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内外交困
readx;观星台是建在城墙上的一座高楼,比普通城楼要高几倍,最特别的是,它完全由符箓造成,没用一砖一瓦,这其中铜符和玉符占据一成,组建高台的骨架,纸符、竹符占据九成,一张连一张地向上堆起,写有符箓的一面朝外,发出的光芒此起彼伏,是整个皇京最醒目的建筑之一。
观星台里没有楼梯,只能依靠飞行来到最高一层,这一层没有所谓的门窗,符箓组成的伞状屋顶飘在空中,周而复始地上行、下坠,与高台的距离时刻都在变化,脚下的地板自然也都是符箓,三只铜符是最稳当的落脚点。
守台符箓师已经昏迷,失去法术支持的他掉在了真正的城墙上,砸坏不少符箓,好在主体仍在,辛幼陶立刻祭符,对观星台稍作修补,然后准备迎战。
十一块巨石离皇京只有四五里,速度还在加快,表面泛起红光,似乎就要燃烧起来。
单论法力,辛幼陶和小青桃不比魔种差多少,加上大批符箓师和修士的配合,只会更强,但是法术无边,一旦进入截然不同的领域,再强的法力也会失去用武之地,好比地面的猛兽,爪牙再锋利,四肢再矫健,一旦被抛入空中,连一只小鸟都斗不过。
面对魔种的幻术,人类与妖族就像是在蒙眼战斗,还没看到敌人的踪影,就已悄悄中招。
辛幼陶心里因此憋着一股劲儿,都准备发泄在这十一块巨石上,它们看上去很强悍,凝聚着大量妖力,却毕竟是可见之物,他终于能够睁开双眼战斗了。
“等它们再近一点!”辛幼陶大声道。心中再无半点惊慌,“等它们分裂的那一刻。”
小青桃没有进入观星台,而是留在外面,在空中排列了大量法器,像一枚巨大的枪头,指着来袭巨石的方向。
“我准备好了。”她的心里涌动着同样的战斗热情,这还是龙宾会与修士团关系融洽、她与辛幼陶同心同德的时候制定的战术:观星台施放法术,修士的神兵阵放**术。
巨石清晰可见,直径达五六十丈。外表的火光越来越盛,眼看就将爆裂。
辛幼陶祭符,整个观星台光芒四射,将前方的小青桃和诸多法器尽皆笼罩其中,片刻之后,整团光芒离开观星台,射了出去,十丈之后开始分裂,接连四次,分裂为十六团白光。以极快的速度迎战十一块巨石。
施法并未结束,进入了更关键的阶段,辛幼陶要精准地控制全部光球。既能击毁目标,又不至于浪费法术。小青桃从这时起则担负防守之责,以免有漏网的妖术发起偷袭,这种事情几乎每次都会发生。
辛幼陶选择的时机极为恰当,巨石正好爆裂,要释放出里面的大量妖术,这正是它防守最弱的时候,十一团光球准确击中目标。引发惊天动地的响声,巨石化为齑粉,里面的妖术眨眼间灰飞烟灭,少量逃逸出来,被另外五团光球吞噬。
“这是哪一路妖族,实力很强啊。”辛幼陶心中后怕,若不是他与小青桃避开了魔种的控制,此时的皇京已变成一片火海。
进攻皇京的妖族显然早有准备。与魔种里应外合。
小青桃一直在用法器观察,这时冷冷地回道:“是咱们的熟人。”
“熟人?”辛幼陶一时想不起有哪只妖担得起这种称呼,待看到小青桃略显僵硬的双肩,他一下子明白了,“裴子函?他还没死……我的意思是说……”
“看来是没死。我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小青桃突然向前飞去,头也不回地说:“你留下。有机会就祭符。”
“妖族肯定受到了魔种的控制……”辛幼陶眼睁睁瞧着小青桃飞去,无法阻拦,他必须留在观星台上,这里是龙宾会最强大的武器,没有它的协助,他更帮不上小青桃。
一群妖族,大概有百余只,从远方的云层里飞出来,几乎全都是高大凶猛的兽妖,唯有一只例外,身材与普通人类无异,相貌却更显狰狞可怕:他的头颅外表没有皮肉与须发,就是一颗骷髅,里面的舌头、眼珠等等都还在,从某些角度甚至能看到沟壑纵横的脑容物。
相隔五六里,群妖与小青桃同时停下,在她身后三里是观星台,脚下则是大量妖石碎屑。
她认不出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只能凭对方在兽妖中的地位猜出这就是裴子函。
望山一战妖族最先加入战斗,损失因此极为惨重,这令幸存的妖族颇多怨言,裴子函是幸存者之一,占据了近半群妖之地,包括望山,不准任何人类进入,慢慢地做法越来越极端,从十年前开始,非妖也遭到排斥,半妖必须经过极严格的考验,才被允许进入。
群妖之地如今已是兽妖之地。
兽妖势力与圣符皇朝从无来往,小青桃早些年曾经写过问候信,从未得到回音,可双方倒也一直相安无事,达成了一种默契,中间的大片区域荒芜着,谁也不准进入。
突然间,裴子函亲自率领一群兽妖杀到了皇京。
群妖之地离皇京好几千里,除非有魔种相助,这些兽妖不可能一路上都没被发现。
裴子函独自飞来,距离小青桃数十步时再次停下,“你还认得我。”
小青桃点点头,裴子函的声音没变,只是显得冷酷无情。
“你们应该……昏迷不醒的。”
“魔种的话也值得相信吗?”
“比人类和道士可信。”裴子函向观星台和城里望了一眼,“只剩你们两个吗?”
“魔种会只对我们两人网开一面吗?”
裴子函发出一声冷笑,骷髅脸上没有半点变化,“剩下多少人都行,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大战一场。”
“你将望山之战全都抛在脑后了吗?魔种在控制你,裴子函。你赢了望山之战,却要在十几年之后败给魔种吗?”小青桃恳切地说。
“什么是胜?什么是败?如果胜利要用死亡与衰落去换取,它有什么意义?望山之战是人类的胜利,你们夺回了一切,还在向外扩张,妖族得到的却只有死亡。”
“慕行秋就在城内,给他一点时间,他能打败魔种,到时候你再做选择。”小青桃知道魔念不可能被几句劝说去除。必须另想办法,“既然你不希望看到妖族死亡,那又何必急于进攻呢?不如坐山观虎斗,等慕行秋和魔种一分胜负之后,你再决定自己的立场。”
裴子函紧紧盯着小青桃,因为没有眼皮,眼珠显得大而突起,看上去十分可怖,“魔种永存,而慕行秋只是凡人。怎么可能打败魔种?”
“等魔种胜利之后,我和辛幼陶也会中招,整个皇京陷入昏迷。这是魔种曾经许诺给你的场景,对不对?等到那时候你们发起进攻,损失会更小,甚至没有损失。”小青桃强迫自己迎视那双眼恐怖的眼睛,“有必要现在就与我们开战吗?即使我们只有两个人,也不会束手待毙,你身后的那些兽妖,你觉得哪些是可以牺牲的?”
裴子函沉默了一会。妖族的命运就是他的魔念,魔种只能顺势助长,不能加以改变,他在意兽妖的性命,尤其这些兽妖都是他的亲信,“午时,我只等到午时。”
“好。”离午时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小青桃没有要求更多的时间。“胜利会产生信心与尊严,令幸存者燃起斗志,从此永不为奴,这就是胜利的意义,再多的死亡也抹杀不掉。”
小青桃与裴子函同时转身。背向飞走。
辛幼陶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冲小青桃赞许地点点头。“裴子函可信吗?会不会发动突然袭击?”
“只要他还不是魔种完全的傀儡,只要他心里还有一点妖族的自尊,就会等到午时。”
“万子圣母哪去了?她虽然很古怪,可是比较讲道理。”
“你留在观星台,我去看看慕行秋的斗法到底怎样了。”小青桃不知道万子圣母的下落,甚至不知道女妖王是死是活。
辛幼陶更希望与小青桃待在一起,可观星台乃是皇京重地,必须有人留守,“好……如果没找到慕行秋,或者他有败相,你一定要马上回来我需要你。”
小青桃嫣然一笑,向城内飞去,将法器都留在观星台前方的空中。
辛幼陶望向远处的兽妖,他们正在分散站位,似乎在组建某种妖阵,“就不能将妖族杀光吗?”他心里猛地一动,发觉这念头有入魔的嫌疑,急忙稳定心神,摒除胡思乱想,一边提防着兽妖,一边四处查看,如果真有“暗中保护者”的话,他希望这些人能给出一点提示。
小青桃走进酒馆,看到了一地的昏迷者,看到了桌上的金罐,还有一位相貌威严的陌生老者。
老者独自坐在那里,面对桌角,绕桌的其它凳子上全都空无一人。
“阁下……”小青桃突然发现不对,那张桌子并不普通,在它上方的一小块区域里有强烈的法术迹象。
她绕开躺在地上的符箓师,站在桌边向下看去,接连施展三道法术增强自己的天目,她终于看到了区域内的场景,它里面果然不是一无所有,飘着一团接一团的黑烟。
“他想借用魔劫之力暂时达到服日芒境界。”老者开口了,目光却没有转向小青桃,“可他忘了一件事,力量是强者的财富,世上没有无主之财,也没有无主之力,他借用得太多,只怕会惹怒原主。”
小青桃一句也没听懂。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六章 意外的虚空
慕行秋意外地创造出一个虚空。
龙魔魂魄离身之前施展的最后一道法术是以自己的真幻之躯召引魔劫,在魂魄进入慕行秋的泥丸宫之后,这道法术就一直没有停止,带来的力量越来越多,连察形之镜都难以承受。
但是斗法区域实在太小了,就像是让大象在针尖上跳舞,力量无法全部用来进攻,剩余的一些很自然地流入慕行秋体内,他是龙魔临时征用的“法器”,只要不用这些力量施展法术,就不算违背当初的斗法约定,因此沈昊和左流英都察觉到这一点,却没有提出异议。
慕行秋曾经召引过一次魔劫,但那时候他在借用龙魔的真幻之躯,以自己的原身承接这股力量,却是第一次。他严守一件“法器”的准则,对它们不理不睬,任其流进流出,可是等到他开始施展再灭之法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
秦先生教给他的不是一招法术,而是一套,分君臣、存表里、有攻守,各司其职,不仅能让再灭之法更强大,也更安全,不会留下减损寿命的后患。
如果是一名真正的魔族,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法术,可慕行秋学过的只有魔尊正法,那是一套纲要性的根基法门,他要从头开始,沿着一条极狭窄的通道一步步走到顶层,必须极其小心谨慎,一步站稳站后才能迈出下一步,大大延缓了施法速度。
秦先生亦步亦趋,小声指导慕行秋迈出的每一步。
慕行秋绝大部分法力都用来囚禁泥丸宫里的魔种,只分出一小部分施展再灭之法,不知不觉间。他开始使用魔劫之力施法,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阻碍,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秦先生,他停止指导慕行秋。双手也不再轻轻挥舞,“你在消耗魔劫之力。”
他一开口,斗法各方也都发现了,异史君瞪起眼睛,“这个……你怎么能帮道统啊?难道你真想进入那个小镜子里被吸光力量吗?那可是最彻底的死法,连一点渣滓都不剩。也是最痛苦的死法,足足要受折磨一百年!”
“我只是实话实说。”秦先生不去想胜负对自己的影响,他正在传授魔族法术,就要专心扮好这个角色,“而且我得知道魔劫之力的来源。弄清楚它是否适合施展魔族法术。”
慕行秋施法行程过半,正处不高不低的中间层,前进、后退都有危险,只能留在原处,不敢驱动任何力量,“龙魔猜测魔劫之力来自道统,念心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遭到灭绝,我觉得这股力量很适合施展再灭之法。”
“这股力量很可能与九大至宝有关。”左流英对真幻与魔劫的兴趣不下于对魔族的钻研。“世上法宝众多,所能容纳的力量却都有限,唯独九件至宝十几万年能够源源不断地吸收力量。速度时快时慢,却从来不会完全停止,也只有它们能提供魔劫之力。”
另一边的沈昊开口了,“先别着急探讨魔劫之力,龙魔和慕行秋都应该退出斗法了吧。”
异史君脸色一变,只剩他自己一个。绝不是左、沈二人的对手,于是嘿嘿笑道:“等等。魔劫之力算法术吗?慕行秋只是用来施展一道尚未生效的法术,也算外泄吗?”
“算。”慕行秋承认了。如果在规则上纠缠不休,斗法的意义就失去了,真的进入乱斗,代表道统力量的沈昊和左流英胜算更大。
他缓缓缩回手臂,然后将龙魔扶起,施了一道小小的法术,让她上身笔直地坐在凳子上,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以免破坏已经施展过半的再灭之法。
面无表情的龙魔更像芳芳。
沈昊微点下头。
异史君嘴角抽动了几下,“我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受到利用的感觉?慕行秋,你不会故伎重施,又将我扔在险地,自己先跑了吧?”
“愿赌服输,而且你未必就输。”慕行秋说。
慕行秋与龙魔退出了斗法区域,可是积聚多时的魔劫之力还在,继续向察形之镜进攻,沈昊和左流英一时半会仍然腾不出手来对付异史君。
“啊,好小子,你这是逼着我拼老命啊。”异史君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一旦桌面上的魔劫之力消耗光,他除了认输别无选择,若想赢得斗法,就必须抓紧时间,“可惜了,这是最后一只百色孔雀留下的最后一根羽毛,十四万七千年的历史啊,三千年前我得到它,藏在止步邦里用道火炼化了八百年……唉。”
异史君看着秦先生,“都是为了你啊。”
秦先生在悄声指导慕行秋施法,连目光都没动。
桌面上的羽毛开始断裂,变成数十段,像是小小的白色蚊虫,围着察形之镜和沈昊的手掌上下飞舞,轮流分出一两段与左流英的光束战斗。
斗法到了关键时刻,斗法区域内的魔劫之力只够维持一小会,连半刻钟都不到。
沈昊额头上的汗珠更大、更密了,咬紧牙关坚持,察形之镜发出的光芒忽强忽弱,已处于崩溃边缘。
没一会工夫,异史君也变得横眉立目,两颊的肌肉微微抖动,像是悍妇在与人吵架,“沈昊,我用不着击败你,只需要将你与左流英的法术逼出桌面,你们就算输了,对不对?”
沈昊不吱声,左流英改变了战术,不再分散力量,将光束全都射向察形之镜,帮助沈昊维持稳定,此时他的法术已经与铜镜纠缠在一起,察形之镜若是失控,他也有一部分法术会超出斗法区域。
三方全都全力以赴,要在最后一点时间里取得胜利。
慕行秋更是专心致志地施法,击败魔种此时有了双重意义,不仅能够去除他脑海中的魔念,还能将魔种牢牢囚禁在泥丸宫里。如果沈昊获胜,察形之镜将吸收魔魂,慕行秋更要留住魔种,才能避免道统同时得到这两者,将魔族的力量吸光。
慕行秋确信无疑,比现在更加强大的道统,对这个世界不是好事。
“你的力量不够用了。”秦先生提醒道。
龙魔退出斗法之后就停止了召引魔劫,桌面上剩余的魔劫在消耗,慕行秋体内的力量消耗得更快。
就在之时,泥丸宫里的形势发生了变化,魔种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稳定下来与另一股力量抗衡——慕冬儿的魂魄终于被龙魔劝服,开始向魔种灌输“平静的魔念”,龙魔没有退出来,仍在泥丸宫里指引慕冬儿。
慕行秋也得帮忙了,向魔种灌输“魔念”就像是猎犬跳进水里捕捉一条大鱼,要在猎物的地盘里撒野,成功的可能性不高,除非那条大鱼筋疲力尽。
只有再灭之法能让魔种筋疲力尽。
慕行秋伸手握住龙魔的一只手腕,反过来以她为法器再次召引魔劫,这回的魔劫之力不再参与斗法,专门供他使用。
真幻之躯越弱小,引来的魔劫越夸张,往往惊天动地,龙魔拥有服月芒内丹之后,魔劫变得可控了,能在指定区域施展。一小团黑云出现在慕行秋头顶,接着又是一团,只有拳头大小,力量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十七团黑云先后涌现,停在半空中,分出细细的黑线与慕行秋的头顶相连,提供无比强大的力量,甚至超出了服月芒的极限。
慕行秋又一次暂时达到了服日芒境界,施展再灭之法变得容易,最后几步自动完成,他可以向自己的泥丸宫发出法术了。
秦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行秋,“再等一会,如果你不想连自己的泥丸宫和龙魔、慕冬儿的魂魄一块摧毁的话,就再积累一点力量,它不是用来摧毁的,而是用来保护。真正的法术如同雕刻,有削去的部分,也得有留下的部分。一招过后尸骨无存,那是野兽的蛮力,不是法术。顶级的法术要随心所欲,移山填海之力可以只击一尘,这就是法术与蛮力的区别。再等等,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再灭之法。”
秦先生对法术的要求极高,像慕行秋从前那样施展再灭之法,去除魔念的同时却要减损许多寿命,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野蛮行径。
慕行秋继续积聚力量,他尤其在意龙魔与慕冬儿的魂魄,绝不想误伤到他们两个。
魔劫之力越聚越多,慕行秋纹丝不动,身体的忍耐能力却已达到极限。
“行了!”秦先生终于满意,话一出口,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样矮下去一截。
“我赢了!”同一时间,异史君欢呼出声。
“你输了!”沈昊也叫出声,结论与异史君截然相反。
慕行秋向自己的泥丸宫施放再灭之法,可是效果与秦先生事前描述得不太一样,魔种在迅速衰弱,整个小酒馆也突然扭曲摇晃起来。
完美的魔族法术是不会产生任何附带效果的。
摇晃很快停止,可是周围的状况变得诡异:小酒馆仍在,桌椅板凳一切未变,躺在地上的所有昏迷者却都不见了,附近桌上的金罐也消失了,与此同时,清醒的龙魔坐在慕行秋身边,迷惑地眨眨眼睛,慕冬儿站在桌面上,神情更显困惑,手里紧紧抓着一根像蛇一样扭动的藤条。
“你创建了一个虚空。”左流英说。
慕行秋真的创建了一处虚空,还将左流英、沈昊和异史君带了进来,只有秦先生例外。
“不是我。”慕行秋想了一会,十分肯定地说。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七章 白雾魔劫
异史君和沈昊都觉得自己赢了,互相怒目而视。
“你是道士,还是注神道士,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察形之镜的法术明明溢出了战场,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有心的都能感觉到,你现在死不承认,脸不红吗?心不慌吗?你的尊严呢?你的道士之心呢?你对得起我和慕行秋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道统对你的辛苦培养吗?”
异史君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沈昊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我赢了。”
两人争了一会,一块看向左流英,等他做出评判。
“有人干扰斗法。”左流英说,手里拿着草帽,四处照射,好像它是一面铜镜法器。
沈昊的目光立刻投向慕行秋,异史君急忙道:“不是他,不是慕行秋,是……咦,龙魔怎么醒了,不会是你吧?你已经退出斗法……这个小家伙是谁?啊,不用问,是慕行秋的儿子了,才这么大点,杨清音生他的时候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沈昊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腾地站起身,到处看了一眼,“这……这是什么地方?魔魂跑哪去了?”
异史君也站起来,双手按在桌面上,开始还想嘲笑沈昊的失态,可是施法感受了一会,他的脸色变化更大,在止步邦里待过那么久,他对眼下的状态感到很熟悉,“去他妈的道统、魔族一万八千代祖宗!这里是他妈的虚空!谁他妈的把咱们关进来的?小孩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脏话是世界的一部分,你想在这个世界里顺利长大。就得接受这些,我说话算是干净的了。”
异史君突然转向慕行秋,“是你!你用魔劫之力制造的虚空,对不对?天呐,古神啊。我为什么这么愚蠢?明知道靠近你就会倒霉,却非要跑过来送死。我刚刚离开止步邦,心中满怀善意,想让人类与妖族友好共处,难道这也有错吗?”
异史君发疯了,数百只魂魄都想发表意见。主魂魄弹压不住,突然向店外跑去,好像这样一来就能逃离众魂和虚空。
小酒馆里终于安静下来。
慕冬儿盯着自己的父亲,将手中的藤条递过去,“魔种。”
藤条已经停止扭动。与普通植物没有多少区别,慕行秋接在手里,问:“你母亲还好吧。”
慕冬儿摇摇头,“我十年前偷跑出来,很久没见过她了。”
慕冬儿早已入魔,魔念日积月累,从魔种那里感受到的召唤越来越强烈,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从杨清音身边逃离。
父子二人相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龙魔笑道:“现在没事了,慕冬儿的魔念已经去除。魔种衰弱不堪,很长时间内不能恢复。慕行秋,你用的是魔族法术吗?还好有你帮忙,要不然,我们两个还真不是魔种的对手。”
慕行秋的再灭之法非常成功,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入一片虚空,他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左流英。没有打扰他,指着龙魔说:“你的魂魄归身了?”
“嗯。被你的法术一脚踢出来的,你可真不客气。”龙魔看上去对进入虚空一点都不在意。
“你呢?”慕行秋又问自己的儿子。
慕冬儿坐在桌面上一直没站起来,这时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我……只有魂魄,我的身体应该还在观星台地下的密室里。”
“是我给他制造了一具法身,免得他魂魄无着。”龙魔凑近慕冬儿嗅了两下,“有点麻烦,他的魂魄在这里一时没事,可他的身体留在外面没人照顾,会越来越弱,你能站起来吗?”
慕冬儿早想起身,暗中用劲儿,双腿却不听使唤,他想施法,法力运转却极不顺畅,以至法术难以成形,“我做不到。”
“不管虚空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咱们得尽快出去了。”龙魔扭头对慕行秋说。
慕行秋当然想出去,他在等左流英的说法。
沈昊终于相信自己也被关进了虚空,“真的不是你?”
慕行秋摇头,他能回忆起再灭之法施展与生效的每一个环节,虚空与它无关。
“魔魂,一定是魔魂,所以他没有进来。”沈昊有些恼怒,他在斗法中耗力巨大,连道士之心都有些不稳了。
“他没进来是因为实力太弱,瞧,普通人和符箓师也都没进来。”慕行秋确信这处虚空是有选择的。
沈昊脸色连变三次,低头瞧了一眼手中逐渐稳定的察形之镜,情绪恢复稳定,“肯定有办法出去……”
异史君冲进来,哈哈大笑,双手捧腹,身体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来,那笑声像是一万只鸭子在争抢地盘,突然间笑声骤止,冷冷地说:“能与诸位死在一块,是你们的荣幸,是我的倒霉,更是整个世界的损失,可惜我那宏图伟业才只开个头儿……”
慕行秋犹豫了一下,抱着慕冬儿一块走向门口,龙魔和沈昊跟在他身后。
慕冬儿轻若无物,法身很粗糙,几乎没有重量。
向外望去,他们明白异史君为何如此悲观了,这是一座未完成的虚空,以小酒馆为中心,两三里之内的空间一切正常,街道、房屋、树木都在,只是没有任何活物,可是再往外,所有东西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离得越远,万物越失真,城墙以外白茫茫一片,天目无论望出多远,看到都是白雾。
白雾正在慢慢向城内侵占,正常的这一小部分空间边缘随之破裂扭曲。
“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沈昊的心境又有些波动,他为此感到羞愧,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虚空里根本没有空气。或者有空气却不会流动,“咱们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慕冬儿等不了那么久。”龙魔说。
“我没事。”慕冬儿不喜欢被人当小孩看待,“还能坚持很长时间。”
龙魔笑了笑,慕行秋明白她的意思,慕冬儿的魂魄还能坚持。留在外面的身体却未必,万一遭到损坏,魂魄又不能及时回去自救的话,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小酒馆里,异史君正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左流英。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慕行秋将慕冬儿放回桌面上,对左流英说:“我和龙魔可以再次召引魔劫,它能打破魔族虚空和止步邦,也能打破这一个。”
左流英起身,也走到门口向外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说:“果然如此,已经有人引来魔劫了,城外的那些白雾就是,比龙魔召引来的要强大千万倍。”
这意味着之前打破虚空的招数不好用了,再多的力量也会被外面的白雾吸收。
异史君急迫地说:“可你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你是左流英,你也不想死。”
“我是左流英,我也不想死。”左流英重复这句话。好像这里面蕴含着无限深意,然后他对沈昊说:“道统的藏身之地也是这样吗?”
道统的藏身之地是另一处虚空,里面的情形属于机密。沈昊摇摇头,“我不能说,如果魔劫之力真的来源于九大至宝,就意味着这处虚空是道统制造的,我甘愿受死,绝无二言。”
“呸。你这个大傻瓜!”异史君怒喝,“想死有的是办法。为什么要死得不明不白?对了,你既然承认虚空是道统制造的。是不是就算认输了?”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道统干涉了斗法,自然是我输,一年之内,我不会追捕魔魂。”沈昊看了一眼慕行秋手中的魔种藤条,对它也提不起太大兴趣。
“啊哈,我明白了。”异史君一跃而起,神情激动,“这分明是道统的阴谋,将咱们都杀死在虚空里,魔种却没事,只会更加虚弱,然后道统再打破虚空,同时得到魔魂与魔种。真是聪明,真是阴险。”
“道统制造虚空另有原因。”沈昊宁可自己受死,也不愿听到异史君指责道统“阴险”,“魔劫引发了太多的力量,虚空是九大至宝做出的自然反应,这里面没有任何阴谋。”
“嘿嘿,没有阴谋,只是太巧,魔种与魔魂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道统嘛,我了解,所有的阴谋都包裹着‘顺其自然’的外衣。”异史君气急了,若不是忌惮察形之镜,真想跟沈昊拼个你死我活。
沈昊哼了一声,拒绝再争论下去。
坐在桌面上的慕冬儿打了一个寒颤,慕行秋立刻注意到了,这表明真实的皇京并不安稳,藏有慕冬儿原身的观星台地下密室必然受到了攻击。
“只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慕行秋说。
“哈哈,慕行秋就是慕行秋,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想出办法来。”异史君满面笑容,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慕行秋,“快说快说,你的办法一定能行。”
慕行秋托着魔种藤条,“魔种永存,就让它去突破周围的魔劫,然后我和龙魔就能正常打破虚空了。”
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极不容易,而且危险重重,连异史君也觉得心里没底,撇嘴瞪眼地瞧向左流英。
沈昊已经度过最初的恐慌,这时连连摇头,“不行,不能使用魔种,除非道统想放我出去,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自己打破虚空。”
他越来越相信魔劫之力来源于道统了。
“只怕道统自己也处于险境之中。”左流英终于做出决定,“任何办法都值得一试。”
(起点双倍月票今年有变化,九月没有双倍,改在10月1日—10月7日了,望周知。)(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八章 或早或晚
readx;桌面上那一小块空间里的乌云越来越多,就在小青桃的注视下,它们连成一片,已经查不出数量,她仍然察觉不到法术的存在,心中却生出极大的恐惧,这不是对死亡和失败的绝望,而是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所油然而生的惊骇与无力感。
“这是什么……你是谁?”小青桃问。
“我是芳芳的父亲。”秦先生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了自己的身份。
小青桃大吃一惊,“芳芳……天呐,传言是真的,魔魂在你身上!魔种在哪里?”
“被慕行秋带到虚空里去了。”秦先生盯着那一小块空间,神情越来越严肃,嘴角突然抽搐了两下,脸色接连变化七次,喜、怒、忧、思、悲、恐、惊陆续闪过,显得十分诡异。
小青桃步步后退,她从来不惮于战斗,可这一次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法术,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面对着钢铁之山无处下嘴。
“皇京已是一片荒漠,魔魂无处藏身。”魔魂回到了秦先生体内,他已无路可走,“道统就要回归了。”
“道统就要回归了。”小青桃低声重复,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也不明白秦先生到底是敌是友。
“我错了,慕行秋和龙魔召引魔劫,但虚空不是他们两个造出来的。嘿,魔劫,它分明是道劫。瞧,乌云还在增多,这已经不是‘召引’力量了,力量本身正在苏醒,它们能忍受小偷小摸,可慕行秋和龙魔这一次偷走的力量太多,终于将它惹怒了。”
“慕行秋不会偷取别人的力量。”小青桃肯定地说,“它是谁?道统吗?”
“偷只是一种象征,所有修行者都在窃取天地之力,慕行秋的所作所为并无特异之处,只这是这一回,‘天地’不愿意了。我说的是道统。可这不是我所了解的道统,有些事情不对劲儿,问题或许出在九大至宝上。我早该想到的,道统三祖至死不忘魔族。他们没将希望寄托在徒子徒孙身上,而是选择了几件法器。”
桌面上的正方形区域漆黑如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力量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每一处地方。”秦先生伸出右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连空气中也不例外,困难的不是寻找力量。而是控制力量。就像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如何扩充军队,而是让这支军队效忠于你、服从你的指挥。魔劫,准确地说法是道劫,就是一支已经训练好的军队,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队,可能比当初的魔族还要强大。”
秦先生站起身,根本不看小青桃,目光没有一刻离开那片黑色区域,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神秘的力量,手指相距两三寸时却停下了,“这支军队本应服从于特定的某个人,很可能是道统祖师,可是念心科无意中窃取到指挥权。嘿,三祖制定这项计划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念心科死而不绝,在慕行秋身上复活了,于是当初灭绝念心科的力量也复活了,我好像明白了……”
秦先生重新坐下,很长时间没再吱声。
小青桃对魔魂的惧意渐去。越来越忌惮那些黑色的魔劫,上前两步问:“结果会是什么?”
“结果?”秦先生的声音空洞而缥缈,好像在一座巨大的山洞里说话,“这是天下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听话的力量,一旦被释放出来,足以毁灭一切,也可能只杀死一只蚊子。”
“它能毁灭一切?”小青桃不关心蚊子的生死,“道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它肯定不是用来杀死一只蚊子的,杀死慕行秋?杀死我?我们都配不上如此庞大的力量。在世界与蚊子之间。存在着一个相对合理的可能:道劫之力局限于一小块区域,证明它还是一支忠诚的军队,可如此众多的力量集合在一起,意味着隐藏在背后的统帅失控了。”
小青桃眨眨眼,又开始听不懂了,“谁是统帅?他要毁灭世界吗?为什么?”
秦先生突然扭头,目光第一次看向小青桃,“我选择了慕行秋,他还没有死,我就该一直信任他,你信任他吗?”
小青桃郑重地点点头。
“那就让咱们做些事情,或者可以帮到他,也是在帮咱们所有人。”
小青桃觉得自己不该相信魔魂,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头,桌面上一尺见方的黑云像是即将发起进攻的猛兽,能够吞天灭地,那是她理解不了的力量,此时此刻,任何指引都是宝贵的。
秦先生再次站起身,来回踱步,步子很大,第五次转身的时候,他停下了,“慕行秋的儿子。”
“慕冬儿?他不在皇京。”
“不,他在这里,被魔种控制,然后又被龙魔劝说……他的魂魄很可能也跟着慕行秋他们一块进入虚空了,身体却留在外面。身魂之间存在着奇妙的联系,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去把他的身体找出来。”
小青桃刚要转身又停下了,看着秦先生的眼睛,“你是魔魂,你不会……不会……”
“会不会毁灭世界?小姑娘,如果我有毁灭世界的力量,我一定会用,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你总会尝试着做一次,那是一种强大的诱惑,无人能够抵抗。凡人寿命短暂,许多事情来不及尝试就死了,可是作为一个整体,人类将会尝试所有能力所及的事情,或早或晚。所以,不要相信我的意愿,你只要问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就行了。”
被叫作“小姑娘”的时候,小青桃有点脸红,她没问秦先生的力量有多大,此时的魔魂显然不拥有毁天灭地的本事,拥有这股力量的是道统,“我有多少时间?”
“按我的判断,道劫之力天黑之前就能积聚完毕,何时使用就取决于主人的一念之间了,所以,你得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慕冬儿的肉身,这样咱们才有时间做点什么。”
小青桃点头,转身离开酒馆。
“力量改变一个人。”秦先生喃喃道,好像没有发现小青桃已经离开,“我们只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事情,而且我们总会做的,或早或晚。”
飞在皇京的空中,小青桃才发现这项任务的困难,皇京占地广大,拥有居民近百万,想从中找到一具魂魄暂离的肉身,无异于大海捞针。
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那是裴子函率领的兽妖在发出警告:午时到了,他们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真是麻烦。”小青桃叹了口气,向观星台快速飞去。
整个皇京仍处于昏迷状态,极少数清醒者更不敢出门了,鸡鸭猫狗等禽畜变得越来越狂躁不安,离开阴影之地,在空旷的街道上四处奔跑。
“找到慕行秋了吗?”辛幼陶大声问,全身紧绷,双手各夹着数张纸符。
“找到了,可他被困住了。”
“哈,果然是慕行秋,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惹事的人,不是困住别人,就是自己被困。那就剩下咱们两个了,我将全城的流动符箓都调过来了,足够给兽妖一点厉害瞧瞧。”辛幼陶显得非常兴奋,好像这是期待已久的战斗,他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胜利。
小青桃笑了一下,她太了解辛幼陶了,他心里越害怕,表现得就越兴奋,以此唤起斗志,她突然生出一阵感动,经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辛幼陶一直没有完全去除心中的胆怯,但是也从来没有临阵脱逃,这需要多坚强的意志啊。
“我得找到慕冬儿,他就在皇京,魂魄跟慕行秋一块被困住了,肉身还在外面,找到他或许可以帮到慕行秋。”
小青桃不打算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那太复杂,还会吓着辛幼陶,可就是这两句话,也让辛幼陶皱起眉头,“魔种的法术为什么总是这么古怪?要是有灯烛科的道士在这里就好了……等等。”
裴子函率领的兽妖发起了进攻,一整座山飞了过来,虽然这是妖术所化,重量与破坏力却一点也不会因此减少,还会更强一些。
观星台底层的一块铜符让开,露出一座长方形的门户,约有半人高,大量纸符——有些早就储存在这里,有些是辛幼陶从城中各处悄悄调来的飞符——蜂拥而出,仿佛一条出洞的长蛇,经过前方众多法器布下的神兵阵之后,速度变得更快,毫无畏惧地冲向入侵者。
城外数里的空中,符箓长蛇缠住了妖山,甫一接触就发生爆炸,五颜六色的光芒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来自符箓,哪些来自妖山。
妖山还在飞行,速度却放慢了,每次爆炸都能将它削下去一块,后方的符箓络绎不绝。
“这是我的城池,裴子函,你别想摧毁它!”辛幼陶一边祭符一边大叫,显得更加兴奋了,“而你一无所有,庞山、巨妖王、万子圣母、魔种都是你的主人,你从来就不肯自己做出决定……”
妖山越飞越近,也越来越小,在持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它终于在离城墙只有百余步的空中彻底消失了,在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灰烬痕迹。
辛幼陶纵声长啸,操控剩余的符箓长蛇冲向远方云层中的兽妖,他不只是防守,还要发起反击。
小青桃向城内飞去,低声自语:“不管是谁在暗中保护我们,请现身吧,慕行秋和魔种都已被困在虚空中,我需要帮助。”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九章 复原的小人儿
白雾越过了城墙。
同样的力量,小青桃和秦先生看到的是一小团乌云,在虚空里却是无边无涯的白雾,它们有条不紊地前进,城墙像波浪一样起伏,像麻绳一样缠绕在一起,慢慢地完全消失在白雾当中。
魔劫就像是一名意志坚定、训练有素的老饕,即便是堆成山的食物在他眼里也只是小菜一碟,他端正坐姿,挽起袖子,不用任何餐具,只用双手拿取。一样接一样、一盘接一盘,食物从手里进到嘴里,经过简单的咀嚼之后又进入到肠胃之中,就这样消失了。老饕神情不动,速度不快也不慢,无论吞下去多少食物,肚子都不会胀起,食物累积而成的高山面对这样的怪物也会颤栗不已。
异史君就在颤栗,他有一枚接近于道统风格的内丹,但是一点道士之心也没有,当情绪波动的时候,他宁可明白无误地表露出来、发泄出去,也不愿将它们斩断或是隐藏起来。
“没有用!”异史君狠狠揪自己的胡子,那是一捧经过法术浸润的胡子,不太长,根根柔顺光滑,可堪表率,这时却显得乱蓬蓬的,“道统发威了,除非魔王复活,谁也不是道统的对手。哈哈,真是讽刺,咱们一直在阻止魔种与魔魂融合,结果却有求于此。哈哈,慕行秋,你手里的魔种跟死鱼一样衰弱,什么也做不了……呜呜,我要死在这里了,我不想死,不想跟你们这帮家伙死在一块……”
异史君哭闹的时候,慕行秋正试着催动手中的藤条。这回指导他的是左流英,“魔魂说正法七元相生相克,再灭之法会削减魔种的力量,那么分割之法很可能就是增强力量的法门。”
慕行秋试了一下,只用了一点法力。藤条突然扭转,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还真是好用,可魔种不听话啊,它们的力量越强,对咱们的威胁越大。”龙魔总是不着急,即使眼瞅着天就要塌下来。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魔尊正法当中必有控制魔种的法术,秦先生曾想传授此法,慕行秋当时拒绝,这时却要自行领悟,异史君若是知道此事。会更觉得讽刺,哭得更厉害。
慕行秋将再灭、分割以外的其它五法也都施展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法门,只是让藤条多了一些变化,甚至长出一枚果子,法术一停,那果子就掉在地上化成灰烬。
控制魔种需更复杂的技巧,而不是单独的某种法门。
“让我试试。”慕冬儿已经能站起来了。看上去还很虚弱,“我给它们灌输过‘平静之念’,或许可以控制魔种。”
几道目光同时俯视小人儿。异史君停止哭泣,又笑了起来,“哈哈,今天是怎么了,到处都是荒谬:咱们在争魔魂,结果掉进了虚空。魔魂却留在了外面;沈昊想斩妖除魔,结果道统却要蹦出来了;小不点儿好不容易摆脱魔念。现在又要主动送上门去。哈哈,你想控制魔种?魔种控制你还差不多……”
还是没人搭理他。左流英对魔尊正法的了解远远不如秦先生,但是慕冬儿的法术大都在道统的范围内,左流英可称是权威了,“并非没有可能,当然,你没办法永远控制魔种,可是只要一会的话……你跟我来。”
慕冬儿跟着左流英走到十几步以外,左流英在说,慕冬儿在点头,声音一点也没传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怕咱们偷学他的学术吗?魔魂都比他大方。”异史君惊讶地说。
“控制魔种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法术,左流英不愿外传。”沈昊冷冷地说。
“他不是正在教给慕冬儿吗?”
“所以左流英要对他施展遗忘法术。”沈昊盯着左流英,眼神中仍有几分不信任,“一段时间以后,慕冬儿就会遗忘这项法术。”
“可左流英还会记得。”异史君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明白,强大的法术都是这样,自己学会是安全的,别人学会就是危险的。”
左流英传授完毕,转身对沈昊说:“慕冬儿的法身太弱,我需要你以鼎辅之术帮助他。”
慕冬儿的法身是龙魔造出来的,时间仓促,她手中又没有合适的法器,因此体质一般,可她没办法再强化这具身躯了。
“鼎辅之术是戒律科秘法,只能对星落以上的道士施展。”沈昊提醒道,身为戒律科道士,他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清楚不过。
左流英走过来,“戒律是道统的,当道统不存在的时候,你还要坚守戒律吗?”
“那都是你的猜测。”
左流英说过道统正处于险境,沈昊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异史君过来打圆场,“道统的状况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咱们可都是大难临头,再过两个时辰,可能更短,咱们就跟整个皇京一块化成白雾啦。”
“如果这是道统的决定……”沈昊仍然相信道统的一切决定都是有理由的。
慕行秋一步迈到沈昊面前,“你可以相信道统,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可慕冬儿是我的儿子,即使这只是魂魄暂居的法身,他也必须住得舒舒服服。我不以任何名义请求你帮忙,我要求你马上施展鼎辅之术,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打一架。”
慕行秋两眼冒火,他曾在止步邦里救过沈昊的父兄,可他知道所谓的恩情对注神道士毫无意义。
沈昊的怒火更盛,慕行秋的话一下子就将注神道士的外壳击溃,沈昊突然间又变回了野林镇的二栓。
异史君看得有趣,呵呵地笑,全忘了越逼越近的白雾,更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哭的。
沈昊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清醒地认识到,道统至宝能够强化体质与内丹,唯独不能改变心境,他的道士之心仍然停留在餐霞境界,完整却不稳定,时时面临着被整个掀翻的危险。
“好,我帮忙。”沈昊必须用退让行动来保住自己的道士之心,“如果虚空真是道统制造的,你们不可能打破。”
“先试试再说,没有谁无所不能,道统也是一样。”慕行秋可不是为了检查沈昊的道士之心,他真的感到愤怒与急迫。
慕冬儿抬头看着父亲,虚弱的目光微微闪烁。
沈昊慢慢伸出右臂,察形之镜基本复原了,发出柔和的微光,像是一团纯净到没有颜色的火焰,光芒离开铜镜,缓缓飞向慕冬儿,进入他的体内。
慕冬儿猛地一挺身,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我能施法了……”
第二团、第三团光芒接连产生,慕冬儿一个跟头儿翻上天,嘴里发出一声唿哨,绕着小酒馆快速飞了一圈,大声说:“可以了,左流英,我现在就能控制魔种。慕行秋……呃,父亲,把藤条给我。”
恢复力气的慕冬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龙魔微笑不语,这才是她记忆中的慕冬儿,十几年过去,慕冬儿的个子没有长,性格也没怎么变。
左流英摇下头,沈昊继续施展鼎辅之术,慕冬儿却没有耐心在原处等候,“我去看看那些白雾。”话刚出口,人已经飞远了。
“你小时候也这么毛躁吗?”龙魔笑着问。
“我……还好吧。”慕行秋记得小时候的每一件事,可是要给当时的性格下个判断,还是有点难。
“那他就是更像杨清音了。”龙魔望着那个四处乱飞的小小身影,目光中满是怜爱,“杨清音肯定恨死我了,以后我得躲着她点。”
察形之镜发出的十几团光芒追在身后,像是慕冬儿长出的一条长长尾巴,沈昊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小时候没这么毛躁,是因为你没有这么大本事。”
慕行秋笑了两声,没法反驳。
沈昊停止了嘲笑,手中铜镜发出的光芒更加纯净,像是一颗颗巨大的钻石。
慕冬儿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但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道法,出生没几年就接受魔种的淬炼,后来又直接学到不少魔族法术,这让他在同龄修行者当中鹤立鸡群,发出的各种法术都很壮观,撞在白雾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魔劫的确很强。”慕冬儿飞回来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精力,“什么时候我才能用藤条?”
“快了。”左流英转向慕行秋和龙魔,“魔劫是阻碍也是力量之源,慕冬儿在白雾之中开出通道之后,你们要立刻召引魔劫打破虚空,速度要快,机会很可能就这一次。”
“你要坚持。”左流英对沈昊说。慕冬儿的法身就像是底部有洞的木桶,沈昊的鼎辅之术一刻也不能停,他虽然不太情愿,可是已经做了就不会半途停止。
“我来应对魔劫可能发起的反击。”左流英给自己安排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好,我帮你。”异史君的热情也高涨起来。
左流英却没有点头,盯着异史君,好像刚刚发现他站在这里。
“干嘛?”异史君立刻警惕起来,他认得这种目光的含义,“别乱打主意,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想骗我更是休想,告诉你们,我是宁为玉碎不求瓦全,要么完完整整地出去,要么整个死在这里。”
“我的要求不高,只需几只魂魄,但是它们的作用非常重要,咱们能否冲出虚空,都取决于它们。”左流英说。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章 虚空的软肋
readx;异史君在一切方面都是特殊的,是这世上最特殊的妖族、最特殊的修行者、最特殊的存在,严格来说,他根本没有身体,比轮回十三万多年的秦先生还要彻底,他将三百多只魂魄凝聚成妖,靠吞吃人类与妖族的记忆增强法力。
魂魄有着神秘的属性与力量,道统灯烛科在这方面的研究最多、最深,异史君则在地下挖掘了一条阴暗的通道,莫名其妙地也接触到了魂魄的秘密,连他自己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异史君非常清楚一件事,魂魄就是他的根本,没有魂魄他就什么都不是,连行尸走肉都留不下。
“几只魂魄?你需要我的几只魂魄?”异史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左流英,“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你有几百只魂魄,献出几只没问题吧?又不是要你的主魂。”龙魔说。
龙魔一开口,异史君头摇得更厉害了,他对真幻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戒备,因为就是她“骗”走了一具完美的法身,“不行,一只也不行,魂魄不只是我的命,还是……还是我的子孙,有谁愿意随便牺牲自己的子孙?”
“万子圣母。”龙魔立刻给出一个答案。
异史君一愣,“我是说在场的诸位,龙魔……你肯定生不出小孩,左流英、沈昊不愿意生小孩,我就问你,慕行秋,此时此刻,若是牺牲慕冬儿就能打破虚空,你愿意献出他吗?”
“不愿意。”慕行秋说。
“这不就得了,我也不愿意。”
“可我不会将自己的儿子炼成法器。”慕行秋说。
“法器?这跟法器有什么关系?”异史君迷惑地问。
“魔魂珠。你在止步邦里用七只魂魄和残存魔种炼成的法器,那时候你可挺舍得牺牲。你说过魔魂珠至少相当于九品九级的法器,假以时日,甚至能比得上道统九大至宝。”
异史君呆若木鸡,好一会才恼怒地说:“道士就是这点最讨厌。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然后他转向左流英,“魔魂珠可以吗?”
“让我看看。”左流英伸出右手。
“哈,你竟然还藏着好东西,咱们一块在止步邦里困了那么久,都没见你拿出来过魔魂珠。”龙魔很感兴趣地上前一步。
“退后,你退后。”异史君左手护着腹部。右手指向龙魔,“好东西怎么敢让你看到?慕行秋……哼哼,是我一时大意。”
异史君利用神树和道火炼出魔魂珠,独一无二,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他当时得意至极,拿出来向慕行秋炫耀,没多久就后悔了,等到左流英和龙魔进入止步邦的时候,他严守秘密,一个字也没提过。
龙魔笑呵呵地退后数步,转身不看。
异史君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抬起。在额头正中间轻轻敲了两下,又在心口敲了两下,最后左手在腹部揉了揉。摊开时,手心里多了一枚鸡蛋大小的墨绿色珠子,上面分布着数十道细小的血痕。
慕行秋第一次见到魔魂珠时,血痕才只有四五条,现在多了十余倍。
“我还没有完全炼成。”异史君又开始炫耀了,“最后它会变成纯粹的血红色。到时候,哼哼……”
慕冬儿个子矮小。因此飞在半空中观看魔魂珠,“变个颜色而已。还能比道统九大至宝厉害?别的不说,魔魂珠能斗过察形之镜吗?”
“小孩子懂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类法器,左流英,你说说……”异史君将魔魂珠放在左流英手上,却没有立刻松开,“先说明,只是借用,打破虚空就得还给我。”
左流英点下头,异史君终于放手。
左流英握着魔魂珠感受了一会,“可用。”说罢伸手按在慕冬儿额上,收回手臂时魔魂珠已经消失不见了。
异史君面露错愕,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左流英的动作太快、手法太隐蔽,他没看清魔魂珠到底在谁身上,“可别蒙我,我发起怒来……魔魂珠也会发怒,它是我炼出来的,只服从我的命令。”
左流英嗯了一声,慕行秋将魔种藤条交给慕冬儿。
慕冬儿双眼发光,像是见到了被父母没收多日的心爱玩具,欢呼一声,蹿起十丈余高,“该我出手了吧,到处都是雾,实在太憋闷了。”
“可以了。”左流英总算满意。
不过最先施法的还是慕行秋,他得负责将魔种的力量激发出来,按照秦先生传授的君臣、攻守技巧,慕行秋一点点施展分割之法,严格来说,他的法门仍不完善,可是用来刺激魔种足够了,至于如何控制魔种,要交给慕冬儿。
慕冬儿手中的藤条逐渐变长,达到三丈左右时停止,颤微微地晃动着,像一杆过长的木枪。慕冬儿比父亲急躁得多,大声叫道:“再快点,我能控制住它!现在这点力量太小了。”
慕行秋逐渐增加法力,他体内还有剩余的魔劫之力,足够他再次暂时提升到服日芒境界。
藤条内部发出碎裂的声音,可它没有折断,声音消失之后,藤条表面掠过一层绿光,它变得更坚硬了。
慕冬儿越来越兴奋,像是一名端着长枪的骑士即将发起冲锋,对面的千军万马在他眼里都跟稻草人一样脆弱,“慕行秋,时间不多了,全力一拼吧!”
他还是不习惯叫“父亲”,一高兴叫出了全名。
慕行秋并不在意,但是没有轻易再增加法力,而是看了一眼左流英,得到首肯之后才利用体内的魔劫之力,一举进入服日芒境界。
三丈长的藤条里发出的不是碎裂声,而是一连串的雷鸣,震耳欲聋,绿光像爆炸一样闪现,旋即消失。慕冬儿身子向后一仰,差点失手将藤条扔掉,但他马上稳住了身形,大笑一声,随后一路狂啸着冲向正慢慢逼近的白雾。
白雾已经侵占了多半座皇京,离小酒馆只有不到三里,头顶的天空也是白雾弥漫。
左流英身形一闪,第一个跟上慕冬儿,他暂时不会出手,要等白雾做出反应之后再随机应变。
沈昊仍在不停地用察形之镜发出光团,继续强化慕冬儿的法身,慕行秋则专心增强魔种的力量,龙魔暂时无事可做,带着两人一块飞上天空,远远跟在慕冬儿身后。
异史君叹息一声,总觉得自己的付出比同伴更多,这让他闷闷不乐,一时间又想不出讨回便宜的办法来,毕竟打破虚空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慕冬儿手中的藤条刺到了白雾,他之前用各种法术都没能击破白雾的一小块,这时终于有了效果,三丈长的藤条砰的一块直接刺进去一丈深,然后停下了,慕冬儿受到反弹之力,剧烈地上下晃动,牙齿相撞,发出一串古怪的声音。
可他没有松手,刚一稳住身形,就咬牙切齿地用力,他本人的力量相比于魔种藤条微不足道,也要加进去。
藤条慢慢地深入白雾,雾气像水面一样微微荡漾,以被刺中的地方为中心,波纹一道道远去,没多久又一道道回来,携带着更多的魔劫之力。
白雾感受到威胁,做出了反应。
左流英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也出手了。他没有单纯地帮助慕冬儿,相对于魔种和魔劫的力量,他的服月芒七重内丹也是弱者,他以左手变换法诀,口中念念有辞,右手食指与中指连弹,每一下都有弱光发出,射在白雾的不同方位上。
他在故布疑阵,分散白雾的力量。
白雾果然上当了,波纹变得混乱,到处捕捉袭击过来的弱光,不再集中对付魔种藤条。
在慕冬儿和左流英身后,慕行秋与沈昊互相看了一眼,在这一刻心有灵犀,想到了同一件事:白雾没有智慧,只会对进攻做出本能反应,这意味着控制这股庞大力量的不是某个人,如果它真的来源于道统,那么左流英的猜测很可能就是对的,道统真的处于危险之中。
沈昊打消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全力施展鼎辅之术。
魔种藤条刺进两丈多的时候,白雾终于承受不住攻击,猛地散开,露出一大片区域,地面上扭曲的物体瞬间恢复了正常,慕冬儿大喝一声,一刻不停地继续冲锋,直到藤条再一次刺进白雾。
其他人都跟在后面,身后的白雾慢慢合拢,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异史君追上左流英,“照这个速度,一百年也冲不出这片白雾,我的魔魂珠到底有什么重要作用啊?”
左流英仍在不停地弹出光球,“轮到你施法了,异史君,用魔魂珠帮助慕冬儿寻找肉身。”
“寻找肉身?他的肉身不在……明白,哈哈,好吧,我承认你比我稍微聪明那么一点,身魂存在着奇妙的联系,这点联系就是虚空的软肋,可是只凭魂魄的努力还不够吧,肉身也得做出反应才行。”
“让咱们抱有希望吧。”左流英以料事如神闻名,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借助于“希望”了,“魔魂秦先生或许也能想到这一点,他会让慕冬儿的肉身做出反应。”
一点希望也足够让异史君高兴了,他迫不及待地施法,首先找到魔魂珠的确在慕冬儿体内,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施展自己的独门法术,大幅增强慕冬儿的魂魄,以感受肉身的存在。
第一次施法没有半点效果。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一章 显形的豢兽师
辛幼陶情绪亢奋,甚至怀疑自己有入魔的嫌疑。
今天的他不是受到姐姐保护的西介国王子,不是跟随某位统帅作战的士兵,不是龙宾会的首席大符箓师,破天荒地第一次,他要独自面对强敌,身前没有强者,身后没有士兵,却有一座城池和近百万条性命压在他身上。
慕行秋下落不明,小青桃在找慕冬儿的肉身,所谓的暗中保护者迟迟不肯现身,熏皇后的聪明才智此时更无用武之地,这是辛幼陶最为恐惧的境况,也是最为强大的敌人,比远处的近百只兽妖还要强大。
他以亢奋之情与这种恐惧斗争,幻想自己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巨人,正甩动着一条条长鞭,与一群老鼠搏斗,但是这样还不够,恐惧存在已久,只靠亢奋无法压制下去,他集中全部注意力用于施法,就像是蒙着眼睛走在钢索之上的艺人,除了即将迈出的下一步,其它事情一概不想。
观星台平时由一名符箓师驻守,战时则要由至少十名符箓师操纵,辛幼陶一个人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但他喜欢手忙脚乱的状态,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用思考了,他得关注每一张飞出去的符箓,计算下一瞬间的动作与反应。
没有道统的看护或压制,这些年来人类与妖族的实力都有大幅上升,人类是因为失去了依靠,不得不努力修行,妖族则是因为终于获得安全的环境,能够仿造道统的架构,进行系统的修炼。
当然,还有慕行秋无私馈赠的各种法术与妖术。
近百名兽妖施放出来的妖山、妖火、妖雹足以令当年的巨妖王汗颜。观星台里源源不断的精妙符箓也超出了二十年前龙宾会的想象。
与所有的斗法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失控的法术、妖术越来越多,一开始在空中就能全部消散,慢慢地。残余增多,落在地面上引起爆炸与火焰。皇京城外的民房不少,大多数居民也跟城里一样,正处于昏迷状态,无从躲避天降之灾,辛幼陶也帮不了他们。
观星台共有七座铜符门户。此时都已开放,龙宾会积攒多时的符箓如成群的蝙蝠一般从里面持续涌出,组成七条细长柔软的手臂,与来袭的大量妖术战斗。
小青桃此前布置的神兵阵已被利用到极致,剑、尺、如意、珠、镜、鼎等诸多法器呈现出火焰灼烧的赤红状态。品级低一些的法器承受能力也比较差,最先破裂、跌落。
兽妖在步步逼近,集中攻击观星台,他们不急于毁灭皇京,而是要先将唯一的反抗者除掉。
观星台在颤动,整个皇京都在颤动,昏睡不醒者成为幸运者,用不着经受大难临头的惊恐。反而是少数清醒者惶骇万分,甚至不敢出门查看危险来自何方。
“让人类付出代价!”裴子函的声音伴随着妖术一块袭来,他原本就对人类怀有深深的戒备和恨意。入魔将这两种情绪合而为一,并且大大增强了,“夺回妖族的全部土地!”
辛幼陶想说点什么,可是祭符牵扯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没工夫构思巧妙的狠话,何况偌大的皇京没有多少听众。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祭出更多的符箓来回答兽妖的挑衅。
战斗变得更加激烈。
小青桃飞回来一次。匆忙地给神兵阵补充了一些法器,又给城外的民房施加了几重防护。虽然坚持不了多久,总比没有强一些。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交谈,互相看了一眼,就各忙各的,就这么一眼,足以令心中正在动摇的斗志重新坚定。
通过符箓,辛幼陶察觉到一批异常的妖术,更缥缈、更难以捕捉,有一些甚至穿过战场,迫近观星台,他急忙改换两座铜符门户里面的符箓,用来应对那明显的魔族幻术。
望山一战中残存的半魔一直都是龙宾会重点防御的对象之一。
最后一批百余只半魔果然杀来了,他们没有得到命令与召唤,而是嗅到了魔种的气息自己找来的。这些半魔曾经在藏身之地遇见沈昊和异史君,一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他们立刻四散奔逃,沈昊和异史君没有追赶,他们只想寻找魔魂的线索。
事实上,正是这些半魔将他们两个引到了皇京,半魔对魔种极为敏感,即使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嗅到那种轻微的气息。可他们不敢太靠近皇京,只能在远处徘徊,直到确信皇京真的守卫空虚,才敢参与战斗。
“魔王,您的奴仆来了。”半魔李青竹大声呼唤,对斗法心不在焉,也分不清魔种与魔魂的区别,“我们嗅到了您的气息,受感而来,为什么您又消失了?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请您狠狠地责罚我们,不要避而不见……”
李青竹哀怨的声音如泣如诉,其他半魔发出嗷嗷的应和声,像是一群迷路的小兽在寻找母亲。
他们的法术一点也不会因此减弱,虚无缥缈的法术与兽妖的强悍进攻相得益彰,辛幼陶压力陡增,观星台储存的符箓足够多,可是只凭他一个人没办法充分使用,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闭嘴!”辛幼陶大喝一声,实在受不了半魔的声音,那比巨大的妖山还令人觉得压力倍增。
半魔当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心思微乱的辛幼陶手脚更加忙乱,从七座铜符门户里涌出的符箓减少了。
危急时刻,一双柔软的手掌捂在辛幼陶的耳朵上,注入两股清凉之气,辛幼陶身子微微一颤,心情恢复平静,他不需要道士之心,需要的只是镇定。
小青桃站在辛幼陶身后,轻声念诵静心经文,这还是她从芳芳那里学来的,级别很低。用在辛幼陶身上却有奇效。
小青桃再次飞走,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仍然没有找到慕冬儿的肉身,皇宫、民房、军营……她找了许多地方,却不到皇京的十分之一。关键是她根本不知道一具暂时失去魂魄的身躯到底有何特点。
她再次飞进小酒馆。关于魂魄与肉身,秦先生随时都能发表长篇大论的见解,足以令灯烛科道士听得入迷,但是他施展不出来,小青桃受限于内丹与法器,也没法立刻学会。
她来这里是想看看桌面上的那块虚空怎么样了。
还是一片漆黑。只是显得更亮。
秦先生仍然坐在凳子上,离桌子却远了三步,“比我预计得的要早。”他背对小青桃说。
“慕行秋……”
“他们暂时没事,是道统。道劫之力原本用于保护道统藏身的虚空,现在却进入另一处虚空。”秦先生停顿了一下。双脚用力在地面上一蹬,连人带凳子又退后一步,“慕行秋他们在与道劫战斗,吸引了更多的力量,道统虚空因此变得不稳。”
小青桃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听说慕行秋仍在战斗,她稍稍松了口气,“还是得需要慕冬儿的肉身?”
“嗯。必须。”
“道士们会提前出来吗?”小青桃心里存着一个希望,以为自己能够说服道士们帮忙。
秦先生仍不回头,“道劫失控了。小姑娘,它们不再是道统的保护者,若有道士能逃出来,将是一个奇迹。”
小青桃脸色一变,可她马上收起心中的情绪,需要自保的不只是道统。她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我找不到肉身。这样下去不行,我需要帮助。”
“我已经没什么能告诉你的了。”
“有一名或者几名豢兽师藏在皇京里。无论我怎么呼唤都不肯出来,你有办法吗?”
“豢兽师。”秦先生没见到过豢兽师的兴起,但是只凭这段日子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他能猜出豢兽师的修行方向,“魔族历经千辛万苦才消灭的异兽,如今又成为一股力量——道火不熄、魔种永存,这世上不可消灭的东西怕是不只这两样。”
小青桃耐着性子听下去,秦先生发了一会呆,终于说:“我不了解豢兽师,但是我想他们的实力都在异兽身上,你找不到人,可以试着找找异兽,它们……”
“我知道了。”小青桃冲出酒馆,埋怨自己早没有向秦先生请教。
异兽、灵兽都有着强大而朴素的力量,与修行者相比,它们最大的弱点是缺少自制能力,用秦先生之前的话说,这是一支没有统帅的军队,可能老老实实,也可能烧杀抢掠,谁也无法预测。
豢兽师牺牲自身的修行换取了这些朴素力量的指挥权,但是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们不可能完全掌握异兽、灵兽的力量。
兽性仍存,只是被巧妙地掩藏起来,小青桃要做的就是揭开这层防护。
她召出两面铜镜,一手一面,施展寻找兽妖的法术,心里憋着一股气,不管藏在皇京的豢兽师是谁,都不该在这种时候躲而不见。
一刻钟之后,小青桃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至少一只异兽,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她立刻抓住这次机会,猛地转身,收回一面铜镜,召出自己的法剑,施放出一道强大的五行法术,完全将对方当成敌人对待。
砰的一声脆响,比房顶略高一点的半空中爆出一团光,迅速消失,露出了里面的隐藏者。
豢兽师和异兽都没有料到这一击,呆呆地飘在空中。
小青桃大失所望,她千盼万盼的豢兽师居然是殷不沉。
她好像不小心打开了“失望”的盒子,殷不沉和猴子脸的飞霄还在发呆,小酒馆里突然冒出一束强光,直冲云霄,连天目也望不见尽头。
城外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辛幼陶那边也快坚持不住了。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三章 魔文之烛
慕冬儿的肉身比各式符箓要沉重些,飞得比较慢,头朝上,整个身体在水平面上缓缓旋转。
近百名半魔像是忍饥已久的恶狼终于见到了肉食,连法术都不用,借助光柱的吸力,直接扑了上来,看样子似乎要将慕冬儿撕成碎片。
小青桃离得太远,来不及发招,殷不沉谨慎过头,贻误时机,只有辛幼陶仓促祭符——观星台里的大量符箓正排着队飞行,他的本意是想激发慕冬儿附近的少量符箓,用以阻挡半魔,可他忘了,这些符箓的架构正在遭到破坏,里面的法术逐渐流失,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轰的一声,好像一阵飓风平地而起,以慕冬儿的肉身为中心,成千上万张的符箓同时爆炸,形成一个极大的火球。
“天呐!”小青桃失声惊叫,辛幼陶目瞪口呆,殷不沉和飞霄同时缩起脖子。
最惨的还是那些半魔,刚刚扑到“魔王”身边,就陷入法术之火,而且是失真的法术,不受控制,更不好对付。
所有半魔都被点燃了,发出凄厉的惨叫,即使这样也不肯逃离,仍然围成一圈,护着“魔王”,慕冬儿的肉身因此躲过一劫。
符箓火焰消散,半魔也扑灭了身上的火,腾出工夫仔细查看千辛万苦找到的“魔王”,越看越不对劲儿,“他不是魔王!”终于有一只半魔愤怒地喊出了真相。
辛幼陶和殷不沉再不敢轻举妄动,小青桃从高空降落,指着半魔们的身后,“魔王。你们的魔王在那里。”
魔王两个字对半魔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虽然出自敌人之口,他们也不由自主地转身、扭头,城墙里的确在飞出更多的肉身,撞出一个又一个洞孔。而且每具肉身上都有魔种的气息。
“咦,那不是……”殷不沉认出那些肉身都是妖族,其中一个很像是慕行秋,仔细一想那其实是锦簇。
辛幼陶在殷不沉背上拍了一下,“快救人。”
殷不沉已经站起身,轻轻跺了下脚。飞霄不太情愿地摇了摇头,还是施法了,脖子暴长,越过半魔的头顶,从上方一口叼住了慕冬儿的一条胳膊。可它没能将到嘴的猎物带回来。慕冬儿的另一条胳膊被抓住了。
兽妖也赶来了,裴子函及时抓住了慕冬儿,他不知道这一切究意是怎么回事,但是本能地察觉到慕冬儿的重要性,“他属于妖族!”
飞霄的性格里没有较真这项品质,如果争不过,它很愿意放弃猎物,刚要松口缩回脖子。殷不沉双手按在它的脖子上,低声道:“给我一点面子,多坚持一会。一小会就行……”
飞霄暂时没动,的确多坚持了一小会,也就是眨两下眼睛的工夫,然后它就将脖子缩回来了,因为一只粗壮的兽妖举起了长长的骨刀,要对着细长的脖子砍下来。
以飞霄的修行。完全可以抗得住这一砍,但它一点也不想冒险。尤其不愿为一名人类冒险,殷不沉扭头看了看小青桃和辛幼陶。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那是慕冬儿,慕行秋和杨清音的儿子,即使此刻没有任何用处,小青桃也不能让他落入兽妖和半魔之手,身形一闪,在空中留下一连串的幻影,她冲进了半魔和兽妖的包围圈里,一把抓住慕冬儿,与裴子函面对面,辛幼陶根本来不及阻拦。
小青桃的实力只能勉强施展瞬移法术,而且要冒很大的风险,进入敌群之中就没办法再施展第二次了。她不管周围有多少双凶恶的目光盯着自己,也不管下一个刹那会有多少法术和妖术落在自己身上,双手紧紧握住慕冬儿的胳膊,双目死死盯着裴子函。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芙蓉山裴姓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兽妖在等首领的命令,半魔的注意力大都放在那些从城墙里飘出来的肉身上,都没有立刻对这名闯入者动手。
裴子函的头颅像是戴着骷髅面罩,往日的容貌一点也没剩下,“意义?如果不能实现妖族的复兴,那才是毫无意义。我已经舍弃一切,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语言对入魔者没有用,只会让他们的魔念更清晰、更深入,小青桃已经无话可说,也没有任何办法带着慕冬儿离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盯着那双突起的眼珠,希望从中看到一点点从前的影像。
“她、她这是送死……”辛幼陶跃起,准备飞向敌群,也要去“送死”。
殷不沉抓住辛幼陶的脚踝,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唉,我就知道不该现身,这回好了,慕冬儿出了事,灵王肯定……”
“放开我!”辛幼陶厉声喝道,他已经全力挣扎了,竟然摆脱不掉殷不沉的法术束缚。
“我奉命保护你们三个,损失一个已经够了,绝不能再损失第二个,救人可以,但是要从长计议。”
“哪来的从长计议?”辛幼陶又怒又急,全身像是要着火一般,对面的半魔已经将飘在空中的肉身都辨认了一遍,没发现魔王的踪影,很可能会拿自投罗网的小青桃撒气。
“让我试试。”旁边一个声音说。
辛幼陶和殷不沉同时扭头再低头,惊讶地看着一直坐在龟背上的老者。
“秦先生?这是你的名字还是称呼?”殷不沉摇摇头,压低了声音,“我尊重你是魔魂,可是就凭你现在这点实力,呵呵……”
秦先生从来不会“呵呵”,他拽着辛幼陶的胳膊费力地站起身,望着群情激昂的兽妖和半魔,还有中间一动不动的小青桃、裴子函、慕冬儿,“我需要一盏灯或者蜡烛。”
“什么?”辛幼陶被这位“秦先生”的冷静与威严震住了。
“灯烛科法器。”秦先生的平淡之中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度,即使他曾在光柱的影响下昏迷,此时也仍然显得成竹在胸,辛幼陶手忙脚乱地寻找灯烛,连殷不沉也在身上摸索了两下,然后遗憾地说:“我没有。”
辛幼陶召出三盏灯、五根蜡烛,“这是修士们制造的,不知道……”
道统退隐已久,带走了绝大部分法器,剩下的一些也都慢慢消耗掉了,想要获得补给就只能自己制造,豢兽师当中有几十人是道士出身,传承了道统数科的制造法门,小青桃与杨清音联系密切的时候要来了这些法门,传授给修士,得以造出一批法器。
这些法器品级一般,很少超过三品,效力也不稳定,以道统的标准只是勉强能用而已,却足够修士们欣喜若狂。
秦先生抬起右手,用三四寸长的食指指甲在八件法器上轻轻划过,选中一根蜡烛。
“求求你快一点。”辛幼陶几十年没直接求过人了,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接受王族的教育:不可开口求人,王族只有利益交换,没有恩情。
可是小青桃正处于险境之中,随时都可能变成一片飞溅的血肉,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只要能救出心爱的人,他愿意向任何兽、妖、魔、人哀求。
秦先生左手拈持蜡烛,举在胸前,右手食指在蜡烛表面轻轻刻划,像是在写符箓,辛幼陶很快认出来那与符箓一点关系也没有。
“魔文。”殷不沉崇敬地说,他跟随异史君的时候见识过魔文,不识其意,却认得字形。
秦先生在写魔文,不是一个,而是许多,慢慢旋转手中的蜡烛,要将它写满一篇文章。
辛幼陶心急如焚,但他没法再催促了,秦先生的右手食指快得惊人,点下去就是一枚魔文,可蜡烛本身迟迟没有产生变化,还是暗淡的乳白色,烛芯也没有点燃,那是它作为法器生效的最重要表现。
时间没多久,只是说几句话的工夫,殷不沉小心地提醒道:“骷髅头要动手了。”
裴子函的裸眼里没有亲情,甚至没有他自己,“血祭!”他大吼道,要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献祭。
兽妖齐吼,连半魔也兴奋起来,他们没找到魔王的踪影,心中正有一股怒气需要发泄。
秦先生手中的蜡烛仍然没有变化,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全心全意地刻字,终于刻满了整根蜡烛,又在字迹上刻划第二遍。
辛幼陶失望至极,正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搭救小青桃,却听得对面的兽妖与半魔发出接二连三的惊呼。
慕冬儿的肉身原本在旋转,被裴子函抓住之后就停止了,现在又恢复了旋转,各抓他一条手臂的裴子函和小青桃也被带着转动。
转动迅速扩张,很快就将周围的兽妖、半魔都带入进来,像一座无形的巨大旋涡,深陷其中者再也无法脱离。
裴子函连声咆哮,结果连手掌都不能挪开。
秦先生仍在专心刻字,蜡烛没有点燃,也没有任何法术迹象,辛幼陶看得呆住了,直到殷不沉的声音将他唤醒,“快瞧!”
异常发生在另一边冲天而起的光柱上,它在百余丈的高度分出一条细若发丝的光线,忽快忽慢、曲曲折折地延伸,好像随时都会中断,目标却坚定不移,正是慕冬儿的肉身。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四章 魔劫之主
readx;白手起家的富人,家当再多也计算得一清二楚,脑海中时刻萦绕着一个又一个数字,有安全也有沉闷,乍富者却往往一脑子浆糊,大手大脚时不知钱多,再次穷困潦倒时也不知钱少,有快乐也有绝望。
慕冬儿就像那乍富之人:手握魔种形成的三丈藤枪,里面蕴含着由父亲激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注神道士沈昊以顶级法器察形之镜为他增强体质;左流英亲自出手分散敌方的攻势;异史君献出自己以七只魂魄炼成的魔魂珠助他寻找肉身。
对这一切,他都坦然受之,然后毫不吝啬地挥霍,前方的白雾一层又一层,似乎永无止境,他却一点也不气馁,只知一路冲锋,刺开一片又一片虚空,嘴里大呼小叫,兴奋劲儿一路高涨。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异史君属于“白手起家的富人”,脑子里时刻都在算计,越算越觉得手头的“钱财”所剩无几,前途一片阴暗。
“秦先生会找到慕冬儿的肉身。”左流英是眼光独到的鉴赏家,对金钱没有**,可是当他需要的时候,总能轻松换取一批可观的财富,他看中的东西往往能够升值,就像慕行秋,就像外面的秦先生,两人几乎没有交谈过,连目光对视都极少,彼此间的了解却已非常深入。
“你确信虚空不是秦先生在捣鬼?”沈昊是官商,对一切与官府无关的富人都抱有深深的怀疑,总觉得他们的财富来路不正,人品也好不到哪去,秦先生在他眼里就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永远没有改邪归正的可能,必须时时警惕,最好绳之以法。
“不是他。”左流英只说结论,不愿多做解释,异史君忍不住显示自己的“算计”才能。补充道:“你也不想想,魔魂将咱们关进虚空能有什么好处?只剩他一个,随便来一名星落道士都能将他生擒活捉,魔种关在这里更是如同瓮中之鳖。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虚空肯定不是魔魂制造的。”
沈昊原本也只是随口一猜,哼了一声,拒绝与异史君争论,专心维持察形之镜的法术。
龙魔则是富人圈中的神秘掮客。哪里都有她的身影、人脉和传说,可是谁也弄不清她的生意到底是什么,她好像无所不知,又好像是个大骗子,在真相揭开之前,没人敢得罪她,也没有人真的相信她。
“我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大到十万年一遇,可能比当初的道魔之战小一点,但是比念心科的灭绝要大一点。”龙魔暂时无事做。周围魔劫虽多,却都不受她的控制。
“不管事情有多大,我只想做见证者,不想当牺牲者。”异史君长叹一声,“慕行秋,都是你的错,见到你之前,我从来没被任何事情卷进来,总能及时脱身,现在倒好。我连自己怎么掉进来的都不知道。我发誓,这回逃出虚空之后,我一定走得远远的,从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战斗。要么胜,要么负,没有‘逃出’的选择。”慕行秋是那个破坏规则的捣乱分子,最不像商人的商人,手里明明掌握着价值连城的货物,却可能一时兴起免费分发。没有倾销的行为,却造成了倾销的后果。富人们都想利用他,也都提防着他。
异史君从嗓子眼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他不喜欢战斗,甚至瞧不起战斗,觉得那是愚蠢至极的浪费行为,但是在目前的这种形势下,战斗是唯一的选择,他也只好供献自己的力量与财富。
“咦?”异史君亲自操控魔魂珠,因此第一个察觉到肉身的存在,比慕冬儿本人还早一些,“真让左流英说准了……慕冬儿,你的方向不对……”
“我感觉到啦!”慕冬儿纵声欢呼,调转方向,朝感觉中的肉身位置冲去,虚空中的景象与真实世界几乎一样,却并非重叠一致,他知道自己的肉身藏在观星台下面,可是除非有人施法强化身魂之间的感应,他永远也不能在虚空中准确地找到它。
慕冬儿的挺进速度大幅加快,藤枪抛如破竹,白雾纷纷避让,几乎没有任何抗拒,“哈哈,太有意思啦……好强的魔念,让我消灭它们!”
他可不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只是在说出心中的想法,话刚出口,他已经施法了,魔种在他手里越来越驯服,心意一动,就向他的肉身发出命令,在真实的世界里引发一连串的法术。
“专心点。”慕行秋加重语气,身经百战的他坚守一个原则:在没有看清战场形势的时候,不要随意施法,那不仅是一种浪费,还可能误伤到自己人。
“外面有人在帮助你,可不要伤着他们。”龙魔笑着说,开始准备召引属于她的魔劫了。
“都是魔种……”慕冬儿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很不喜欢受到管束,嘴里嘟囔着表示不服气,但是在这之后没有再乱用法术,而是专心刺破重重白雾。
终于,白雾散去。
前方不是皇京,也不是世界的任何一部分景象,而是一片洁白,白得令人目眩神迷,分不清上下左右,好像伸手可量,定睛一瞧,又好像无边无际。
慕冬儿的藤条没有了用武之地,他转过身,惊讶地说:“后面的白雾也没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泥丸宫。”慕行秋答道,他认得类似的地方,可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泥丸宫也没有如此洁白无瑕,甚至令人产生不真实之感,好像身处于不可思议的梦境之中。
“谁的泥丸宫?”慕冬儿问,对这个地方感到十分好奇。
这正是问题所在,他们在谁的泥丸宫里?又是谁能召引如此众多的魔劫?
“别管这些小事了,龙魔,快点施法打破虚空吧,逃出去……不,战斗要紧。”异史君平时的好奇心最重,在生死关头,却一点也没剩下。
“我有预感,咱们将揭开道统历史上最大的秘密。”龙魔声音微微发颤,没有立刻施法,而是先望向慕行秋,接着又望向左流英。
“你说这是道士的泥丸宫?”沈昊隐隐感到不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属于某位服月芒道士吧。”
“这不是服月芒道士的泥丸宫。”左流英在原处缓缓转动,到处观望,寻找泥丸宫传承小人儿的所在,这是正统道士泥丸宫里的必有之物,可他什么也找不到,甚至说不清哪里才是正中间。
“服日芒。”沈昊有些激动,“道统终于有了一位服日芒道士,新祖师,第三十八代祖师诞生了,这一定是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沈昊也在原处转了一圈,退后数步,与同伴们对峙,结束了察形之镜的法术,“一切都有解释了,虚空的确是道统制造的,但是力量没有失控,左流英,你弄错了,不管魔劫是什么力量,都在道统的控制之下,因为我们有了新祖师,几万年来第一位服日芒境界的祖师。”
没有察形之镜的支持,慕冬儿的法身立刻变得虚弱,精神头儿也随之一落千丈,身体一软就要坐倒,慕行秋抄手将他抱在怀里。
“你确认这是新产生的服日芒祖师吗?”龙魔笑着问。
沈昊将察形之镜对准同伴,“你想说什么?我被你们骗过一次,不会再第二次上当了。”
“魔劫的力量积累了十几万年,中途被念心科发现了一点破绽,没等她们明白这股力量的来历,就被整个消灭了,所以,魔劫到底是留给谁的?”
“留给未来的祖师。”沈昊冷冷地说。
“呵呵,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吗?道士的修行一代不如一代,魔劫却越来越强,这就像是留给小孩子的一笔巨大财富,他能保得住吗?”
慕冬儿张口想要替“小孩子”辩驳,发现全身软弱无力,连争论的劲头儿都没了,趴在父亲怀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沈昊盯着龙魔,没有吱声。
“甚至就连道士们的‘一代不如一代’也很可疑,你们拥有更完善、更合理的修行法门,更强大、更有效的法器和丹药,却连服月芒境界都很难达到,后代道士的悟性与意志就比前代差这么多?”
龙魔抬头仰望洁白的泥丸宫,脸上又露出惯有的慧黠微笑,“我终于明白了,一切疑惑至此迎刃而解。”
沈昊猜到了龙魔要说什么,神情变得阴郁,他在努力控制迅速高涨的愤怒,以免影响到自己的道士之心,“左流英,你也相信她的胡说八道吗?你刚才还在为道统作战。”
“如果某些事情只有一个解释是合理的,那么除了相信它,没有别的选择。”左流英低垂目光,他的手里一直拿着草帽,这时戴在头上,“所有道士都被骗了,你、我,活着的道士、死去的道士,普通道士、宗师、祖师,从吸气直到服日芒道士,都被骗了。魔劫的力量就是十三万多年来全体道士创造的,被九大至宝吸纳在一起。”
左流英顿了顿,如果此前没有退出道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敢于相信这样的事实,很可能也会像沈昊一样面无人色,如遭重创。
“初代三祖还活着,起码有一位还活着,这就是他的泥丸宫,他也是魔劫的主人。”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五章 柔情与魔念
readx;细若游丝的光线离慕冬儿的肉身只剩五步距离时,停止前进,光芒仍然从光柱里传来,仿佛一轮轮波纹,每一次波动都像是集中全力的最后冲锋,却总是在光线尽头消散。
肉身也不再向光线靠拢,平躺在空中,头顶朝向光线末端。
将近二百名兽妖与半魔像是受到潮水冲刷的沙砾,自动在肉身脚后摆出扇形,保持着头上脚下的正常站姿,却是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目光惊慌地转来转去,鼻子能够呼吸,嘴巴也能够说话,体内法力不可遏制地快速流出。
很快,他们的质问集中在裴子函身上。
兽妖的质问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咆哮,半魔的质问则是尖锐的鸣叫,再响亮的声音也挡不住,裴子函终于忍受不住了,他还抓着慕冬儿的一条手臂,同样移动不了,他的咆哮声甚至能暂时压过半魔,喷出一阵狂风,吹得对面的小青桃发丝舞动。
远处的辛幼陶既担心又愤怒,却不能上前搭救,只好小心地问秦先生:“怎么样了?光线为什么停住了?小青桃不会受到伤害吧?”
秦先生就像没听见一样,仍在专心地以指甲刻字,一边的殷不沉用崇拜的目光观赏魔魂。
辛幼陶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青桃陷入危险,一咬牙,从龟背上跃起,准备飞向小青桃。
殷不沉反应倒快,又是一把抓住辛幼陶的脚踝,劝道:“再等等,老先生的法术很管用……”
辛幼陶扭头,尽量保证语气平缓,“谢谢你这段日子里一直暗中保护我们三个,让我、小青桃和熏皇后没有入魔。”
“嘿嘿,小事一桩,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魔种大多数时候根本不在皇京。我只需要保护别人的魔念不会传染……”
辛幼陶两手夹着纸符,打断殷不沉的唠叨,“可你要是再不撒手,就是我最大的敌人。就算不是你的对手,我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殷不沉惊讶得两只水晶眼都快掉出来了,“鱼死网破?至于吗?我……灵王……”
他还是松手了,看着辛幼陶飞走,对秦先生笑着说:“请您做个见证。灵王问起的时候就告诉她,‘能做的事情殷不沉都做了,这两位自己非要送死,谁也拦不住啊。’”
越接近慕冬儿的肉身,辛幼陶法力的流逝速度越快,相距百余步时,那股吸力已经强劲到要将他控制住,他只好停下,施法与这股吸力对抗,大声对小青桃喊道:“我来帮你。有办法松手吗?”
皇京上空飞满了法术物品,连那些刻在建筑物上的符箓图案,也化作一团团青烟飘在空中,个别完全依靠符箓搭建起来的高楼发出不祥的轰鸣,楼体开始缓缓倾斜。
“别过来!”小青桃大声道,隔着裴子函,冲辛幼陶挤出一丝微笑,她体内的法力流失得更快,深知这里的危险有多大,“告诉杨清音……”
辛幼陶心一沉。他不想听到告别的话,更不想见到告别的场景,“杨清音会原谅咱们的,她不是把殷不沉派来了吗?虽然我更希望来的是别人。”
辛幼陶增强法术。抵抗那股要将他推向兽妖群身后的力量,一鼓作气向前飞行,绕过裴子函,握住小青桃的一只手,两人共同把持慕冬儿的一条胳膊。
“别生气,我的胆子不总是这么大。”辛幼陶说。他也被肉身粘住了。
小青桃又挤出一个微笑,“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慕行秋的勇气是天生的,你却要自己激发。”
辛幼陶的肌肉也僵住了,还以勉强的笑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四目相对,彼此怎么都看不够。
“呸呸……哦哦……”对面的裴子函发出厌恶的呕吐声,“肉麻、无耻、恶心……还有愚蠢,大难临头,你们两个想的就只有卿卿我我吗?”
“是。”小青桃一点也不害羞,目光仍然不肯离开辛幼陶,“我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用来争强好胜,如果不珍惜这最后一点时间,才是愚蠢的。”
辛幼陶想大笑,肌肉却凝结成一团,想要说些什么,身体里却只有一腔柔情,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全体兽妖都跟裴子函一样,发出厌恶的声音,一名浑身是毛的高大兽妖激愤地叫道:“求求你们了,谁把他们两个立刻杀掉,我不想在死前看到这样恶心的场景啊。”
谁也帮不了他,那两名人类互相凝视的目光变得更加含情脉脉,平时私下里都不好意思表达的爱意,此时此刻当众展示出来,因为他们知道,相比于他人的耻笑,甚至相比于皇京的毁灭,对方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已经尽力了,却没有能力扭转乾坤,宁愿将最后一点时间留给彼此。
半魔发出蛇一样的咝咝声,他们也不喜欢这种场面,厌恶程度比兽妖只多不少,李青竹排在扇形队列的第一行,离肉身的脚尖只有几尺远,对两名人类看得也最清楚,“你们就要死了,所有人类与妖族都要灭亡,可我们能够重生,你们不会!你们将彻底死亡,一魂一魄都不剩!”
辛幼陶与小青桃充耳不闻,诅咒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让他们入魔!让他们看清真相!”李青竹尖声叫道,脸色憋得发青,他身后的半魔发出同样的尖叫,兽妖以吼声应和。
半魔还剩下一些法力,不足以施展强大的法术,却足够传播魔念。
远处的殷不沉脸色微变,低头问飞霄:“咱们要帮忙吗?入魔不是好事,咱们可以施展一道防护法术……嗯嗯,听你的,反正他们两个也活不了多久,咱们何必冒险呢?皇京越来越危险了,咱们得尽快离开。对对,灵王也不能责怪咱们,可是到时候你得承认这是你的主意……”
秦先生只是刻字,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无动于衷。
近百只半魔同时发出嗡嗡声,那是一种魔族咒语。能够将魔念传播出去,如果是魔种,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半魔却要花费一点时间。
魔念不可见、不可听、不可嗅。兽妖们却都微闭双目,露出迷醉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裴子函的目光不再盯着对面的两人,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幅场面。“妖族,伟大的妖族,我们是世界的创始者,也是世界的主人,唯有我们,我是众妖的先知,我指引他们、带领他们……”
辛幼陶和小青桃感觉不到魔念的入侵,却能清晰地发现柔情正被愤怒与猜疑所取代,诸多往事涌上心头,大量不起眼的细节指向盘根错节的阴谋。
“殷不沉为什么自愿来当保护者?他说是为了你。”辛幼陶明知这句话不该问。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说罢自己的脸先红了。
“就算为了我又能怎样?你在意的是他还是我?”小青桃也知道这件事不值一提,可是语气仍变得有些生硬。
两双眼睛还在互相凝视,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慌。
“咦,怎么扯上我了?”殷不沉听得莫名其妙,“他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了裴道士?我只是觉得跟她并肩战斗过,配合得不错……喂,你们可不要乱猜乱想,其实豢兽师是轮流来保护你们的,这段时间恰好轮到我而已!”
劝解已经没用了。辛幼陶和小青桃无法去除魔念,只能任凭种种不合时宜的念头在脑海中驰骋,他们终于明白抵抗魔念是多么困难,这就像手握刀剑与雾霾搏斗。用力越狠,受累越重,雾霾却分毫无损。
“殷不沉,把我们杀死,立刻!”辛幼陶怒声喊道,心头还剩下一些理智。“否则的话,我变成孤魂也不放过你。”
殷不沉吓得全身微微一颤,小声道:“孤魂伤不了我……让我杀死你们是不可能的,我还是……老家伙,咱们还是帮帮他们吧。”
老家伙飞霄想了想,点下头,从嘴里吐出一团水球,水球迅速扩大,变得完全透明,只有刻意察看,才能隐约发现它的存在,殷不沉连施数道法术,令水球的防护能力更强一些,然后大声道:“屏魔罩能保护你们一段时间,你们自己也得努力,趁着魔念还没有扎根,将它们驱逐出去。”
屏魔罩飞到了辛幼陶和小青桃身边,将两个裹住,两人的神情渐渐缓和,紧紧闭上双眼,暂时不敢再互相凝视,专心去除脑海中纷纭的念头。
半魔没有认输,咒语念得更快了。
“半魔数量太多,咱们可能抵挡不住,再待一会只怕自身难保,魂先生,我得走……”
殷不沉话刚说到一半,飞霄吐出去的那团屏魔罩爆炸了,冲击波瞬间遍布全城,直达城外数里,半魔和兽妖被吹得七零八落,辛幼陶、小青桃和裴子函也飞了出去,正有条不紊飞向光柱的众多法术物品更是如同残叶一般被狂风吹散,只有慕冬儿的肉身不动。
飞霄剧烈地摇晃,殷不沉趴在龟背上,紧紧扳住龟壳边缘,“古神呐,咱们的法术这么厉害啦!”
但这不是他的法术,那条细若游丝的光线终于接触到了肉身,但只是一下,接着又退缩一尺有余,变得更加明亮。
法术物品重新恢复队形,继续飞向光柱,全体半魔却都如遭重创,纷纷跌向地面,兽妖们则用双手捂着脑袋大吼大叫,辛幼陶和小青桃被冲开,这时正朝对方飞去。
眼前一片混乱,殷不沉慢慢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名道士。
一名道士从光柱里跳了出来,全身光芒四射,身后还有一条细光与光柱相连,右手握着一柄长长的白剑,左手拿着一只火焰似的铃铛。
“天上地下,我为至尊。魔族何在?”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六章 最后的机会
readx;光柱中突然跳出来一名全身光芒四射的道士,一手握剑,一手持铃。
剑光仿佛一柄柄弯刀,斜斜地向四面八方散发,每一次的角度、方向都不相同,却都能掠过小半座皇京,朝极远方进发,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视线极限之外仍不停止。
铃声阵阵,与剑光同时扩散,不分彼此,每一下都动人心魄,却令兽妖倍感痛苦,原本还能勉强停在空中,现在都跟半魔一样纷纷跌落。
辛幼陶和小青桃却感到身心愉悦,光柱对他们的吸力消失了,隐隐还有反哺之意,两人稳稳地飘在空中,几乎不用施展法术。
殷不沉属于半妖,飞霄是纯粹的异兽,对剑光和铃声的反应如出一辙:心慌意乱,感到明显的头晕,身体剧烈地颤抖,似乎也要像兽妖一样跌向地面,可是稍微运功抵抗,就能极大地缓解症状,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感到愉悦。
秦先生的指甲用力过度,蜡烛一下子折断,他抬起头,望着那名光芒四射的道士,慢慢地想起一些极遥远的往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
道士的剑光和铃声发出三十三次之后停止了,身上的光也消失了,可是后心的位置上仍有一条细细的光线与数百步之外的光柱相连,他的剑变成了纯白色,铃铛仍是火焰状,这是一只流火金铃。
道士三十岁左右,长着一捧浓密的黑须,五官如同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施法之后他闭上双眼,右手护持下丹田的位置,白剑笔直竖起,高出头顶两尺左右,左臂平直伸出,手中流火金铃朝下,右腿略微弯曲。左脚踝搭在右膝之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进入存想状态。
他从周围没有察觉到危险。
“这是哪一位?”殷不沉颤声问道。
辛幼陶和小青桃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一名全然陌生的道士。却在他们心中激发了极强的亲切与信任感。两人并肩飞到道士身前三十余步的地方,位置略低一些,虽然没接到任何要求,却自动做出护法的准备。
地面上,兽妖们蜷成一团。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兽妖向来勇敢闻名,宁愿自杀也不肯屈服,此时却软弱得像是一群被猫逼到绝路的老鼠,明明已经恢复妖力,也不敢反抗,甚至不敢逃走。
只有裴子函站起身,他的心也在颤抖,因为太恐惧而不能施法。可他还能站立,而不是趴在地面上,甚至还能张口说话,“起来,我的战士,这只是一名道士而已,我们……我们……”
突然间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为何来到皇京,魔念消失了,他带领兽妖为之奋战、牺牲的目标突然变得愚蠢不堪。
裴子函羞愧难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骷髅一样的脸上毫无表情,两眼却已失魂落魄。
昏迷的半魔醒来了,身体比兽妖抖得更严重。因为他们变得太“正常”了,直接恢复到多年以前未被魔种选中时的状态,他们现在又是普通的人类与妖族了。
半魔如梦初醒,可他们留恋那场梦,即使在梦里他们遭遇惨败与抛弃,不得不在最阴暗的地下东躲西藏。却仍然拥有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们躲避强者的同时,仍然可以俯视芸芸众生,突然间,一觉醒来,他们又回到芸芸众生中间,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特异之处。
近百名半魔哭了,先是一个,接着是全体,跣足而坐,以手捶地,很快就变成号啕大哭,不管是年纪轻轻,还是头发花白,都为梦醒而心碎不已。
一片哭声中,皇京居民陆续走出家门,昏迷者醒来了,与半魔正好相反,他们睁眼之后走进的是一场荒诞的梦:皇京受损程度不是特别严重,起码没到满目疮痍的地步,可是符箓之城没有了符箓,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没有了根,长得越高看上去越岌岌可危。
这不是他们昏迷之前的城市,居民们茫然若失,街道上似乎更安全一些,他们成群在聚在一起,抬头仰望那冲天而起的光柱和几名奇怪的陌生者,好在首席大符箓师和修士团裴帅还在,受这两人的影响,皇京居民对空中的道士不自觉地产生了好感,谁也没有逃跑。
不少符箓师惊讶地发现背上的祭火神印和身上的符箓都没了,消失得干干净净,街上还剩几张符箓,法力也都弱得不堪一用。修士们则更加恐慌,他们辛辛苦苦修成的内丹,令他们区别于众生的最重要标志,如今不是彻底消亡,就是大幅减弱,不过他们没像半魔那样号啕大哭,心中仍存着一线希望,因为裴帅还浮在空中。
整个皇京的居民几乎都出来了,一块仰头观望,却几乎没人询问或议论,只是偶尔有人看到兽妖和裴子函的骷髅脸时,会吓得大叫一声,跑出两条街汇入人群之后也就不怕了。
他们都在等,虽然没人发出命令,他们都在等,只是谁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皇宫内院里,慈皇和熏皇后也在侍卫的簇拥下走出房间,站在庭院里仰望天空,他们两人站在圣符皇朝的权力巅峰,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一道命令就能影响到众生的命运,就在昨天夜里,他们还是舞台上最重要的角色,上演政变与粉碎政变的重头戏,此时此刻,皇帝与皇后却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怀着惶惑与崇敬的心情观瞧那个真正的“神”。
道士早已停止施法,所有凡人仍然觉得这就是神,能够决定生死存亡的神,他们隐约觉得自己等待的就是这个——神的宣言。
殷不沉心中没有充满神的光辉,他还跟平时一样,目光东瞧西望,急切地寻找一切可疑迹象,以判断眼前的局势,一会之后,他小声说:“魂先生,你还要蜡烛吗?”
慕冬儿没有醒来,与那条细若游丝的光线仍然相隔一尺有余,秦先生呆呆地看着那名道士。喃喃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呵呵,道尊若是这里,肯定有一堆话要说。他最不喜欢‘来不及’这三个字。魂先生,你认得这名道士吧?”
“何止认识。”
殷不沉仔细在听,秦先生却不肯继续说下去。
“这名道士危不危险啊?咱们要不要先逃——这也是道尊不喜欢的说法——先撤退啊?”
“退?退到哪里?”
“天下之大……去找灵王和其他豢兽师,道尊自己总会出来的,他那么厉害。还有左流英和老君跟他在一起,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十三万多年,他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力量改变众生与万物……没有做不到事情……想一想,努力想一想……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殷不沉开始觉得魔魂失去理智了,看样子从光柱里飞出来的道士不会为难辛幼陶和小青桃,更不会加害熏皇后,他没有理由再留下去了,于是与飞霄对视一眼,调转方向,准备悄悄离去。
“你学过正法七元?”秦先生突然看向殷不沉。双眼出奇地发亮,将半妖吓了一跳。
“正法七元?”
“你们叫它魔尊正法。”
“学过……一点,是道尊奖励给我的,几篇而已,不是全部,所以我们没敢练得太深,只在炼兽之法里加入一点儿。”
“这就够了,你有魔族法力,我教你一套简单的法术,向他施展。”
“谁?那名道士?别开玩笑。你没有看到他的本事吗?我……”
“我看到了。”秦先生严厉地说,“白剑、火铃三十三动,日落之前,将带回众生最为清晰的记忆。到时候他对这个世界近乎无所不知,子夜之前,他能吸收道劫的大部分力量,达到圆满之境。留给你的时间就这么一点。”
“我?”殷不沉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重要,扭头看了一眼,时间过得飞快。离天黑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了。
“就是你,你能令他心境波动,给我创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殷不沉越来越不安,飞霄更是惊慌,可是没有殷不沉的头脑,它不能施展复杂的法术,只好留下,却通过灵犀一遍遍催促殷不沉快走。
“我要对慕冬儿的肉身最后一次施法,强化它对魂魄的感应,好将慕行秋他们放出来。”
殷不沉咽咽口水,“非得是我吗?其实……您这么厉害了,那个道士又一动不动……”
“失去这次机会,你以后怎么向灵王交待?”秦先生的目光更加严厉,片刻之后他换上冷静的语气,“我会补全你的正法七元。”
“真的?”
秦先生不语,殷不沉与飞霄又互视一眼,重重地点头,“好,那就拼了,那个……过后咱们还来得及逃走吧?”
“你附耳过来。”秦先生显得很急迫,没有回答殷不沉的疑惑,而是直接悄声向他传授法术,“记住了吗?”
“倒是挺简单,没想到魔尊正法还能这么用……”
“出招。”秦先生命令道,十三万多年来,即使时刻都处于道统的追杀之中,他也从来没有如此急迫过。
殷不沉习惯于屈从强者,立刻施展刚学的法术,这是一招幻术,跟他了解的妖族幻术以及见识过的念心幻术、道统幻术都不太一样,要用到一点魔族法力,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施展,半魔和入魔都没学过魔尊正法,即使没有失去力量,也不能施展这道幻术。
幻术无形,静悄悄地飞向那名正在存想的道士,相距十步的时候,道士周身突然放出一团极强的光芒,笼罩十步之内,光芒表面飞快地闪现着人像,都是道士装扮,地面上的人类顿时心惊胆战,空中的辛幼陶和小青桃却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应该正躲在道统的藏身之地。
殷不沉更是吃惊,有点后悔参与这桩事情了。
秦先生纵身一跃,跳到数尺高度,身躯却又掉在了龟背上,软弱无力,连呼吸都没有,好像已经死了。
他要的机会就是这个,他要以魔魂激发慕冬儿肉身的感应能力,他要救出慕行秋,告诉他魔劫的主人并非道统三祖。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七章 操控者
readx;沈昊一个人不是数名强敌的对手,他对此一点也不在意,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毫无怯意地挑战更强大的敌人,可问题就出在“必要”这两个字上。
如果左流英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如果魔劫真的失去了控制,如果道统真的陷入险境正需要外界的帮助,那他阻拦慕行秋等人离开虚空的行为,就是大错而特错。
在需要自己做决断的时候,沈昊才发现事情如此艰难,以至于有点羡慕对面的慕行秋——他擅长决断,有时候甚至显得鲁莽与轻信。
“你怎么想?”沈昊顺嘴问了出来,他无法摆脱这种两难困境,道士之心能让他最大限度地保持冷静,却没办法提供准确的答案。
“我?”慕行秋想了一会,抬头望了一眼洁白到令人眩晕的泥丸宫,“我从来就看不透高等道士的想法,若是让我来猜的话,我会说这处虚空不是道统创造的,因为这不够‘顺其自然’。”
异史君非常着急,“慕行秋说得没错,道统不是最讲究顺其自然吗?追捕魔魂、魔种这么重大的任务都交给你这样的道士,为什么突然间就勃然大怒了呢?发动如此庞大的魔劫守卫虚空,这可一点也不冷静。沈昊,别当傻瓜了,就因为你的犹豫,咱们刚刚失去一次机会,魔魂珠已经好一会没察觉到慕冬儿的肉身了。”
趴在父亲怀里的慕冬儿虚弱地点点头,表示异史君说得没错,他的确接收不到肉身的感应了。
沈昊终于将察形之镜对准慕冬儿,再次对他施展鼎辅之术。
异史君松了口气,一边控制魔魂珠,一边对龙魔说:“还等什么?没有身魂感应,你也能召引魔劫,赶快打破虚空吧,这种地方,待得久了我想吐。”
龙魔早已做好准备。立刻驱动自己的真幻之躯,魔劫在她头顶出现了,一小团乌云,在洁白无瑕的泥丸宫中分外显眼。可是它没能维持多久,刚一显现就渐渐消失,像一滴墨掉进了清水里,雄心勃勃地发起挑战,最后却丝毫无碍于清水的纯净。
“怎么回事?”异史君一惊一乍。与道士相反,他从不掩饰心中的情绪。
龙魔对这样的情形不是特别意外,“有什么东西在吸收魔劫,我早就怀疑……”
“你早就怀疑?那咱们辛辛苦苦地突破白雾闯进泥丸宫干嘛?还不如留在原地等死。左流英,你主意多,再想一个。”
“继续召引魔劫。”
左流英的主意让异史君深感失望,只好将注意力又转到慕冬儿这里,“小子,还是你可靠,找到肉身。用力一击,没有魔劫相助,你也能打破虚空,出去之后我一定让你天下闻名……你不感兴趣?那就想一想母子重逢的温馨场面……什么,你母亲不懂温馨?那就想想……夫妻重逢,哈哈,你带给杨清音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你父亲,完完整整、一块不缺、如假包换的慕行秋……你这是怎么了?不太精神啊。”
慕冬儿又飞起来了,手握藤条戳戳刺刺。却没有之前的那股兴奋劲儿,好像被逼无奈在收拾脏乱的房间,“不是我,是魔种。它们没力气了。”
“我的魔劫用完了。”慕行秋的服日芒境界无法长久保持,时间一到,还是会退回原有的服月芒六重境界,他仍然能激发魔种的力量,声势却从海洋变成了河流,早已挥霍成性的慕冬儿对此很不习惯。
“不会吧。我这么倒霉?”受困者有好几个,异史君想到的只有自己,扭头看去,龙魔正漫无目的地召引魔劫,泥丸宫里布满了将散未散的黑色雾迹,黑色相衬,令洁白的房间多了几分真实感和距离感。
“你在找什么?”异史君明白了左流英的用意。
左流英没吱声,目光在泥丸宫里逐寸扫过,这里没有看上去那么大,九丈见方,在片片乌云的映衬下,景象变得清晰了一些。
“在那里。”左流英指着斜上方的一小块区域,龙魔接连召出五团魔劫,淡云环绕,显出了里面的小小人形。
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三名非常苍老的道士人形,盘膝坐在空中,由于一切都是白色的,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块玉雕。
“哇,这就是道统初代三祖吗?他们真是妖族!”异史君的兴奋劲蹿起来了,“瞧他们的尖耳朵,嘴里好像也有獠牙……哈哈,有意思。”
“怎么会是三个?”慕行秋见过的泥丸宫非常多,因此产生的疑惑也跟别人不太一样,“如果这座泥丸宫属于三祖之一,他们为什么要传承自己?”
泥丸宫里的小人儿代表着道士的传承,都是这一科境界达到注神以上的某位道士,年代通常比较久远,三祖以自己的形象当作传承,而且还是同时三个,的确有些古怪。
左流英盯着那三个小小人形,直到魔劫消散,人形重新泯于洁白之中,他才缓缓道:“三祖的泥丸宫合而为一了。”
“哈,这回你可说错了。”能指出左流英的错误,异史君很是高兴,“泥丸宫怎么能合而为一?那三祖岂不是要共用一个脑袋?就算道法无边,也做不出这种事吧,关键这样做毫无必要,三祖自己也不能同意啊。”
“那们并非自愿,而是被迫的。”左流英勇于相信任何不可思议之事,此时也微微动容,“三祖被炼成法器了。”
听者沉默,左流英摘下草帽,轻声念诵经文。
“不可能,整个天下谁是三祖的对手?”沈昊大摇其头,除非证据确凿,他不会承认任何不可思议之事。
“左流英也是瞎猜,未必就对,快点找到慕冬儿的肉身才是正事。”异史君对道统的历史非常感兴趣,此刻却不愿深究。
左流英一直在诵经,声音不大,也没有法术效果,像是纯粹的悼念,悼念那三只点燃道火的妖族。
龙魔还在尝试召引魔劫。过了一会她终于放弃,罕见地叹息一声,“我召引不到魔劫了,它们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正听从他的命令。拔魔洞我以后也打不开了。奇怪,如果魔劫不属于三祖,到底属于谁呢?总应该是道统中的某个人吧?”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连左流英也不能,这是道统的秘密。恐怕连历代祖师都不掌握任何线索。
“肉身!找到肉身了!”异史君欣喜若狂,“慕冬儿,就看你的了,慕行秋,你也加把劲儿,把魔种的力量全都激发出来!”
慕行秋可没办法激发出魔种的全部力量,即使他有魔劫在身,暂时达到服日芒境界时,也做不到,他已经竭尽全力。魔种还是达不到刚才的力量。
慕冬儿冲到泥丸宫边缘,三丈长的藤条抵在洁白的墙壁上,小脸憋得通红,藤条却连一寸也没刺进去。
“力量不够,我使不上劲儿……咦,有了,力量变强了……”慕冬儿的兴奋劲儿也开始上涨。
“慕行秋,必须逼迫你才有潜力,哈哈。”异史君觉得这是自己的督促之功。
“不是我。”慕行秋很惊讶,他非常清楚魔种突然增加的这股力量与自己无关。急忙提醒道:“小心,控制魔种……”
如果魔种在这时候失控,他们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放心,它们很听话!”慕冬儿不管这股力量的来历。斗志噌噌地上升。
藤条慢慢变成了红色,像是在燃烧,慕冬儿握在手里感到灼热,但他还能忍得住,推着长枪逐寸刺进墙壁,向着自己的肉身缓缓前进。
慕行秋干脆停止施法。没有他的激发,魔种的力量也并未减弱,“是秦先生……”
“哈哈,魔魂好样的,出去之后我要好好感谢他。”异史君大叫道,觉得希望就在眼前。
希望的确就在眼前,在魔种的压迫之下,泥丸宫没有破裂,而是顺着藤条的方向朝外面突出去一块,像是韧性极强的胶体。
左流英施法了,将泥丸宫突出的那一块扩大,直到大家都跟着慕冬儿钻进去。
藤条不停前进,红得发亮,像是镶嵌着一连串的红宝石。
泥丸宫的突出部分越来越大,墙壁因此变薄,慢慢达到半透明状态,妖眼或天目能够望见外面的情形了。
“皇京,真实的皇京,就差一点。”异史君声音都发颤了。
“这个大胡子道士是谁?咱们好像在他的剑里面。”龙魔上下左右望了一遍,弄清了他们的位置。
的确,他们就位于白剑身上突起的一块薄膜里面,微小如灰尘。
白剑的突起部分指向百步之外的慕冬儿肉身,此时肉身已被光芒包裹,通过一条细细的光线与远处的光柱相连。
真实世界比虚空里的场景还要诡异。
随着白剑的突起逐渐延伸,薄膜变得更加透明,他们眼中所见越来清晰,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了。
慕行秋看见了痴痴站在空中的辛幼陶和小青桃,听见了地面上人群的惊呼声,还看到无数道士的形象在周围闪现,偶尔他能认出其中一些人的容貌。
“他是谁?”沈昊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道统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冬儿的肉身突然分出一束光,射向白剑的突起。
嗤的一声轻响,光束在突起顶端射穿一个小孔,真实涌入虚空,虚空只能退却。
真实的空气、真实的夕阳、真实的景象与声音……太多的真实涌来,被困者的身体迅速膨胀,瞬间就恢复到正常大小。
涌向慕行秋的东西更多一点,那束光刺破突起之后继续前行,点中了慕行秋的额头。
一大团光涌进泥丸宫,慕行秋下意识地做出抵抗,秦先生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接受它,这是你唯一的希望。”
慕行秋收敛幻术,让那团光进入脑海,秦先生的声音再度响起,语速非常快,“你还有一点时间,逃得越远越好。我要再入轮回,十二年之内,你一定要抢先找到我。咱们都错了,操控一切的不是道统三祖,而是他们的魔族弟子……”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八章 一次逃亡
正飘在空中以古怪姿势进行存想的道士一点也不像魔族:没有三丈的身高,脸部棱角分明却没有战士的威严,那捧大胡子更是与慕行秋在各种场景中见过的魔族都不相似,当他存想时,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完全是纯粹的道士风格。
慕行秋想起自己在止步邦里了解到的一些信息:妖族出身的三祖点燃道火,却找不到合适的弟子,只能重返故地向魔族寻找帮助,彼时魔族正苦心孤诣地试图毁灭神树,对这种新兴起的法门不以为意,允许三祖在魔族中间招收弟子,希望“奴隶”创造的法门最终能为己所用。
那批魔族弟子忠于道统,参加了最后的道魔大战,接下来的记述却消失了,在道统的记载里没有他们的任何痕迹,慕行秋曾经向左流英请教过,连这位专门研究魔族的禁秘科道士也没听说过他们的事迹,对此的解释是魔族弟子很可能改头换面,以道士的身份留存于道籍之中,早期的祖师当中没准就有他们的身影。
突然之间,跳出来一位谁也没听说过的魔族弟子,掌握着世上最为强大的魔劫之力,连冷漠到对道魔大战都不关心的魔魂秦先生也感到惊恐不安,慕行秋即使拥有道士之心,即使准备得再充分,也不可能坦然接受这样的解释。
“魔族弟子?”他问出了这句话。
大胡子道士仍在存想,夕阳照在他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无论是拥有内丹的修行者。还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心中都产生了强烈的亲切感,相信这名道士睁开双眼之后就能改变世界,解除人类所面临的所有困苦与危机。
辛幼陶和小青桃痴迷已久,甚至没注意到慕行秋等人已经冲出虚空。就站在道士十几步以外。
沈昊好不容易才相信左流英的判断,认为道统正陷入险境,在转身面对道士的一刹那,信心又一次轰然崩塌,一时间羞愧难当,却没有惊恐。因为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道士一睁眼就能解决全部问题。
慕行秋感到一阵茫然,他已退出道统,去除了泥丸宫传承,重新修行了内丹。可还是跟辛幼陶、小青桃一样,对道士不自觉地心生好感,只是程度略差一些,他忍不住想:这样一名道士,即使是魔族出身又能怎样?还是会维护道统和人类的利益吧。
“这是他的法术,沉淀在道统的修行法门里,你们所有人都受影响。”秦先生的声音变得严厉一些,“还有不到一刻钟。他就将睁开双眼,到时候即使还没有完全吸收魔劫之力,也能杀死所有人。”
秦先生终于承认“道劫”真的是“魔劫”了。
“杀死所有人?为什么?”慕行秋还是没能摆脱迷茫状态。
“看看左流英。看看周围的妖族,然后你得立刻做出决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慕行秋看向左流英,微微一惊,因为左流英居然也跟普通凡人一样,露出崇敬之情。这样的神情放在他那张脸上显得极为怪异,是他一直坚持认为魔劫失控、道统正处于危险之中。此时却将那些说法抛得一干二净,如果他是站在地面。激动得跪下也有可能。
曾经的道统注神道士、重修而成的服月芒道士,也屈从于某种法术的影响。
这是慕行秋受到的第一个警示。
目光转动,慕行秋看到了地面上的那一小群兽妖,认出了骷髅脸的裴子函,这些最为强悍的兽妖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丝毫没有感受到道士带来的欣慰与信心,再远一点的半空中,半妖殷不沉正冲他招手,用嘴型招唤道尊快点撤离,他坐下的飞霄则已经迫不及待,四肢像在海里一样划动,想要违背豢兽师的意志立刻逃跑。
这是慕行秋受到的第二个警示。
两个警示都说明一件事,道士真的在施展法术控制或影响所有人类的情绪。
慕行秋心中的茫然渐渐散去,他开始感觉到危险,却无法燃起斗志,也迟迟不肯做出决定,这更让他感到可怕,道士的法术没有具体针对任何人,却让他这样一位念心科高手无力摆脱。
“这个道士好可怕。”飘在慕行秋旁边的慕冬儿开口道,声音很轻,生怕引起周围人类的不满。他同时受到两种情绪的影响,一种与正常人一样,想对道士顶礼膜拜,另一种则是手中藤条传来的颤栗,魔种跟魔魂秦先生一样,厌恶并害怕这名道士。这让慕冬儿无所适从,皱起眉头,困惑地看向父亲。
“龙魔……”慕行秋转身看向身后的真幻,吃了一惊,龙魔变成了淡蓝色,居然显示出真幻之躯的早期状态。
“好强的法术。”龙魔苦笑一下,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变化,“我永远也打不开拔魔洞了,真幻就是一道失败的法术。认识你真好,慕行秋,我的寄居之身……”
这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警示,慕行秋终于从迷茫状态中清醒过来,开始施法将周围的同伴聚集到自己身边,地面上的人类他就顾及不到了。
“或许你应该与魔种融合。”慕行秋一边施法一边说。
秦先生察觉到了法术,声音稍微缓和,“没用,融合之后的魔王能与三祖一战,却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我在你的脑海里留下一段记忆,以后你会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在,你必须逃离此地,越远越好,不要去任何天地灵气或是不洁之气浓郁的地方,那里都不安全。你救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所有人。”
慕行秋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这么大的责任,他还纳闷秦先生为何如此执着地相信自己,而不是境界更高的左流英,或者实力也不弱的异史君。
想到异史君。慕行秋才发现自从逃离虚空之后就看见过他。
异史君是众魂之妖,修炼的却是道统内丹,可他既没有像人类一样心生崇敬,也没有像妖族一样恐惧到不能动弹,一早就飞走了。这时已在十余里之外,正冲慕行秋打手势,示意他跟自己一块逃走。
慕行秋摇摇头,继续施法将同伴们召过来,连殷不沉也在其中,飞霄极度不愿意靠近道士。四肢努力划动,却敌不过服月芒境界的法术,背上的半妖惊恐地说:“道尊,您这是……您这是……”
除了异史君,同伴们都过来了。熏皇后还在皇宫里,慕行秋已经顾不上她了,凡人之躯也承受不住他待会即将施展的瞬移法术。
沈昊、辛幼陶和小青桃迷惑不解地看着慕行秋,很快目光又转向大胡子道士,只有左流英的目光转向慕行秋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他也是第一个猜出慕行秋想做什么的人。
慕行秋准备好了,可他没办法施展瞬移之术,仍然有某种东西横在心里。令他不能专心施法,总觉得事态或许不是秦先生说的那么严重。
左流英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还有一点指责。好像很不喜欢慕行秋正在做的事情。
异史君再也顾不得谨慎,在城外大声叫道:“喂,不想走也行,把魔魂珠还给我!咱们可是说好的……”
异史君逃走得太匆忙,当时只有一个想法,离白剑和手持白剑的道士越远越好。直到逃出法术最强烈的区域之后,才想起魔魂珠还在慕冬儿体内。
慕行秋没时间搭理异史君的要求。他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夕阳半落。极远处有一波波的光芒正向皇京飞来,那是道士发出的“三十三动”正带着众生的深刻记忆返回。
道士即将睁眼,他会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与形势,明白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明白自己拥有多少力量……
“帮帮我。”慕行秋向左流英说,道士的法术太强大,只凭自己无力完全摆脱。
左流英右手拿着草帽,左手里多出一团光,神情越显严厉,“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左流英也迷惑了。
“如果你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如果你是错的,那么还有机会纠正。”慕行秋说,他越来越相信秦先生的话,留在这里才是错误的。
左流英手心里的光芒终于射出,正中慕行秋的脑门。
慕行秋先是感到一阵剧痛,接着脑子里一片清明,左流英就连法术也充满了矛盾,想帮助也想阻止。慕行秋承受住了那一击,又可以不受束缚地自由施法了。
夕阳在坠落,光芒在飞近,夜色在涌来,天地在深陷,时间在凝滞,慕行秋从来没施展过如此胶着的法术,明明是瞬移,却变得像乌龟爬行一样缓慢。
左流英在凝视,龙魔在微笑,慕冬儿在纠结,殷不沉和飞霄在惊恐,沈昊、辛幼陶和小青桃则由困惑变成了恼怒,纷纷伸手想要阻止慕行秋施法。
慕行秋努力驱动法力,希望在一切还得及之前突破周围的法术障碍。
不远处,慕冬儿的肉身以正常速度消失了,慕行秋身边的慕冬儿发出一片光芒,他收回了自己的肉身,意味着魔魂失去了暂时的寄居之地。
“我去了,十二年之内……”秦先生的声音在慕行秋脑海中最后一次响起,他进入了轮回,这是他躲避强敌追捕的唯一方法。
光芒飞来的速度更快,片刻之后,第一片光回到道士体内,他睁开双眼,第一个看向的就是法术旋涡中的一伙人类与妖族。
慕行秋与道士互视,顷刻间明白了彼此间的想法。
“轮回。”慕行秋没有开口,而是以意念将这两个字送给道士,他要让道士知晓魔魂的下落,这一点非常重要。
慕行秋终于再无半点怀疑,秦先生的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这真是一名道统的魔族弟子,真的要杀死众生。
一次逃亡,或许能改变事态。
(本卷结束)(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九章 次魔的梦想
readx;远古魔族精确地控制着族群的数量,从不超过十万之数,可是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某只魔族出生了,由于种种原因不能修行本族法门,或者修行虽有成果却不能融入整体。
这些魔族后代被委以杂务,管理天下妖族,收集各种修行资源,与道统里那些有道根但不能凝成内丹的弟子差不多。
对于真正的魔族来说,他们是次一等的同族,最客气的叫法是“魔裔”,不太礼貌的叫法是“次魔”,更直接一点的叫法则是“堕落者”。
对于妖族来说,他们却与魔族无异,而且是众妖能够接触到的魔族。
当三祖将道统法门献给魔族以求免除逃亡之罪时,魔王可不会同意真正的本族精英去学这种无用的玩意儿,但是允许这三只奇怪的妖族在魔裔当中挑选弟子。
数百名魔裔成为第一批道士,修行效果出奇地优秀,不仅如此,他们还带来大量魔族法术与思路完善道统法门,突然之间,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证明他们并非次一等的魔族,或者堕落的废物,只是不适合修行魔族法门。
道统的发展突飞猛进,魔裔道士——三祖、妖族和很多魔族,还是称他们为“魔族弟子”——开始有意识地规避魔族法门,处处与之相反,更专注于内丹与个体修行。一开始,这种行为并无敌意,反而带有一种自卑情绪:承认自己不适合本族更强大的法门,只好另辟蹊径。
魔裔修行道法比后世的人类要快许多,百余年间,出现了第一批服日芒道士,他们的不满逐渐增多,道士之心没有去除这种不满,而是令他们产生了坚定的反抗意志。
魔族占据世界数十万年,手段绝不能称之为宽容,对异兽见到就杀。务求灭绝,对魔裔、妖族则执行铁腕统治,容不得半点错误,这都为道统的反叛奠定了基础。
即使这样。魔裔道士还是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揭竿而起,因为他们得说服三祖,不管怎么说,三祖是道统的开创者,享有崇高的声望与地位。可妖族出身的他们对造反极度不安,即使达到服日芒境界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三祖还是被说服了,这时候道士的数量已经非常多,道统发明了一种法术,能够在妖族当中选出合适的弟子,比例极低,要千中选一、万中选一,好在妖族数量庞大,最后挑选出来的弟子还是不少。
这就是魔魂秦先生提供的历史。至于那名长着大胡子的道士,他是一名魔裔道士,魔魂记得他,因为就是这只魔裔代表道统向魔族送达宣战书。
没有强**力的支撑,秦先生对远古时期的记忆不是特别清晰,但这一段他没有忘记,魔裔当时的身高还是三丈左右,没有胡子,外表与正常魔族无异,穿着一身道袍。走进魔王的宫殿——魔族的建筑一座也没留下,那是一片极其宏伟的建筑,妖族走进来就如同蚂蚁一般——自称名叫“昆沌”,历数魔族的种种残暴行径。然后宣布道统从此不再接受魔族的统治,并向魔族宣战。
众魔族给予嘲笑,几十万年来,魔族仅有的强敌就是异兽与神树,前者即将灭绝,后者也活不了多久。一名小小的“次魔”,从妖族那里学来一点古怪的法术,居然敢当众宣布背叛,实在是可笑至极。
昆沌没有受到干扰,从始至终保持着冷静,直到念完宣战书。
魔王愤怒地发出一道强大的幻术,终于将昆沌击溃,掏空了他的记忆,次魔羞愧难当,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声称自己是被迫的,愿意为魔王杀敌赎罪云云。
昆沌的狼狈表现救了他一命,魔王的怒意减轻了,魔族承平日久,来一次小小的战斗正好可以锻炼一下,于是他放走了昆沌,接受道统的挑战。
接下来的斗争就与各方记载差不多了,道士们的个体实力更强,面对整体作战的魔族却处于下风,道统屡战屡败,最后在神树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才将魔族击溃。
魔王再未听说过昆沌的事情,在一连串的战斗中,也没有特别注意过这只次魔,至于他是如何将三祖炼成法器并篡夺历代道士的修行,魔王更是一无所知。
魔族是一个整体,连魂魄也是如此,魔魂是十万魔族的共有之魂,秦先生因此能够提供魔王的部分记忆。
慕行秋伸手刺破空中的一连串水珠,看着周围的同伴们。
这是一片沙漠,天地灵气与不洁之气都少得可怜,慕行秋拼尽全力施展了七次瞬移,摆脱道士影响的左流英接着又施展了八次瞬移,才带着大家来到这个暂避之地,中途慕行秋只停过一次,让殷不沉向豢兽师发出提醒,不要再去皇京。
夜色正深,天空群星闪耀,四周没有一点声音,沙漠安静得像是虚空。
沈昊最先开口,他已经恢复了自控力,对这次逃亡不那么恼怒了,“这能说明什么?一段十几万年前的记忆,任何人都可能在强大的法术面前失态,昆沌是道士,知耻而后勇,很可能在后来的道魔之战中立下极大的功劳,因此得到三祖的信任。”
可三祖被炼成了同一件法器,就是昆沌手中的白剑,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情,沈昊想了一会,“为了彻底打败魔族,三祖有可能自愿牺牲成为法器,并将道士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如果我是三祖之一,也会这么做。”
慕行秋抬手在额角处划了一下,召出另一串水珠。
秦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他讲述的不是历史,而是猜测。
魔劫的力量来源于历代道士的修行,很可能是被九大至宝收集到一起的,积聚的力量之多不可思议,早在几万年前就已超过当初的整个魔族,可是昆沌没有收手,反而继续压榨道士们的修行,这是他怀有巨大野心的证据之一。
念心科只是偶然发现了魔劫的存在,就遭到灭绝,如此残暴的手段肯定来自昆沌的授意,证明他无意与任何人分享魔劫,包括道统弟子。
昆沌一复苏就发出三十三动,并以法术影响整个皇京的人类,更是明白无误地显露出自己的目的:他要唯我独尊。
最关键的的是,魔王曾经夺取过昆沌的记忆,了解这只次魔的想法,他最大的梦想不是成为顶尖的道士,而是成为真正的魔族,十三万多年前,他的梦想没能实现,如今他要创建属于自己的魔族。
第一步,他会夺取魔种与魔魂,这本是刺激他苏醒的因素之一,只是慕行秋和龙魔频繁召引魔劫,才将他提前唤醒。
接下来,他要以法术创建新魔族,与他同思同想。
他会吸取魔族战败的教训,不再保留大批奴隶,甚至一个也不要,天下众生,无论人类还是妖族,在他眼里都是未来的威胁,还是力量的分享者。
三十三动是经过改造的魔族法术,原本只能传递上千里,拥有魔劫之力的昆沌却将它扩展到了数万里。它能带回众生的记忆,也能摧毁记忆,尤其是道士和散修,受到的影响更加明显。
昆沌一旦发现魔魂与魔种就在眼前,立刻就会再次施展三十三动,先将全体道士和人类的记忆消除,从此独占修行法门,妖族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可是会变得更加残暴好斗,在自相残杀中逐渐消亡。
所以秦先生要再入轮回,而且让慕行秋将这个消息立刻告诉昆沌。魔魂的暂时消失,会让昆沌推迟他的灭亡计划,因为人类和其中的修行者受他的控制,魔魂一旦显现记忆,很快就能被他发现,如果将人类全部杀死,魔魂就只能轮回为妖族甚至更低微的生物,力量受到限制,可是也更不容易被察觉。
人类还是忠诚的奴隶,会满世界寻找魔魂的线索。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沈昊冲着半空中的晶莹水珠大声道,“都是猜测,一派胡言!我要回去,谁跟我走?”
没人吱声,沈昊施法升上天空,“也好,我自己去看个究竟,如果真如魔魂所说……也只是多损失我一个人,而且我是道士,道统总能发现我的下落。”
后一个理由无可辩驳,如果慕行秋早一点想到此节,甚至不会带沈昊一块逃离。
“多保重。”慕行秋没有挽留,“按照秦先生的推测,昆沌会推迟灭绝之计,很可能会将道士们放出来,甚至给予奖赏,让道士帮他寻找魔魂与魔种,所以……”
“我会查明真相。”沈昊飞走了。
天空中有一片光掠过,那是昆沌又一次施展的三十三动,在荒僻之地,它的力量变弱不少。
慕行秋与左流英互视一眼,他们还得继续施展瞬移之术,寻找更安全的藏身之地。
辛幼陶和小青桃也互视一眼,然后辛幼陶上前道:“我们也得回皇京。我们相信你和魔魂,可是我姐姐……起码我们回去之后能让一批人保持警醒,不受昆沌的欺骗。”
慕行秋点点头,同样没有挽留,可他很怀疑这三人能在昆沌的强**术之下坚持多久。
还剩下虚弱的龙魔、握着魔种藤条的慕冬儿和眼珠转来转去的殷不沉、飞霄,各自开口表示愿意跟随慕行秋。
他们望着远去的三道身影,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安全的容身之地?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章 皇京的变化
皇京恢复了原样,应该说越发宏伟壮丽了,楼阁更高、城墙更厚、街道更干净、树木更茂盛,连风也变得更为柔和,不冷不热,到处都是人,个个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陌生人之间互相含笑点头,熟人之间亲切地闲聊几句,短短一条路也要走上好久,却没有一个人因此着急。
城里几乎见不到符箓的影子,原来的符箓大都被光柱吸干了法力,如今支撑整个皇京的是一种更强大、更广泛也更隐蔽的法术,远远望去,凡人能看到令人心生恬静的微光,仿佛黑夜中的灯火、荒漠中的绿意,修士看到的却是令人激动万分的多彩光芒,像是吸引昆虫的火焰。
沈昊的法力较弱一些,不能频繁施展瞬移之术,花了一天一夜时间才带着辛幼陶和小青桃回到皇京,一路上未做任何停留,因此还不太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皇京为了自保,在数百里以外就设置了符箓,离城百里之内禁止飞行,如今这些措施与禁令都被取消了,天空中尽是飞来飞去的符箓师与修士,风尘仆仆,看样子都是从千里之内赶来的,更远方的人还在路上。
修行者们脸上都带着朝圣般的庄严神情,在空中互相谦让,却极少交谈,好像一切都是心照不宣,一开口就会泄露天机。
“和我们一块去皇宫吧。”进入皇京上空,辛幼陶发出邀请,心里其实有点勉强,他与沈昊曾经是对头。也曾经是极要好的朋友,可如今一个是注神道士,一个是凡俗的大符箓师,不能说是分道扬镳,彼此间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远。
沈昊摇摇头。指着城池东北角上空飘浮的一座九层塔说:“道统在那里,我要去……看看。”
辛幼陶只是觉得那座塔很特别,却察觉不到道统的存在,于是点点头,正要告辞,小青桃突然开口:“沈昊。你相信慕行秋吗?”
沈昊一时语塞,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它很简单,却是决定根本立场的大难题,“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到底该不该相信自己。”
沈昊飞走了。
辛幼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注神道士非得这么说话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昆沌真像魔魂说的那么厉害,那咱们所做的一切决定可能都受到他的影响。”小青桃解释道。
“唉,如果留在道统,你肯定比沈昊更早成为注神道士。”辛幼陶半是敬佩半是讨好地说。
小青桃微微一笑,这曾经是她最大的梦想,自从她决定退出道统之后,梦想就已成为遥远的回忆,突然间。她有点理解昆沌为什么非要再造一个新魔族了:梦想永远不死,只是化为灰烬,一旦拥有相应的实力。它还会再度重燃,甚至燃烧得更猛烈。
小青桃心中一颤,急忙去除这个念头,“不用太在意,任何法术都需要法力,昆沌不会无限制地施展幻术。瞧,他重建皇京安慰凡人。施放光芒吸引修士,就说明他在减弱幻术的影响。咱们的决定暂时还是自己的。”
两人向皇宫飞去,地面上有百姓认出了他们,热情地招手,却不像往常那样欣喜若狂,小孩子也不再跟着奔跑,天上到处都是飞行者,首席大符箓师和裴帅也不显得特别突出了。
快到皇宫上空的时候,辛幼陶说:“咱们做个约定吧。”
“嗯?”
“从现在开始,你和我心里有什么想法——无论什么想法——都说给另一方,互相判断对方是不是……受到了影响、发生了变化。”
“好,你先来。”小青桃笑着说,觉得这会是辛幼陶想出的主意。
“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个道士抢了咱们的风头,我有点怀念从前万众敬仰的感觉。”
“哈哈……嗯,你没受影响。”
皇宫毕竟是皇宫,周围有一圈守卫者,禁止不相干人等飞进飞出,大都是之前那一战中法力损失不大的修士,他们恭敬地向裴帅和大符箓师行礼,没有通报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这真是一幅天下太平的景象,皇京松懈到好像永远都不会打仗了。”辛幼陶小声说,进入皇宫之后,两人还是下地步行,以显尊重。
成群的太监与侍卫很快迎上来,虽然两人更想马上去见熏皇后,还是被请去先见慈皇。
慈皇在内书房召见两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与之前疑虑丛生的阴郁样子截然不同。
“我与皇后正担心二位的安全,结果你们就回来了,我一接到通报就说‘不用请,他们肯定会先来皇宫。’”慈皇上一次如此亲切随和,还是望山大战的前后,后来渐渐被魔种影响,性子就变得多疑起来,“噩梦,这真是一场噩梦,睡了十几年,终于醒来了。谁能想到魔种竟然躲在暗处操控世人呢?唉,连我也没能抵住,好在有熏皇后、有两位国之重臣还保持清醒……”
慈皇说了很多,有悔悟、有畅想、有叮嘱,热情得像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房间里到处都是打开的书籍,桌子上则是成堆的奏章,看样子慈皇真的要将“噩梦”中的十几年弥补回来。
辛幼陶和小青桃嗯嗯地听着,这个慈皇与过去十几年的他判若两人,却与更早的他颇为相似,所以到底受没受到昆沌的影响,还真很难说。
辛幼陶终于忍不住打断慈皇,“陛下,您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吗?我们刚回来……”
“当然清楚。”慈皇站起身,绕过宽大的桌子,一边走一边说:“整个圣符皇朝差点就要灭亡,最危急的时刻,道统回归。第三十八代祖师亲自出手,扫荡群魔,宇内重得太平。可惜还是有一点魔种逃跑了,但是成不了大气候,十五年之内。魔族就将永远消亡。至于妖族,又一场大战即将开始,望山之战以后,圣符皇朝给了妖族十几年的休养时间,是时候来一次彻底解决了。”
“慕行秋呢?陛下知道他出现过吗?”
慈皇脸色微沉,“真是令人伤感。慕道士曾经为圣符皇朝做出那么大的贡献,在最后关头却没能抵住魔种的侵袭。我们都看到了,那个淡蓝色的女子乃是魔女,小孩儿手里的藤条则是魔种之枪。但这也不能全怪慕行秋,除了祖师本人。谁也不敢夸口说自己能挡住魔种。只能说世事无常,希望他还有机会摆脱魔种、重返道统。”
这就是慕行秋在世人中的形象:一个悲剧英雄,在为圣符皇朝立下那么多的功劳之后,却在胜利即将到来的时候堕入魔道,带着最后一点魔种逃亡了。
慈皇没有提起魔魂,两人也没有问。
瞧出两人的失落神情,慈皇正色道:“我知道你们跟慕行秋是好朋友,也不用太遗憾。当代祖师法力无边,或许能将慕行秋从魔途当中拯救出来。”
“这位新祖师……陛下知道些什么?”小青桃问,总觉得这位唠叨不止的慈皇有些根本性的变化。
“新祖师讳昆沌。乃是道统第二代弟子,为了彻底消灭魔种,在初代三祖的安排下隐忍十几万年,一朝出世,魔种无存……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你们可以去问道统里的朋友。道士们都回来了,圣符皇朝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盛世。”
慈皇又说了很多话。大意是勉励辛幼陶和小青桃努力重建龙宾会和修士团。
好不容易告辞离开内书房,辛幼陶长出一口气。屏退送行的太监,小声说:“慕行秋成为大恶人了,可是慈皇居然一点也不怀疑咱们,也不问问咱们被带走期间发生了什么。”
“听听熏皇后怎么说吧。”小青桃心里堵得慌,因为她和辛幼陶都没为慕行秋辩解,面对汹汹传言和强大的法术,单纯的语言毫无意义。
熏皇后将曾拂留在身边,慵懒地坐在软榻上,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安全回来,一点也不担心。
“我还以为你们一时半会不回来了。”熏皇后说。
这句话一出,辛幼陶和小青桃就知道熏皇后仍然相信慕行秋。
辛幼陶迫不及待地将秦先生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现在我完全糊涂了,魔魂的话大部分都是猜测,慕行秋和左流英相信他,可是……”辛幼陶指着窗外,“皇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怎么解释都可以啊,新祖师一定就心怀恶意吗?也未必吧。”
辛幼陶转向小青桃,“这真是我的心里话,没受任何法术的影响,还没到皇京我就有这种念头了,一看到皇京我就在想:在没有明确迹象之前,怎么证明一个人要灭绝天下众生呢?就因为他有这个本事吗?”
小青桃摇摇头,无法回答辛幼陶的疑问。
“你们见过慈皇了?”熏皇后突然问。
两人点头。
“你们觉得他是如此轻信之人吗?”熏皇后继续问,不等两人回答自己说下去,“我不知道新祖师有何野心,我只知道一点,人类现在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咱们要与妖族进行一场空前的大战,伤亡必定极为惨重,可是所有人对此好像都不在意。还有,道统之塔就耸立在皇京上空,我一点也不喜欢。”
“除非慕行秋和左流英能想出办法,咱们……什么也做不了。”辛幼陶有些沮丧,与魔种尚且可以一战,面对昆沌却是束手无策。
熏皇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向小青桃,“一批妖族在皇京落网,其中一些你们可能认识,明天中午他们就要被当众处决了。”
“裴子函和锦簇!”小青桃首先想到这两位。
“嗯,还有一个异史君,据说他是妖族之首,也在被处决之列。”
(求推荐求订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