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剖母肠 太子
延平是在郡王府内接待的达素使者。使者是满州正黄旗都统雍贵和福建左布政张经。
雍贵原先是正白旗的人,崇德年间就随多尔衮攻打过明朝山东。松山大战时,雍贵同护军统领伊尔德连败明军,乘大雨逼进松山,一举击败明军骑兵。时明朝悍将、总兵曹变蛟夜攻镶黄旗汛地,又是雍贵领兵败之。多尔衮死后,顺治将两白旗不少牛录剥入两黄旗,雍贵便成了正黄旗的都统。去年达素率军攻打金厦,雍贵率本旗舟师在乌龙江上击败了郑军200多条船,是清军唯一的一场胜仗,故甚为达素倚重。
张经原先是明朝的泉州知府,郑芝龙降清后,清军入闽,他开城向清福建巡抚佟国鼎投降,仍被任为泉州知府,后迁为福建按察副使,再升福建左布政。只待熬完这一任,便有望接任福建巡抚一职,不想风象大变,现在别说是巡抚一职了,恐怕就是这大清的官都当不下去了,心里自然苦闷。
雍贵和张经带来的是达素求和之意,达素愿以银二百六十万两,粮千石,另物资若干换得郑军不犯大陆,更愿以“不剔发、不易服、不接诏、不纳赋、不称臣、请封王”六个条件为延平向清廷议和。
倘延平不愿议和,执意略取福建,雍贵和张经也表示理解,不过雍贵委婉转达了达素的最后一个条件,也是他们的底线,那就是可将闽省让于延平,然延平须以海船运送在闽八旗官兵和文武官吏北返,否则达素便与全闽旗兵誓守福州。
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矣!
达素这是威胁延平,逼迫他接受自己的条件,要么讲和,要么就送他们回北方。
延平听后,却是冷笑一声,对雍贵和张经道:“昔我母受八旗侮辱而死,我效倭人之法,剖我母腹,出肠涤秽,重纳以殓。那时,便有誓言,一生矢志抗清,与你满鞑子不死不休,所以你等以为我会答应达素的条件?”
雍贵听不懂汉话,张经又未译于他听,只见延平一脸怒容,知达素所求怕是不能成,心下很是惶恐。
张经则是无言以对,他知郑成功对母亲翁夫人感情深厚。翁夫人被八旗兵奸污致死后,郑成功曾用黄金为翁夫人铸了一尊像,并用沉香做床,五色珠宝做帘,珍重供奉。可这尊金像却被清军抢去烙化掉,所以双方的怨仇结的太深,根本无从化解,达素这议和的想法也是想当然了。
延平无意和达素议和,从前他与清廷是虚与委蛇,只不过是为了给己方争取喘息之机,何曾有真和清廷议和之心。如今南都已下,马逢知又反正攻打浙江,福建清军便如笼中之鸟般,他就是不愿率部北上给那秀才锦上添花,又如何会放弃唾手可得的闽省。
命人送走雍贵和张经后,延平和夫人董袭、世子郑经用过饭后,即令刘国轩召文武军议,就是否北上和太平军会师南都还是攻打福建商议。
延平知道这几日自己没有就南都消息表态,已引起将领们的困惑和担心,很多人担心他是不是仍和当年攻打郝尚久和不与晋王会师广东一样,坐观粤国公败事。甚至在听闻藩主接见达素使者后,更有北方来的将领愤声说道藩主莫不是要和达素议和,若真如此,那他们就离开金厦,往投南都粤国公去。
流言飞语几日,人心惶惶不定,今日藩主终是要拿主意。消息传开,在思明州的文武官员能来的都来了,宗室方面也由鲁王世子朱弘恒代表出面。
宗室的意思很明确,希望延平启大军入江和太平军、浙军会师南都。鲁王朱以海本就不尊永历,又知自己亦无法登大宝,加之年事已高,故让世子朱弘恒劝说延平,称南都既下,唐王必至南都登大宝,如今天下形势好不容易恢复到弘光时,万不可再因帝位统续同室操戈。言外之意是不希望延平自恃拥大军,再和唐监国分庭抗礼,另起炉灶,导致局面败坏。
淮王朱常清、宁靖王朱术桂都是支持唐监国登大宝,延平曾有意取南都后拥立的永兴王朱琳玮也私下透露想早去南都拜见叔父。
朱琳玮是隆武帝同父异母二弟朱聿鏼的儿子,绍武帝朱聿鐭和唐监国朱聿锷都是他的叔父,而隆武和绍武两脉已断,唐监国又是无子,所以若是唐监国在南京登大宝,那么必定要从子侄中过继一人,如此一来朱琳玮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将来的大明皇帝。
这几日,已有一些宗室和在金厦的官员登门拜访了朱琳玮,从前的落难王孙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得很。
延平待文武到齐后,先让刘国杆将达素派使讲和一事告知众人,众人听藩主拒了达素讲和,都是心定。
“藩主拒达素求和是正理,尔今他达素就是落难的狗一条,我们不打他才没天理呢。”宣毅后镇将吴豪笑道。
郑泰亦是笑道:“达素知他守不住福州,这才跟我们讨饶,嘿嘿,想让我们放他们北返,传出去,我金厦将士岂不是成了汉奸?”
“藩主这就下令,末将愿领军拿下福州,将他达素脑袋砍下当尿壶!”
延平亲卫大将忠勇侯陈霸起身请战,众人见了却是一怔,因为若是攻打福州,那便无法北上和太平军会师南都了。
延平看出众人疑问,当下直言道:“本藩这几日反复思量,我军刚从长江退回,船只还未大修,若是再回去,恐途中不便,再者军粮筹措不易。且舍近求远也非用兵之道,故本藩意先发兵攻打福州,尽取闽省之后再就会师与否决断。”
郑泰点了点头,他也是倾向马上拿下福建的,要不然夜长梦多,马逢知那边一旦破了浙江,广东太平军肯定北上攻福建,要是福建落在太平军手里,那事情就麻烦了。郑军总不能和太平军再战一场吧?至于会师南都,共奉唐王这件事,他没有什么态度,随藩主自己决定吧。他的担心是北京那边。
“粤国公收复南都,张尚书亦在南都,两广、湖广尽复大明,虽说我们这边在南都小败,可我方军力未有大损,所以情势实有利于我。达素没有多少兵,去年金厦之战就被我们打怕了,广东的太平军又攻入闽南数次,他损兵折将只能缩在福州不敢出来。眼下更是吓得想找我讨饶,我们如何能饶他?藩主起大军,福州唾手可下...只是叔父仍受制于鞑子,不可不虑。”
延平摇头道:“当年我就对二弟说过我一日未受诏,父一日在朝荣耀;我若薙发,则父子俱难料矣。这些年来,我无时不与清朝为敌,前番更是兵进长江,险些光复南都,如此清朝都不敢害我父,况今日?我敢说,我便取了福建,清朝亦不会害我父,只会更善待于他。”
“那倒也是。”郑泰深以为然,“鞑子也不是蠢人,总要留条后路。”
参军陈永华也认同藩主的意见,他对众人道:“原本因是无根据之地,藩主这才谋取东番,如今福建可得,自不必再出兵东番。值军心大涨,福建清军惶恐不安时,藩主当立即出兵大陆,收复闽省!”
郑泰和陈永华都支持先打福建,众文武大多没有意见。北上会师也好,打福建也好,都是为了复明。且后者对郑军现在更有利些,毕竟郑军太需要一块地盘了。有福建一省养兵,郑军上下才能真正心安。
延平当下便颁了军令,亲率原征东番大军攻打达素,又使人回报南都方面,将金厦眼下不能会师南都的困难说了。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六章 还都 亲王 公主
广州,群臣束手无策,只因监国殿下不肯启程去南都。而在此之前,监国的态度却不是这样。
南都光复后,周士相第一时间就命人快马加急露布报捷于行在,监国殿下和首辅郭之奇等闻南京恢复喜极而泣,跣足跑进太庙告祭祖宗。同时周士相奏报称江北扬州一带清兵大营聚兵二十万,日夜造船意欲南犯。故请监国尽快北上还都,以安定江南人心,使复明士绅踊跃来投,早定江山社稷。
监国召内阁讨论还都之事,次辅连城璧以清大兵就在江北,此时监国往南都恐有危险,不若待周士相击退江北大军后再行迁都为由反对。
大学士洪育鳌倾向监国迁都,但考虑江北的确有清廷大军,并且江南、闽浙还未平定,南都虽是雄城,大明两京,但总不及广州来得安全,所以在监国询问他的意见时,他给出了稍侯的意见。
洪育鳌也反对立即迁都,让连城壁顿时来了精神。自“行宫冲击案”后,连城壁这些时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没办法,他的亲信手下张孝起、程邦俊、秦荣等人都被下在狱中,虽他几次请求监国特旨赦还,监国也下了旨意,可都被军帅府内主持所谓肃反的汪士荣给驳了回来,称案情还未察明,不能放人。
连城壁大怒,找到主管刑部的丁之相,问他这审案的事到底是刑部管,还是军帅府管。丁之相两手一摊,说是眼下国事艰危,一切从权,刑部也好,军帅府也好,事涉朝廷安危的都能管。
连城壁闻言便道既然你刑部能管,那就放人。丁之相答应了,说既是监国殿下的旨意,那他肯定会放人,不过却须将此事报请粤国公知晓。结果这一报就是一个多月,现如今张孝起他们还被关在大牢中,是生是死都不知。
此事让连城壁对周士相及其党羽愈发憎恶,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加上行宫案后,往常都奉他为首的永历朝臣们都不再上他的门,自是难有声势,难得安定了些日子。月前有永历朝廷的大学士扶纲、吏部尚书张佐宸、兵部尚书孙顺、礼部尚书程源、户部侍郎万年策等一众官员随长乐大长公主自安南回到广州。
大长公主乃是绍武之女,虽说唐监国已为其兄平反,谥号“文宗”,供奉太庙,但在连城壁这些永历朝官看来,绍武仍就是逆犯,此事一日没有得到天子认可,便一日做不得数。故连带着对大长公主也是有些敌意,加上大长公主已经由天子许与周士相为妻,这就更加让连城壁无法对这位钦定逆犯之女有什么好感。
大长公主回到广州后,便被监国殿下接入行宫,郭之奇、宋襄公等人都去拜见过大长公主,唯连城壁始终没有去。他一门心思的将扶纲等人看作有力奥援,欲将他们引入朝堂之上作为抗衡周党的帮手。哪曾想,扶纲他们却根本不搭理于他,反而和周党成员徐应元、郭绍等人打的火热,更集体作证大长公主带回来的那份册封周士相为齐王的旨意,确是天子在逃出昆明后在滇西册拟,做不得假。
抚纲更言当日天子册此诏时,曾后悔道:“悔不及在昆明时未纳郭之奇言,早封周士相为王,以致今日之流离。”
抚纲等人的证明及那封确加盖有天子玉玺的齐王册书让监国殿下也不再怀疑,命内阁操办齐王晋爵礼,但首辅郭之奇和大学士宋襄公等人上建言,粤国公眼下带兵北伐,分身不得,不若待大军光复南都之后再行册封。监国同意,若取南都再封周士相为齐王,也能显朝廷酬爵之功有多厚,更能借此向天下宣示朱家对有功之臣的厚待。
周士相马上就要被封齐王,扶纲、孙顺那帮天子信重的大臣又不肯协助自己,连城壁是既恼又急,却不想向来顺着周党意思的洪育鳌竟然会出言支持自己,不由大喜。再想对方身后是湖北的忠贞营,虽不及太平军,但也拥兵十多万,不禁起了拉拢洪育鳌之心。
连城壁、洪育鳌反对立即迁都,宋襄公、袁廓宇、丁之相三人则竭力请求监国立即启程奔赴南都,事态僵持下来,最后还是郭之奇说监国安全固然重要,但安定人心更重要,尔今将士们浴血拼杀,终是光复南都,正是监国亲至南都犒赏三军,坐镇御敌,宣示进取之心,如何能不去。
郭之奇此言大合监国之意,于是当场拍板轻装简从还都,不必排场。又命阁臣宋襄公留守广州,其余内阁、司礼太监、九卿官员,由锦衣卫指挥使周保国和第八镇镇将朱统扈卫下尽快起身,过韶关后坐船沿赣江直下九江,改走陆路官道直趋南京。
此还都路线相较走武昌顺江下游要艰难许多,耗时也久,但考虑到湖广新降,长江水师是由清廷的洞庭湖水师和武昌水营改建而来,若是监国上了他们的船,万一有变就是天大祸事。故而宋襄公他们建议走陆路,从江西奔南京,这样稳妥安全。
监国纳了此路线,命各官速作准备。宫中大长公主闻听叔父要还都,便请同去。监国考虑到路上有危险,要公主与王妃留在广州,等南京太平了再去也不迟。
长乐却道:“侄女身为宗亲,国临危不逃是忠;又得天子许于周士相为妻,夫有难相随是为义。叔父难道要淑仪做一不忠不义之人么?”
监国感慨,知坳不过这个侄女,便同意长乐随车驾同行。哪曾想外朝正在准备迁都时,礼部侍郎洪士铭却收到其父洪承畴发来的家信,信上言称永历皇帝朱由榔已经归国。
天子归国事关重大,洪士铭未作多想,便将信送入内阁,原是想给首辅郭之奇或宋襄公看,不想内阁当值的却是连城壁。信中所说让连城壁惊喜万分,拿信便入了行宫见监国,结果监国一听天子已经回国,便怎么也不肯去南都。宋襄公和郭之奇等闻知此消息时,广州城中已经传遍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七章 这天下是汉人的天下
原先军帅府所在是尚可喜的平南王府,监国至广州后周士相将军帅府迁至耿继茂的靖南王府,这座原先的平南王府改为行宫所在。靖南王府比平南王府稍小一些,但内中也是亭院楼台,无一不足,大大小小屋子有四百多间,花园、校武场等亦是俱全。
帅府被分为三部,最里面是内眷所在,前面则是军帅府的六官及军部所在;西侧是铁人卫的营房,东面一处院子却是军情司总部所在。
军情司大使张安的公房不大,摆设也简单,此刻他正与从安南回来的徐应元、郭绍、梁双虎等人在谈论监国不肯还都,还声称要归政于天子的事。
因为在安南呆的太久,徐应元、郭绍他们都比从前黑多了,梁双虎更是黑的要命,打回广州后就天天闷在屋子里,说是要把自个闷白。屋内还有一人,却是主管肃反,挂了一个刑部正五品郎中衔的汪士荣。
自从投靠周士相得了重用,主管肃反后,汪士荣在广州也是日益权重,不过他这个新晋之人却颇有自知之明,也很识趣,知道自己是新投之人,不比那些随周士相在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老人,所以一点也不敢因为自己手中的权力而沾沾自喜,怠慢这些老人,反而刻意巴结,唯恐得罪他们导致自己在周士相那里落下坏印象。他好不容易才为自己谋了进身之阶,可不想因为小事而前功尽弃。
这次成功坐在张安的公房里,证明了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更要紧的是,汪士荣比任何人都知道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张安权力有多重,如果不是张安的军情司协助,恐怕他的肃反根本推行不下去。就是抓人,汪士荣靠的也是军情司的那支秘密力量。而那些被抓的官员和将领听说是军情司的人,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就乖乖束手了,由此也可见军情司这两年在军中经营出了多大的威风。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汪士荣都是打定主意要示好张安,倚为臂助了。如果非要形容,汪士荣认为张安就是崇祯朝以前那些掌管东厂的太监,只不过这人有鸟而矣。而他手下的人,就是厂卫那帮番子。
徐应元原先任的是六官的工官,后来做为报捷使去了昆明,再然后便是被扣在安南。唐王监国后设六部,大帅没忘了他,点了他做刑部侍郎。不过他好不容易从安南保着公主回来,大帅又领军北伐去了,所以没什么事,广州这边的老熟人大多在外面,也就一个张安和他谈得来。因为要协助张安调查安南回来的那批官员底细,徐应元便暂时在军情司这里帮忙。当日伪造圣旨时,郭绍和梁双虎都是当事人,到军情司这里做了几次陈述,一来二去和张安也是熟络起来,连带着也结识了汪士荣。
郭绍早前任的是香山盐巡大使,现在香山盐巡大使早换了人,他也已高升为户部侍郎。不过户部也是个空架子,并没什么事,所以他还是喜欢呆在军帅府这里。
梁双虎也是升官发财了,他跟郭绍去昆明时,还只是第一镇中的总旗,所以回到广州后就到第一镇的留守部报了名。没想到第二天军部就有新的调令给他,却是改任锦衣卫百户,这会身上穿的可是晃眼的飞鱼服,就是人黑了些。
锦衣亲军除了保卫行宫和监国就没什么事,因此梁双虎也很闲,没事时要么呆在屋中闷白自己,要么就过来找徐应元和郭绍,毕竟也是共患过难的,彼此感情很深厚,潜意识的就喜欢呆在一块。次数多了,几人自然是无话不说的好友。
徐应元有些不满的说道:“宋先生也真是,入了阁拜了大学士,真把自个当文官看了?唐王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光在那着急,却没个主张出来,难不成真由着唐王胡闹不成?大帅留他在广州,可是当门神使的,要的是镇,不是看!”
在场几人,张安和梁双虎资历最老。一个是大樵山老弟兄出身,一个则是罗定州最早参加太平军的江茜绿营兵。比起徐应元、郭绍、汪士荣三人来,他们的资历可是军中能排进前二十的。不过张安和梁双虎可不敢像徐应元这样大喇喇的评说宋襄公,因此听着都是有些尴尬。
徐应元对几人看他表情无所谓,他连伪造圣旨都敢干,更何况说几句埋怨话呢。再怎么者,宋襄公身为广州太平军军政体系的第一人,下面人都看着他办事,他如此软弱,下面人如何办事!大帅这会是不知道广州发生的事,要是知道了,只怕当场就会下令把人强行绑到南都去,而不是束手无策,任由事态恶化下去。只可惜他不是宋襄公,要不然快刀斩乱麻,保不得又是一桩大功。
张安知道徐应元做过的事,明白此人日后肯定会得大帅重用,所以倒没有训斥他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宋先生有他的考虑,监国毕竟是君,朝廷上下又都看着,总不能硬逼着吧。”
“照我说,宋阁老就是胆小了点,真硬逼着监国还都,他还能不走?”徐应元冷笑一声,“尔今这局面可是大帅一手打下来的,不是监国带着大伙干出来的。这事,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郭绍听了心一凛,张安目光微眯,梁双虎一幅天经地义的样子,汪士荣则是眼中精光一闪。
郭绍犹豫了一下,问张安:“有没有可能将洪老儿的信判定为假的?如此监国自是没有理由不去南都了。”
“难。此事城中已是老少皆知,假的也是真的了。”张安苦笑一声。
“难道就这样干耗着?真看着监国归政给永历?”
虽说被迫投降的太平军,但毕竟在太平军中呆了这么久,周士相又对他不错,加上在昆明又见识过朱由榔,知道他干的那些破事,郭绍是打心底不乐意奉那胆小鬼做天子的。
徐应元微哼一声,道:“洪承畴这法子倒是厉害,永历原本一无是处,毫无价值,他这么一弄,这人却成了宝贝,能要挟我们了。”
梁双虎挠挠头,忽有所想,忍不住道:“他吴三桂和洪老儿敢把永历弄回来,咱们就把这事透露给鞑子,看谁好受!”
张安叹道:“没用的,吴三桂和洪承畴一口咬定这事子虚乌有,鞑子能将他们怎么办?抓他们还是杀他们?”
“唔...”
梁双虎撇撇嘴,他不傻,鞑子要真有抓杀吴三桂和洪老儿的能力,怕他们也不敢将朱由榔弄回来了。
“那总不能就任由唐王胡来吧?”梁双虎也有些急眼。
“当然不能!”
徐应元看了眼张安,又扫了汪士荣一眼,掷地有声说道:“这天下是汉人的天下,这江山也是大帅带着我们打出来的,不是他朱家的...他朱家的江山早就给鞑子夺了去,给他朱家自个败了!...眼下咱大帅好不容易从鞑子手中抢来半壁江山,难道还能让他朱家败坏吗?”
郭绍一怔:“徐兄的意思是?”
徐应元嘴角微咧:“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身为手下的,得替主上分忧才是。”(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八章 小明王故事
“如何分忧法?”
张安说话时,已从椅上站起。汪士荣坐在那没动,目中却多了些炙热之色。
“南都急需监国坐镇,江南士绅和父老百姓无不翘首以盼监国亲至,大帅盼监国祭奠孝陵之心更是急矣,监国如何能不去?他真不去,怕正合了洪老儿之心。朱由榔若真在洪老儿和吴三桂手中,那所谓大义可就由他们捏着了。咱大帅辛辛苦苦打下南京城,难道还替他吴三桂做了嫁衣不成?....大帅为何要奏请监国立即还都,除了安定人心这块,未必没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监国马上去南都祭奠孝陵,登基为帝。只要监国称了帝,所有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自古至今,可没听说当上皇帝的会把龙椅让出来的,监国真做了皇帝,朱由榔最好的下场便是遥奉太上皇,如景泰年间一般。若他自己不走运,那就难说了...”
徐应元的话听得郭绍发愣,张安和汪士荣却听得仔细。梁双虎听的是一知半解,此人急性子,索性问道:“你要我们干什么,直接说就是。”
徐应元笑了笑:“我的意思很简单,宋先生不敢做的事,咱们得替他做了...亲军是咱们的人,直接绑了监国走便是。到了南京,有大帅镇着,监国不答应也得答应。”
“直接绑人?”郭绍心下骇然,这事可比伪造圣旨更要吓人。
汪士荣却起身附议道:“我看可行。”
张安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他只说了句:“亲军指挥使周保国是苏纳的人,对大帅很忠心。”
有些话不用点明,听者自然有数。周保国是满州降人,和苏纳等人一样,手中沾了太多满州人的血,所以他们根本没有退路,只能死跟周士相。对周士相有利的事,自然也对他们有利。旁的不说,就他这满州降人的身份,朝廷那帮官员们有谁真看得上他们,信得过他们?监国或者皇帝又能信得过他们?当日,周士相拒绝以王兴的第十镇改充亲军,而以周保国这一旅兵为亲军,恐怕就是防着日后监国这边会有什么变故,提前做的安排。
亲军指挥对大帅忠心,换言之对这监国可就不忠心了,而监国可就在亲军手中。
张安的态度很明显,这让徐应元底气更足。
“周指挥那没的说,俺们亲军也是奉大帅的令,不奉他鸟监国!这事能干!”
梁双虎突然一脸杀气的从椅子上蹦起,嚷道:“不过,他娘的,照俺说,要干就干得利索些,这监国也忒的是麻烦,索性半路之上寻个由头弄死他,到了南京,大家伙联名劝进,大帅直接做天子便是!有咱太平军十数万将士保着,他朱家子孙哪个敢说不?!”
“这如何使得!”
郭绍吓了一跳,徐应元说要绑监国去南都,为了大局着想,他能接受,也想的通。可梁双虎直接说要干掉监国,这是弑君,他万万不敢想。
汪士荣亦是失声道:“这是要做廖永忠了?”
“廖永忠?哪个廖永忠!”
梁双虎不知道廖永忠是谁,徐应元、郭绍他们如何不知。当年小明王韩林儿在滁州,朱元璋派廖永忠前去将他迎回应天,至瓜州时船翻而死,死的可是不明不白的很。若今日朱家子孙亦遭此举,可是因果报应了。
郭绍直摇头:“这事怕是做不得,真做了廖永忠,咱们的下场可就倒霉的很。”
“有什么倒霉的?”徐应元“哧”了一声:“廖永忠不过封侯未封公而矣。”
郭绍听后怔了一下,国朝定鼎大封功臣时,太祖朱元璋对诸将说道:“廖永忠在鄱阳湖作战时,忘我抗敌,可谓奇男子。但却派与他要好的儒生窥探朕意,所以封爵时,只封侯而不封为公。”此话说得笼统,但当时之人,后世之人哪个不晓得太祖皇帝是因为小明王的事怪罪廖永忠,这才封侯不封公。
“便是封了侯,廖永忠后来也是横死,这事还得慎重,不可草率。”
郭绍不想当廖永忠第二,想要劝阻大家不要找死。廖永忠的前车之鉴可是血淋淋的。
徐应元嘿嘿一声,道:“廖永忠僭用龙凤,自己找死,怪得了谁?再说,法不责众,我等是为汉家的天下,是为大帅辛苦打下的江山着想,大帅那里不会责怪我们的。要真让监国在这胡来,真出了大事,坏了大局,你我将来难道还不是死?”说完,看向张安,问他是否参与此事。
张安却摇头道:“大帅仁义,我等若害了监国,便是让大帅负上弑君之名,这比当年孙可望所为还要恶劣。再说眼下大帅也无自立之心,当日文村劝进蒋指挥的事你们不是不知道。”顿了一顿,张安又提醒徐应元:“监国毕竟是公主叔父。”
“这么说,张兄是反对此事了?”
徐应元有些失望,若无张安军情司参与,这事办成的成功性就要低很多。他是不怕的,公主叔父又如何,难道大帅还能为一个女人怪罪他们这些忠心部下不成?
张安道:“不,我只是反对害监国。”
徐应元听后点了点头,看向汪士荣。汪士荣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梁双虎那边自然没有问题,郭绍这里一脸为难,可最后亦是点头答应。
统一了意见,徐应元心中大定,便对张安道:“那周指挥那边就劳张兄去跑一趟了,有你去,周指挥定然没有意见。”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周保国。到了南都,大帅若是问罪,有我担着,与你们无关。”
张安也是果决,当下便和梁双虎去找周保国密议此事。徐应元和汪士荣他们亦去准备。此时,行宫内,首辅郭之奇、大学士宋襄公、丁之相、袁廓宇等人仍在相劝监国启程北上。连城壁亦在,却是不时插言反对。洪育鳌则是不知如何是好,是该劝监国真的归政于天子,还是马上去南都登基为帝。
宋襄公等人苦劝,监国却执意不去,他对阁臣道:“孤监国之时就曾有言,乃因天子南巡沙漠,海内虚君,统绪几失,国危民惶,诸臣士民,连番劝进,至再至三,孤方允从监国。今天子车驾既已归国,孤如何还能窃居监国之位,代行天子事?你等不必再说,孤已决定,即刻遣人赴滇奉上表文。”
“殿下真是糊涂!”
袁廓宇急了,“天子归国一事乃是洪承畴家信所言,他乃清廷五省经略,此事如何能信!再者,天子现在到底在何处,是在晋王那里,还是在吴三桂手中?若在吴三桂手中,天子便是被俘,有英宗故事在,殿下仿成例便是。若在晋王处,仍是身陷边境,与国不通,殿下更应代行天子事,岂能就此弃监国号!”
“臣以为袁大人说的对,洪承畴乃是汉奸,此人所言不可当真。臣这两日来反复思量,总觉此事乃是清廷奸计,用意便是阻殿下至南都!”丁之相亦道。(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九章 事实胜于雄辩
监国却仍是不听,直说自己身为臣子,窃居监国之位代行天子之权已是偕越,若天子未归国则罢,如今已然归国,岂还能恋栈不去。如此,叫天下人如何看他?
监国心意已决,他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他都要表明态度,不使天下人误他有窃居帝位之心。
郭之奇暗叹,监国人虽仁义,却过于迂腐。当年监国手书金厦延平,要他改奉永历为尊,此为识大体,顾大局。然今日之举,却是浑然不顾大局了。
不管怎么说,天子归国这事只是洪承畴书信所言,未有旁证,且不知天子此时到底在何处。而现在南都却急需监国亲至安定人心,振发三军士气和鞑酋决战。此战若胜,大明才真正复国有望,要不然,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明清划江而治,北方中原江山仍沦于满鞑之手。若败的话,则大好局面一夜崩溃,华夏神州再沦腥膻。
因此,郭之奇认为监国眼下当马上去南都,而不是固执的因为一个并不曾得到证实的消息而不担监国之责。哪怕天子真的归国,监国也大可在稳定了江南局面,待粤国公击退清廷大军后再行奉迎天子。那时,总好过现在。现在这样子,让人真是失望的很。
监国是君,郭之奇是臣,明知监国此举让人失望,会误大事,郭之奇却只能以臣子身份苦劝,甚至都不敢稍有强硬。
监国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未有松口。
连城壁又言洪承畴居心未必就是叵测,其子洪士铭现为大明礼部侍郎,南都又已收复,正是大明复国声势高涨之时,洪承畴很可能后悔降清,这才以告知天子下落示好大明,为日后反正做准备。他以此说坚定监国之心,暗示云贵两省或许马上就会反正。到时监国不去位也得去位,与其那时被动,不如现在主动,还能让天子那边有好感。
袁廓宇闻言讥笑道:“我那老师若有此心,能顾亲人,当年便不会在关外降了满鞑。他今日所为,不过是使我添乱而矣。他若真有反正之心,为何不与吴三桂扯旗反正,堂堂正正遣使告之,反使这鬼崇之举?”
袁廓宇乃是洪承畴的门生,其能为清廷的偏沅巡抚就是洪承畴一力保举,所以要说了解洪承畴,在场阁臣没一个能比得过他。其说言又为事实,至少,目前为止,广州还没有收到吴三桂举旗反正的消息,故而连城壁一时哑口,无从反驳。
大学士洪育鳌这一次没有支持连城壁,反而坚请监国即刻奔赴南都。他虽是永历委派的湖广督师,可眼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明之能有今日局面,全赖周士相之功,全赖十数万太平军将士浴血厮杀,而不是靠什么大义人心。
洪育鳌上次反对监国去南都,是从安全角度考虑,而不是因为什么天子归国。这和连城壁想奉迎永历,本质上是不同的。洪育鳌在夔东浴血坚持,和老农一般自耕自作,只为能让士兵们多一口饭吃;连城壁身为广东总督,却一直躲在钦州,听闻清军进犯,只知烧香拜佛,浑无一策。二人胆色见识也是不能相提的,在知道洪承畴家书内容那刻,洪育鳌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是清方的阴谋,只为让复明力量内讧而已,因此他力劝监国马上去南都,哪怕路上有刀山火海,也得去。早祭孝陵,早登大宝,早定人心,不使清廷阴谋得逞。
连城壁得不到洪育鳌的支持,若不是监国自己过于固执,恐车驾便能启程了。正相持时,司礼太监潘应龙匆匆闯入,言称亲军入了行宫,请监国即刻上车驾北上。
闻言,郭之奇和连城壁都是大吃一惊,双方不约而同看向宋襄公,直道是他命亲军入行宫。因为除了宋襄公,在场阁臣包括郭之奇这个首辅都是调动不了亲军。
宋襄公也是惊讶,因为他绝无下令亲军入宫,困惑之下看向丁之相和袁廓宇,二人也是摇头,显是不知此事。
监国已经怒遏不止,喝道:“亲军要做什么?他们要逼孤吗?”
说话时,亲军指挥周保国已带着数百亲军直入大殿。亲军乃久战之兵,身上自有虎狼杀气,一入大殿,顿让人觉得压抑。一些宫女太监更是吓得远远躲开。
“臣等恭请殿下即刻启程奔赴南都!”
一众亲军入殿之后,便黑压压的跪了下来。周保国身后除了一众锦衣军官,又有徐应元、郭绍等人。
望着跪拜了一地的亲军将士,监国浑身发颤,指着周保国等人怒道:“孤去不去南都由孤自己决定,是谁让你们入孤行宫来!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周保国没有吱声,只冷冷看着监国。边上徐应元见宋襄公、丁之相等人正在怒看自己,也不心虚,反将脖子一昂,扬声道:“臣闻殿下听闻天子归国便要还政于天子,臣以为此是理所应当。然现在天子归国一事真假未知,若殿下只因汉奸洪承畴一封家书就断定天子已经回国,不去南都,导致南都因此事得而复失,臣问殿下,太祖高皇帝和天下复明百姓会如何看殿下!”
徐应元的语气竟是质问,监国一怔,旋即气得脸色通红。郭之奇、宋襄公他们也是愣住,丁之相和袁廓宇却是大喜,总算有人敢出来质问这迂腐固执的监国殿下了。连城壁则是气得脸色铁青,亲军所为是犯上,是目无君上!
“就算天子归国一事为真,那洪承畴是伪朝五省经略,吴三桂乃伪朝平西王,天子回国他二人不反正,却将天子置于控制之中,这不就是天子失陷于鞑虏!...如果天子失陷于鞑虏之手,殿下还不行监国之责,殿下对得起祖宗江山社稷?对得起天下盼望复明,眼里哭出血来的父老百姓吗?对得起这十六年来为了大明江山战死的无数文臣武将、仁人志士吗!”
“孤!...”
监国想怒斥徐应元,却不知如何开口。
“殿下仁义,不恋权位,臣等敬佩!可殿下此举却是置江山社稷不顾,想国公率将士正与鞑兵苦战,苦盼殿下速至。殿下可知,你若不去南都,江南士绅百姓又有多少人真心认为我大明能够中兴?他们只以为殿下会如天子一般,是个临事胆怯的无能之君!...鞑酋亲领大军至江北,殿下却在后方不敢去,便是臣等不说,天下人也会说殿下是怕了鞑酋!”
徐应元当真是胆大包天,不但直言天子为无能之君,更称监国亦是胆小之人,听得殿中一众阁臣都是心惊。
监国亦是气得发抖:“孤绝非胆怯之人,更不曾怕他鞑酋,你休得胡言!”
徐应元面无惧色,只道:“那殿下为何不肯去南都!”
监国急道:“孤不去南都是因为天子归国!”
“此消息可有证实?”
“这...”
“事实胜于雄辩,殿下实是不敢去!”徐应元斩钉截铁。
“你...”
监国又气又急,当真是百口莫辩,若他仍执意不去南都,恐怕用不了多久,广州城,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害怕了鞑酋而不敢去南都,这让他断难容忍。气急之下,猛一跺脚:“好,好,好,孤这就去南都,看你们还敢说孤怕他鞑酋!”
闻言,徐应元起身挥手,众亲军立时退到两边。
“车驾已备!殿下请!”
监国一脸怒容,从数百亲军之中穿过。郭之奇、宋襄公等人虽恼徐应元带亲军来逼宫,可见监国终是自愿去了南都,也只能先放下惩治徐应元等人的心思,回头再与他们算帐。
连城壁双脸发白,他很清楚,唐王一旦去了南都,周士相肯定会让他祭拜孝陵,黄袍加身,到时比永历帝这个皇帝要大义百倍。永历纵是归国,此生恐怕亦不能再为皇帝了。
上得车驾后,监国却是对郭之奇、连城壁、宋襄公等人哭着说了一句:“孤此去南都是为了太祖高皇帝的社稷和天下兆民,天子如果回来,聿锷甘受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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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明一次,本书时局着演于真实合理推演,有觉不爽的可以不看。我不是傻子,满鞑未灭,先搞死朱明子孙,称个帝过把瘾,来场内战先把不服的干掉,让满鞑在那高兴。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南明历史上发生多次了。历史事实摆在那,为何你们还要秀才再演这教训?(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章 明之勋臣 清之雄镇
借缅人之手清洗掉在缅永历朝臣后,吴三桂将朱由榔秘密关押在滇缅边境的石龙卫,由其女婿郭壮图亲自看押,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也不能和朱由榔见面。
吴三桂只在那日接朱由榔时与他见了一面。当时朱由榔明知故问来者何人,吴三桂噤不敢对。再问之,遂伏地不起,及问之数声,吴三桂方称名应。
“你是汉人乎?你是大明臣子乎?若是,何甘为汉奸叛国负君若此!你说,你的良心何在!”
面对朱由榔的连番质问,吴三桂缄口不言,只伏地一动不动。
朱由榔只道吴三桂接他必是要他死,便长叹一声道:“事已如此,朕也无话可说。然朕本是bj人,可否容朕见过十二陵再死?”
吴三桂闻言,却说事不至此,请天子万勿多想。朱由榔问他何以有此言,吴三桂却不肯再说,只命左右扶他出去,当时色如死灰,汗流浃背,从此再也不来见朱由榔。
吴三桂命将朱由榔和太后、王皇后、太子等人分开关押,侍候朱由榔的人只剩下小内官五人、面貌丑陋的小宫女三四人和跛足侍卫总兵邓凯。
朱由榔不知吴三桂是否会将自己交给清廷,又或是在yn处死自己,在提心吊胆数日后,他央请郭壮图给他纸笔,写了一封信托郭壮图送给吴三桂。此外,又剪下衣袖写了密诏交由一小内官,对他道:“儿子,尔若能逃脱,可致意晋王、粤国公和十三家,若能发兵救朕出,朕以后便做一修行之人去。”
岂料这衣带密诏被清军搜出,郭壮图立即将几小内官斩杀,只留邓凯和两个宫女侍侯朱由榔,此举让朱由榔更以为死期将至,索性咬牙横心竟是就此绝食。
侍卫总兵邓凯跪地抱着朱由榔痛哭,劝他不可绝食。朱由榔哭道:“朱聿鐭被俘之后尚知不食清朝一米,不饮他一水,朕难道还比他不过?”(作者注:朱聿鐭,绍武帝)
郭壮图也来劝,朱由榔仍是不肯吃东西,无奈,郭壮图便只得将朱由榔所写书信和绝事一事急报岳父吴三桂知晓。
看过朱由榔写给自己的信和那搜出的衣带诏后,吴三桂心情有些复杂。信中朱由榔称他是明朝之勋臣,新朝之雄镇,又提起当年崇祯帝对他的厚爱信重,这让吴三桂心情变得格外沉重起来,似乎看到了当年崇祯皇帝那双焦虑又无奈,却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眼睛,也仿佛看到了朱由榔那忧郁而哀伤的目光。
吴三桂一遍又一遍地品味着朱由榔信中的话。尤其是:“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呼?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之祖若父乎?”这些句子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的心灵,令他难安。
吴三桂有些可怜朱由榔,并不是因为朱由榔在信中说:“不知大清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于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觉其薄,奕而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而是因为他感到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受时局所迫,从来不是自己真心想要走的,就如现在将朱由榔接回来,也从来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可朱由榔永远呆在缅甸,自生自灭去。可是局势的变化却让他不得不将人接回来,甚至还有可能再次反正归明。16年奋斗,到头了又回到过去,吴三桂不能不感到唏嘘,造化弄人。
吴三桂不知道如何回朱由榔这封信,他思前想后,好不容易把朱由榔弄回来,如何能让他绝食而死。但却不知如何说服他,难道当真告诉朱由榔,他这大清的平西王现在在观望下注,已经押了宝在他身上?只待东南分了胜负,就会再拥他做天子?这肯定不行!
吴三桂拿不定主意,便找来洪承畴、胡守亮、方献亭、夏国相等人商量此事。除了洪承畴外,其余人都是他的心腹之人,并不虑事情会走漏。洪承畴到后,扫了一眼吴三桂的一干部下,却让他去将马宝找来。
吴三桂不解为何找马宝来,洪说马宝乃大西诸降将之首,又是猛将,将来不管是反正还是不反正,总要依赖马宝,所以此事需让他知道,让他参与进来,如此可起收心之效。吴三桂听后觉好,便命人召来马宝。
马宝到后,众人已看过朱由榔的信。夏国相将信递给了马宝,马宝不大识字,方献亭便为他读了,又告知王爷已秘密迎回朱由榔一事。
马宝听后吃了一惊,旋即便是落泪,他对永历帝有深厚感情,只道吴三桂定会杀天子,于是“扑通”跪在吴三桂面前,哭求道:“请王爷开恩,饶天子一命!”
“马宝将军快快起来,本王何时说过要害天子?”吴三桂将马宝扶起。
“那王爷?...”
马宝有些不解。吴三桂看了眼洪承畴,洪承畴微一点头,吴三桂便将欲拥朱由榔反清一事告诉马宝。
“只是眼下还不能举旗,须待东南局面定下。”胡守亮道。
“这是自然,我马宝虽是粗人,可也知这事关重大,关系我等十数万将士性命,如何能草率。”马宝抹去眼泪,他能理解吴三桂的做法。如果换他是吴三桂,恐怕也会做这两面下注之事。
方献亭道:“有了永历帝,我们便有了与清廷抗衡的筹码,也有和gd政权相抗衡的筹码。”
马宝闻言再次困惑,方献亭摇了摇头,道:“和清廷、gd相比,我们势单力薄,是三方势力最弱小的一方,所以我们必须有天子在手,如此才有大义大手,否则,我等最后只是为他人做王下前驱而矣。若这样,又何苦来哉?”
胡守亮补了一句,他道:“若不拥朱由榔,我们不管与那两家谁抗衡,不利的终是我们。”
马宝听懂了,点了点头。夏国相却皱眉道:“可是眼下不能告知天子详情,天子却要绝食,如何办?”
(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一章 汉将
方献亭道:“这事却是有些棘手,得有人去劝天子。”
夏国相问道:“何人去劝?如何劝?”
方献亭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吴三桂。众人这会也都看向吴三桂,除了吴三桂亲自去劝,他们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吴三桂不想去见朱由榔,可眼下似乎只有自己能去劝,派别人去,未必能安得了朱由榔之心。看洪承畴样子,似乎也有此意。
正当吴三桂开口准备说那就他亲自去一趟吧,胡守亮却突然说道:“其实我以为王爷未免将朱由榔看的太重,王爷真拥了他,谁敢保证他对王爷没有猜忌之心?说句不好听的,就现在我们的做法,朱由榔将来只会认为王爷是第二个孙可望,对王爷绝不会有真心。”
闻言,夏国相深以为然道:“是咧,我也是这么想。照我说,不如不拥朱由榔,杀了他,待东南胜负分出,若顺治输了,王爷自己举旗反清便是,何必还要顶着个朱由榔。”
此言令众人一惊,马宝惶恐,害怕吴三桂真听了大女婿的话要杀天子,正要为天子说话,方献亭却开口了,他道:“夏将军此言荒谬,乃自取灭亡之道!...王爷当年引清兵入关,灭李弱明,已冷天下人之心,若要成事,已失势于先。永历帝虽弱,但却可系万民反清复明之心。我们若杀之,便是绝天下义士反清复明之望!那么我们将会成为天下义士的仇敌,将来必不能成事,到时候我们不但身死,更要落个万载骂名!”
洪承畴也是摇了摇头,对夏国相道:“真这么做,只怕太平军和忠贞营必先来打你丈人,平西王此生再难出川入主中原了。”
胡守亮却不以为然,他道:“老经略,以在下看来,大明历经数百年,其势已衰,有如朽木,否则,绝不会因李自成振臂一呼而灭。我们若勉强支撑大明,就目前来说,是逆天意之举,恐难有成。倒不如杀之,以绝人望,众人必择贤主而事,到时清朝势颓,天下无主,我们趁机以成大事!”
“你杀了朱由榔,贼秀才手中还有唐王朱聿锷,郑成功手中亦有鲁王朱以海、就是忠贞营那帮闯贼手里还有韩王朱璟溧呢。真没了朱由榔,不说朱以海和朱璟溧,有贼秀才支持的朱聿锷定然光明正大在南京登基为帝,到时他就是天下复明力量共主,王爷算什么?我们是先和清朝打,还是先和明军打?”方献亭怒道,想不明白胡守亮怎么会想出这馊主意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三桂三女婿胡国柱却道:“其实,方兄之理在于恐失人心,胡兄之理在于要绝人望,我仔细思之,觉得二位所言都有道理,且并不矛盾。但我始终认为我们在这讨论,却是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
夏国相问他:“什么问题?”
胡国柱道:“就是朱由榔。”
众人不解其意,夏国相道:“你把话说的明白些。”
胡国柱道:“我想,杀不杀朱由榔,其实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于朱由榔本人。”
“此话怎讲?”
“若朱由榔宽厚仁德,机敏过人,既有帝王之态,又有帝王之资的话,我们便不能杀他!因为杀之,一是可惜,二是确实会犯众怒。所以,不如拥其为君而招呼天下,必成大事。即使会有不可逆料之灾,也在所不惜!....反之,若朱由榔昏庸无能,德不能服人,智不能过人,我们拥他又有何用?拥立此人有如拥立枯木,难有生发壮大之机,不如连根拔掉,以绝人望。”
马宝听后赶紧说了句:“胡将军放心,天子望之就是人君!”
夏国相“哧”了一声:“长得像人君有什么用?他若真是成大事之人,何以落在我们手中?”
“这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马宝却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天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堪。
“胡将军这话说的对,也错。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朱由榔原不愿意放权给王爷,或者说,他愿不愿意做这个傀儡。”
方献亭没有因为马宝的身份,而委婉点出拥立朱由榔的前提,就是此人必须要认清身份和现实,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傀儡。
马宝听后沉默下来,当日他来投降吴三桂时,曾言过此来非投清朝,而是投他吴三桂,存的未必不是期望吴三桂日后能举旗反清。说到底,他马宝是汉人,他投过李自成,投过孙可望,投过李定国,直到走投无路也是投的吴三桂,而不是投的满州人。在他心中,总是不愿接受满鞑入主中原,坐汉家江山,所以他一直有复明之举。但若这复明之举和吴三桂的利益有所冲突,但吴又肯复汉家衣冠反清的话,他还是会选择站在吴三桂这一边,毕竟朱明失了天下人望。叛了吴三桂去投廣東他马宝没有想过。不管如何,吴三桂总是在他走投无路时接纳了他,有这份情义在,他马宝又是重情重义之人,如何会做?
洪承畴忽问吴三桂:“平西王当日见过永历,觉得他这人如何?”
吴三桂苦笑一声:“当日心中有愧,故未敢与他多言,谈不上观感。”
洪承畴“嗯”了一声,笑了笑,对众人道:“朱由榔这信中所言,你们可看仔细了?....他在信中说‘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和‘倘得与太平草木,同雨露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这两句话,你们觉得是一个皇帝说的吗?...一口一个仆,唯臣下是命,这种人,怕他什么?”说完,洪承畴放声一笑,对吴三桂道:“你再去一趟,直接与他说明白就是,他断不会求死的。真想死,写这信来做什么?又叫李定国和贼秀才发兵来救他,去做什么修行之人,这人可真是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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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马宝、白文选等人皆是汉人,非因姓马姓白就是某族之人。读者需要认清,不能人云亦云。(未完待续。)
第九百九十二章 皇帝不如狗
吴三桂秘密启程去了石龙卫,到了之后也不耽搁,就让女婿郭壮图带他去见朱由榔。
见到朱由榔时,吴三桂着实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朱由榔哪还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或者说像一个饿了几天的乞丐。
朱由榔就那么抱着双膝蜷缩着身子呆呆坐在屋角处。桌子上放着饭菜,却是一口都未动。
因和黔国公沐天波密谋保太子逃离缅甸,而被朱由榔亲自下令打断腿的跛足总兵邓凯忠心的守在朱由榔身边,看到郭壮图领着一人进来,他定睛看了眼,发现是吴三桂后,立时警惕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上前挡在了吴三桂面前。
吴三桂愣了下,感于邓凯忠心,他没有让人将邓凯拖出去,而是低声说道:“邓将军请放心,本王对陛下无恶意。”
邓凯怔了怔,朝后退了几步。吴三桂见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便叫郭壮图上前掌灯。亮了灯光后,屋内变得明亮,朱由榔的样子也变得更加清晰,十分的可怜,也十分的邋遢。
吴三桂暗叹一声,上前轻声道:“陛下,臣吴三桂来看你来了。”
恍惚中的朱由榔睁开了眼,对着吴三桂看了看,又闭上了眼。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吴三桂会来看他。
吴三桂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邓凯犹豫了下,拖着瘸腿上前在朱由榔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朱由榔的眼睛猛的睁了开来,死死盯着吴三桂看。
吴三桂以为对方会痛骂自己,不想朱由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一跃而走,上前一下抱住吴三桂的双腿,哀声道:“平西王,你总算来看朕了...你总算来看朕了...呜呜...”
朱由榔哭了。
吴三桂没想到朱由榔竟会抱着自己哭,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郭壮图也感愕然,邓凯则是痛苦的闭上了眼,两行泪水自他眶中流出。
反应过来的吴三桂,不知为何,对朱由榔的怜悯之情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痛楚之后,却又有些得意起来:堂堂大明皇帝竟跟条狗似的抱着自己哭喊,这事天下人谁信?谁又能信!
这就是天子吗?
古往今来,天子高高在上,无人敢仰视天子。人们把天子比作老虎,所以有伴君如伴虎之说。可是,如今的大明天子在自己面前却像一条狗!
吴三桂觉得自己顿悟了,他嘲笑自己上次是活见鬼了,才会对这如条狗般的皇帝感到害怕,感到愧疚,感到心虚。
天子之所以为天子,并非由于天子自身本来是天子,而在于天下人抬他为天子;天下人敬畏天子,只是敬畏自心,而非敬畏他人。若天子之威已失,便如丧家之狗无异!...吴三桂心中无由地生出一种悲哀,朱由榔做着这样一个天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平西王...蓟国公...吴爱卿...你放过朕吧,朕不想死,朕真的不想死...朕知道你知道朕绝食,肯定会来见朕,肯定会来见朕...朕终是把你等来了...盼来了...”
朱由榔已经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了。平西王是清廷册封给吴三桂的王爵,他身为大明皇帝如何能以伪爵呼吴三桂,但他却这样做了。
郭壮图冷笑一声,目中满是对朱由榔的鄙视。
邓凯心既酸又痛,皇帝的表现,让他太失望了。他早已打定主意,皇帝若自绝而死,他亦不独活。崇祯爷身边有王承恩,永历爷身边有他邓凯!
可皇帝这样子,邓凯痛心,失望,他默默的站在那里,心如死灰。
吴三桂摇了摇头,弯下腰将朱由榔扶起,轻叹一声,道:“陛下,眼下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并非他人。”
朱由榔却不肯起来,仰头看着吴三桂:“朕兵衰力弱,无依无靠,今日又被平西王所擒,何以能够救自己?”
“能够救陛下的不在于力而在于心!”吴三桂说着,不顾朱由榔的反抗,硬是将他扶起。
被硬拉起来后,朱由榔不敢再跪下去,只泪流满面道:“请平西王给朕指一条明路吧!”
“人可以失力,却不能失心。失力之后,可待体力恢复,也可以借助他人之力;若失心,便无人之精神,也无人之灵魂。陛下身为大明皇帝,是天下心系大明臣民所盼,岂可失心?”
“朕没有失心啊...”吴三桂的话让朱由榔一脸迷茫。
“陛下身为皇帝,却求救于人,是失其气;陛下身为皇帝,却无帝王之威,是失其神;陛下身为皇帝,却不求进取,是失其锐。陛下已失雄浑气魄,不灭精神,坚强锐气,不是失心是什么?”
吴三桂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朱由榔,他知道他现在做的不应是讥讽这个落魄皇帝,而是好言好语安慰他,哄他,但他却鬼使神差的偏这样说了。他隐隐觉得,哪怕自己现在痛打朱由榔一顿,这个所谓的皇帝也还会跟条狗一样哀求自己。或许,自己的幕僚担心有点多余了,还是洪承畴说的对,这朱由榔太虚伪,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活命而矣。
朱由榔听不明白吴三桂的话,他只好问道:“平西王,朕写给你的信,你看了么?”
“臣看了。”
吴三桂点点头。
朱由榔一听吴三桂看过他的信了,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忙道:“平西王既然看过朕的信,自然应该知道朕的心。平西王若是能助朕完成反清复明之大业,让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哪怕让朕把皇帝之位让给你,朕也心甘情愿。”
吴三桂听后,愣了许久,随后大笑起来,笑声振动屋宇。郭壮图也在笑。他们的笑声让朱由榔浑身不自在,但他不知道他们笑什么。
不知何时,邓凯已经拖着他的瘸腿离开了这间屋子。没有人问他去哪,也没有人在意他。
“平西王何故发笑?难道朕说错了?”朱由榔心很慌,也很虚。
吴三桂止住笑声,平静的说道:“陛下已成我阶下之囚,如何还有皇位让我?”
朱由榔立即道:“平西放心,朕虽已成阶下之囚,但朕毕竟贵为皇帝,这国内还是有很多人听朕话的。朕对你有用,有大用!”
“对我有用?”吴三桂摇了摇头,同情的看着朱由榔,“陛下是哪国皇帝?”
朱由榔脱口便道:“自是大明皇帝!”
“那陛下的国土和臣民在哪?”
“这...”朱由榔无言回答。
吴三桂又问他:“陛下的护卫兵马又在哪里?”
朱由榔仍是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地搭头。半响,他道:“朕虽然是个假皇帝,但平西若要反清复明,必须以朕的名义,因为大明的江山是我朱姓人家的。”
听到这里,吴三桂更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冷笑道:“好个江山是朱姓人家的!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为何陛下能说这天下便你朱家的呢?即便是你朱家的天下,你能拿过去么?”
朱由榔一听,呆滞在那,不知道如何说。
吴三桂自取了椅子坐下,看着朱由榔,淡淡说道:“陛下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会饿死的。”
朱由榔摇头:“朕不吃,朕吃了还是要死,不如饿死!”
“陛下吃吧。”吴三桂又笑了起来,笑声过后,他道:“臣不会杀陛下的。”
朱由榔脸色通红:“你不杀朕,可还是要将朕交给清廷,朕同样也是死!”
“陛下放心,臣也不会将你交给清廷。”吴三桂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桌边,将筷子取出。
“你?”
朱由榔呆在那,不知道吴三桂到底什么意思。
“臣说过,臣不会害陛下。陛下若想知道臣的打算,还请先吃饭。”
吴三桂将筷子递给朱由榔。
“陛下信不过臣?”
吴三桂脸上的笑容既真诚,可也玩昧。
“你真的不杀朕?”朱由榔仍是犹豫。
吴三桂道:“若要杀你,臣还在这里劝陛下做什么?...臣再问陛下一次,陛下是吃还是不吃?”
朱由榔迟疑再三,终是应道:“朕...朕吃,朕吃...”说着上前接过吴三桂手中的筷子,端起饭碗拼命吃了起来。许是饿得太久,那米饭虽冷了,可吃进肚中却是那么的香。
这香,是活的希望。
吴三桂和郭壮图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朱由榔在那狼吞虎咽。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邓凯的尸体直直的挂在一根腰带上,微微晃动着。
(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三章 晋王,事还有大可为!
朱由榔跟条狗似的向吴三桂乞活时,晋王李定国和巩昌王白文选却仍在努力想办法要将他从缅甸人手中救出。两位大明最忠诚的王爷丝毫不知缅甸发生的事,直至“咒水之难”过后的第九天,这个消息才由在缅甸的汉人冒死传到了明军处。
李定国和白文选闻讯后大吃一惊,感到情况万分紧急,缅甸人下一步不是害死天子,就是将天子交给清军,于是他们立即分路进兵,用十六条船装载兵马渡江向缅军发起攻击。但由于缅方已有准备,作战失利,有五条船在江中倾覆。不得已,明军只得退回洞乌。
“咒水之难”消息已在军中散开,加上进攻失利,军心士气低迷。李定国和白文选会商时,也均有穷途末日之感,二人站在崖上竟然是彼此无言。
许久,白文选忽的叹了一声,对李定国道:“晋王,我们这么多年来,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定国悲呛万分,看着眼前被火烧云映得通红的天际。他的心也很痛。
“如果我们做的是对的,为何我们屡战屡败,连皇帝也丢了呢!”白文选痛苦的一拳击在石壁上,一丝血迹顺着他的拳头滴落在地。
“我们没有错,南宋有陆秀夫、有文天祥、有张世杰,这大明总也要有人坚持到最后吧。亡国之时,我们汉家总要有几个殉国的人吧!”李定国突然仰天大笑,“若我们是错的,那就是苍天负我们,非我们负苍天!”
李定国累了,他本就病重,强撑病体和白文选联兵攻进缅甸救驾,此刻真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他竟是一个不稳便要倒下。白文选忙将他稳稳扶住,缓缓放下。
李定国的表情很平静,他问白文选:“你说,真是苍天负我们吗?”
白文选哭了,他让晋王世子李嗣业好好照顾晋王,回到了他的营中。他不曾想到,此刻,他手下的部将张国用和赵得胜等人正在密议降清。
“此地烟瘴,已伤多人,今再深入,气候更热,非尽死不止。宁出云南,无作缅鬼。”
张国用和赵得胜等人因为前途黯淡,看不到任何复明希望,决定降清。他们的部下随他们长期转战于中缅边境一带,生活和作战条件极为艰苦,一听主将的这番议论,军心更加动摇,竟是无人反对。于是张、赵二人命令军士趁夜间准备好行装,然后率兵直入白文选的卧帐,请他立即脱离李定国部,退还云南。
突如其来惊变让白文选知道大事不好,他怒骂张国用等人背主求荣。
张国用则劝道:“殿下,你明知大事不可能成功,还要带我们深入瘴地,我们死在这里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又是何苦!...我等知殿下必随晋王,可将来殿下下场就是另一个贺九义!...还请殿下带我们走条活路!...弟兄们真的撑不下去了!殿下!...”
张国用这话说到不少将领心坎中,当场就有不少人落泪。
白文选也是动容,但他却没有就此决定降清,他哼了一声,问张国用等人道:“你们想怎样?”
张国用道:“我们还有这么多官兵,若去云南,何愁不被重用?”
闻言,白文选凄惨一笑:“你们降了清,皇上怎么办?”
张国用断然回道:“我等心力已尽,这是天意,我等坚持不下去了!”
白文选却坚持不肯降清,张国用等人当即把白文选挟持上马起行,连夜行军七十里。第二天凌晨,李定国得到报告白文选部去向不明,觉得事态严重,派儿子李嗣兴领兵尾随,观察白部动向。他告诫李嗣兴不得和白文选的兵马动武,他自己也带领部队缓缓跟进。
张国用、赵得胜惟恐主帅白文选留恋旧情,同李定国重归于好,故意让人挟持白文选走在前面,二人领兵断后。五天之后,兵马行至黑门坎,张国用和赵得胜见李嗣兴兵尾追不舍,便和众将商议道:“晋世子急蹑不去我,我军行疲为累,不若就此山势与决战,令彼还,方可前进。”
众将俱无意见,于是白部挥兵扼据山险,矢炮齐发。李嗣兴大怒,命令部兵强行登山反击。正在这时,李定国赶到,叫李嗣兴立刻停止战斗,不要和巩昌王兵残杀。
李嗣兴不甘就这么放走白文选的兵,李定国则道:“当年我在大西军中同袍数十人,今天全都死光了,只剩我和文选,哪里忍心还要相残?再说,他既然决意领军北返降清,也是自寻生路,我让你领军随在后面,只是希望文选有悔心,如此还能合兵。可现在,只怕不能了,由他们去吧,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李定国又下令将途中收留文选部掉队的士卒四十余人,也全部放还,尔后父子带领本部兵马返回洞乌。
白文选军继续走了三天,路上遇着从孟定来的吴三省部。吴军营中的马匹已全部倒毙,兵将仍然不顾艰苦,步行入缅寻求和李定国会合。
白文选良心不昧,流着眼泪对吴三省道:“我负皇上与晋殿下矣!将军能帅兵至此,使我有太山之助乎。”
吴三省从白文选部行军方向判断其部下意图是去投降清朝,就故意扬言:“云南降者皆怨恨,不被清朝重用,人心思明,所以我们这才徒步来此的。”
白文选手下的兵听了后,皆是不愿再去降清。张国用、赵得胜也从自己前途考虑,担心降清以后得不到妥善安置,不再坚持前往昆明投降。
白文选见军心安定,心中松了口气,正和吴三省商议回洞乌和晋王会师时,却有吴部官兵抓了一个细作。那人一见白文选,便喊道他是徽州人汪公福,奉庆阳王冯双礼之命,不远数千里冒死从四川赶来,只为告诉晋王和巩昌王一个天大喜讯——南都光复了!
白文选和吴三省等人听后,都是震惊,又是不信,只到汪公福将庆阳王冯双礼亲手书信奉上,众人这才信了,顿时数千将士喜极而泣。白文选惊喜之后,马上和吴三省驱马直奔洞乌。连着几日,只差跑死马。远远看到定**营,白文选人未至,已然疾呼:“晋王,事有可为,事有大可为!”
(未完待续。)
永历番外言(可不订)
关于永历帝朱由榔的描写,前篇章节有不少读者认为描绘太过不堪,对这汉家最后一个皇帝太过不尊。或许,我对他的描写是有些过份,但史书上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比“过份”二字还要不堪。
在肇庆时,清军还没来,他就跑,丢下所有人跑,太后丢了、皇后嫔妃丢了,两个才两三岁的儿子也丢了(怀愍太子朱慈爝、悼愍太子朱慈?)。后来太后和王皇后跟上来了,结果后来又跑,老娘再丢。
一个只顾活命,连母、妻、子都不顾的男人,算个什么东西!
在缅甸时,他的作为更是不堪!
进入缅甸时,下令护卫自己的兵马全部解除武装,丢弃那些誓死跟随自己的官员,使得他们被缅人折磨而死。
在缅甸,自己身边的人被缅人瓜分霸占,他在做什么?茅草屋里继续当他的皇帝,当一个天天想办法弄钱给臣子花的皇帝。
为了活命,竟然下旨让来救自己的明军后撤,导致李定国、白文选、高文贵磕头流泪而走。
有关史料上没有提到永历是自己主动下旨,只说他在马吉翔、李国泰等人怂勇下下旨,又说他受于缅人胁迫才下旨,那么问题来了,他朱由榔是傻子么?他当皇帝以来所有的逃跑都不是心甘情愿么?如果是,他凭什么当皇帝,他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黔国公沐天波等人要让太子回去,朱由榔干什么了?杀了忠心的臣子!
“咒水之难”后,永历的表现是什么?
继续苟延残喘,因为他还活着,死的不是他!
这是一个皇帝的表现么?或者说,这是一个男人的表现么?
“咒水之难”死的不单单是他的臣子,还有他的嫔妃,他的女人!
知道吴三桂入缅后,朱由榔写了一封信给他,真是其音哀愁如秋虫鸣泣,无壮烈之气,只有乞活之意。
朱由榔在人生最后岁月中所表现出来的一些“傲骨”,我认为只是求活无望后的麻木而矣。
就不说因为他的胆小导致国事的败坏了。
我以为,朱由榔不配做我汉家最后一个皇帝,他不如隆武,不如绍武,甚至不如弘光。
结合他的性格,结合他的“前科”,我设计了一幕正史上没有的场景——为了求活,朱由榔跪求吴三桂。
这样写,肯定会让人别扭,反感。
但,这只是一部小说。
是作者根据人物过往所描绘出来的场面,读者亦不必较真。
最后,晋王不会死!(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大明还有救
白文选赶至洞乌时,晋王正在托孤。
放弃追赶白文选部后,晋王父子率兵回到了洞乌。这洞乌位处九龙江地区,明朝在此地曾设有宣慰司,晋王意号召各地土司和其他抗清势力整合,谋图恢复呍南。然而此时晋王能够直接提调的兵马只五六千人,其他土司或观望、或背明,不肯相助晋王。洞乌一带又人烟稀少,不仅粮食不足,对外通讯不便,医药更是不足,加上瘴气影响,军中每日都有军士暴毙,士气几近崩溃边缘。不仅如此,雪上加霜的是,晋王病情也是日益加重,回到洞乌后已是不能起身行走,每日只叫人用担架抬着他巡视军营。
晋王和大将靳统武商议,白文选部虽走,但他们仍不能放弃营救天子。前番虽渡江失利,但缅人亦是懈怠,以为明军不会再来,所以当选精兵趁夜潜渡,一举焚毁缅人军营。大军再次而渡江,直奔缅人都城,这一次不管是否有退兵旨意,都当救回天子。
靳统武因晋王病重,故相劝晋王先行养病,待病体稍愈后再行攻打缅甸。晋王却执意不肯,直言缅人已杀害朝臣,断不会再留天子。若是去的晚了,天子被杀或落入清军之手,那天下拥明旗帜便算是真的倒了。
靳统武无奈,只得答应,与晋王议定三日后便再行出兵。殊料,就在次日,曾任职永历朝廷的黎维祚在缅甸汉人掩护下潜来洞乌,他带来了一个更确切的消息,缅方已将天子及太子交于清军。
晋王一直抱有幻想,以为天子尚在缅人之手,此时听这噩耗,伤心备至,捶胸大哭,后当场晕厥过去。靳统武和世子李嗣兴忙唤郎中,经抢救之后晋王方回转过来。然此时明军上下已如天塌,从上至下人人绝望,天子被擒斩断了这些复明汉子的最后一点希望。
复明,再无回天之力!
晋王病情更甚,郎中哭告世子李嗣兴和勒统武等人,晋王之病非是身体之疾,而是心死原因,非金石可治。
黎维祚哭请晋王坚强,振奋,领兵救天子。晋王却知此事已难办到,他知复兴无望,愤郁不已,遂撰写表文焚告上天。
“自陈一生素行暨反正辅明皆本至诚,何皇穹不佑至有今日。若明祚未绝,乞赐军马无灾,俾各努力出滇救主。如果大数已尽,乞赐定国一人早死,无害此军民”。
焚表告知上天后,晋王召诸将至他军帐。晋王表弟马思良、蜀王世子刘震、总兵胡顺都、王道亨等将领悉数前来。人人都知这恐怕是晋王最后一次与大家见面,故气氛凝重、悲呛。
晋王强撑着精神坐立,唤世子李嗣兴过来,牵着他的手又招平阳侯靳统武,命世子李嗣兴拜靳统武为养父。
李嗣兴哭着向靳统武重磕三头,勒统武含泪扶他起来。帐中,诸将均是哽咽。
晋王紧握世子双手,颤声道:“我儿须记住,我死后,你宁死在这南疆荒野,也不要降清。”
“父亲!”
李嗣兴哭得如泪人,晋王却只盯着他,直到嗣兴发誓不会降清,这才面露微笑。稍后又看向靳统武和马思良、胡顺都等人。诸将一齐拜伏,都称愿随世子抗清到底,绝不投降。
“好,好...”
晋王似落下心头重担,缓缓扫视诸将,脸上生气越发消散。
诸将皆是大哭,此时,帐外却有声音传来:“晋王,事犹可为,事犹有大可为!”
那声音,晋王听着甚是熟悉,困惑之后,失声道:“这不是巩殿下的声音么?”
靳统武等人也听出那声音是巩昌王白文选,都是大奇,马思良掀帐冲出,果见几十骑纵马而来。
“晋王可在!”
白文选和吴三省等翻身落马,气也不喘,直奔大帐而来。
马思良不明所以,竟是愣在那。
白文选也不和他多言,径直入帐,却见帐中跪满将领,晋王正呆呆看他。
“晋王,大明还有救,还有救!”白文选未有多想,激动喊道:“南都光复了!”
闻言,诸将轰然,晋王更是一下站起,箭步握住白文选双肩:“此事当真?!”
“当真,当真!”
紧随白文选进来的吴三省兴奋道:“庆阳王遣人送的信,不但南都光复,湖广、赣省亦光复了!”
靳统武、李嗣兴等人都被消息惊的跳了起来,旋即众人却齐声发喊,抢至晋王身边。原来,晋王竟又昏了过去。
白文选吓了一跳,李嗣兴忙唤郎中救治。郎中治后,呼了口气,说晋殿下只是身体、精神皆不济,刚才突然用力,一时血气不顺这才昏了过去,稍后自会醒转。
靳统武等人将晋王这几日病情加重与白文选、吴三省说了。白文选后悔万分,连连怪责是自己的离去害晋王如此。靳统武却道不关巩殿下的事,只是晋王闻天子落入清军之手,这才心灰意冷,了无生机,一意求死。
吴三省道:“南都光复,殿下必会再燃斗志。”
郎中也说有这好消息,晋殿下身体虽不可能马上就好,但总会生出求生**,用药调治,将养,总能恢复。吴三省身上带了一棵在呍南弄到的百年人参,这时也忙拿了出来,要郎中拿去吊汤给晋王。白文选特意叮嘱晋王大病在身,万不能全吊了,先少量,免参力太重,未救人反害人。这些,郎中自然知道,当下应了便去。
晋王昏睡这段时间,吴三省将他所知道的呍南情况和勒统武等人说了,听说马宝、马惟兴他们都降了吴三桂,诸将都是愤慨。白文选又详细问了黎维祚天子之事,听后和吴三省都觉这事有些麻烦。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等晋王醒来商议如何办。
晋王昏睡了两个多时辰后,方悠悠醒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叫嗣兴唤来白文选和吴三省等人。白文选和吴三省则是苦劝晋王先用药,服点参汤,再议大事。晋王竟然听了,将药与参汤都是喝得干净。脸上虽仍枯黄,无有一点血色,但看着却是比先前精神许多。
众人见了,自是欣喜万分。(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五章 非定国负君,君负定国也!
晋王仔细问了南都光复详情,白文选将庆阳王冯双礼那封信取出让晋王看。
晋王看后,久久没有说话。
冯双礼信中有言自天子弃国后,太平军便在广东拥立唐王朱聿锷监国,尔后粤国公周士相挥师北伐,先下江西,后下南都,此刻正与清顺治大军隔江对峙。同时,广西、湖南、湖北三省尽皆光复,清湖广总督张长庚都开城投降了。
冯双礼又称南都既下,唐监国必会至南都祭孝陵,登大位。虽然冯双礼信中没有确切言语表明自己会拥唐,但他称已和占据湖广的忠贞营取得联络,并向南都派出了使者。这个态度无疑表明了冯双礼在唐、桂之间已是倒向了唐藩。
白文选对冯双礼的选择没有任何反感,换作是他,亦会这么做。毕竟唐藩现在已拥半壁,而天子却弃国而逃,如今更成了清军俘虏,换谁,都不会甘心再拥这皇帝。只是他知晋王向来对天子忠心,所以猜测晋王肯定不会抛弃永历,转而选择响应拥唐率部前往广西,故而不敢相询。
吴三省犹豫了下,问晋王道:“眼下南都光复,天子却落在了吴三桂手中,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晋王没有多想,将信放下后,看着白文选和吴三省二人道:“当务之急,须救天子。”
“如何救?”
白文选有些为难,“我等兵马合在一块不过万余,军士又多伤病,滇南几处要道都被清军占据,恐难救出天子。”
白文选说的是实情,他手下只有四千多人,其中有官499名,兵只3800余名、马3260匹、象12只。晋王手下有官469人,兵4520余名,马2954匹,象32只。加上吴三省从孟定带来的2630名官兵,明军加在一块兵也不过万余,其中还有近乎一半伤病,能战之兵不足五千之数。而云贵的清军,仅吴三桂手中就有十多万兵马,实力是明军的十几倍,又控制了滇南大小城池和要道,所以理论上明军是根本无力打回云南,更休提什么救天子了。晋王执意要打去云南的话,可谓无丝毫胜算,甚至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晋王却道马上将南都光复的消息广发檄文于各地土司,邀他们前来合兵攻打云南。另外晋王又道,吴三桂手下兵马虽多,但大半乃是明军降兵,而那些明军降兵又多是大西军旧部,未必会和旧日同袍拼个你死我活。
“以前马宝他们降清,是因为局面崩溃,绝望之下才选个活路,如今鞑子丢了南都,江南半壁只云贵在清军手中,川中又有庆阳王和文督师他们,这吴三桂和多尼就如笼中之鸟般。故我以为吴三桂此刻的担心应比我们还要大,若我们挥师北进,不说从者如云,至不济,也会让吴三桂如茫在背...那些土司亦是如此,眼下局面利我,他们总会心动。总之,不管如何,天子蒙尘,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怕是舍了性命,也要将他救出来,否则,何以为臣?”
晋王执意要救天子,白文选、吴三省他们虽不情愿,但知也劝不住他,加上也不忍再看晋王伤心,故都应了。却都劝晋王先养病,等身子彻底好了再北进。晋王也知道他的身体关系全军命运,故答应下来。只待病体稍好,能够骑兵便领军北还。
过了几日,却有暹罗国(即泰国)派使者六十多人来联络,请晋王移军景线暂时休整,然后由暹罗提供象、马,帮助明军收复云南。暹罗使者除带来丰厚礼物外,还取出神宗皇帝时所给敕书、勘合,表示对明朝眷恋之情。
暹罗使者告知晋王:“前者八十二人驾随,流落在我国,王子厚待,每人每日米二升,银三钱。”
晋王自是感动,对暹罗君臣的好意非常感激,盛情款待来使,派兵部主事张心和等十余人同往暹罗联络。若暹罗能够出兵相助,无疑复国声势更大。
晋王养病这半个月,各地土司纷纷收到了明朝南都光复的消息,果然不少土司以为明朝恢复有望,不再采取观望或敌视明军态度,要不就是带族人来和明军会师,要么就是提供粮草,这让明军的困境得到了缓和。
十月二十七日,晋王决定领军北上解救天子,计有明军6000余,土司兵5000多,另有陆续从滇西辗转来投的明军散部,亦有2000多人。
国境传来李定国大举北返,要救回朱由榔的消息后,吴三桂顿觉棘手。
有关太平军光复南都的消息,吴三桂知道肯定是封锁不了多久的,不说李定国从其他途径获悉这个消息,就是自己手下的降军之中也会有人将这一消息泄露出去。他觉得麻烦的是,李定国大张旗鼓来救朱由榔的消息会传到贵阳的多尼耳中去。虽不怕多尼这个黄毛小儿,但总是个大麻烦,毕竟,他还没决定反正归明呢。
吴三桂思来想去,决定派二女婿郭壮图和马宝领军两万前往抵抗李定国兵,不求将李定国击败,只求将他挡在国境外。至于多尼那边,咬死是谣言就是。
明清双方在孟养相遇。李定国部就山立营,保持戒备。次日交战,双方互有胜负。因为马宝不想和晋王交战,所以见胜负未分,两边损失都不大,便劝说郭壮图撤军,请平西王另作打算。
郭壮图知道丈人欲拥朱由榔易帜反正,所以也不想和李定国打,便领军撤走,只留精兵镇守要道,不让明军深入云南。
吴三桂没有责怪郭壮图和马宝退军,因为他也不想和李定国大打出手,这样会损耗他的实力。但是李定国不退,最终还是要血战一场,不管胜负,都会有损失。为此,他向洪承畴讨主意,洪承畴笑道:“前番听闻李定国、白文选他们去缅甸救朱由榔,朱由榔却下旨让他们撤退,又对缅甸人说,但有来救他的明朝官兵,可以尽数斩杀消灭。你手中有这宝贝,为何不利用?”
吴三桂一想也对,忙去逼朱由榔写圣旨让李定国投降。
朱由榔果然老实写了,圣旨上不仅要李定国向吴三桂投降,更写道:“朕在平西王处,一切安堵。今定国惟谋私名,不念朕危,是何忠臣也?!”
不但如此,朱由榔又给各地土司也发了一道旨意,上面说:“定国惟顾忠义名节,不念君上安危。今后有定国各营兵来,不可馈以粮饷,可力剿为功也!”
李定国见到圣旨后,气得吐血大哭:“非定国负君,是君负定国也!(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六章 千里大逃奔
吴三桂的担心成真了,李定国挥兵要救朱由榔的消息终是传到了贵阳的多尼耳中。
“吴三桂想干什么?他如何敢瞒着朝廷藏匿朱由榔!”
病才刚好些的多尼惊疑不定,若是此事是真,那吴三桂此举和欲谋造反有什么区别。难道说他吴三桂也不看好大清,做了十六年满州鹰犬,回过头又要做朱家的狗了吗?
罗可铎也被这消息吓住,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要是吴三桂举旗造反,十几万兵马北上打贵州,他和多尼肯定打不过!
多尼和罗可铎都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从前又未经战阵,入滇以来又诸事不顺,困在贵阳每日只想北归,陡听吴三桂有反意,自是慌得不知如何办。
“走,赶紧走,这鬼地方一天也不能多呆了!多尼,我们从四川走,去陕西,回北京去!”
罗可铎是真想离开贵州,江宁被明军收复的消息传来时,他就想走了。贵州这鬼地方,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还有把满州子弟拿去换猪肉的土人肆虐,他可不想堂堂一个满州郡王最后落得脑袋就值半片猪肉!
“走?”
多尼怔在那里,却是动心了。只是没有朝廷调令,就这么走,怕回到北京后,福临肯定不会饶他。
“再不走什么时候走?等明军和吴三桂夹击咱们吗?....咱们现在走,好歹能把这两万满蒙子弟带回去,福临他不会怪我们的!就算他要治咱们的罪,太后总不会不管吧?”
见平郡王拼命劝信王撤军,爱星阿急了,赶紧劝道:“两位王爷也别急,这事只是传言,真假未知。奴才以为还是派人去云南打探清楚的好,别是明军的奸计。”
爱星阿是领侍卫内大臣,其祖父是一等总兵官、武勋王扬古利,其父乃一等公塔瞻。早在顺治八年爱星阿就领军出征过,所以阅历和经验要比两位王爷强很多。他劝多尼不要着急,不能因未经证实的传言就怀疑吴三桂。在他的劝说下,多尼方稍定,问爱星阿:“那你说怎么办?”
爱星阿想了想,建议派人到云南,让吴三桂至贵阳大营商议攻打湖广军事。若吴三桂来,那说明他没有二心;若他不肯来,则恐怕吴三桂真是藏了朱由榔,存了反心。
罗可铎问爱星阿,要是吴三桂不肯来怎么办。爱星阿苦笑一声,直言若吴三桂不来,贵阳也拿他没有办法,就是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们唯一能做的事,除了将吴三桂谋反之事上奏朝廷,便是要为贵阳的这两万满蒙子弟寻个归路了。
多尼听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局面会弄成这样。罗可铎却想着不能干等吴三桂是真反假反,得立即着手准备撤退的事,免得跑都来不及。
“二位王爷也别多想,吴三桂到底是不是反了,还得试了才知道。”
爱星阿竭力宽慰这两个少年主子。多尼也没办法,只能派人去云南要吴三桂来贵阳军议。
接到多尼要吴三桂去贵阳的军令后,吴三桂部下幕僚和诸将一致反对吴三桂去贵阳,洪承畴也认为不能去。这节骨眼,去贵阳太危险。多尼和罗可铎固然是黄毛小儿,可万一这两人犯了浑性子,把吴三桂给扣下,或是杀了,那云南十几万大军可就群龙无首了。
洪承畴给吴三桂出了个主意,让他借口李定国在勐腊一带和土司歃血作盟,意欲反攻为名,说无暇分身赴贵阳。
“我不去,多尼必认定我反,这不是叫我不反也得反了?”
吴三桂很是担心,东南胜负未定,他就匆匆举旗反正,怎么也不合他的利益。贼秀才打赢还好说,可万一是顺治赢了呢?
洪承畴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学生最是首鼠两端,既想获取最大好处又不肯担风险,实是个不能成大事的人。若不是自己死后名声要着落在吴三桂身上,他才不愿相助于他。
“多尼认定你反又如何?他还能来打你不成?”
吴三桂迟疑一下,道:“多尼是不敢来打我,可顺治总是认为我反了。”
洪承畴微微摇头:“你一日不称明臣,一日不举明旗,顺治如何认定你反了?”
“呃?老师的意思是?”吴三桂一脸不解。
洪承畴耐着性子为吴三桂分析了一番,在他看来,清廷现在能够动用的重兵就两支,一支在江北大营,一支就是多尼手下的贵州清军。江北大营有太平军牵制,顺治就是想抽兵对付吴三桂都不能,而多尼本就畏惧吴三桂,黄毛小儿不堪成事,又哪里来的胆量和本事敢对付久经沙场的吴三桂和他手下的关宁精锐?
所以洪承畴认为吴三桂根本不必担心清廷会腾出手先对付他,顺治没有这个实力,多尼没有这个能力。他只要一日不公开打出复明旗帜,清廷哪怕知道他想干什么,也只会安抚,而不是就此决裂,将吴三桂彻底逼向明朝。
“你已立于不败之地,又何必担心这担心那?”
洪承畴的话坚定了吴三桂信心,派人去贵阳回禀多尼他无法前往贵阳。吴三桂和洪承畴都以为多尼收到这个回复后会捏着鼻子认下,顶多在滇黔边境做些戒备,哪曾想多尼和罗可铎两人一商议,竟不顾爱星阿的反对,直接下令贵州的清军随他们逃往四川。
贵州清军除了两万余满蒙兵,另有六万多明军降兵,多半是孙可望驾前军。多尼撤军命令一下,清军在贵州驻扎的城池大肆烧杀抢掠,尔后满蒙兵押着那几万明军降兵一路直往重庆方向逃奔。
多尼进入重庆后,立即率部西入成都,抢光四川巡抚高明瞻囤积的军粮后竟是洗了成都城往北狂奔。途中粮食吃光便搜杀百姓、民夫为食,后又杀南方绿营兵为食。致使营兵一哄而散,最后多尼到达保宁时,八万多清军只剩两万多满蒙兵,其余不是逃散,就是被他们杀食。
川陕总督李国英没想到信王竟会直接领大军逃回来,急忙筹集军粮,另八百里加急快马报讯于江北行营。(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七章 请叫我库恩布大人
继首盟“远古者”书友后,“狼狗保卫奴隶”书友成为《汉儿不为奴》的第二个盟主,另外书友alexanderm也即将成为第三个盟主,在此向你们及诸多支持本书的书友表示感谢!
没有你们的支持,汉儿走不到今天。
本书中,每一个在那17年汉人血腥史中勇于反抗的英雄都是主角——我心目中的主角,所有汉人心目中的主角。哪怕他们是悲剧英雄,可他们依旧是我汉家最伟大的英雄!
我读南明史书时,常流泪,有时亦会痛哭。这就是为什么我明知很多书友只想看主角,却偏偏要写那些不是主角的人物。只因为,他们都是我心目中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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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尼和罗可铎从贵阳往重沁大逃奔时,远在数千里外长江北岸的安庆城中,得浩荡圣恩晋满州正黄旗、赐满州名库恩布、授一等精奇尼哈番爵位的江南江安提督唐三水正与固山额真金砺商量着一件大事。
“太平寇太贪心了,上次刚给他们十五万两,这才几天功夫他们又来要钱,这真是太不讲信用了....唉,我真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不听图海所劝,以致今日被贼寇所挟!...我...我对不住皇上,对不住大清啊!”
金砺很气愤,也很后悔,亦有些埋怨唐三水,要不是他非说留图海不得,他如何会杀掉图海,又如何会上了这贼船,害得如今连回头路都没的走。
“金兄,此一时,彼一时,你以为我想给他们银子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人家现在形势比咱们强,由不得咱们不答应啊!”
唐三水撇了撇嘴,金砺这话他可不乐意听,当初拍板同意拿银子赎城的可是他金额真,不是他唐提督。
不过念在太平寇这次干的确是不地道,唐三水便不和金砺计较,他哭丧着脸道:“你想,这长江尽落在太平寇手中,皇上大军过不得大江,马逢知也反了,太平寇腰杆子硬了,不来敲我们敲谁去?”说到这,顿了一顿,又有些庆幸道:“不过金兄放心,兄弟我已经派人去和姓于的说的明白,这回给了银子,就别想我们再出银子,他娘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姓于的真要欺人太甚,咱们就和他们拼了!”
唐三水这话说的豪迈,可金砺听着不是滋味,这把柄都落太平寇手里了,真要来硬的,人家把这事往江北大营一捅,皇上知道他和唐三水拿银子赎城,而不是奏章所说的浴血厮杀,能有他们的好?
金砺干咳了两声,转了话头:“若真能花钱买平安,我倒也没意见。只是三十万两总是太多了,我们到哪去弄给他们?”
唐三水深有同感,他道:“是咧,我也觉得多了,可这数不是没定下么...不管如何,咱们总要争取一下,哪怕少一万两,总是咱们替安庆百姓尽了力不是?真不成,那也不能怪咱们,为了百姓,咱们掏光家底总要办吧?”
“你看着办吧。皇上旨意要你做江安提督,又不是让我。”
金砺垂头丧气,把这事交给唐三水去办了。他心里也明白得很,这银子他们是不出也得出,因为不出的后果比出的要严重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只要安庆还在,只要这官帽还在,将来总有挽回的机会。若不然,就是祸事临门。
金砺走后,唐三水也很感慨,这时亲信部下贾大和宋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两人先看了看远去的金砺,再看唐三水,不约而同咧嘴乐道:“高,高,提督大人这招真是太高了!平白就得了三十万两!高,实在是高!”
不想,二人马屁似乎拍的哪里不对,只见提督大人猛的板脸,然后一脸怒色对他们道:“什么提督大人,请叫我库恩布大人!”
贾大和宋钱对视一眼,袖子猛打,熟练的打千齐声道:“卑职见过库恩布大人!”
“嗯。”
唐三水显是很满意这个满州姓名,脸上笑容再次扬起,笑得额头纹都挤到一块去了。他很自豪,也很得意,大清开国以来,他唐三水可是第一个直抬满州,且是上三旗正黄旗的汉人!这份荣耀,洪承畴没有,宁完我没有,范文程没有,张长庚、李率泰没有、郎廷佐没有,就他有!
贾大和宋钱又是一通马屁,后者突然有些担心道:“库恩布大人,这要是叫齐王知道你假他名义诳钱,会不会?...”
这一说,贾大立时也有些担心,毕竟这三十万两可是唐三水自个跟金砺要的,不是太平军那边要的,要是让那位无所不能的齐王殿下知道这事,能有库恩布大人的好?
唐三水却是不担心,他一摆手,瞪了贾大和宋钱一眼:“你俩不说,谁知道这事?”
“那倒也对。”
贾大和宋钱放下心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独齐王殿下不知,噢,金砺额真也是不知。只要他俩不犯蠢,闷声发大财,谁知道这三十万两的事?
唐三水有些不放心,正色道:“你俩听好了,这银子我拿十万两,你二人一人三万,余下给下面发了...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可不能做手脚克扣,不然叫我知道,有你们好看!”
贾大忙道:“哪能呢!我们跟着库恩布大人是求财的,哪会不知分寸。”
宋钱也忙发誓,说谁要扣下面兄弟的,就他娘的天打雷霹,生儿子没那个。发完誓后,想到又有银子分,贾大和宋钱脸上都是乐出了花。乐了没多久,贾大却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他跟着库恩布大人银子是捞足了,可处境却似乎有些危险啊。
“库恩布大人,其实眼下清朝怕真是不行了,大人怎的还要当这清官呢?不如咱们投了齐王吧,这样大伙也安稳呢。”
听了贾大这话,宋钱也有同感,他道:“到了齐王那,以大人的功劳,怎么也能弄个国公巡抚做做吧?弟兄们跟着大人你,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你们懂什么?”唐三水白了他们一眼,“咱们现在可是捧的大清铁饭碗,投了齐王,这铁饭碗还要不要了?”
铁饭碗?
贾大和宋钱怔了下,很快弄明白库恩布大人这形容很贴切,非常非常的恰当。
“只要大清一朝不亡,我等就能财源滚滚来,离了大清,齐王那边还能让咱们可劲捞钱?”
贾大和宋钱异口同声道:“不能!”
“那不就结了?”
唐三水唏嘘一句:“所以你们眼光要放长远些,细水方能长流啊。做人,可不能短视....老天爷砸钱给你,你不要,那可是要被天罚的。至于危险嘛...你们可见过这世上无风无险就能赚大钱的?...再说,这世上又有什么买卖能比得过咱们?...做生意的,有一倍利润就能铤而走险,有两倍利润就敢甘犯王法,我们呢?....暴利啊,无本万利!....就冲这,咱们怎么也舍不得砸了这大清的铁饭碗啊,你们说是不是这理?”(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八章 强渡
北新州江心岛被太平军攻占后,清瓜州水营被迫缩在港口,已无力再和太平军争夺长江控制权。
没了江北清军迫在眉睫的渡江之忧后,周士相决定解决江南清军,彻底收复江南。他定下部署,先打梁化凤,再打管效忠。
周士相亲自统领铁人卫,指挥从南京赶到的第六镇、第三镇的一个旅及三千多降军从镇江丹阳方向向常州发起进攻;马鹞子王.辅臣领新一镇从南京溧阳方向发起攻势,夺取宜兴和武进后,再和主力会师常州城下。
梁化凤收到太平军大举入侵的消息后,没有选择坚守常州,因为他知道苏州的管效忠不可能来救他,若是困守常州,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坐以待毙。在和额色黑商议后,他带兵赶到镇江通往常州的要道奔牛河主动迎战,额色黑则坚守常州。
梁化凤已是顾不了从溧阳方向攻来的太平军了,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能够击溃从镇江过来的太平军,如此,还有可能在溧阳太平军兵临常州城下时率军回援。
梁化凤带到奔牛河的清军除了他从南京带来的四千汉军主力外,另有三千多强行征发的常州青壮。清军一路又大肆拉丁,赶到奔牛河时,竟也有过万人马。
梁化凤先到了一步,他下令部下拆毁了奔牛河上的石桥,分兵把守上游和下游的两处渡口,想将太平军阻在河西。
太平军第六镇赶到后,镇将苏纳观察了对岸清军营地后,下令立即伐木编成木筏强渡。因左近树林不多,为了不影响大军渡河,太平军拆毁了数百住在河边百姓家的房屋,只为获取百姓房梁上的木头,此举让上千百姓无家可归,哀声载道。
周士相赶到后,立即命人将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在吕城镇,稍后由镇江府拨专款为这些百姓重建房屋,另每日给米两升,银一钱,不使百姓在寒风中受冻挨饿。
第六镇编成了上百张木筏,每张木筏上可载八到十人。苏纳下令强渡,副将满州人鄂多亲自带兵渡河。
发现太平军强渡后,梁化凤立即指挥清军阻击。木筏上的太平军都是身披双甲,竖有大盾,清军缺少远程攻击的火炮,难以阻止太平军强渡。最终,在付出数十人伤亡后,鄂多部渡过了奔牛河,随后和杀上来的清军战成一团。凭借携带的大量轰天雷,鄂多部驱散了清军,在奔牛河东岸占据了一处空地。
与此同时,第二批渡河的太平军已经到了河中央。梁化凤知道不能让太平军渡过更多的人马,因此亲自率领所部八百汉军骑兵向河滩上的太平军冲杀而去。鄂多率部拼死反击,铳声、爆炸声不绝于耳,竟是硬生生的挡住了清军骑兵的两次进攻,让梁化凤吃惊万分,因为当日郑军那些精锐铁甲兵在他的进攻下也不过撑了片刻就溃,这太平军不但没溃散,反而击退他两次,这令得他眉头大皱,意识到自己或许根本没有战胜太平军的可能。
第六镇是以原先潮州吴六奇部清军和被俘的民团青壮组成,并非太平军老四镇之一。初始全镇战斗力也相对较低,但是再弱的兵马,在辗转数千里征战后,亦变成强兵了。在湖南时,第六镇更是以野蛮凶残著称,该镇驻防靖州期间,杀人无数,在“杀光抢光烧光”口号引导下,该镇制造了无数惨案,其镇将王泰(苏纳汉名)可令小儿止啼。尔后又从广东一路北上下江西、千里奔南京,稍弱的士卒此刻都不会出现在清军面前。这首批渡河的更是精兵中的精兵,梁化凤碰上钉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两次强攻损失了上百骑兵,梁化凤不敢再硬来,他命令部骑兵竭力袭扰太平军,在靠近太平军火铳和弓箭射程范围之际,再猛然打马回旋,想以此来损耗太平军的药子和箭枝。
不曾想,这太平军不但悍勇,更是军纪严明,没有军官下令,士兵们根本不发一铳,不射一箭,更不会将那厉害的轰天雷随手扔出去。两次之后,不但梁化凤灰心了,那些清军骑兵更是气馁,因为不管他们表现得如何声势凶猛,那些太平军就是不理他们。他们若大着胆子往前稍进,则立即就有铳子打来。
“大人,不能这样打,再这样的话,马力就要竭了!”
梁化凤摇了摇头,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视线中,第二批渡河的太平军已经上了岸,这使得渡河的太平军人数达到了千人以上,清军想要消灭他们已经不可能。
梁化凤摇头,清军上下更是摇头。
西岸,太平军仍在大张旗鼓的组织渡河。木筏一从对岸回来,立时就有列队准备的太平军士兵冲上木筏,举止有序,毫不混乱。红色的军旗在河中央、在河两岸迎风招摇。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使然,那些摇木筏的前北新州清军降兵一个个表现卖力,齐声喊着号子,用力划动手中的木浆,使得木筏齐头并进,宛然就是龙舟竞渡!
今日,怕是挡不住他们了!
清军上下的士气早已被消磨干净,就是梁化凤自己也没有了和太平军决战的意志,他已然生了退意。
梁化凤想走,周士相却不会让他走。进攻的旗号打了出去,对岸的第六镇立时从守势转向了攻势。
太平军呼吼着直冲清军,两军血腥厮杀在一起。渡河的太平军在木筏还没有靠岸时就从上面跳下,趟着齐膝的河水就向岸上冲了上去。太平军的攻势就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拨拍击向前,丝毫不让对方有喘息的时机!
梁化凤撤不得,此刻要是撤走,他便是大败,带来的上万人恐怕也就那几百骑兵能跟他回到常州。
“杀!”
梁化凤咬牙迎上,拿出当日出城袭击郑军的勇气,纵马冲了上去。明清双方扭打厮杀在处,人命不住的消逝。
一个多时辰后,战场沉寂了下来。
清军败了,梁化凤跑了。
河滩上,血腥气浓得连风都吹不走。尸体一堆接着一堆,跪在地上的清军一群接着一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