿不要像我……”
他说到这里,蓦地止住,只是摇头笑笑。
单飞一怔,琢磨着曹棺话中的用意。
曹棺也不过多解释,拍拍石来的头顶,喃喃道:“石来,你很好,可是每人终究要做自己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不然活着做什么?”
拿着那根无间香,曹棺缓步向血树下走去,等到了树旁后这才转身望向单飞道:“我现在才明白马先生为何一定要你跟我来。”
我不明白。
单飞暗想曹棺既然策划好所有的事情,他单飞来不来的,好像并没什么两样?
“他只是看出了我的怕。”
曹棺喃喃道:“他知道我很怕,他让你来陪我,说你一定能够帮我,我就信了他的话。”
单飞若有所悟。
“谢谢你陪我前来。”
曹棺微笑道:“曹棺一生做事任性,对也好,错也罢,但求行事痛快,但直到今日才明白……”
环望血树流光,曹棺喃喃道:“痴迷红尘数十年,看破生死看破棺;纵明勾心斗角事,怎比桃花三月天?”
眼中有分雾气,嘴角却带分笑意。
曹棺看了手上的无间香一眼,喃喃道:“若得无间,死而无怨。诗言,谢谢你给愚蠢的曹棺一次机会。”
抬头望向落泪的石来,困惑的单飞,曹棺微笑道:“今日得了无间,总要做场无怨的事情。单飞,你听,诗言又在叫我了。”
他伸手向空中一指,单飞忍不住顺着曹棺所指望过去,只见血树似亮,暗境唯有瀑布声隆。
突闻香气袭来,单飞眼眸余光只望见曹棺那个方向有火光一闪,心中微颤,扭头望了过去,脸色遽变。
他霍然上前一步,一颗心颤抖不休,似乎还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白香一点就燃,消失不见,只留点点余烬伴着一枝桃枝从空中落下。
香气缭绕,血树闪耀。
可不见的不止是无间!
曹棺在那香燃尽的一刹那,竟随无间香一起消失不见!
.(未完待续。)
第141节 奇怪的文字
单飞想过无间香的太多神奇,可做梦也没想到无间香竟会让一个人活生生的消失。
曹棺去了哪里?
见石来只是落泪,单飞冲到了他身旁喝道:“三爷呢?”
曹棺当然不是用了很神奇的身法,而是的确随无间香燃尽时消失不见,这香……怎么会和女修之棺一样神奇?
不过还有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女修之棺未让他整个人到了这里,可无间香却让整个曹棺消失了!
“我不知道。”石来摇头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单飞急迫道,他知道这世上若有一人知道曹棺去了哪里,肯定就是石来。
他方才不解石来为何像给曹棺送终一样,但现在终于明白石来是为了什么——难道说石来知道曹棺再也不会回来,才是如此不舍?
石来只是望着燃香灰烬落下的地方,许久才道:“那你知道梁孝王去了哪里?”
单飞心中一颤,脑海中隐约捕捉到点概念。
良久,单飞涩然道:“你是说,卜邑给梁孝王求来的不是长生香,而是无间香?”
梁孝王和王后墓室不见后,他曾和曹棺有过诸多猜测,但感觉曹棺总有分淡漠失望的样子,现在想来,难道说曹棺早知道梁孝王是用无间香消失,而不是长生,曹棺这才来找无间。
梁孝王去了哪里?
曹棺为什么一定要以梁孝王的方式消失?他究竟要去哪里?曹棺没有死?曹棺能回来吗?梁孝王呢?
单飞那一刻思绪繁沓,正在琢磨的时候,就见石来向曹棺消失的地方叩了三个头,然后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枝桃枝,递给了单飞。
“嗯?”单飞不明白石来的意思。
石来嘴一努,看了眼还在血树上的蒙面女子道:“你把这枝条给她。”
“做什么?”单飞不解道。
“三爷用的迷香是从醉人树上提炼的,闻了多少对身体有害。”石来解释道:“他燃了迷香,是为了降低卢洪、阎行一帮人的能力。再用巨鼠取胜。他给你桃枝的时候,已经在上面下了解药,因此你我无事,可那女子没有,我看三爷对她很是客气,不想她麻烦。”
单飞暗自骇异,从未想到曹棺不声不吭,手段竟然如此诡异,他虽是考古学家,见识不少。但若论这种手段,不要说比曹棺,就算比石来都是远远不如。
知道石来的意思,单飞叫道:“姑娘……你能不能下来?”
蒙面女子轻盈落下道:“做什么?”
“送给你。”单飞举起桃枝,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蒙面女子看了单飞半晌,转望桃枝道:“你见到每个女人都喜欢问她名姓,而且送她桃枝吗?”
“嗯……这是我那里一种常见的礼节。”单飞支吾道。
他初见这女子时,只感觉她有些冷漠的不近人情,再见的时候。却觉得她这性格多半是环境养成。
如果这女子和诗言一直呆在这种环境里,能说话的除了巨鼠就是血树,你怎么能指望她懂得世故?
蒙面女子终于接过桃枝,突然道:“你送我解药为什么不说出来。反倒说谎,难道你们男人总喜欢骗人吗?”
单飞一怔,见石来扭过头去不语,单飞才发现这小子看起来孩子一样。却是个人精,总将棘手的问题交给他来解决。
尴尬一笑,单飞道:“原来姑娘耳朵这么灵。在下失敬。三爷不是有意下药,姑娘不过是赶上而已。”
见那蒙面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是盯着他,单飞暗自心虚,岔开话题道:“石来,三爷他……”
“出去再说。”石来低声道。他又向曹棺消失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一拉单飞向来路走去。
单飞见石来眉头紧锁,显然有着很多的心事,倒真想和他说个痛快,走了半晌,单飞感觉到什么,回头望过去,见那蒙面女子竟然跟过来,不由道:“姑娘有事?”
他如曹棺一般想法,这女人如果和师父诗言都住在这里,这里肯定会有另外的通道。
只是通道肯定异常隐秘,就算曹棺这种人物都是找不出来。
蒙面女子点点头道:“我想看看你们从哪里出去。”
为什么?
你这种人还知道送客?
单飞知道蒙面女子绝不会这么想,可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还背着剑,最好还是礼貌一些才是上策。
任由那蒙面女子跟在后面,走了不知许久,那棵最大的血树已然在望,单飞一见,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看到卜涣了吗?”
石来反问道:“你为他包扎的伤口?”见单飞只是点下头,石来低声道:“他恐怕不行了,卢洪心狠手辣,抓住他,就将他从上面直接扔下来试试此间的深浅,那么高摔下来,我感觉他内脏都碎了。”
单飞心中黯然,走到血树近前,只见一条长绳从上垂下,堪堪到了血树半腰才尽,暗想发丘中郎将就是工具齐全,想必他们翻山越岭的,攀岩的绳子必不可少。
低头望下去,就见卜涣只是垂着头躺在树下,单飞心中恻然,伸手去摸他的鼻息,感觉他进气少,出气更少,皱眉道:“无论如何,总是要把他带出去看看。”
石来心中暗想,单飞倒斗高明,可为人多少有些心软,三爷要是看到卜涣这样,知道带出去也是死,肯定不会是单飞这般作法。
不过三爷临走前,显然是让单飞接手摸金校尉一事,石来不知道三爷具体的安排,但知道这件事肯定要经曹司空、赵达同意才行。
不过就算曹司空、赵达不同意,他石来受三爷的恩情,也知道三爷的意思,早将单飞当作领头来看。
听单飞这么说,石来道:“那我背他上去。”
“我来就好。”单飞见石来听他的主意,心中高兴,才要去将卜涣拉起来绑在身上。却被卜涣一把抓住了手腕。
单飞微惊,见卜涣睁开眼睛,颇有迷茫之意,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
“不用了。”卜涣看清是单飞,嘴角有分涩然的笑,“我不行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单飞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微酸。
他见惯了生死,可见到有人这般模样。还是难免伤感,就见卜涣挣扎下,突然将一件东西塞到他的手上,虚弱道:“送给你。”
单飞只感觉入手柔软,低头望过去,发现手上竟然是团羊皮,“这……”单飞抖开看了眼,暗想七星坟都不用找了,因为他们就在北极星位上。卜涣又给他一块羊皮做什么?
卜氏的坟墓?
可看了眼,单飞就知道不对,他见过一块卜氏墓葬的羊皮卷,明显和这块不同。这块不是图,上面竟写满了古怪的文字。
单飞从甲骨到篆书,从隶书到行楷都有研究,就算楔形字也有研究。但这上面的文字,他竟然从未见过。
这究竟记录了什么?
单飞心中奇怪,可见卜涣有进气没出气的。并未追问什么。无论秘密是什么,他从不在将死的人面前逼问东西。
这本是他的原则。
“你知道吗,我来到这里……本来……本来就只想看看。”卜涣断断续续道。
单飞只是“嗯”了声,听卜涣虚弱又道:“我在谷中,其实有些事儿没有说完。”
虽感觉这时候无论再说什么,好像都是没什么作用,毕竟曹棺消失了,无间香消失了,看来一切不过是卜邑当年在这儿求了无间香,然后送给梁孝王,之后卜邑一直觉得这里的人有神通,才葬了七星指路之坟,想从仙人这里沾点光。
能拥有无间香的,不要说卜邑,就算单飞想想,都感觉这人匪夷所思。
可是……不会再有无间了?
单飞望着卜涣,低声道:“你想托我做什么事情?”他看得出来,卜涣眼中带分渴望。
卜涣缓缓摇头,只是道:“那晚我在树上,听到许多人惨叫着往外冲来……借着火把的光芒,其实……”
顿了许久,卜涣的眼中突然有了分悔恨,终于道:“其实我爹就在那里,我看得到那些巨鼠跳在他身上疯狂的撕咬。”
单飞心中一颤,回想当初的惨状,蓦然明白了一切。
“我爹也看到了我。”
卜涣喃喃道:“他一直看着我,一直向我招着手,我知道他是要我救他。”泪水一滴顺着满是血渍的脸颊流淌,卜涣声音中满是悔意,“可我不敢,我只知道跳下树、头也不回的逃了,一直逃到了关中。”
眼眸中满是失落,卜涣道:“我是个懦夫,我什么都不敢做,可我这些年每天都睡不好觉,我终于找到了阎行,我还是不敢一个人来,我过来……只想看看。”
单飞感觉卜涣的手掌有分发紧,反握住他的手掌,就听他虚弱道:“我只想对爹爹说声对不起,你说他能不能听得见?”
“能的,一定能听得见。”单飞沉声道。
卜涣眼中突然有了分神采,目光越过单飞,看着头顶斑斓的血树,“那他会不会原谅我?”
“当然。”
单飞看着卜涣满是渴望的一张脸,鼻梁微酸,肯定道:“他从来没有怪你,你那时不过还是个孩子,我猜他当年招手不是让你救他,而是让你快些逃的。每个父母,都是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想子女平安,他只想让你快点离开,怎么会让你犯险?”
“真的?”卜涣眼眸微亮。
单飞还待再说什么,陡然住了声,因为卜涣手掌已然松开,头颅无力的歪了下来,只是眼角有泪滴滑落,融化了凝固在脸上的血渍,流过微扬的嘴角,在血树的照耀下,多少有分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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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空中惊魂
单飞伸手轻轻合上卜涣的眼帘,这才缓缓站起,回头望去,就见石来看着他,眼中带分尊敬,蒙面女子似想说些什么,突然抬头向上望去,“糟糕,你们难道是从上面下来的?”
石来、单飞不明白蒙面女子说的糟糕是什么意思,石来点点头,“当初地裂开启了这里,我们是从上方下来的。”
蒙面女子蹙了下眉头,低声道:“糟糕。”
“怎地?”单飞话才出口,心中一颤,因为上空竟传来隆隆声响。
石来脸色亦变,“不好,我们要立即出去。”
山腹地气外冒,时而爆炸引发地震,这一日看起来益发的频繁。
卢洪为求长生香,亦认为曹棺敢下,必然有曹棺的退路,他却没有想到曹棺离开的方式如此别致。
石来却早已料到,可他自幼饿的奄奄一息时被曹棺捡来养大,曹棺教他武功盗墓,在他心中,曹棺本来就是亦师亦父,他带卢洪下来时,只想再见曹棺一面,根本没有考虑再上去的事情。
如今曹棺不见,石来知道曹棺说的意思,暗想一切都要等带单飞离开这里后再做打算,可若是他们来时通道也是崩塌,那他们不是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石来话音未落,蒙面女子已道:“我要上去看看。”她身法极为飘逸,只是脚尖一点一荡,人已到了血树之上,再一凌空翻身,竟沿着血树枝条冉冉而上。
单飞、石来互望一眼,都没想到这女子如此高明的身法,可均想无论这女子为什么说糟糕,他们总要上去再说。
单飞身形一纵,手脚并用,很快到了树上。
他这些日子来别的本事没有见涨。可自感不但耳目灵敏,身躯亦是益发的轻灵。上到树干,单飞回头才要提醒石来跟上,脸色蓦地巨变,叫道:“小心!”
石来本要纵身上树,仰望到单飞惊骇之色,心中一沉,不等去看,就感觉身后有厉风一道袭来。
想也不想,石来就地一滚。已然到了血树之侧,一抬腕,一支铁矢反射了回去。
铁矢击空。
有黑影一声怪啸,倏然前窜避过了铁矢,一掌抓在血树枝干上,五指竟似入了枝干,有血红汁液飞溅,而那黑影手腕用力,整个人已冲天而起。
石来脸色剧变。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急叫道:“小心!是卢洪!”
他话音才起,那黑影早就冲天而起,竟和单飞来了个照面。
血树明耀。照那人骷髅般发乌的一张脸,微亮的脑门,有些充血的一双眼。
单飞心中打了个突,亦是难以置信自己所见。
那人赫然就是卢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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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洪不是掉下了瀑布。怎么会来到这里?他怎么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手,甚至可说是强悍的武功?
单飞一见卢洪如此这般,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在丁家村外见到的那个山魈。
卢洪变成了山魈?巨形鼠?变异?
几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单飞见卢洪目露凶光,几乎想也不想,翻身向上,同时一抬腕,三矢齐发!
叮叮叮!
铁矢虽快,卢洪动作看起来比铁矢还要快上几分,只是一抬腕,铁矢尽数击在他的腕间,跌落了下来。
单飞心中一沉,不敢相信卢洪竟然和山魈一样,居然刀枪不入。
“他有玄铁护腕。”石来奋力窜起叫道。
话音未落,卢洪已经怪叫一声,树枝上纵起,五指如勾,霍然向单飞咽喉抓到。
只见那五指黑黝黝的发亮,上面的指甲不知道很久没有修剪还是后长出来,竟然和山魈很有分类似。
单飞想都不想,身形反倒,已从树枝跌落,顺势一抓,又勾住另外一根枝条。
他这种躲避的方法再简单不过,但若是几天前,没有敏锐的眼力,更加灵活的身手,他还真不敢这么去做。
卢洪一把抓空,却不停留,只是抬头向上望了眼,狂啸声中,纵身跃起,一把竟抓住了空中垂落的绳索。
“小心!”
这次是单飞、石来异口同声的提醒。
他们倒不是担心卢洪,而是担心那蒙面女子,只因为那个蒙面女子早就沿着绳索上攀,已到了绳索中段。
卢洪后发,但是速度竟然骇人听闻,手足并用,空中竟然只是拉下绳索,身形就能窜起近丈,几次腾越,居然到了蒙面女子之下。
单飞、石来互望一眼,都是心中骇然,不知道卢洪怎么蓦地变得这般犀利。
“下去!”
蒙面女子见卢洪追来,眸中略有惊诧,但想都不想,反手拔剑,半空一剑就劈了下来。
卢洪伸手刚要抓住蒙面女子的脚踝,见状一声怒吼,双臂一封。
当!
有火光四溅。
卢洪身形下跌,但双脚一盘,竟然牢牢的勾住了绳索。
蒙面女子一剑砍中卢洪的手腕,长剑反弹而起,却不慌乱,反倒借势上窜,转眼间又上了丈许。
单飞、石来见状,心中为蒙面女子如此灵动的身手叫好,可下一刻的功夫,均是面色惨变。
蒙面女子一窜之际,人已离上方裂处的洞口不远,眼看下一刻的功夫,就要到了洞口之上。
凭她的武功,只要守住洞口,任凭卢洪变的如何强悍,显然都是绝不畏惧,可她才要窜起之际。
绳索陡断!
空中似凝,单飞、石来见空中绳索似落未落的一刻,一颗心早沉了下来。
绳子怎么会断?
这可是发丘中郎将所系,绝对保险。
卢洪还在下方,上面如果是发丘中郎将把守,绝不会让绳子断裂,唯一的解释就是——发丘中郎将已然不在,上面竟有旁人斩落了绳索!
是谁?
蒙面女子手中绳索陡断,微有心惊,半空凝立刹那。娇叱声中,半空中竟看似不可能的翻身再跃,扑向了洞口。
卢洪已经半空跌落下来。
蒙面女子空中纵跃,堪堪到了洞口前,不过只差一臂距离,长剑疾刺而出,只要她一剑刺中洞壁,还可以借力腾挪,翻身上了洞口。
有刀光一闪。
一刀正劈中她的剑尖。
蒙面女子一怔,只隔着洞口看到里面那双幽冷的眼。
那一刀劈的极为致命。从上而下压下,蒙面女子无从借力,火光闪耀中,娇躯早从空中跌落!
卢洪先一步怪啸跌落,双手双脚空中乱抓不休,单飞石来见状,几乎毫不犹豫的一闪,就见卢洪闷哼一声,从树顶重重砸落。一直向树下滚落。
他不久前才这般摔下了卜涣,倒是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亦会重蹈覆辙。
单飞长吸气中,奋力一把抓住了绳索,爆喝声中。只感觉心脏欲炸,手掌发烫,但顾不得很多,奋力一扬。竟将绳索的一头扔的冲天而起。
“抓住!”
单飞叫道,却早就奋力纵起,抓住绳索的另一头。身形飞旋,竟将自己连绳带身体的绑在一棵树干之上。
石来没想到单飞这般气力,但早明白他的用意,奋力跳起,竟然踩在单飞所在的枝干上,只是一弹,半空跃起,手中竟拿个拍子模样的东西绞住了空中多余的绳索,不停的缠绕。
蒙面女子高空坠下,心中终于有分凛然,但见一头绳索飞天,听单飞所言,立即伸手抓住绳索,反缠纤腰之上。
身形坠落。
绳索急缩。
眼看那蒙面女子落下时,石来手一挥,那拍子连同一捆绳子早卡入树杈之间。
蒙面女子见状眸光微闪,明白单飞、石来在做什么,空中展身竟向旁斜落。
崩!
眼看她将将落到血树高度之半时,绳索陡然绷紧,可那下坠之力何等巨大,石来那拍子模样的东西倏然崩断,大力传到单飞身上时,单飞狂喝一声,运气周身抗拒,只感觉一口血都要喷了出来,浑身疼痛。
可蒙面女子急坠之势经两番缓冲后已然消解,再是轻轻一跃,安然落在了地上。
血树微光。
蒙面女子抬头望去,就见血树上被捆的单飞,眸光微亮,转瞬似又有了分骇异,话不多说,纵身到了树上,一剑向单飞劈来。
单飞没想到蒙面女子这般,脸色惊奇,却见剑尖从他身前而过,划断他身上的绳索。
蒙面女子一把拉住单飞的手喝道:“快走,来不及了。”
她带着单飞纵跃下树。
单飞不解这女子本来极为冷漠,为何突然变的有些焦灼,回头向石来望过去,叫道:“石兄跟来。”
石来饶是身经百战,但在这种情形下,亦是不知所然,见蒙面女子带单飞纵入前方,立即奋力跟随。
三人均是闷声奔行,不多时,前方瀑布声闻。
单飞一怔,没想到蒙面女子竟然又带他们回转到曹棺不见的地方。曹棺还是不见,那蒙面女子带他们来到这里做什么?
蒙面女子拉着单飞的手,脚步不停,一直冲到瀑布边缘。
有水花四溅。
单飞、石来见她止步,终于忍不住齐声道:“怎么了?”
“这地方要完了。”蒙面女子松开单飞的手掌,看着单飞道。
单飞见蒙面女子清澈的眼眸中带分难过,心中微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到血树黯了很多吗?”
蒙面女子道:“血树将灭,再不走的话,只怕永远走不出去了!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话。”她说的极为慎重,单飞心中一寒,回头望过去,就见身后那数十棵血树竟然黯淡无光起来。
“那怎么办?”单飞失声道。
他话音未落,做梦也没想到那蒙面女子突然出脚,一脚就将石来踢下了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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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神女有梦
石来千防万防,却也未想到过自己才对这蒙面女子施加援手,这女人竟然给了他一脚。猝不及防中,石来向瀑布下跌去。
单飞厉喝道:“你做什么?”
“从瀑布右侧跳下去,顺水而走,可出此境。”蒙面女子娇叱了一声。
半空中的石来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噗通”一声,已经掉入了瀑布之下,转眼不见了踪影。
单飞一怔。
他和曹棺、石来不同,他一进来的时候,对三香想的少,对出口在哪里想的绝对不少。他也想到曹棺会有后手,可见曹棺不见后,震骇之余又想了想,几乎想抽曹棺一记耳光。
你走了,我呢?
他从未见过这种神一样的对手,自我感觉自己却有着猪一样的队友。可他很快就开始另谋出路,埋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诗言能在这里,就不是在地震的时候才进来,这里一定另有出入口,只是隐蔽的就算摸金校尉都是无法发现。
听蒙面女子一说,单飞恍然中有分惊诧,难道这瀑布下方反倒是出口?这瀑布会流到哪里?
蒙面女子见单飞沉吟,却不如对石来一样给他一脚,只是道:“你记得,从右侧跳下去,不要逆水,顺其自然的漂走,一定能出了这里。”
“那你呢?”单飞反问道:“你不说血树灭了,这里的出口也会封了?”
天地造化,本是如此神奇。
单飞扭头望过去,见到血树这一刻又比方才黯了很多,暗道是水路改了,血树这才黯了,单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我……我还有事要做。”蒙面女子犹豫片刻。“你走吧。”
她并没有推单飞下水,只是转过身去,突然目光一闪喝道:“快走。”她声起剑出,一剑砍向暗处。
单飞一凛,就见到暗夜中一道黑影冲了出来,赫然竟是卢洪。
这家伙怎么这么命硬?
那么高摔下来竟然没有摔死。而且还是这般活蹦乱跳的?只是他一直闷不出声,难道是哑巴了?可见他举止,似乎神智还在?
单飞心下骇然,就见蒙面女子一剑劈出,卢洪只是一抬腕。
当的轻响。
蒙面女子一剑不等砍实,早就变砍为刺,直指卢洪的咽喉,不忘记回头看一眼道:“走啊!”
卢洪怪叫声中,身形一退。避开来剑,转瞬高高跳起,竟向单飞冲来。
单飞就地一滚,破天矢急按,又有三支铁矢飞了出去,可转瞬心中一沉。
破天矢已经用尽。
这铁矢一筒九矢,他一路搏杀,九支已尽。无暇重装,去了破天矢。他几乎什么都不是,可就算加上破天矢,竟也没有太大作用。
卢洪人虽看起来变异,但显然头脑仍在,竟料到单飞此招,手臂一挥。磕飞了铁矢,左手一扬,竟有一条锁链缠在了单飞的身上!
这家伙怎么和钢铁侠一样?
单飞听石来说卢洪手臂有什么玄铁,暗想这种人对自身防护自然极好,但卢洪以前武功显然不是高强。但这刻卢洪护腕加上好像开始变异的能力,竟然有如凶神恶煞一般。
眼见卢洪左手一拉,右手扬起。
单飞知道只要被他拉到近前,难免开膛破腹的后果,断喝声中,单飞只感觉全身血液一涌,毛发都要立了起来,用力向后一挣。
卢洪猝不及防,竟被他拉前了一步。
三人均静。
卢洪似乎也没想到单飞瘦弱的身躯竟有这般气力,突然咧嘴一笑,竟然松了手。
我擦!
你不按常理出牌啊。
单飞没想到这家伙变异了,居然还是如此狡诈,一步踏空,整个人已经跌了下去。
瀑布轰隆。
单飞没入黑暗前的那一刻,还能听到蒙面女子一声娇叱,竟然纵到瀑布之上,然后火光一闪。
有无边大水涌来。
那女子应该没事吧,这里是她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的。
单飞落水时只能这么自我安慰,还来得及长吸一口气,一直向下沉了下去。
从瀑布右侧跳下去,顺水而走,可出此境!
单飞想到蒙面女子交代的话时,混乱中有些发楞。
那个死卢洪好像把他拉到瀑布左边了,他是从瀑布左边掉下去的!
蒙面女子特意强调了要从瀑布右侧跳下,那从左侧跳下会有什么结果?瀑布下的水面会有不同选择?
他一念及此,脑袋发大,就感觉不等他上升时,水中有股力量将他蓦的一扯。那股力量来的极为古怪,他几乎没什么抗拒的余地,就被那股力量带的团团直转。
我去!
不是顺流,不是逆流,这是涡流!
单飞暗自叫苦时,就感觉那股涡流益发的洪大,带得他在水里如同要飞起来一样,不知在水中转了多久,单飞就要翻白眼之际,感觉到身子一冲,脑袋好像撞在个硬硬的东西上,随之觉得钟鼓齐鸣,金星乱冒,倏然晕了过去。
不知许久的功夫,单飞缓缓挣开眼睛,只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一样,幸好胸口凉气仍下,后心热流仍上。
这得益他将那玉像和六壬盘贴身绑好的缘故,有用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藏。
闭上眼睛缓缓调息片刻,单飞感觉精力稍复,终于睁开眼睛看去,先望见一个青石顶,不是汉时空心砖,如果是古墓的话,应该是更早的年代。
单飞没有再分析下去,挣扎站起,这才发现身处一间石室内,石室中上悬颗夜明珠,照石室微亮。
瀑布底下还有墓?
单飞暗自叹气,感觉真的不虚此行,七星指路不但让他看到巨人棺、天坑洞、如今再下的瀑布底下居然还有人埋墓?
这用的功夫可能还是远不如秦始皇陵,但寻常的帝王陵墓若问夺天造化。都是不如这里。
挣扎坐了起来,单飞下意识自嘲道:“有人吗?”
他当然知道没人,这里有鬼的可能性绝对比有人大很多,不想他话音才落,就见前方有个人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单飞从下向上望去,就见到一滴滴水珠从那俏拔的身材流淌而下。再往上就是那修长的玉颈,黑发如墨,还有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定定的望着他。
单飞微有意外,“是你?”
那人竟然是那个蒙面女子。
“让你走,你怎么不走?”蒙面女子冷冷问道。
“你没事吧?”单飞反问一句,记得自己跌下来的时候,蒙面女子好像也到了瀑布之上,然后好像火光一闪。那个卢洪变异后。竟然很有本事的样子。
蒙面女子怔了下,“我没事。”
单飞挣扎站了起来,又问道:“这里是哪里?”
“死地。”蒙面女子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
单飞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女子或冷漠、或天真、或直率,但是绝不会撒谎。
“你怕了?”蒙面女子又问。
单飞“嗯”了声,见蒙面女子似楞了下,单飞笑道:“谁不怕死啊?可如果怕死就能不死的话,多怕怕也无妨。”
他挣扎站了起来。蒙面女子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突然道:“我师父说了。这里地气益发的震动频繁,等到血树要灭的时候,就让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但血树灭了,我们都没有能离开。”
单飞心头一沉,下意识道:“你师父。诗言?”
见蒙面女子沉默不语,单飞皱眉道:“可你师父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血树要地下水补给,地气震动会让地下水改道,出口是走水路,因此血树不亮就代表地下水有变?
单飞尝试用自己的所知来判断。可搞不懂诗言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然是师父的师父告诉她的。”蒙面女子理所当然道。
“那你师父的师父是谁?”单飞只怕蒙面女子绕口令一样的说下去,恐怕永远没有答案,不想蒙面女子只是道:“最早说出这个秘密的……是在隔壁。”
单飞一怔,吃惊道:“隔壁有人?”
“没有。”蒙面女子摇头道。
单飞不解,但见蒙面女子略有好笑的目光,终于缓缓向隔壁走去,这里空间竟然不小,隔壁顶上有数颗夜明珠镶嵌,将室中照的颇为明亮。
只是石室亦是空空荡荡,只有最尽头矗立个人高的玉像。
玉像霞光,有流彩飞扬。
单飞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玉像的流光,而是玉像如月牙般的一双眼眸,还有嘴角那轻轻一抹如新月般的哀愁。
脑海一震,有无数画像闪过,单飞突然感觉到全身无力,几乎就要跪了下来。
蒙面女子跟在单飞身后,并没有发现单飞的异样,只是道:“告诉我们秘密的就是她,你知道她是谁了?”
她多少有些俏皮的意思,感觉单飞想要刨根问底,直接丢给他个终极答案,她根本不认为单飞能知道这玉像是哪个。
不想单飞梦呓一样的说道:“我认得。”
“你认得?”蒙面女子略有讶异,转瞬道:“你怎么会认得?”
单飞上前一步,无力而又如梦般的看着那玉像,脑海闪过他永世难忘的那一幕。
他面对个玉棺。
玉棺流彩,玉棺中的女人也像流彩飞扬一样。
那绝对不是个女尸。
马王堆出土的女尸被世人说的和活人一样栩栩如生,可单飞知道不是那样,人死了就死了,尸体和活人绝不会一样。
但玉棺中的那女人就和活的一样,只如沉睡。
你感受得到她的明眸,感受得到她的嘴角那如新月般淡淡的哀愁。
他那时手触玉棺,如梦般的想去触摸玉棺下那张似在沉睡的脸庞,然后就被带到了现在这个朝代。
庄周化蝶,非蝶非我。那他单飞呢?是梦是幻?
单飞只是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玉像,嘴唇动动,宛若听着另外一个自己在说话——我知道、这是女修!
.(未完待续。)
第144 节 只能活一个
蒙面女子眼中闪过分讶异的光芒,显然没想到单飞居然一猜就中,半晌才道:“你以前见过这个玉像?”
单飞摇摇头。
“那你怎知道她是女修?”蒙面女子不解道。
“我见过……她的、尸体。”单飞缓缓道。
蒙面女子“哼”了声,显然不信的样子。
单飞知道蒙面女子很难相信这点,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人基本都会认为他是无稽之谈。
女修——秦本纪记载,秦之祖先,帝颛顼之孙女,玄鸟坠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
这是太史公司马迁的记载。
华夏二十四史第一史的《史记》都是如此记载,你说这是历史,还是奇幻?
后人很多因此质疑司马迁对于五帝记录的真实性,不过根据今人考古发现,却发现司马迁记录的五帝暗合考古发现。
邺城本女修之子大业始居之地,业本通邺,城因人而命名。
颛顼——华夏五帝之一,黄帝之孙,也算是华夏祖先之一。
单飞脑海闪过这些记录的时候,暗想女修距今近千年之久,他能看到女修的尸体都是让人匪夷所思,再从尸体认出玉像也就难免蒙面女子不信。
不过不想过多解释,单飞突然想起个问题,“你说是……女修告诉你们,这里血树将灭,通道断绝?”
“师父是这么说的。”蒙面女子回道。
得、又回到原先的循环了。
单飞暗自挠头,“你对女修知道多少?”
蒙面女子见单飞竟然能认出女修,多少有些错愕,顿了半晌才道:“不多。”
“怎么会?听起来你们好像是女修的传人?”单飞猜测道。
蒙面女子并未否认,只是反问道:“你对你祖先的事情了解多少?”
我对这个时代的老子是谁都不知道呢。
单飞倒感觉这女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暗想世上习俗就是如此,千百年来传承下来,后人很多早不知道本意何在。
呆呆看着那女修玉像许久。单飞突然心中一动,暗想若是摸这个玉像一下,会不会和触碰玉棺一样的效果?
回头望了蒙面女子一眼,瞥了眼她背的宝剑,单飞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这可是人家的先人。
男的还好说,关键是玉像美女,他若是这么做,蒙面女子不知会不会认为他很是变态?
“还不知道姑娘贵姓?”单飞感觉还是要先处好二人的关系再做其他打算。
“问这个做什么?”蒙面女子反问道。
单飞倒是一怔,半晌才道:“在下总算和姑娘相识一场,再说一直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你在这里说话。我不会认为你和鬼在说话。”
蒙面女子冷冷道:“如果你不和鬼说话的话,当然是和我在说话。人名本不过是为了区别,尊称贱称不过都是人在自找麻烦罢了。”
你不告诉我姓名就径直说好了。
单飞暗自叹口气,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肚子突然“咕噜”叫了声,单飞这才记得这段时间不是看杀人、就是被追杀,一直没有顾得上吃饭,“对了,你说这里出路断绝,那我们能不能回到瀑布之上?”
“若是能回到瀑布之上。我也不会说这里是死地了。”蒙面女子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单飞。
单飞心中一沉。
他本想诗言和这蒙面女子进出这里的通道是在瀑布之下,就算出外的通道断绝,但诺大个天坑,虽然深在地下。总能有出去的方法。
诺大的天坑,自成食物链,他相信要找到吃的也不应该算难,可他从未想到过。他们竟然连天坑都是无法回去。
“你的意思是?”单飞心中还存在最后一个希望。
“我们方才进来的入口都已被封死。”蒙面女子缓缓道:“我们从今往后,只能呆在几间石室内。”
单飞看着空荡的石室,肚子叫的益发厉害。面色终改。
“不过……我有两个消息要先告诉你。”蒙面女子道。
“一好一坏?”单飞没想到这女子也喜欢玩这个游戏。
“一个是坏的,一个更坏。”蒙面女子道。
单飞强笑道:“先说一个坏的听听。”
“我知道曹棺是挖墓高手,你可能也是。”蒙面女子应该是从师父那里得知曹棺的事情,“可是我在这里多年,知道我们如今的环境,这里是深在水下。”
单飞明白蒙面女子的意思。
在水下的墓室你要打洞,除非明白水面在哪里,能支撑到浮现在水面的那一刻,不然打个洞,水先灌进来,这时代又没什么氧气装备,只会死的更快。
“更坏的消息呢?”单飞还能保持镇静。
蒙面女子转身向外走去,“跟我来。”她出了此间,径直向对面的房间走去,单飞在幽幽的夜明珠照耀下,看到右手处竟还有个房间。
这里好像是十字形建筑,最少四间房,一间是他方才醒来的地方,空空荡荡,一间是放着个女修玉像。
单飞见两间石室都是近乎空荡,本来对要进的石室没什么期望,但才一进去,先闻到泥土的芳香,然后就见到所进石室居然极大,里面竟是泥土地面,地面长满了绿色的植物。
终于有些明白这里是水下,为何还能不缺氧。单飞叫声侥幸,就见蒙面女子蹲下来,伸玉手从泥土中挖出个地精模样的东西,用力抖抖泥土,然后又去单飞最先醒来的地方。
单飞伊始并没有留意,等见蒙面女子在地上推开个石板,将那东西放在石板槽下清洗后,才发现他来的石室设计颇为巧妙,竟能巧妙利用地下水冲刷器物。
那会不会有方便的地方?
单飞很是关心这点。
蒙面女子洗完那地精,用手掰开两半,递给单飞一半。
单飞伸手接过,咬了口,只感觉汁液丰富,口感清脆,很是不错,不由笑道:“没想到这里还有食物,这可算是个好消息。”
“这里的植物一年一长,如果节省点吃的话……我可以吃上一年。”蒙面女子道。
单飞一口差点咬到手指头上,入口的地精感觉也很有几分苦涩。
地精一年一长,蒙面女子如果节省的话,可以吃到地精再长。但加上他单飞,就绝对撑不到那时候。
蒙面女子见单飞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但住口不食,反问道:“你怎么不吃了?”
“我还不饿。”单飞笑容都有些涩然,许久的功夫,他终于明白蒙面女子为什么说这是个更坏的消息,缓缓递回那半块地精,单飞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将这东西给我的。”
蒙面女子只是看着单飞,终于接过那地精,良久才道:“我本来也想一剑杀了你。”
见单飞只是沉默,蒙面女子道:“你不恨我?”
单飞只是笑笑,“你把事实说出来,没有背后给我一剑,我已经很是感谢。”他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浑身乏力,缓缓的坐了下来。
蒙面女子也跟着坐了下来,但又将地精递给了单飞,“不过我改了主意了,你先吃了这个。”
她口气淡淡,但其中之意不容置疑。
单飞不解这女子究竟在想着什么,终于还是接过地精啃了口,听蒙面女子道:“我从小就和师父住在这里。听师父说,我是在一个下雨的清晨被她发现,因此……她给我起名叫做晨雨。”
单飞扭头望过去,就见晨雨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带了几分雾气。
如晨雨般的凄清美丽。
心中有些同情之意,单飞只是静静的倾听。
“我渐渐长大,师父又教了我武功,教我怎么在这里活下去。”晨雨低声道。
单飞见晨雨沉默下来,终于问了句,“你不怕?”
“怕什么?”晨雨反问道。
“这里有很多老鼠。”单飞叹口气道:“我一直觉得女人会对这些东西很怕。”
晨雨摇摇头,“我没觉得怕,因为师父一直说它们很可怜。”
单飞怔住,实在想不出老鼠和可怜有什么关系。
“它们变成如今的模样,是因为一场意外,而且它们变大后还咬死了不少人。”晨雨低声道。
单飞立即想到崖缝和山腹中的那些骸骨,暗想听晨雨这么说,好像不以变异为异,她对三香究竟知道多少?
不过感觉自己恐怕离死不远,除非能得到什么长生香,否则知道何用?单飞暗自叹口气。
“师父说,这些都是她的错。”晨雨道:“师父很不开心,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那些老鼠尽数聚在这里,师父说了,要不是因为她一定要呆在这里……”
单飞心中一动,追问道:“你师父为何一定要呆在这里?”
“她在等一个人。”晨雨道。
“她一直在这里等曹棺?”单飞暗想诗言心思很是不可捉摸,她宁可在等,而不去找曹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猜的无误,没想到晨雨摇头道:“她心中可能更希望曹棺找来,但她留在这里,本来是在等另外一人。”
单飞很是意外,不解道:“是谁?”
他那一刻想到了太多的答案,可没想到晨雨给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的答案。
“她在等你!”
.(未完待续。)
第145节 使命
单飞那一刻的表情可说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许久,单飞见晨雨没有半点改正的意思,终于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师父怎么可能等我?”
他根本不认识诗言,诗言认识的是曹棺,而且根据时间推算,诗言在这里的时候,他单飞恐怕才出生。
心中蓦地一动,单飞突然想到——诗言等的难道是巫灵的儿子?
这个听起来倒是有些可能,巫灵是巫女,诗言看起来也绝非等闲人物,但诗言等巫灵的儿子又做什么?
“我不开玩笑,我也从不撒谎。”晨雨看着单飞道:“其实……”顿了许久,晨雨才轻声道:“我也是在等你。”
单飞早就忘记了吃东西,心中的错愕实在是一波一波儿的。
他在那个时代可是个看起来要孤独一生的男人,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思,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颇有女人缘。
如仙一见面就对他抛媚眼,曹宁儿说喜欢他的时候,说实话,他也真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性格如此,他开始不想参与曹棺的事情,因为他清楚知道这种事情参与进来容易,但你想脱身就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和曹棺这些人一起做事,那基本就是脑袋别在腰带上。
事实也完全证明了他的判断,这次盗墓是很多人的生命终结,曹棺倒是不见了,石来如果落点好的话,应该也能活下去。可偏偏他一时心乱,不知道是否要对晨雨帮手,这才被卢洪逼到了这个绝境。
他对自己还能活几天并不乐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确定这个年代是否真实,甚至不知道自己去邺城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还是见证绝境的时刻。
之后呢。追忆梦中的现代,还是沉迷现在的存在?
他是个理智的人,能够抑制住荷尔蒙给他做决定,因此他虽然很感谢曹宁儿的喜欢,但他根本没做决定,他知道很多冲动时候做出的决定绝不会是什么好决定。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男人不太容易被女人喜欢。
就像他那个时代,理工男很难受到女人的喜欢一样。理工男太少浪漫,花费了太多时间在计算这个世界科学上,不解某些男人为何能博得女人的青睐。因为那些男人不需要计算这个现实的世界,只需要把计算用在猜测女人的心思上就够了。
目的不同,结果当然不同。
理工男不见得能赢得世界,但所谓的坏男人却受很多女人的喜欢,如果理工男能把用于研究的时间分一半出来研究女人,肯定更能受女人喜欢。
单飞对这个清楚的明白,但他还是不去计算,这其实也是性格使然,可他没想到到这个世界后。好像完全推翻了他的逻辑。
诗言在等他,晨雨也在等他?
当然不是喜欢他。
单飞很理智的意识到这点,终于道:“我感觉有些难以想象,我才知道尊师。也是才知道晨雨你……”
“你觉得我和师父呆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喜欢?”晨雨突然道。
单飞半晌才摇摇头,“应该不是吧。你们难道……有什么目的?”
晨雨点点头道:“我小时候,听师父讲过外边精彩的世界。本来很是期待,我就问师父为何不去外边去生活。师父说,我们本有个使命。”
“使命?”单飞皱了下眉头。
晨雨眼眸中似也有分困惑。终究只是道:“但师父却没有把是什么使命说下去,她过世前,更是对我说……最早在这里的前辈曾经说过,血树一灭,通路自绝。师父说她虽然不明白什么道理,但根据她的观察,发现这里的血树的确有黯淡的迹象,因此她告诉我,如果发现这点,就不用再坚持什么使命,离开就好。”
诗言不是个固执的人。
单飞心中暗想,还是忍不住道:“但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晨雨沉默许久才道:“师父说这些老鼠很可怜……”她这是第二次说这句话,望见单飞苦笑的模样,晨雨道:“这些老鼠本来不用呆在这种地方的,只是因为对人有危险了,师父才将它们聚在了这里。”
顿了片刻,晨雨道:“这世上都是如此,人们看到美的就会喜欢,看到丑的就会讨厌,如果老鼠它们不干扰我们,它们也可以自己活的很好是不是?就和人一样逍遥自在?”
见单飞仍旧不语,晨雨道:“你肯定觉得我说的很有问题。”
单飞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很同意你的话呢。”
晨雨反倒一怔,只是看着单飞的眼眸。
单飞真诚道:“这世上本是有人出现后,才出现所谓的美丑,其实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出现的时候,一切都是天然的存在。人的角度不同,认为美的,却不见得是对。就如老鼠看到我们时,我想第一感觉肯定是我们很危险,更和美没什么相关,因此攻击我们。”
他说了这些,实在是有感而发,因为地球上的人类虽然自诩万物之灵,但从来没有对地球上其他的生物表现出太多的善意,尤其是对那些干扰自身的生物,几乎都是毫不犹豫的致死。
但人类这些年岂止是干扰到别的生物?那简直是毁灭性的!
晨雨看了单飞许久,终于道:“你的想法倒和我师父很像呢。”
“我只是能说而已,却也很难做到忽视美丑还有那些巨鼠。”单飞笑着摇头道:“它们要攻击我的时候,我还是一定会出手,如果我真的饿的话,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还要吃了它们。”
“你最好不要吃它们,也不要被它们吃。”晨雨认真道。
单飞本是玩笑,见到晨雨如此,反倒有些困惑,“我当然不会让它们吃,但为什么不能吃它们?”
晨雨默然片刻,“那个追杀我们的怪人……”
“他叫卢洪。”单飞补充道。
“恩,是卢洪……”晨雨缓缓道:“他以前当然不是这样?”
单飞心中微凛,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听晨雨道:“我只怕他是被巨鼠咬了才变成那般模样!”
“难道卢洪会变得……像山魈一样?”单飞心中发寒。
“山魈?”
晨雨想了下,终究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变的那么古怪,但老鼠变得那么大,人被老鼠咬了,有时候也会变化的,我只是听师父说的。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变成这样,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
单飞心中有分温暖。
初见晨雨的时候,他只感觉这女人很是冷漠的不近人情,但一番交谈下来,才发现晨雨更多的是天真。
她有自己明辨世界的方法,对人也不像有什么恶念,冷漠或许不过是她的自我保护而已。
“你如果知道出去的道路,当初急着爬那绳子上去做什么?”单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晨雨道:“我只怕老鼠跑出去,可是……”低低叹口气,晨雨道:“我什么都挡不住了。”
单飞见晨雨很有些失落的样子,暗想这女子心倒真的不差,处在这种环境还在想着老鼠会不会跑出去害人,说不定还害怕老鼠害了它们自己。
“可是……我感觉你……你应该可以出去的。”单飞暗想晨雨武功绝对不低,不会像他那样失手,可为什么也会被困在这里?
“因为……因为……”晨雨纤眉蹙着,似在思考着极为困难的问题,“师父临终前,曾让我去昆仑山一趟。”
“做什么?”单飞不解道。
“她说让我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西王母。”晨雨道。
单飞如果不是还饿着肚子,几乎要笑了出来,他当然知道西王母,实际上西王母在很多世人眼中,等同于王母娘娘,也就是和玉皇大帝是夫妻。
实际上,玉皇大帝在中国道教上出现的时间远不如西王母。西王母最早出现的记录是在《山海经》中,因为居住在昆仑山,昆仑在中原之西,因此被称为西王母。
单飞从未想到过晨雨竟然去找这个神仙。
不过他终于只是道:“然后呢?”
晨雨看了他一眼,“我一路上看到了很多人,但还不如你呢,甚至不如那些巨鼠。”
单飞不知道这算是夸奖还是贬他,只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动物是逼不得已才杀害别的动物,可是我见到的很多人却是根本没什么理由就杀人。”晨雨道:“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很多人为什么比动物还要野蛮?”
见单飞保持沉默,晨雨也不再追问,继续道:“不过我没什么发现,回转到山洞时碰到了你,我当时没想到你也会到了这里。我总感觉有点不对……然后我还是决定到这里看看。”
单飞见晨雨方才说的痛快,这会儿少有的支吾,但不像隐瞒什么,只是像不理解什么的样子,缓缓道:“你到这里看什么?”
“你跟我来。”晨雨站起来,带单飞走进了第四间石室,那里亦和单飞在别的石室看到的仿佛,空空荡荡除了颗夜明珠照明外,没什么旁的东西。
可单飞一进去,眼睛就盯在了对面的石壁上。
揉揉眼,似乎不相信的样子,单飞上前一步,清晰看到石壁上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晨雨,带单飞去邺城见女修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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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最后的机会
字体纤细圆润,更像是女子的字体。
单飞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名字会在这里出现,一时讶然,半晌才道:“这难道是尊师写的?”这里除了诗言就是晨雨,他当然不认为是这里的石像写的。
晨雨只是点点头。
“什么时候写的?”单飞又问。
晨雨半晌才道:“应该是我离开这里去昆仑后。”
“应该?”单飞喃喃念了几遍,这才露出笑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方才说是你师父临终前,让你前往昆仑,你应该在安葬你师父后前往的昆仑。”
晨雨只是点点头。
单飞道:“这些字显然是你师父入葬前写的,但是你那时并未看到……”他这么推当然是正常逻辑,因为这些字绝对不会是诗言入土后写的,而且如果晨雨早见到这些文字,当初在石洞内听到他姓单,最少得有点表示。
没想到晨雨摇头道:“你说错了。这些字应该是我在安葬师父后出现的。”
单飞怔住。
晨雨接着道:“如果师父死前写了这些字,我临行前到过这里,曾经对所有的一切看了一遍,没有道理不注意这里的文字。”见单飞只是发呆,晨雨道:“我知道你困惑什么……”
“不错。”单飞只能叹气道:“我很高兴你能留意到这点。你的意思难道是……你安葬了师父,离开这里去昆仑后回转,然后发现你死去的师父给你留了一句话。”
你总不是认为你师父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给你留下这句话的吧?
单飞心中这么想,终究没有问出来,他不想对死者不敬。
晨雨看了单飞许久,“你不信我?”
单飞迟疑许久。“我不是不信你……”
我脑洞虽然不小,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让我能理解的理由啊?
你就算说你师父变成了粽子,从坟中出来,我都感觉可以接受,但单飞知道这种可能根本没有。
以他的眼光当然能够看出,坟堆已经堆了数年。而且再没有动过,他相信曹棺肯定也看得出来。
这是不容置疑的专业技术!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就像我很难相信你能见到女修的尸体后认出这里玉像的身份一样,”晨雨看着单飞道:“但我选择了相信你。”
为什么?
单飞心中微动,晨雨似看出他的疑问,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感觉你没有撒谎,只是有点难言之隐罢了,你在当初送我桃花枝的时候。也有类似的表情!”
单飞心中震了下,从未想到晨雨观察如此敏锐。
这个女人有着非同寻常的直觉。
“我从不撒谎。”晨雨道:“可我……实在也无法解释这点。”
单飞走近前摸了下石墙上的字体,然后看看手上,“这字是用一种地下白石写的,时间久了容易剥落变浅。”
可如今字只是微有变浅的地方,基本还很清晰。
这说明字体写的时间绝不会太久!
他其实也信晨雨的,说实话,他看女人也不少。很少看到晨雨这般清澈的根本没有什么渣滓的眼眸。
晨雨如果一直和诗言在一起,当然复杂不到哪里。更不可能用这么个不合逻辑的事情骗他,骗人是有目的的,晨雨骗他做什么?
那剩下的还有什么可能?
单飞想想就已经放弃,感觉到饿的胃痛,终于咬了口地精,看晨雨并未反对。单飞缓缓咀嚼着地精,半晌终道:“好吧,我们就认为这些字是你师父写的,但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带我看这些有什么用?”
我恐怕活不了几天。更不要说去邺城!
他不困惑这些人知道女修之棺,实际上这些人不知道才稀奇。可女修之棺还在邺城之下很深的地方,绝不是想见就见。
不过这些问题他根本没有再去想了,他怎么活着出去才最重要!
晨雨缓缓道:“如果没有师父在这里留言,我说不定会将你杀了。”见单飞并没有什么反应,晨雨道:“可现在不同了,师父说的话,我肯定要去做。”
单飞终于吃完手上的地精,许久才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方法?”
“我有。我们只有最后一个方法!”晨雨肯定的点头道。
你有脱困的好主意怎么不早说出来!
单飞精神一振,他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暗想只要晨雨说有方法,他没道理不去实现!
晨雨看单飞有分激动的样子,却没任何波澜,“但这个方法能活命的机会,实在不大。”
“总要说出来听听!”单飞坚持道。
晨雨默然看了单飞半晌,终于不再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块玉佩,走到石室入口旁,伸手将那玉佩按到石壁中!
并非晨雨手力极大,而是石壁中凹一块,玉佩一入其中,居然极为合缝,甚至发出轻微“啪”的一声响。
如果让单飞形容,那基本就是和磁石互相吸引一样。
石门无声无息的合拢!
单飞哑口无言,实在想不明白以前的人怎么做到这点。
实际上现代人对古代发生的很多事情和记录想不明白的多了,他也暂时无暇去想这点,只是不解晨雨为何会关上石门。
晨雨亦不解释,只是到了石门的对面,竟又拿出一块玉佩如法来做。
这好像是钥匙啊。
磁性锁一样的钥匙?
单飞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暗想钥匙肯定是开门关门,前方只是石壁,难道这里还是另有机关?
他才想到这里,陡然发觉周身一寒,倏然色变道:“不对,有水……”
有水声!而且就是在对面突然传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单飞不等再想什么,就看到前方突然有大水冲了过来!
他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在晨雨的控制下,还会出现这种变化,被那股大水一冲,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重重地撞在石壁上。
背心发痛,单飞应急反应不算不快,还来得及吸口长气,微闭眼眸,就见晨雨不知何时取了夜明珠照亮,外衣早去,竟似穿着泳衣一样的紧身衣,水中脚尖一点,一推单飞,将单飞推前的同时,她自己早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
单飞游泳技术当然不差,可见晨雨水中鱼一般的灵动,还是有些叹为观止,事到如今,他不知道晨雨要将他带到哪里,可他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
前冲不过十数米的光景,单飞陡然心中一沉。
有股涡流扯了过来。
那涡流之力竟然和他在掉入瀑布中仿佛,只是那时他如要飞起来,这时候却被扯了进去,涡流中本有向心、离心两种力道,水中涡流更是游泳者极为忌讳的地方。
单飞不想大水之中竟有这种古怪的涡流,被那涡流一带,根本没什么抗拒之力,倏然就钻了进入。
前方仍有水,亦有涡旋!
单飞只是隐约看到周围早非石壁,而更像海中玄奇世界,礁石林立,水泡翻涌,更远的前方幽幽暗暗,似乎有张大口不停的张吸,那股力量让他早就晕头转向。
心中有些惶急,单飞只感觉胸口发胀,知道气息已不够用,但却感觉外息断绝,体内的气息反倒在任督两脉中开始运转起来,竟让他能再坚持片刻。
卷入涡中,单飞根本不知晨雨的用意,只是竭力的挣扎,避免自己被拖入更深的前方,陡然意识到晨雨在做什么?单飞四下望去,就见晨雨离他颇远,水中圆转自若的模样,好像只是看着他。
你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怕我分你的食物,又不好一剑杀了我,这才让我在水中溺毙?
石室外怎么会有这种漩涡?
前方又是什么所在?
单飞意识不过一闪,正挣扎间,突然感觉一股力量冲来,无力抗拒,随着那股力量向前冲出,眼看一头就要撞在礁石之上。
只来得及稍转下身躯,单飞感觉肩头重重撞在礁石上,然后就感觉眼前一黑,再也不记得什么。
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晨雨在水中冲了过来。
许久的时光,单飞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去,发现自己竟然又到了从瀑布跌下来进入的石室,轻轻叹口气,单飞喃喃道:“晨雨,这就是你说的最后的机会?”
他知道晨雨会在的。如果不是晨雨的话,他绝对会死在水中,那他跌入左边的瀑布中,是不是若没有晨雨出手,他也来不到这里?
单飞想到这个念头的时候,缓缓撑着坐了起来,感觉手腕疼痛,低头望过去,就见手腕处有道红印,似乎被什么所勒。
没有细想,单飞看着不远处衣衫**如同水中捞出来的晨雨道:“谢谢你,两次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我只是在延缓你的死亡时间。”晨雨半晌才道:“方才那条路就是你能离开这里最后的机会。”
“那条路究竟有多远?”单飞许久才道。
“我不知道。”晨雨摇头道,“我只听师父说过,真正的高手能从那里出去。”
单飞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他听明白了晨雨的意思,晨雨也出不去。
晨雨是高手!
最少在他单飞眼中,晨雨的武功已经是极为高超,水中的技巧亦是如鱼一般,可如果晨雨也不知道路的尽头,那他单飞如何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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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天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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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不由得有些心灰,坐在地上喃喃道:“你其实不该救我。把食物留下来,你可以活下去。”
晨雨上前一步,清澈的眼眸凝望着单飞,“单飞,我要和你说三件事。”
“什么?”
“第一,这是师父吩咐的,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做到。”晨雨缓缓道。
单飞看着那女子虽还蒙着面,但一双眼眸中满是坚定之意,暗自叫声惭愧,“第二呢?”
“你不怕死,我其实也不怕的。”晨雨淡淡道:“活一百年和活半年在我看来,本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能完成师父的愿望,我活一天都不会埋怨什么。”
单飞凝望晨雨许久,终于吸了口长气,“那第三呢?”
“你如果不怕死,就不应怕什么挫败。”晨雨一字字道:“坚持下去吧,如今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晨雨说完后,竟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单飞坐在地上许久,从未想到过少经世事的女子说出的话居然比他这个成功人士还要透彻明白,暗自叫声惭愧,单飞缓缓坐着深吸几口气,起身走向晨雨所处的石室,见她盘膝坐着,采用竟是道家五心向天的坐姿。
何为五心向天?就是说人在盘坐的时候,双手掌心、脚心和头顶百会向天而坐,基本类似现代常说的双盘坐。
儒家对打坐没太多讲究,只求正坐以养浩然之气,而道家的五心向天的坐法和佛家的七支坐很是相似,而印度瑜伽、藏边密宗均有这种修持方法,如今经科学验证,这种打坐方法更能有效的收拢人体内散乱的气息。被当代不少有心之人采用。
单飞对这方面多少了解,见晨雨这般坐,心中微动,也是如她一般坐下来,缓缓闭上双眼,舌尖微抵上腭。
他连番的诡遇。突逢死境,两次昏迷得生,难免意气低落,可经晨雨几句话后,终于振作了精神。
人家不要命的帮你,你还能说些什么?
他坐了片刻,疲惫渐去,头脑突然灵活了很多,脑海中突然捕捉到一个方才的印象。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方才晨雨闭了一扇门,开启了另外一扇门,转瞬有大水冲进来……想到这里,单飞轻轻起身到了方才那个石室,发现除了些许的积水外,那个石室竟然没被大水弥漫。
石壁上的字迹淡了很多。
若是常人,一定觉得很难理解或者如做梦一般。单飞却知道不是这样,这里竟然如潜水艇排水仓一样的结构。
潜水艇是用仿生学原理。模仿水中鱼儿控制鱼漂般通过吸水、排水来控制升降,单飞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是这么个精巧结构。
谁能做到这点?
单飞好奇心起,摸遍了周身,他两番入了涡流,就和进入洗衣机的甩水桶一样,除了卜涣给他的那羊皮卷。玉符和六壬盘三件东西,其余都甩的干净。
暗叫糟糕,单飞伸手从怀中取出羊皮卷,展开看了眼,发现羊皮卷字迹也开始模糊。单飞叹口气,心道卜涣经历不少奇诡的事情,临终将羊皮卷交给他,肯定是觉得有些价值,被水一泡,字迹不清,这羊皮卷的秘密……
他才要将羊皮卷丢弃,突然怔了下,反转羊皮卷才发现羊皮背后竟然有红色的暗线显示,仔细看了半天,感觉羊皮卷背后绘制的好像是很复杂的秘道,上面还有几个圈圈和叉叉标注。
这是哪里的地形图?
单飞暗自皱眉,可终究没心思去研究,只是将它暂时放到旁的石室,终于从衣缝中摸出枚铜钱,单飞将六壬盘放在地上,用铜钱敲了下,仔细听了会儿回音,只感觉地下好像竟是有金属回声,不过不太确定。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单飞大皱眉头,可再无别的工具,有心去挖也是力有不及,再说……就算有工具,这地上铺的是厚重的青石,挖穿后万一有水涌进来怎么办?
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单飞再次坐了下来,这次却是专心的恢复体力。若是以前这般劳累,他多半许久回不过神来,不过如今倒很快感觉精力复苏,不多时,竟然静坐忘我。
不知多久的功夫,单飞突然睁开眼睛,虽不知坐了多久,却感觉神清气爽,一扫颓唐,见晨雨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前,只是静静看着他,单飞道:“我再去看看。”
晨雨眼中似有分期许,点点头,抛过一套黑色的衣物道:“换上,水中有用。我师父用的,你到时候只管看看能冲多远,我会带你回来再做打算。”
单飞接过展开看了眼,发现竟然是极为细滑的紧身衣,他也看不出紧身衣是什么做成,拿到手中感觉颇有弹性,而且极为坚韧,竟然和他穿的乌蚕丝甲类似。
他到旁的石室换了衣服回转时,晨雨早用玉佩封了门,同时也脱下外裳,穿着同样的紧身衣,露出修长挺拔的身材,只是仍旧蒙着脸,见单飞望过来,晨雨道:“你记得……顺水而生,逆水而进这几个字。”
单飞一怔,不等再说什么,就见晨雨开启了进水机关,有大水冲来。这一次单飞倒是早有准备,不用晨雨来带,早顺水势后退,到了石壁前脚尖一点,整个人已在水中窜了出去。
水中求生,当知水性,更重要的就是闭气时间的长短。
单飞听晨雨所言,早在琢磨晨雨的用意,等近涡流前突然有分领悟,倏然放松了身体,涡流一冲,他转了几转,竟然没有被涡流卷入,反倒荡了开去。
终于有些明白,单飞暗想如果这般的话,真的遇到海啸什么的漩涡,最好的方法就是应该抱着木板放松身体不要挣扎。很快就会到了漩涡边缘,如果挣扎的话,很容易越卷越深、葬身海底!
他明白这个道理后,感受涡流强度,想象涡流中心的所在,水中用力向涡流中心游去。急转数次,他已过了一个涡流。
心中微喜,知道涡流的习性后,单飞很快再到了上次撞晕的地方,只是这次却不是茫然无序,微微蓄力,再次向前如法冲去。
周身急震,只感觉浑身如同被牢牢压紧,单飞咬牙一冲。倏然竟过了那个漩涡,只是没想到才过急涡,前方突然有股更强的吸力传来。
他虽然有些防备,但那力气比他预期大了何止数倍,他一时间忘记方才领悟,早就身不由己的卷入涡流中,重重向礁石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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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醒来时,单飞老脸有些发热。看到又回到原来的石室,面前仍是晨雨。单飞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缓缓坐了下来。
晨雨亦不多言。
等坐醒后,单飞见身旁放了半块地精,知道是晨雨为他准备,心中突然有分温暖。暗想晨雨看似冷漠,说是奉师父之命,但他若不能找到涡流中的逃生之路冲出去,害死的不止是自己了。
晨雨和他不过见过两次,就将性命压注在他的身上!
一念及此。单飞连多余的念头都不再想,站起来默想方才的情况,琢磨着应对之法,体会着水中动荡之势,身形微旋配合水势,人早高高跃起。
“砰”的一声!
单飞撞的满眼金星,等半晌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脑袋撞在石室顶端,石室并不算低,他平时就算全力一跃,都不会跳到如此高度,没想到几经水势,竟然顺势高起。
摸着头顶,单飞心中微有振奋,暗想古代高手侠客当然不是凭空而来,他们能有高明的武功,除了被人传授,是不是也有这种与自然对抗领悟的修习法门?
他只是经历两次涡流后,就知道眼下的关键一是顺水,一是逆水,再看的就是对涡流之力的掌控还有闭气的能力。
一领悟这点,他再次静坐,这次却是主动闭气控制气息,只感觉气息在任脉督脉间川流不息,益发的有了感觉,等再从坐忘中清醒过来,单飞立即找晨雨再次尝试。
他本身性格极为坚韧,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上层看重,一领悟所有的技巧后,知道晨雨有这种身手,当年恐怕也是如此修习,更是教不了他更多,晨雨说的不错,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不知昼夜。
单飞入魔一样,不停的试水外冲,不停的昏迷回转、炼气、思索、琢磨涡流性质、琢磨水中的身形。
他睡的很少,却感觉自己一日精力强似一日,一口气闭住,竟比当初要久了十数倍之多,在石室纵跃时,身子益发的轻盈。平地去了涡流阻挡,他甚至可以一步就到了石室的另一头,感觉如果没有限制的话,只怕真的能飞一样。
心中激动,却也很有焦虑,单飞虽然尽力吃的少,晨雨吃的更少,可眼睁睁地看着石室的地精一日少似一日。他游的远,前方涡流力道更强,水中形势益发的复杂,永远没有尽头的模样。
若不是早听晨雨说过,有人从这里曾经出去过,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能坚持下去。
可既然有人做到,他当然不会放弃。
这一日,闭息良久,单飞缓缓站起时,见晨雨默然站在他身前。若是以往,晨雨不会多说什么,径直和他一块试水,但如今她却迟迟未将玉佩放入凹槽。
单飞心中突然有了不安,不解道:“怎么了?”
“你有一种奇怪的能力。”晨雨低声道:“你在水中气息支撑不住时,会自动闭住晕厥,因此少喝了很多水,我很容易将你带回,也才放心的让你尽力去探。当年我师父就是这么锻炼我的。”
单飞听晨雨所言,每次都是尽力前游,昏厥后被晨雨带回,听晨雨这么说,感激道:“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晨雨看了单飞良久,“可是……我恐怕很难再帮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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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逆转 (三更求推荐票)
单飞看着晨雨,知道这些日子若没有她的帮手,自己绝对活不过现在,听到她语气中有分焦急之意,反倒镇定道:“眼下究竟什么情况?”
晨雨轻声道:“当年我被师父收养后,师父就利用这种水势锻炼我的武功,只是经过这些年,我仍然没有游到路的尽头。”
单飞问道:“但终究有人游了出去,此人是谁?”
晨雨摇摇头,“我只是听师父说过,但我不知道。”顿了会儿,晨雨又道:“我这些日子也有几分进展,但你的进展远超过我,昨日的时候,我发现你或许还能再次前冲,但我已经没有把握将你平安带回来。”
单飞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道始终不能平复的勒痕。
他在涡流中前冲的时候,知道每次接近昏厥的时候,都是晨雨用一根红绳将他手腕拴住,然后带他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多了昏迷假死的能力,但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始终没有去想。
今天听晨雨一说,单飞心中暗想,自己只顾得前行,却不知道晨雨暗中带他回来多么的辛苦,一念及此,单飞笑道:“那你今天不用带我回转,我自己会清醒回来。”
只是向存有地精的石室望了眼,单飞心中有些忧虑,暗想如果地精能供两人吃半年的话,如今最少已过了四五个月的时光,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死活,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失败!他的成败还关系到晨雨的死活!
晨雨点点头,“那你小心一些。”
她说话间,再次封闭入口,开启水口,有大水冲来。
单飞知道时间紧迫,早有了准备。在水势冲来之时,顺水而退,回激时早是脚尖用力,人借水势如箭般射了出去。
他这次借的不但是脚尖之力,还有水势回激的动荡之力。
数月不眠不休的磨练,他如今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破了当初第一天的涡流的险境,感觉去势稍缓,单飞左手水中一拍,借涡流向心之力又破了第二层涡流阻拦。
“如鱼得水”四个字此刻用在他身上并不恰当。或许他此时此刻,已经如水一般。
他不过是水中一点,融入涡流、利用涡流、再次突破涡流的局限。
晨雨人在水中,看到前方的单飞水中前行几乎没什么停滞,秀眸中显然也有分讶然。这些日子来,她亲眼看到单飞从初见的笨拙到今日的炉火纯青,心中那一刻只是想——他或许真的能突破这里的涡流怪境,可是我呢?
单飞前游过程中,只感觉体内任督两脉气息益发的充盈。
这些日子来。他不但对水势之道领悟的深刻,体内气息竟也从先前的如点滴涓流、后如溪水、又如大河般汇聚起来。
如今他身体的气息早不止在任督二脉进行循环,不但向四肢十二经络灌注,而且开始遍布周身。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和百炼成钢仿佛。因为不停的在水中锤炼,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是活跃了很多。
思绪飞闪,单飞身形不停,很快到了昨日昏迷的涡流前。
感觉气息尚足。那就冲过眼前这涡流,再看看前方的情况!
这一刻绝对要保持清醒的回转!
不再犯险。
单飞转念之间,身形早感到涡流中两股力道冲来。一正一反。人在涡流中,多是抗拒不了这种正反混乱的力道,径直被扯入涡中,转眼间就会被甩的晕头转向,失去清醒。
这股涡流之力是天地间自然而然形成,更比他初见的涡流强悍不止百倍。
身子微缩,单飞那一刻竭力的收拢了四肢,然后水中再是一转,全身竟然螺旋般前行破了前方的涡流。
才一破涡流束缚,单飞立即放松全身,觉得查明前方的情况后,就要再从水涡反旋回来。
逆进顺退,这本是破涡的不二法则。
可他才一凝神的功夫,就感觉前方左右竟然有两股力道旋来。
双涡螺旋!
单飞心中微动,他这些日子在水中前行,感慨天地间无奇不有的时候,也留意到所处涡流本性都是单涡,但水中形势本来千差万别,不要说双涡,就算多涡激荡也是大有可能。
他早就设想到这种情况,碰到后精神振作时还是全身绷紧,感觉数股力道或压迫、或牵扯,挤压他周身,那一刻,他身体内气息竟也如涡流般动荡不休,不受控制般。
心中凛然,单飞还能保持冷静,知道这时候最忌讳手忙脚乱,那自然会被越扯越远,直到昏迷撞到礁石后一命呜呼。
立即放松了周身,感受水中顺势外延之力,单飞只感觉身体被重重一拉,再是外扯。
那种感觉快捷突然,若非他这些日子来不断领悟体会,细心摸索,绝对无法敏锐觉察水中这种混乱的力道。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身内的气息竟也顺着水势一拉一扯,然后整个身体的气息本如江河,那一刻却如百川入海奔腾起来。
气息飞下会阴,再转长强,那本是经络学说中任督相近的两处,只是正常情况下任脉归任脉,督脉归督脉,气息虽有连接交换,不过很是虚弱,但那一刻的功夫,任脉气息却从他身体任脉会阴汹涌而下,接督脉长强反转。
道家说的打通任督二脉?
单飞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时,就感觉已有分浑浊的体内气息为之一畅,而突如其来的汹涌热力急速沿着背脊而上,遍布背心,然后径直到了头顶。
似有雷声轰鸣。
那股热力直冲过头顶后并不间歇,从额头面门反下,经口清凉,顺身体前侧任脉再次磅礴而下。
数转之后,他体内浑浊之气竟然一干二净。
单飞心中那一刻狂喜非常,如今他早就精熟水性。可还有最大的难关就是不知前方究竟多远,而他的气息却已用尽,那时候无论如何,人终究和鱼不同,难免被憋死在水中。
但这一刻他却感觉内息竟然无穷无尽般,甚至不用呼吸般,那他还惧怕什么?想通这点后的他少了最大的顾忌,并不着急反冲出涡,只是放松四肢,感觉双涡带来的力道强弱。
浮浮沉沉。翻翻滚滚。
他正琢磨水中力道时,突然感觉身后有分异动,借余光一看,早见到晨雨水中窜来,手一挥,有红绳套住他的手腕。
晨雨以为他到了极限,有危险不能冲出去,这才冲进来救他?
单飞先惊后笑再是感动,才要向晨雨示意什么。陡然脸色改变,因为就在那一刹的功夫,他发现晨雨白玉般的额头竟有青筋凸起。
晨雨少有的紧张和吃力。
再是奋力一挣,晨雨早带他出了双涡。然后闭上了眼!
单飞以往都是昏厥时被晨雨带回,却从未想到晨雨怎带他回转,如今一见之下,心中凛然。
水中最是考验闭气能力。他以前一口气憋到现在都是无法支撑,一直以为晨雨无所不能,却没想到晨雨就算是高手。历练这多年,但高手若无他单飞这种内息通畅取代外息的情况,碰到内息将浊时,又是如何破解?
见晨雨虽然闭目,但手脚舒展,单飞心中一动,立即如她一般放松身体。
二人手腕连在一起顺水而退,涡流虽是险恶,但二人飘飘荡荡的回转,居然又到了石室中,一到石室中,没了涡流旋冲,晨雨娇躯已向水下沉去。
以前不会是这样!
单飞心中骇然,早就用力取下入水口的玉佩,就见上方石板下压而来,单飞没有经过这种阵仗,但早料想到这种情况,见地面微凹,立即拉晨雨置身其中。
石室一压一排后,石门封闭,石室内只余少量积水,对面石门开启,有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单飞无暇去想古人怎么会造出这种妙绝人寰的设计,早一把抱住了晨雨,急声叫道:“你怎么样?”
伊人双眸已闭。
单飞用手指一探,一颗心突然沉到了谷底。
晨雨没了气息,而且摸她脖颈的侧面,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脉动。
怎么会这样?
单飞心中大急,立即将晨雨平放下来,毫不犹豫的摘下她脸上的面罩。
有清容本如花梢微雨、晨曦清光,但此刻却如花树堆雪,冷然中带分苍白无助之意。
单飞心中一痛,将伊人身形倒控,却不见晨雨檀口中有积水吐出。
“晨雨!”
单飞连唤了几声,见伊人仍旧昏迷不醒,再不犹豫,伸手捏住她很是娇俏的鼻子,深吸一口气,贴她檀口送气过去。
几次呼吸。
单飞一颗心如同打鼓一般,只怕这一刻,就是生死别离。
呼唤声急,单飞水中没有紧张,但这时候早就额头冒汗,见晨雨仍旧没有醒来,双手一错,已经压在她的胸口之上。
急压数次,单飞再次深深呼吸,又待一口气送过去,突然定在了半空。
有秀眸微张,正凝望着他的双眼。
时空似凝。
那一刻单飞也凝在当场,就见有水滴顺着晨雨额头划过眼角,又从眼角流过了白皙的脸庞,清冷如雨、可柔弱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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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脱困
单飞看到晨雨睁眼,自己泪水几乎流淌下来,喜极道:“你醒了。”见晨雨只是望着他不语,单飞终于松开了捏着她鼻子的手,离她远了一点。
“你在做什么?”晨雨有些冷淡道。
单飞又离开了些许的距离,见晨雨将脸上纱巾重新罩上,支吾道:“我是看你没醒来……”
“你以为我死了是吧?”晨雨坐了起来,几乎和单飞近在咫尺。
单飞只能又退后一点,本要否认,可终究道:“我是有点担心,我方才……是在救你。”
“你真的在救我?”晨雨只是盯着单飞的眼眸道。
单飞并没有移开目光,点头道:“不错。我以前从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看到你没醒来,我很担心……我……”
他不等说完,就被晨雨打断道:“你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我……没有别的心思。”单飞只能道。
“你发誓。”晨雨缓缓道,仍是一霎不霎的看着单飞的眼睛。
单飞反倒一怔,不解道:“发什么誓?”
“你发誓你方才只是救我,再没有别的心思。”晨雨坚持道。
单飞搞不懂晨雨究竟想着什么,暗想我是人工呼吸急救,你总不会觉得我那时候还抱着登徒子的心思吧?见晨雨只是盯着他不语,单飞终于道:“单飞发誓,我方才只是想救晨雨,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晨雨舒了口气,突然笑道:“好了,我放心了。”她站起来,看了眼四周,喃喃道:“你这次怎么比我先醒来呢。”
单飞心中一动,缓缓道:“我根本没有昏过去。”
晨雨霍然望了过来,吃惊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单飞解释道:“这次我一直没有昏迷,因为我感觉在水中。似乎也可以不太费力呼吸。”
“你难道打通了胎息?”晨雨有些惊喜道。
单飞心中一震。
他终于有点理解自己方才任督二脉通畅后为何身体亦会舒畅,甚至可像鱼儿一样的水中呼吸。
是胎息!
无论道家还是佛教,其实都有胎息一说,单飞对此一直持保留态度,并不否定。
事实上,人出生前在母体时,当然也在呼吸,那时候的呼吸就可算是胎息,人类一直到出生后,才开始运用肺部系统进行呼吸。也就是说,人本来有两套呼吸系统,只是后来遗忘了一套。
而胎儿在母体中能够呼吸在单飞眼中看来,也是如天坑环境一样,自成生态循环。
很多现代人认为胎息难以理解,但古籍中不但理解,而且很多地方可见有关胎息的记载,道家更是有完备的修炼体系,在理论上叫做后天返先天。或者说是返璞归真,而药王孙思邈传世之文中,就对此有明确的修习之法。
单飞这段日子一直在训练自己闭气的时间,却从未想到过自己也能打通胎息。
他那一刻不知为何有了些困惑——为何古人能做到的事情。现代人反倒不可以了?
念头闪念而过,单飞道:“可能是这样,要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你……”
“我一直都是这样。”晨雨道:“在闭气不过时。就会陷入假死之态,不过会很快的醒来的。以前都是我先醒来,然后放水换气。没想到你如今反倒可以做到这点。”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进入存储地精的石室,从泥土中取了块地精,单飞伸手接过,在暗槽中洗刷干净,伸手轻易掰成两块。
他这数个月的磨练,对力量的运用早远超当初,和晨雨分工合作也是自然自然。
晨雨接过地精咬了口,喃喃道:“你会了胎息真让我想不到。这样的话,要是没有我,你出去的把握要大很多。”
单飞一怔,走到晨雨的面前道:“晨雨,你看着我。”
晨雨微有不解,抬头看着单飞道:“怎么?”
“要出去,就一块出去,我们等不到地精再长的那一天。”单飞一字字道:“你记得,你还有师父的命令,要和我一块去邺城,去见女修之棺。”
晨雨默然许久才道:“我当然记得,我只怕你忘记罢了。”
单飞笑了起来,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也没忘,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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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地精,单飞立即盘坐下来,思考双涡中应对之法,石室中反复模拟当初的情形,等到有了**层把握时,这才找到晨雨道:“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好。”
晨雨反倒一怔,她这些天来虽有进境,可已经到了体力极限,今天她见前方涡流更是复杂,已到她探险的极限,就算孤身一人,都是无太大把握安全回转,加上个单飞,更是艰难。
她没想到单飞竟然能突破极限。
单飞见晨雨不语,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过现在我可以一人应对。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回来。”
晨雨默然许久,终于取出那两块玉佩交给单飞,见他前往石室,不一会儿石室内就传来闭门入水的声音。
缓缓再次坐了下来,晨雨眼前仿佛又出现当年的情形,那时幼稚的她什么都不懂得,但知道师父并不开心。
——师父,你是不是很恨什么曹棺?
见师父只是摇摇头,摸摸她的头顶笑笑,沧桑中带分无言,她那时候真的不解。
——师父,你为什么不去找什么曹棺?
师父仍旧没有回答,她那时候不解中还带着茫然,直到师父临终前,她才从师父口中得到了一个答案。
——晨雨,爱一个人是期待他改变,但这种改变,强求不来。
感觉水滴顺着湿发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摸过去的时候,如同冰冷的泪水,晨雨咬了下嘴唇,扭头向石室的方向望过去,许久的功夫,听到石室排水的声音,晨雨轻轻舒了口气,坐着合上了眼。
听着单飞大踏步的走到她面前,晨雨这才睁开眼眸问道:“怎么样?”
单飞看起来很有些狼狈,额头有块红肿,鲜血凝结,但却没有丝毫气馁,笑着道:“再给我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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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中地精益发的减少,晨雨倒不催促,只是每天分半块地精交给单飞,然后自己的半块省着多吃一顿。
感觉地精恐怕再也维持不了几天时,单飞突然前来,伸手道:“把你的红绳交给我。”
晨雨有些不解,将红绳递给了单飞,就见单飞扯了扯,估算一下力道,然后点点头道:“好了,我今天就带你出去!”
“什么?”晨雨很有分意外,她知道单飞这些天可算是日夜试验琢磨,但也没想到过他会这么快找到解决的方法。
“可是……”晨雨有些犹豫。
单飞似早猜到她的心思,微笑道:“我估算下脱困的时间,其实我们最后那次已经行了大约一半路程,只是前方更加的复杂,以你的能力,到时候放松就好,如果闭不住气,假死过去的话,我应该……”顿了下,单飞改口道:“我绝对可以带你出去,你放心就好。”
见晨雨仍旧不动,单飞道:“怎么?”
晨雨环望下四周,低声道:“我再看看。”她知道这一去,送不送命两说,但要回转只怕千难万难。将四间石室稍微收拾一下,又去女修玉像前拜了三拜,这才又洗了两个地精,分给单飞一个。
地精入口甘甜多汁,晨雨休息片刻,只感觉精力振作,单飞早就准备妥当,微微深呼吸一口气,琢磨数遍前方的道路情况、胎息之法,这才道:“走吧!”
石室一封一开,有大水涌入,单飞早在大水反激那一刻伸手拉住晨雨的手腕。
晨雨微怔的光景,就感觉手腕处有大力涌来,明白单飞的用意,娇躯伸展,人早如美人鱼般前游出去。
单飞却如利箭!
数月磨练再加胎息已成,他在水中没了换气的负担,那一刻当是全力以赴,脚一蹬,水中身形竟然不让他当初在陆地的奔跑,手一拍,更有大力反送,让他划的更快。
晨雨虽然自负水中的能力,可见单飞举手投足间居然这般,也是暗自骇然。
不到前次半数的时间,单飞已带晨雨到了他领悟胎息之地,早在水中将晨雨手腕用红绳拴住,示意她周身放松。
晨雨水中微微点头,单飞突然一伸手,就夹住晨雨纤纤的腰身,身形一旋,早破了前方涡流的阻力。
涡流急旋!
晨雨看似平静,心中却多少有了些焦虑,她知道水中一人和两人合游绝对差别很大,就算是她,带单飞回转时,也要等单飞昏厥后再来出手,若是碰到有人溺水挣扎,对出手之人的危险不言而喻。
周身放松,晨雨立即当自己如昏厥一般,尽力减少单飞的麻烦,就见单飞人在复杂的漩涡中、还带着一人,前行的速度竟然不过稍缓。
涡流更急,内含撕裂巨力。
单飞精神高度集中,但看起来带着晨雨,竟然也没有丝毫手忙脚乱之意,二人偶尔水中一分,转眼间就被单飞用红绳拉回。
晨雨越看越是诧异,暗想他一人水中精熟泳技并不稀奇,可他为何带着她,在涡流中还能这般的运用自如?
流水无间,时光飞转。
就在晨雨感觉有分昏厥之意时,突然察觉有股急流从旁侧冲了过来,推他们急行,转瞬间,涡流力道尽失,前方河水有了几分浑浊之意,可浑浊之上,竟现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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