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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汉儿不为奴txt下载     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事情闹大了

    张孝起恼郭之奇不肯出面,郭之奇恼张孝起固执己见,做事不分轻重缓急,徒为朝堂添乱,如此二人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谈不到一块去。

    从郭府出来后,马安民、王万达、周胜民等人都是一脸愁色,跟来大半官员中多半已是息了斗志,首辅都不肯出面,他们还争个什么劲。左右绍武也是监国殿下的嫡亲兄长,他们为了躲在缅邦的天子与监国做对,也是自找麻烦。要知道,他们如今可是吃周士相的,拿周士相的,要不是周士相,休说他们能位列朝堂之上,这会不被清军逮到就是祖上烧高香了。按理,这帮人总得念及周士相的好处,可他们偏偏不,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单以一个忠心公义而论,怕不能解释。

    其实原因很简单,都说饱暖思淫.欲,这帮人是饱暖思闹事,仿佛不闹一闹,不能证明他们的存在般。这些人不是没有目的的闹,真正担心绍案平反上尊号后,唐王和天子分道扬镳的有,但不多,更多的参与此事图的却是指着这闹一闹能为他们的官帽争来些实利。

    换言之,这帮人跟随张孝起一块闹,就是想将声势闹起来,从而逼迫周士相交还一些权力出来,让他们的官做得有名有实,这样他们举双手赞成女婿给丈人平反,如此皆大欢喜。像现在这个官,当真是鸡肋,吃不到肉,丢了又可惜,做着实在是没劲。

    诸位大人可都是有大志的人,这每日点卯,按时拿俸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读圣贤书,当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才痛快。

    张孝起也是忧心重重,须知,若由郭之奇这个首辅带着百官闹将起来,群起而攻周党,坚决反对替绍武平反,监国殿下不可能不为所动,周士相也不可能不软化。但现在郭之奇不肯出面,固然还有人愿意跟他一起抗争,但人数必然大为减少,如此一来,影响力就大大减弱,最后可能弥于无影,这对眼前局势而言是很不利的。

    张孝起有些心急,连城壁与他说好派人过来,但迟迟不见,却不知次辅是不是改了主意。周胜民和王万达是铁杆的永历派,他二人见张孝起愁眉苦脸,再想到郭之奇这个永历朝大学士的态度,都有些垂头丧气。

    正丧气时,张孝起突然精神一振,很是期盼的看着前方。众人随之望去,却是前兵部职方司主事的程邦俊,这人去年曾代表永历朝廷前来广州,却不知为何得罪了周士相,唐王监国后一直不得用。还是连城壁在监国殿下那替他说了几句,这才得以出任兵科给事中一职。

    和程邦俊一起来的还有一人,却是前广东提刑按察副使秦荣。这秦荣和程邦俊一样也是得罪过周士相,不过可能是得罪周士相太狠,程邦俊得被启复,他却是没有,现下在次辅连城壁那帮忙出谋划策,等着哪天能被起复。

    秦荣和程邦俊来后,与众人一一执礼,后与张孝起耳语几句,张孝起听后发出一声长笑,一扫先前颓丧,大有乾坤底定之感。周胜民、郭天叙他们都困惑不已,彼此对视一眼,不知秦荣他们和张孝起说了什么,让他瞬间变了个人。

    “将之这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不愧曾斥五虎之人!”

    王万达越发钦佩张孝起来,有些自愧不如,自感若是自己是张孝起,怕绝不会做得像他这般镇定自如。

    周胜民朝郭府大门看了一眼,对张孝起道:“张公,亏你还笑得出来。唉,方才你不应该和阁老那般说话的,现在阁老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我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挽救之法。”

    闻言,张孝起盯着周胜民看了看,开口说道:“莫非周大人以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逆案得翻,就此心灰意冷了?”

    “将之莫要再强撑了,殿下不为你的奏疏所动,郭阁老又不愿出面主持,朝堂周党又势大,我等现在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了。”

    郭天叙有些悲观了,一腔热血他有,但处处碰壁之后,难免心生无力。其实郭老大人对周士相倒真没恶感,反而支持的很,但他致仕前便是做的崇祯朝的礼部主事,凡事都讲一个礼,绍武逆案乃是永历天子钦定,又涉及唐桂之争,更影响现在的两广政权和躲在缅甸的永历朝廷关系,所以郭老大人从他认为的大局考虑,才站在了张孝起这边,认为不可给绍武翻案,以免唐桂再相争。

    “我不是强撑,而是我有必胜把握。”张孝起的脸上露出十分自信的神情。秦荣和程邦俊也是笑而不语。

    马安民有些不敢相信道:“张公是说你还有后招?”

    王万达心气为之一振,咋舌道:“张公还有何策,快说与我们听听。”

    张孝起点了点头,瞅了一眼门房,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郭阁老定是受了周士相威逼。他周士相以为郭阁老袖手旁观,凭我们这些人断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哼哼,不过他想得倒是不错,但他却不应该忘记,当年我张孝起是如何痛骂五虎的!”

    痛骂五虎之事可是张孝起生平最为得意之事,他为人素来清真介直,不畏强权。永历四年为给事中,随天子一起逃到梧州后便与廷臣共同商议除去当朝五虎。所谓五虎,指当时依附东勋李成栋之子李元胤的五个大臣,分别是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后因弹劾五虎有功,张孝起这才被永历帝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高、雷、廉、琼四府。

    秦荣和程邦俊给张孝起带来了一个次辅连城壁大人想到的好点子,那就是发动士绅学子百姓力量一致反对绍武翻案,如此朝堂有反对声,民间有反对声,唐王和周士相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民意硬要替绍武平反吧。

    “士绅学子?”马安民一头雾水,广州哪来的士绅学子?

    张孝起哈哈一笑:“看来马公这些日子没到城外去,不知民间疾苦啊。”

    广州被清军屠过城,当时城中的明朝官员和士绅全部遇难,后来尚可喜为了充实广州城,下令从各地移来一批绅民到广州,加上随清军前来的官员家眷,这才形成广州城的新士绅阶级,不过可惜太平军一夜屠广州,忠于大清的这帮士绅转眼又遇了难。而城中能够称上是士绅的又多半是跟随太平军一路走过来的那帮人,这些人早已和太平军紧紧绑在一起,和唐王监国后来广州的这批永历官员根本不是一路人。

    马安民很肯定城中没有多少士绅学子,有也不会跟他们一起和周士相闹,但张孝起却信心十足,言称肯定有。马安民等人倍加糊涂,经秦荣提示,这才恍然大悟。

    准确的说,不是广州城中有士绅学子,而是广州城外有一批对太平军,对周士相很不满的士绅学子。他们几乎全部是因为家乡进行“建村设乡”运动,自家利益遭到侵犯的旧士绅,也是周士相常挂在嘴边的地主土豪,不开明人士。而那些学子则是参加了太平军广东乡试,却发现他们中举后,太平军不但不给他们官做,反而让他们到学堂重新学习的读书人。

    这帮人总共有四五百人,原先还老实,就是不老实的跑到官府上演一出“堂下何人敢告本官”的戏码之后,也变得老实起来。可自从他们听说大明唐王殿下在广州监国,广州城中有大明新朝廷,那个天杀的太平军大帅贼秀才不能只手遮天后,一个个就好像打了鸡血般,纷纷从四面八方向广州汇聚而来,盼着御前告状,从太平军那里夺回他们失去的一切。

    对这些人,周士相还有一个很贴切的称呼,那便是“还乡团”,而对这些妄想继续鱼肉乡里,明来不纳粮,清来却交粮的地主士绅,周士相给各地的意见很明确,不予理会,任他们自生自灭,但若发现有暗中谋反鼓动乡里作乱的,则必须予以镇压。对那帮不肯接受新学的读书人也是同样对待,你学不成新学,无有专业,这官便不能让你做。你可顶着举人功名还乡,官府照样按前朝举人待遇免你的赋税,给你在乡一定地位,但要奢求掌印视事,则是想都别想。

    旧士绅和不肯学新学的学子在广州城可是闹了好几次,广州知府江庆之为此被周士相责骂数次,一咬牙,索性将这些人全撵到城外,不让他们进城。原想着这些人在城外呆的时日久了,总回醒悟,失去耐心乖乖回去,不想这帮人却突然集合到一块,在朝廷官员的引领下群情激愤的跑到监国行宫堵门闹事,声称唐监国不留中追尊绍武帝的奏章就跪着不走,还要唐监国惩处上表的“佞幸小人”。上表的”佞幸小人“指的肯定是丁之相,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四个字用在周士相身上更为合适。

    事情闹大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得寸进尺

    数百士绅学子联合数十朝廷官员一起闹,再加上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声势绝对要比上一百道奏章要强。就算最终仍然阻止不了绍武翻案,可领头的张孝起等人肯定会名利皆收,扬名天下。而周士相则会成为市井百姓口中的佞幸小人,所以消息报过来,周士相很是恼火,感到张孝起那帮人实在是给脸不要脸,他已再三示意此事不要再闹,可这帮人却得寸进尺,非要和他闹到底,颇是将他这“贼秀才”不当一回事了。

    事不过三,周士相觉得有必要采取一些手段,要不然这帮人事事与他做对,何时是个头。他有些后悔,不应该在文村答应唐王,让连城壁和张孝起来广州的。事实证明,这两人是带着对他周士相一万个不满来广州的,而那帮充斥大小九卿衙门的永历朝官们,骨气气节是有,要不他们早就降了清,可问题是这帮人实在是迂腐的可以,国家都到这个地步了,好不容易两广有新气象,不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恢复汉家江山中,反倒执迷于什么礼制公义,处处添乱,着实叫人气恼的很。

    党争,宋襄公一语点明,眼下朝廷发生的事,其实就是党争。从前是齐党、浙党、楚党斗,后来是阉党和东林党斗,再后来是唐党和桂党、鲁党斗,秦党和晋党斗,现在便是永历党和周党斗。不管周士相承认于否,在世人眼中,他及忠心于他的文武官员便是一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党内无派,千奇古怪。结党不是一件坏事,坏事是结党的这帮人是非不分,为私利而碍大局。当下唐王政权最大的事情是什么?是北伐!真正的敌人是谁?是满清!所以不管以什么目的,什么理由,什么大义名份为借口,只要是直接或间接影响北伐大业的,都是是非不分。

    周士相很少发脾气,这一次他砸了碗,大骂张孝起他们混蛋,吓得带着耿精忠和耿昭忠来求见的石元灵连门都没敢进。

    石元灵来的目的是想请求周士相收回让长子精忠到北伐军效力的命令。就在三天前,周士相无意见到了年满16岁的归义伯耿精忠,觉得这小子长大了,于是第二天耿精忠就接到了一封调令,要他往北伐军第三镇丙旅出任卫尉之职。

    卫尉一职衔百户,为太平军的低级武官职事,统兵245人。太平军中,向来未有16岁的少年出任百户军官的,便是那广西野战军团都指挥于世忠之子于佑明这等年纪时,也不过是个手拿长矛的普通一兵,耿精忠却一下就能担任卫尉百户,这当然是因为其母和周士相的关系。按理,这也算是周士相对耿精忠的重用和培养,一入军营就是百户,年轻又小,往后还瞅不能当上千户、指挥?

    不曾想,石元灵听说了儿子这个任命后,却是死活不愿意,向来不肯主动来见周士相的她难得找上门,又哭又闹的,求周士相收回成命。周士相却只好言劝慰,说精忠也16岁了,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战场杀敌,军功报国。总之一句话,周士相是铁了心的要把耿精忠送到战场上去。

    石元灵求不动周士相,便转而去求林婉儿,婉儿哪里敢过问此事,硬着头皮和周士相提了两句,便被周士相责骂了两句。石元灵不甘心,带着精忠和昭忠又来闯议事大厅,结果远远就听到厅中传来摔碗声,顿时一个激灵,知道眼下不是进去的时候。

    “娘,咱们走吧,你别去求公爷了。孩儿也大了,爹这个年纪时早跟着爷爷骑马上阵了,孩儿身为耿家子弟,又是长兄,理当建功立勋,将来好让娘和弟弟享孩儿的福。”

    耿精忠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议事厅内。石元灵叹了口气,见不远处管事向荣和一个微胖男人正在看她娘三个,微哼一声,拉着二子掉头而去。

    向荣远远见了,嘿嘿一笑,看了下四处,遂低声对身边那微胖男人道:“归义伯的事就劳烦大使了。”

    “大帅的事就是我的事,既是大帅的意思,我这边自然办得妥当。”

    张安面无表情。

    ..............

    议事厅内,桂永智、董常清、丁之相等人站在那,大气不敢出一声。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周士相自己或许不觉得,但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无形之中自有威严在,有时候哪怕不经意语气稍重了些,下面的人听在耳里都会诚惶诚恐的很。

    难不成真要学孙可望般彻底架空朝廷,以军帅府为国主府,大权独揽,动辄杖毙那些不开眼的,如此朝臣才能噤言,不拖北伐后腿,让自己专心致志的对付满清么?

    周士相发着闷气,从牢中才放出来不到十天的汪士荣从这件事中捕捉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他大着胆子上前进言道:“大帅其实不用担心那些人,我有一策,却不知大帅肯否接纳?”

    周士相看了眼这个历史上替吴三桂出谋划策的谋士,吐出一字:“说!”

    汪士荣朝行宫方向看了眼,沉声道:“其实要想叫这些人闭嘴,最好的办法莫不如让他们消失!”

    “消失?”

    桂永智他们听了都是一惊,这汪士荣可忒是心毒了些,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数以百计,其中可有不少朝廷命官的啊,这怎么能说杀就杀呢?真要杀了,岂不坐实大帅跋扈不臣之名,监国殿下那如何看?天下抗清军民又如何看?

    丁之相是绍武旧臣,虽说现在是周党一分子,可内心里对唐王还是有感情的,他怕周士相真听了那不知哪冒出来的汪士荣的混蛋主意,对朝官们大开杀戒,那样势必会引得唐王大怒,他夹在中间可棘手的很,所以忙上前劝说周士相万不能采纳汪士荣之策,对张孝起和那帮官员士绅还是当以安抚为上策。

    周士相不置可否,只命人备马,他要去看看张孝起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瞎子李点了卫队,浩浩荡荡向行宫方向奔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孔曰成仁 孟曰取义

    广州城很热闹,从监国行宫到东大街,到处都是喊着震天口号的人群,有官员,有士子,有百姓,有闲杂人等....口号声彼此起伏,煞是热闹,远远看去,怕有数千人都不止。监国行在宫门前,更是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官员和士绅,头发花白的老士绅因为过于激动而抱头往宫门上撞的不止一个两个。

    军情司初始禀报说只有数百人闹事,现在却有好几千人不止,周士相有些惊讶,但细一想,领头闹事的都是官员、士绅、读书人,这在当下都是人上人,一个个又情绪激动的,百姓们见了自然好奇,再听他们瞎嚷一通,有心人再一煽动,队伍想不壮大都不行。不管古今,向来不缺起哄和看热闹的。

    热血的官员士绅,为了伸讨公义,喊着震天的口号带着激动(起哄)的百姓,让整个广州城为之轰动,小贩们放下手头的买卖,加入到请愿的队伍当中,酒楼的伙计们也不去上菜了,肩膀上搭条毛巾也随着人流而去,正在杀猪的屠夫也顾不得剔毛了,打着赤膊便同去痛骂奸贼了,手中那把油光闪闪的杀猪刀看上去是那么的耀眼....

    周士相一路过来,发现不少地方都有官员或士绅在那饱含深情的为不明真相的百姓们激动宣讲着什么,士子们则是一次又一次的振臂高呼,直让整个场面变得无比热血,无比煽情。

    “大帅!”

    见到周士相亲来,锦衣亲军指挥周保国一脸惶恐,连说自己办事无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看着这个满州老姓瓜尔佳的亲军指挥,周士相的怒火却奇怪的消散不少,竟是没有责骂周保国办事不利,反而宽慰他几句,尔后便吩咐一脸苍白的广州知府江庆之:“广州府代表本帅去和他们谈,让他们马上自行解散。”

    一听周士相要自己也去,且什么条件也不给,只让自己去把人劝退,江庆之不由心中叫苦,那帮官员士绅读书人现在正群情激动着,打出的口号可是要监国惩治佞幸小人,一路行来,浩浩荡荡,就差打砸抢了。沿途广州府的差役不是没有试过阻拦他们,但那帮人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往日的斯文也不要了,竟然卷起袖子就上来围殴自己的人,再加上那帮看热闹起哄的百姓,差役们哪里有还手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抱头鼠窜了。瞧这帮人架势,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要是急了眼,哪个还管你是什么人,不打死你就算是好的了。

    江庆之不敢去,害怕自己会被那帮人围殴,可看着粤国公的脸色,这不敢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得硬着头皮带了十来个差役往群情汹涌的人群中而去。

    民意不可违,民心可用!

    听着四周慷慨激昂的叫唤,看着整个广州城被自己鼓动起来,张孝起胸怀大发,翘首看着行宫,心中荡漾,难以复平。

    殿下,你可曾听到此间的呼声!

    .........

    江庆之一行格外引人注目,很快就被那帮闹事的官员发现。周胜民大呼:“江庆之来了!”

    王万达“呸”了一声:“这个狗贼来做什么!”

    “各位大人,我等就是被这江知府从城中赶出去的,请各位大人给我们做主啊!”有曾挨过广州府差役打的士子害怕的嚷起来。

    程邦俊一身正气:“大家莫怕,我等皆朝廷命官,皆圣人子弟,今日之事乃为伸张公理正义,怕他们这些爪牙做什么!”

    秦荣也是豁出去了,振臂呼了一声,尔后二话不说便向江庆之一行走去,一边走,一边叫道:“江庆之,你来做什么!”他这一带头,顿时一大帮人便激动的跟上去。

    几个保护知府大人的班头看到前面冲来一帮人,下意识的拔刀,结果把围上来的士子们吓了一跳,但四周看了一眼,发现除了眼前这十几个广州府的差役外,并无太平军大队人马在,连亲军也没有,不禁胆气一壮。

    秦荣轻蔑的看着江庆之一行,叫道:“大伙莫怕,我等有上万之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这帮鹰爪孙,怕他们做甚!”

    “快把刀收起来,快收起来!”

    江庆之也吓了一跳,喝令随从赶紧收刀,然后满脸堆笑的冲秦荣他们鞠了一躬,将周士相的意思委婉说出。

    “要我们走,除非监国殿下答应永不翻逆案!”

    “这....”

    江庆之一脸为难,粤国公可是什么条件也没给他,他如何敢应下这事。见状,秦荣他们立时知道江庆之是空手来的,当下发一声喊,顿时数百士绅和百姓呼啦跟着他向前冲去。前面人带头,后面的人更是毫无所惧,最后面的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发呐喊也向前跑了过去,吓得江庆之魂都要惊飞了,屁滚尿流的在随从的保护下好不容易奔了出来,回首密密麻麻的人群,冷汗出了一身。

    江庆之后怕,周士相却是大怒,恶从胆边生,正要挥手命周保国率亲军清场,把人驱散,大学士洪育鳌却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他是今日内阁当值的大学士。

    “粤国公千万不能动手,让老夫去劝一劝,去劝一劝。”

    洪育鳌见锦衣卫蠢蠢欲动,担心周士相忍不住大打出手,自请去做这和事佬,免得闹出什么不堪的事。周士相微一沉吟,答应了洪育鳌这个请求,然而洪育鳌却没动身去,而是有些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提到绍武翻案一事,言下之意这事是否可以缓一缓,日后再说。

    “此事刻不容缓,无有商量。”

    周士相毫无商量余地,他已经退的够多,若这次再退,以后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只要别人一闹,他都得退让?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会闹的孩子得打,而不是给糖吃。

    洪育鳌见周士相这边是铁了心了,知道劝不动,担心周士相会采取激进手段,暗自叹息一声便去劝张孝起他们先把人散了,免得真闹出不可收拾之事。

    然而张孝起却坚持要监国殿下亲自出来接见百官和士绅学子,洪育鳌苦苦相劝,将周士相有可能动用武力清场都说了,张孝起等人仍不为所动,面无惧色。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之事,公理不得伸张,我等便绝不退去!倘若因爪牙所迫,便彷徨不敢向前,正直大臣无可立于朝堂,此公理又何在,公义又何在!公道自在人心,纵使权臣使人夺我性命,我之骨气亦长存世间!”

    .........

    重感冒,状态不是很好,有什么写的不中看的,请大伙见谅些。(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乱世用重典

    张孝起等人所坚持的要求是周士相所不能答应的,为绍武翻案不仅仅是他这个名义女婿应该做的事,更涉及他在唐王政权中的政治地位和号召影响力,亦是将唐王政权和永历朝廷切断的一个重要手段。如果不能将唐王政权和永历朝廷切割,将来必有大患。文村夜话时,周士相是答应了唐王的几个要求,但这不代表他会去执行,或者说他会有选择的执行,而不是全盘接受。之所以答应,是为大局;将来违背诺言也是为大局。周士相是绝不会将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交还给那个懦弱无能,只知逃跑保命的永历皇帝的,更不会交给一个是死是活都不知的“朱三太子”的。

    曾几何时,周士相以为新成立的朝廷会在唐王监国以后随着自己的心意前进,一切矛盾在满清这个大敌之前都会被压制、被掩盖,那些饱读诗书,满腹经文的官员们会以大局为重,会以国家恢复、民族自救为己任,然而,这一切现在看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矣。

    仅仅几场胜仗,仅仅两广这么一块地盘,仅仅是暂时没有兵临城下的危机,大明的官员们就露出本性,开始党同伐异,开始争权夺利,而这些在他们口中都成了冠冕堂皇的公理正义!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与鞑子拼死战斗的太平军将士在他们眼中是粗鄙的武夫,甚至于监国殿下校阅三军都成了疏远士大夫,成了有违祖制的混帐事。

    连城壁、张孝起等人原本做的就是永历的官,他们害怕唐王和永历切割,会让他们成为贰臣,名节有失,玷污他们心中的大道,这,周士相能够理解,所以他不与他们计较。然而,参与今日之事的除了那些一心唯永历是忠的官员,竟还有不少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甚至有很多还是降官,这就让周士相难以理解了。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人在投降满清,甘为异族走狗,为虎作伥时,便往往以此来解释自己背弃家国、背弃祖宗的举动,可实质却是他们怕死。在死亡面前,什么圣人教诲、什么家国天下都是虚妄的,唯有活着最现实。

    如今,刀把子在周士相手中,十数万太平军是两广政权坚定的基石,是这些官员们安身立命的基础,可他们这会却偏偏不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无条件的配合周士相,帮助周士相稳定政局,反而抱团和周士相斗,这反差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周士相的困惑便是这个时代的最真实写照,反抗异族的士子官员不是没有,有,且很多,但更多的官员在为明臣时,不论他们做多大的官,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身利益,其次才会想到这个江山;而当他们为清臣时,他们却只考虑大清的江山,而不去考虑自身的利益。他们只知拼命维护大清的统治,拼命镇压汉人的反抗,以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除此之外,他们再不考虑其它。甚至于不少投降清朝的官员在明军打来时,坚守不退,战死、吊死、投河死....一幕幕大清忠臣上演的悲壮场面彼彼皆是。

    在清廷,明朝的降官们没有人敢结党,从前他们最爱干的就是冒死直谏,以得廷杖为荣,而当他们成了大清的官后,他们最爱干的就是闭嘴,就是“圣上英明!”

    这,很写实,也很荒诞。

    周士相想不到其它的原因,他只能归咎于一点,那就是或许满州人的刀锋利些。

    大清能让苍蝇们闭嘴,乖乖的做走狗,积极的配合满州人坐稳江山,周士相觉得自己也能这样干,虽然这样做的后果并不明智,更可能因此激怒唐王殿下,但周士相真的不能再妥协了,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他在犹豫,是直接武力镇压,以鲜血肃清朝堂还是将人先抓起来,交由唐王殿下处置。

    闹事的人中有不少旧地主士绅,这些都是周士相推行“建村设乡”,皇权下乡运动的“受害者”,其中很多如果严格区分的话,便是汉奸,因为他们在清军占领期间可是积极配合了清军,出工出粮还是次要,不少人还曾替清军通风报信过。出于迅速稳定地方考虑,除香山寥寥几县,太平军进行了大规模镇反,其余地方采取的手段相对要温和一些,毕竟广东受兵灾十多年,现下残存人口不到三百万,能称之丁口的只有百十来万。若是针对这些地主士绅和宗族势力再来一次严酷的镇压,人口势必仍会下降。

    不想,当时的心软却让这些旧地主士绅成了今日闹剧的一员,而那些因为不肯进新学的举人老爷和秀才相公们也因为太平军对他们的“慢待”悲愤。这年头,能读书的都是家境要好的人家,而这些人家十有七八都是地主士绅家出来的。家中有读书人,有秀才,有举人,有进士老爷,才能称为士绅,否则就是一乡下老财,衙门一个小吏都能欺压你一番。故而所有人都想成为士绅一员,因为在明朝,士绅的权力极大,也是统治的基础,朝中的官员是士绅的代言,而士绅则是官员们最坚定的后盾,两者彼此勾结与皇权相对抗。

    皇权下乡,县乡村的新政权构架无疑就是刨这些士绅、官员的祖坟,是断他们的根基,所以求告无门的士绅和学子们才会毫不迟疑的响应张孝起等人伸讨公理的举动,因为这件事如果成功了,很可能就会橇动太平军在广东推行的新政权构架,只要有一块砖脱落,这个体制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推翻,哪怕名义上仍在,可那乡村的统治权只怕仍就被这些旧地主士绅所掌握,到时,一切又如从前。

    官员们为了大义、为了权力,士绅们为了夺回被削夺的财产,为了夺回乡间的统治,士子们为了做官,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回乡成为士绅,他们紧密结合在一起,上演了轰轰烈烈的唐王“大礼议”事件。

    周士相的出现没有让事情变得静止,而是越演越烈。广州府陆续抓捕了一些人,都是趁机打砸抢的闲汉刁民。

    行宫中静悄悄,唐王似乎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没有传出片言只语来。

    首辅郭之奇闭目在家,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理,一句话都没有带给周士相。也许,首辅大人知道粤国公最终会做什么,而他根本阻止不了。

    连城壁在事情闹大之后也龟缩在家,但他没有闲着,军情司布置在他家的眼线禀报说,次辅大人在书房里可是接连派家人往行宫前送了几张小纸条。

    那些没有参与闹事的官员有的坐在衙门里等着事情最终结果,有的则聚在一起悄悄商议着。

    城外的第三镇已经披甲,等着大帅一声令下就进城把这些不听话的龟儿子宰光。

    城内的太平军家眷们也开始自发组织起来,在从前营老、营管的带领下和那些闹事的人群对峙。

    少年兵大营和武备学堂的学员们被勒令不得外出,少年兵和学员们趴在墙头上,对外面发生的事满脸困惑。

    汪士荣又进言了,他道:“大帅切勿心软,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难找,可两条腿的官却是好找。”稍顿,又道:“眼下为乱世,乱世当用重典。”

    周士相采纳了汪士荣的建议,他下令清场,执行任务的是周保国指挥的锦衣亲军。(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官兵真的杀人了?

    从前的满州戈什哈,如今的大明锦衣亲军指挥使周保国领命之后,拔出了他手中特意请人打造的绣春刀,表情很狰狞,眼中闪烁的全是凶光。

    2400多名原第三镇丙旅太平军将士穿着鲜艳的飞鱼服,腰间胯着绣春刀,手中举着火铳,从四个地点出发,在广州府差役的带领下封锁了通往监国行宫的所有要道。

    广州知府江庆之调集了四百多衙门和小吏,开始沿街喊话,要参与闹事的百姓速回家中。

    亲军大举出动后,不少百姓察觉气氛不对,看热闹是好,起哄也有意思,可要为此丢了小命或是被抓进大牢那可犯不着。

    周士相没有立即下令抓人杀人,而是又给了三柱香时间。

    广州府的衙役很多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伤兵担任,街坊的里正、保长大半也是军中退下来的,在他们的极力劝说下,聚集在各处的人群开始慢慢减少,但是行宫前面广场上的人群却依旧不曾少,甚至还变得更多。很多其它地方的人群在官兵压力下往行宫前聚集,因为这里有很多官员和读书人,这让无知的百姓们觉得很安全。官兵总不能当官的也下手吧?

    刚从增城视察回来的广东布政使王章钧闻讯匆匆赶到,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然而劝说仍不奏效。张孝起等人没有感受到周围官兵的异动,反而只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百姓赶来声援他们,这使得张孝起等人误判了局面。倘若这个时候行宫前的广场上平空竖起一座高塔,他们能够爬上去四下俯视,就会发现原先密布城中的人流这会只剩行宫前这一块区域时,他们或许会意识到大事不妙。

    王章钧无功而返,在得到了大帅的允许后,周保国露出了獠牙,身着飞鱼服的亲军开始合拢了包围圈,大致估计被包围的官员士绅和百姓有三四千人左右。

    “举铳!”

    周保国用并不熟练的汉话大声下令,部下亲军立即向着人群举起了火铳。

    “你们要干什么!”

    “尔等是天子亲军,何敢铳对行宫!”

    虽然明知锦衣亲军是周士相的人,但看到这帮身着飞鱼服的太平军举铳对向他们,官员们仍是忍不住责骂起来。

    亲军人人沉默,他们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他们只知服从军令。就在先前,因为没有明确的命令,他们不敢向这些身着官服的大人们动手,导致不少士兵被混在人群中的闲汉殴打,有几次那帮闲汉在官员士子的鼓噪下竟然想抢夺火铳,窝囊气着实受了不少。现在,得了军令的他们可不会再让那帮人嘲笑手中拿的是烧火棍了。

    事实证明,人群不是不怕死的,虽然他们中是有些人不怕死,但一队队举铳的锦衣卫,以及那充满杀意的威吓,还是让骚动的队伍瞬间静了下来。有官员和士子在缓缓后退,但是退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没有退,他的脚步自然不再好意思往后退了。倒是人群中有很多百姓却毫无所惧的挤到了前面,怒目看着对面的锦衣卫,一脸的无畏。

    “张公,怎么办?”

    王万达眼皮打跳,他很怕这些名为亲军,实为周士相鹰犬爪牙的锦衣卫真的会杀人,要知道,从小到大,他王大人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见到血就发晕。文人的骨气他有,但是要是白白送死,他却是不干的。留得青山在,没怕没柴烧,要是这次真的斗不过周士相,大不了偃旗息鼓,下次再重整旗鼓便是。左右周士相马上就要带兵北伐了,等他一走,广州再生出什么事来,贼秀才鞭长莫及,大伙总有得手的时候,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周士相不认?

    “将之兄,周士相不会真要对咱们动手吧?”秦荣也很紧张。

    张孝起头皮同样发麻,他也吃不准锦衣卫会不会动手杀人。但他是此行队伍官职最高的,乃人群心目中的领袖,此时此刻,也不能就怯了,否则,颜面无存。小打小闹他不怕,之前也有过广州差役阻挡,但却被万众一心的百姓齐致赶跑,但如今,对方却明确亮了刀子,把铳都对向了他们,面对生死的威胁,前进还是后退,这个选择让他真的为难。

    怎么办?

    进还是退?

    若是退让,岂不前功尽篑?

    连公还在等待捷报,若是就此退让,岂不是让贼秀才更加得意张狂?

    奸贼、权臣,跋扈不下孙可望!

    苦恼之余,张孝起愤怒更加,对周士相更是憎恨,恨不能食其肉吞其骨。

    大凡关键时候,总会有人不畏生死,振臂一呼,身先士卒,为了公理义无返顾。在张孝起他们都拿不定主意时,一个小人物出场了,此人乃南海县宋成乡的大地主李秋水。

    “各位大人勿怕,老夫不才,虽一介白丁,但若真须鲜血涤荡才能得讨公义,我李秋水便愿做那人头落地第一人!...一死又何足惜,但愿老夫之死,能唤醒朝中诸公,复我祖制,不使我绅民哀号泣野,不使我百姓冻饿田野!”

    李秋水此刻所表现出的大义凛然之色,令一众官员羞愧,也令士子和百姓们仰慕。

    李秋水真是恨,恨那霸占其家祖上世代相传千亩良田的刁民,恨那雀占鸠巢住在自家的十几户老菜梆子,恨那当官不为民做主的吃人县令,恨那比土匪清兵还不如的太平寇,恨那只手遮天的贼秀才!

    “我等于行宫前苦谏监国殿下,早已生死置之度外,要杀便杀,何来罗嗦!”

    李秋水昂首向前,生死已是浑不放在心上。正义之气,甚至使得对面的锦衣卫也不禁钦佩。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声诵起了文天祥的绝笔诗,如此一来,人群再是忍耐不住,一个,两个,无数个脸色坚定的官员、监生、百姓们面无所惧的向着对面的锦衣卫行去。

    正义可以使人热血燃烧!

    热血可以使人忘记害怕!

    “这帮人真不怕死么?”

    眼看人群在一个白发老头和一众官员的带领下冲过来,周保国忍不住问了身边的部下一声,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从前就没有遇到过这等不怕死的汉人官员。印象中那些明朝的官员看到自己都是怕的要死,早早就开了城门领着一帮子士绅跪地伏拜,口呼“恭迎大清兵”,一眼扫去,满头白发的不在少数。今日却是见了鬼了,这当官的何时变得如此有胆量。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你们的火铳是用来杀鞑子的,不是用来对准我们的!”

    “......”

    官员、士绅、读书人、百姓闲汉掷地有声。他们没有错,错的不是他们。

    “老夫李秋水,南海人士,今日若不幸,不知他日有无读书人能为老夫作个墓志铭!”

    “在下惠州举子邵万全愿为李秋水作墓名铭!”

    “詹事府少詹事林安泰愿为南海李秋水著书作序!”

    “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自有人心在!”

    周胜民猛的快走几步,越到人群前头,朝李秋水重一点头,与他并排行在前面。

    “士可杀,不可辱!我劝你们这些鹰犬还是离开为是,否则,便是叫天下人唾骂与你们!”

    张孝起回过神来,但见李秋水和周胜民等人已经到了最前面,再见无数士子和百姓从身边穿过,怒哼一声,也朝前行了过去。

    面对汹涌而来的人群,锦衣亲军立而不动。

    周保国咧嘴冷笑,扬声嚷道:“对面人等听着,着立行退散,否则以冲击亲军罪,格杀勿论!”

    李秋水等人根本不为这话所动,望着周保国的眼神鄙夷不屑,好像在他们的眼里,这些粗鄙武夫就如蝼蚁般不值一提。

    程邦俊怕人群有人被吓住,就此散了,忙高声呼道:“大伙不要怕,对面虚张声势,咱们可是朝廷命官,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杀咱们!”

    “不错,程大人说得对,咱们都是朝廷命官,就算周士相亲来,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杀害咱们!”

    张孝起不失时机的也跟着给人群打气,说话间却不经意的踮起脚尖想看看周士相在哪,却被人群遮挡,根本看不到仇人所在。

    人群中那些永历朝官也纷纷叫嚷着,原本就不怕死的自然不怕,那些心存疑虑的听了他们的鼓动,一个个则更加坚定信心,周士相再跋扈,再无法无天,总不能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他们这些朝廷命官吧。周士相再一手遮天,他也不敢下令手下做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士子相拥在前,年轻与热血使得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就不畏死,甚至都不曾想过有人敢杀他们,因为他们可是大明的举子!

    为公理,为良知,为大明,为天下苍生,甘洒热血又如何!

    百姓们瞧见当官的和读书人们坦然不惧,一个个义无反顾,也是叫嚷着上前。在他们心目中,读书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们肚中的墨水可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到的,知道的大道理更是自己想都想不到的,所以跟着他们向前,一定就不会错。

    不过却也有一些混迹在人群中的无赖子巴不得出个什么大乱子才好,他们可是无心反对什么绍武平反,惩治什么佞幸小人,甚至什么监国殿下留中不留中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们只是觉得今儿这事实在是太过热闹,若不参与其中,恐怕这辈子都要后悔。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就跟着起个哄,这往后也能对人吹嘘几句:想当年,爷也是为咱大明出过力的…

    跟着吼几嗓子,壮壮声势,对于这些无赖子而言简直太容易了,又不费他娘的什么事,何乐而不为?但要真拿命去闹,却是想也别想的,因此听到对面亲军说要杀人后,他们便一个个缩了,嘴上激动人心的口号还是要有的,但脚下的步子却是迟迟不肯挪动。好在人实在太多了,多到根本不会有人留心身边的人有什么迟疑。大多数百姓还是愿意追随他们眼中的正人君子去声讨监国殿下身边坏人的。

    远处的周士相骑在大青马上,面无表情。边上的江庆之、王章钧等人一脸惶恐。大学士洪育鳌痛心疾首,丁之相、桂永智他们则是冷笑连连。汪士荣的眼神却有些兴奋,不知是因为周士相纳了他的建议而兴奋,还是马上就能看到血流成河而兴奋。

    大帅没有命令过来,就代表之前的命令必须执行。周保国的眼睛一直盯着行进在最前面的官员和士绅,默默数着他们的脚步,至于他们的叫喊声则是充耳不闻。

    周士相没有阻止周保国动手杀人的意思,因为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坏人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就如无心为恶,有心为善般,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好人的人,他所干的事情却不一定就是好事,而看起来处于民意的对立面,群众眼中的坏人,他所干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好与坏,不应该盯着某个细节,而应该放大了来看。他认为自己不是坏人,那帮人才是坏人,所以他心安理得。再者,说过的话要算数,否则何以服众,更何以威摄人群,何以威摄那些总想拖自己后腿,与自己做对的蠢人们。

    前方响起了铳声。

    数十把火铳同时开火,走在最前面的李秋水和周胜民等人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避,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死神向自己招手。

    李秋水被打成了马蜂窝,他的身体向后跃去的瞬间,地面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奸贼,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在身体倒下去的瞬间,李秋水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声音凄惨而尖厉,饱含愤怒与不甘。

    周胜民当场咽气,死前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火铳声和倒下的人吓得后面的人群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官兵真的杀人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还想脱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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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官兵真的杀人了!

    炸耳的铳声过后,六七具尸体让人群如定格般沉寂。数秒之后,一个年轻的士子发出了歇斯里底的哭叫:“亲军杀人了,亲军杀人了!”

    死人,所有人都看过,可惨死的人,看过的却很少。

    几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被人打成马蜂窝,几具尸体仰面躺地不住的泛着血水,地上散落着一滩滩的血迹,距离自己又是如此的近,这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是桩极其恐怖的事。

    肇庆府来的宋老爷当场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崇祯四年举人功名的他竟是失禁了。此刻,宋老爷悔得肠子都青了,若知道官兵真的会杀人,他是打死也不会听李秋水的劝来躺这混水的。那帮当官的闹什么钦定逆案关他屁事,活皇帝他不管,况个死皇帝。他只是想要官府发还自己的家产而矣,只此而矣。

    “莫杀我,莫杀我!...我只是想要回我家的地,我只是想要回我家的地啊....”

    宋老爷放声嚎哭,他拼命的抽打自己的腿,可两条腿却好像生锈般怎么也挪不动。屁股下的黄白之物散发着恶臭,却怎么也盖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味。

    王万达双目圆瞪,眼睛通红,但射出的不是滔天的怒焰,而是惊恐欲绝的目光。望着和自己一起喝过酒,一起寻过乐的太仆寺卿周胜民的尸体,他的牙关颤抖得厉害。是愤怒还是恐惧,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天好像塌了。

    锦衣卫的铳声响彻在广场之上,传到了近在咫尺的行宫内,也传到了不远处的首辅府上。

    铳声传来时,唐王神经反射的一下站起,紧紧握住王妃的手。

    “潘公公,外面可是打铳?”王妃有些害怕。

    司礼太监潘应龙不知道说什么,只在那叹了口气。

    片刻的惊愕后,唐王反应过来,怒声对潘应龙说道:“你马上去传孤的谕旨,官兵不可杀人!”

    “殿下息怒,老奴这就去传!”

    潘应龙不敢耽搁,抬脚就往外走,身后又传来唐王的厉声:“孤监国未及一月,行宫外面就有铳声,你去问问粤国公,问问孤的好侄婿,他眼中还有没有孤!”

    郭府之中,首辅郭之奇望着行宫方向恨恨的说了二字:“愚蠢!”

    这愚蠢却不知是在说周士相还是说张孝起他们。

    .......

    广场上,官员士绅都惊住了,百姓们也呆住了,谁也没有想过亲军真敢杀人,谁都以为这些亲军只是虚言恐吓而矣,哪知道对方竟然动手杀人,杀得还是朝廷的命官!

    “杀人了,杀人了!”

    先前表现得最激动、口号喊得最响的那些中了举却得不到官做的读书人们终于清醒过来,胆气瞬间消散,他们惊声尖叫,或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的尸体不敢挪动,或是如鸟兽般四散而逃,一个个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这一刻,刚才的激昂,刚才的勇敢全都不在,往常的斯文亦是再也不见。

    什么公理、什么正气、什么名利....这些都不及自家性命来的重要,寒窗苦读,一朝中举,为的可不是在这枉自送了性命,权臣视读书人为猪狗,这朝堂不要也罢,这大明不要也罢,这官不做也罢!

    更有甚者咬牙切齿,贼秀才不给我等官做,不给我等进身之阶,我等便去投大清!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他贼秀才断我财路,便如杀我父母!且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且看他高楼何时塌!

    右都御史马安民这会也是懵了,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看错,他分明看到程邦俊和秦荣已经拔脚溜人了。

    “鼠辈,安能成事!”

    马安民气得大骂,要不是先有张孝起来劝,后有秦荣这个同乡同年代表连城壁来游说,他如何会想着参与这件事,要知道他右都御史这个官职可是周士相给的,不是什么次辅给的,更不是唐王给的。而今他算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连城壁他们的贼船,这下好了,闹出人命来了,这件事善了不得,他这右都御史恐怕再也做不得了!

    见血和不见血的后果,做了几年清来降清,明来降明的前惠州知府可是明白的很,这政争得再厉害,吵也好,闹也好,总归是闹不出多大的乱子,到最后肯定有一方退让。周士相肯退,自然皆大欢喜,他若不退,那他们便退,左右都是监国殿下的臣子,都是大明的官员,总不至于血溅朝堂,来个以身直谏,彻底闹翻吧。

    争权夺利的机会肯定还有,理由名义也总能再寻,只要朝中大半官员和周党尿不到一个壶中,事情总会有转机。监国殿下也不是傻子,再不知事,这文武平衡的道理总该知晓吧,唐王他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朝堂发出的皆是他周士相的声音,兵马钱粮也都是他周士相一手掌控吧。

    只要这大明一日没姓周,只要监国一日还是君,周士相一日还是臣,削弱乃至扳倒他的机会总会有,只要大伙耐得住性子,等到那绝妙机会,一击就中。可如今,这机会恐怕再也等不到了,人命一出,这周士相不做孙可望也得做了!

    想到孙可望做秦王时,那永历朝廷多少官员被他罢免杖毙,更有多少重臣被孙的爪牙当着永历的面处死,而永历却大气不敢喘一声,马安民心死了,知道他当初想的还是太幼稚了些,如今的大明可不是甲申之前的大明了。如今的大明,不再是文人说的算,而是武夫当道。

    程邦俊他们跑了,马安民也不敢留了,各家自扫门前雪吧,若有人真不怕死,那就在这好汉充到底,反正他是不会白白枉死在这些亲军铳口下的。

    .......

    大乱,就如同一颗爆竹扔在密集的人群中一般。

    离尸体最近的那帮士绅百姓就像躲避瘟疫般窜向一边,如见鬼似的在那鬼哭狼嚎。他们这一叫嚷,再加上那帮官员老爷们抱头鼠窜,后面的人还以为亲军杀了好多人,前面已经血流成河,顿时一窝锋的乱了起来。

    “大伙快跑啊,再不跑,可就没命了!”

    这声突然冒出来的叫喊好像催命符一般,搅得人心乱成一片,哪还有人去问真假,更没人理会到底死了多少人,人群这会只知道官兵不是在恐吓他们,而是真的会杀人,因为他们听见铳声了。

    人多,有时候是有利的,至少声势大得吓人,可以让人远远一瞧,就心生退意。但一旦遭遇突如其来又或是太叫人害怕的事情时,人多,就成了最大的弊端。群体是盲目的,几个人的反应往往会带动一大片。人群的瓦解只是瞬间的事,前面的人急于向后逃命,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两相一撞,好了,队伍乱套了,全乱套了!

    倒地的人不断的哭爹喊娘,好像大祸临头般,搞得偌大的行宫前广场是鸡飞狗跳,让人更为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最先身受其害的增城的王举人,当他正准备往后逃时,突然旁边的一个汉子朝他嘿嘿一笑,在王举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汉子提手一拳就砸在了他脑门上,那个痛啊,火星直冒,惨得还在后头,王举人只觉腰间被人一拽,捂着不知东南西北的脑袋往下一瞧:哎呀,我的荷包被抢了!

    “抢东西啊!抢东西啊…”

    倒霉的王举人不断的呼号着,但他很快就停止了号叫,因为他发现,几乎在他叫喊的同时,四周类似抢东西的叫喊声已经不绝于耳。触目所及,都能看到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凶狠的从士绅读书人手中抢东西,有些更是连当官的也抢了。

    人群中不但有人在趁火打劫,还有人更是什么都不为,就在那捣蛋,他们大声叫喊着吓人的话,说什么官兵杀人不眨眼,大家快点跑,要是迟了,脑袋就保不住了之类危言耸听的话,唯恐天下不乱。

    人群因为惊乱,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自相践踏事件,可很快,人群就发现他们跑不出去,因为通往外界的道路都被锦衣卫封锁了。

    一队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举着火铳向前缓步推进,领头的军官只反复重复四个字——“跪地不杀!”

    很快,就有百姓吓得跪地求饶,接着,又有士绅和官员也老老实实的按着亲军要求跪倒在地,读书人膝盖也软的快,没有一个敢跳出来大骂亲军无法无天的。

    最先逃跑的程邦俊和秦荣跪的最快,二人的骨气在铳口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如潮水般,又如风吹麦浪般,成片的人群跪倒在地。

    一队队锦衣卫持铳如无数溪流涌进大海般冲进了广场,紧随在后的广州府差役们拿着大棍在人群中狠狠击打着,讨饶声,辩解声、哭泣声彼此起伏。

    事件的发起人,官员士绅心目中的偶像,百姓们心中的大官、原四府巡抚、现任太常寺卿的张孝起大人仍兀自站在那。

    直到这会,张大人还有些不敢相信周士相的爪牙真的开铳杀人,也不敢相信浩浩荡荡的请愿队伍就这么眨眼间崩溃了。

    “你们亲军擅杀朝廷命官,此事我外朝定不会罢休,你且猖狂一时,待我奏与监国知晓,定叫你等人头不保!”张孝起的心沉到了谷底,面色铁青,怒目看向大步走来的亲军指挥周保国。

    周保国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大人莫要吓我,本指挥只是奉命行事,你也见到了,这人群中多是不法之徒,我亲军有侦缉不法,保护监国的重任,如何能让这些宵小聚集宫门,要是出了大祸,这个责任不说本指挥,恐怕就是大人也担不起吧。”

    张孝起听后,愣了一愣,刚才人群中的确有很多宵小在趁火打劫,要是此事真闹到监国那里,锦衣卫确是能够以此为借口脱身,可如此一来,周胜民和那些仁人义士不就白死了吗?

    不行,我一定要为周胜民他们讨个公道!

    张孝起怒哼一声,转身便要去找连城壁商量此事,不想身子刚动,就听耳旁传来一声吼:“跪下!”

    余音犹在耳,张孝起的双膝却是猛的一痛,然后两腿不由自主的“扑通”跪倒在地。

    “聚众谋反,乃是死罪,张大人以为今日能脱身?”

    (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镇反

    张孝起他们当然不是聚众谋反,他们的诉求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那就是请监国殿下将为绍武翻案的奏章留中不发,同时惩治上此奏章的“佞幸小人”。自始至终,发起的官员没有一个有过谋反念头,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士相以谋逆罪给这次监国行宫闹事案定了性。为了让谋逆罪坐实,管刑部的丁之相等人搬出大明律法,从中择摘十八条罪名以佐领张孝起等人聚众为图谋不轨。

    当日,张孝起、马安民、王万达、郭天叙、秦荣、程邦俊等136名朝官被捕,另有378名士绅及中举未进学又未归乡的士子被捕,参与闹事百姓被捕者2650人。一时间,广州府的牢房爆满,以致不得不将部分犯人关押在城外越秀大营。因军帅府严令,广州府不敢私放一人,使得府衙外犯人家眷哭嚎不已。

    唐王对周士相不经自己同意就杀人、抓人、关人的举动很是愤怒,命首辅郭之奇拿他谕令命周士相放人。

    周士相很是愤怒的对首辅郭之奇道:“朝中之议,有不同意见者可上疏直达监国殿下,或递表通政使司代传,是非公直总有朝廷公断,焉能不经官面程序而私下串连,煽动百姓冲击行宫,以造成声势压迫监国,压迫朝廷!倘若此举得逞,日后人人学之,但凡不合心意,便使人冲击官府朝廷,国家如何治理,朝廷又有何公信可言?”

    郭之奇反复为张孝起等人求情,周士相都是冷面一张,只称需依律法处置,不能循私,更不能枉法。

    郭之奇走时,周士相命人将这些天来广州府统计出的有关打砸、抢劫等案卷薄送上,共计369桩,桩桩皆有苦主,桩桩皆叙述分明,内中不乏苦主为牢中待罪之人。又取特别卷,为所捕犯人自供通鞑作乱,欲使广州内乱,借此反对唐王监国,以为大清之助口供。另有参与闹事地主士绅从前为清廷卖命出力事迹,都是各地详加察明,快马递呈广州。白纸黑字,又有乡邻作证,更有从前受害乡民状纸,当真是铁证如山。

    郭之奇无语,知这些案卷有真有假,但就算周士相统统拿假作真,人在他手上,话都是他说,他一空头首辅又能如何。郭之奇无果回奏唐王之后,唐王自是不满,再派司礼太监潘应龙传谕放人,更于宫中声称周士相若不放人,他便不再监国。

    周士相不得已,亲往行宫觐见唐王,当殿说道:“臣当日在文村就对殿下说过:此生唯以杀虏复国为志。谁要阻拦北伐、阻拦光复河山的大业,臣就算落个千古骂名也不会让这等奸人得逞。若殿下信不过臣,殿下这便可以命锦衣卫把臣推出午门斩了,臣绝不多说一句怨言!”

    又道:“毅宗烈皇帝曾言:百官皆可杀。这些所谓的士大夫平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大部分人闯来投闯,虏来降虏,毫无节操。南都城破时,有几个士大夫殉国死节?倒是笏板堆积成山,争相向鞑子屠夫多铎输诚请降!清虏占据广东时,这些人又有几个和今天这样对鞑子大义凌然,据理力争?!又有几个对鞑子射过一箭?收复过一寸土地?今日我大军出师北伐在即,这些鼠辈反倒来谋乱了!如果对这些坏我光复大计的伪君子真小人不加严惩,北伐将士们怎么想?为我大明殉节的忠臣义士们怎么想?天下黎民百姓又怎么想?!”

    唐王一时无言。

    “今日臣的话,殿下信也罢不信也罢;臣今日所为之事,殿下认为是功也罢罪也罢,且请记在臣的账上。他日待臣灭了鞑虏,光复我大明社稷,尽将我汉家父老百姓出了水火之后,殿下便以今日的事情诛杀了臣,臣也绝不喊一个冤字!”

    周士相斩钉截铁,丝毫不肯退让。

    唐王细一琢磨,周士相所言未必无道理,加上潘应龙委婉提醒唐王,他刚监国就有大臣聚众于行宫冲击宫门,此事往大了看也可视为张孝起他们对唐王有不轨之心;往小了看也是张孝起他们干犯礼制,于君无礼。于是唐王怒火稍息,他也不想将此事闹大,遂以答应周士相召集内阁宣布平反绍武帝为条件,换取周士相不得大开杀戒的承诺。

    自己的最终目的得逞,唐王又好言相劝,周士相亦不能不无表示,表示对于所捕之人,无官职者又无作案前科,可以罚银了事;有为非作歹前科,又于事件当中趁乱抢劫,打砸破坏之人,则交由广州府审明定罪,罪重者依律重治,罪轻者发往佛山铁矿服苦役;有官职者则由周士相命人详加审讯,确认无通敌、无谋逆之心者,可交由唐王发落,余者由军帅府审明罪状之后再行定夺。

    唐王知这是周士相的底线,想到张孝起等人毕竟也是煽众闹事,矛头直接对准周士相,不给周士相一个交待也不妥,当下便也妥协,同意这个处置。

    从行宫回来后,张安却立即来见,禀报说军情司在审讯过程中发现参与闹事的百姓当中有不少是会道门分子,而士绅之中亦有此类人员存在,不少还是当地秘密结社的道门主持。

    周士相命人将汪士荣找来,将张安所报之事告诉汪士荣,另外将前番各地的奏报也说一些,大意是朝中和地方还广泛存在对太平军不服的旧势力、清军奸细及土匪和在乡间活动的清军散兵游勇,这些人在远离城池、乡镇的山区和交通不便地区活动猖獗,各地太平军和地方保安队虽多次清剿,但却不能彻底消灭这些势力,一旦他率太平军主力北伐,后方很可能会因此生乱,故想听听汪士荣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汪士荣没想到周士相会特意征询他的意见,甚是激动。思虑片刻后提出了一个十二字方针,即“诛首恶、囚随从、迁诸生、释愚民”

    汪士荣首先建议对抓捕的那些地主士绅,可分批交还地方,由地方察明其于伪清时期有无通敌行为,若有,则以汉奸罪名斩杀,其家直系男丁概以通敌罪论处。若无通敌行为,则由地方管束,命乡村监督,未经允许不得离家。

    而对那些因为中举却得不到官做的读书人,汪士荣的建议是将这些人送到安南去,授予他们在安南的大小官职,如此既可让这些人为军帅府效力,又可得官做,还不让他们在国内发牢骚,历练些年总会出些人才。

    至于官员,汪士荣的意见很明确,有唐王在,把人杀了肯定不好。但又不能不杀上一批,否则这帮人不知畏惧,下次有机会说不定还会添乱。故当将为首的官员交军情司处置,坐实他的通敌罪名,杀上一批,如此才能让余下的官员认清现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周士相听后觉得汪士荣的办法不错,命人找来张安,给他一份名单,让他往韶州去一趟,请大清的广东提督帮忙坐实闹事为首官员的通敌罪名。当然,如果军情司直接查出有官员暗中通敌,那自然不须多费手脚。

    针对周士相所提出的会道门分子、土匪**细等问题,汪士荣又提出了一个整肃镇反计划。

    按汪士荣的计划,镇反分三个阶段,今年即永历十三年七月至十月为第一阶段,在两广范围内进行内部肃反,清除地方官府内部不坚定的摇摆分子,重点是那些前清降官。同时在地方驻军和地方保安团队中也要开展清查,大规模发动百姓检举揭发那些暗中和清军、会道门分子有联系的官员。

    第二阶段为十月至明年三月,届时由军帅府统一指挥各地,调集驻军、府县乡村保安队力量,集中力量打击土匪、奸细、汉奸及恶霸势力,定下包片包区负责制,对负责官员进行考核,同时在广东开始取缔帮、派、社、道等组织。

    第三阶段则是明年三月以后,主要就是将广东所取得的经验向广西和湖南推广,将广东前两阶段的经验总结成册,好处要重点推广,不好的地方也要及时改进。所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周士相听后,觉得这个办法和太平军在湘西剿匪的经验差不多,所区别是这一次加上了城镇中的会道门和恶霸势力,并且第一次在太平军的军政体系中开展自查自清。

    “大帅,我以为对匪首、惯匪、恶霸及确有证据的重要汉奸和会门头子,应当放手杀几批,杀个人头滚滚,如此才是乱世用重典。对于那些和这类人有勾结的官员,便是军中将领也要该杀的杀,该抓的抓,绝不能留情。”

    “首恶惯匪自是要统统杀了,从匪的和那些信徒帮派分子,捡些罪轻的充到各地农场铁矿,罪重的便发到安南去。远征军在安南取了两个地方,正好修筑两座新城,让这些人去,城建好后就留在那里。以后有重犯也可考虑送到安南去,免得浪费人力。”

    周士相很满意汪士荣的方案,示意袁廓宇和管刑部的丁之相连夜起草一份上监国奏疏,名为《请肃地方安靖表》,以便能够获得唐王对地方整治的支持。

    宋襄公对周士相突然要搞镇反,且在军内也要搞有些不解,周士相对他解释说,以前为什么不能大量镇压那些旧地主士绅残余势力和地方的反对派,不在军中清除不稳定分子,是因为时机不成熟,两广人口有限,钱粮短缺的问题也没有解决,且一直在同清军殊死战斗,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现在情况不同了,赵自强的远征军在安南取得大胜,制服了安南郑氏,得到了大量赔款和粮食,还能年年从安南得到人力输送,所以人口、钱粮短缺的问题基本解决。军事方面,太平军连续大胜,西南清军已被封锁,福建和江西的清军又构不成威胁,又建了三大野战军团,可以腾出手、调出兵马着手解决这件事。更加重要的是,难得有这次行宫闹事事件,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否则积弊下去没有好处。

    宋襄公问为什么选择在马上北伐这个节骨眼开展内部镇反,周士相的回答是:“北伐有好处,有什么好处?北伐的锣鼓响起来,响得很厉害,建村设乡的锣鼓、镇压汉奸、打击旧官僚、士绅势力的锣鼓就不大听见了,就好搞了。如果没有北伐的锣鼓响得那么厉害,那么镇反的锣鼓就不得了了。这里打死一个地主,那里也杀了一个旧官僚,再那里又杀了一帮道门分子,抓了一些帮派分子,到处闹,天下人就会觉得我们两广对地主士绅不友好,对读书人不友善,对百姓也不好,那后面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尤其我们这次北伐重点是夺取南都,占领江南,而江南的士绅最多,因此我们必须让天下人知道我们要杀的是通敌的士绅,是那些渔肉乡里,勾结土匪、道门祸害百姓的官员士绅,而不是知大义、识大体、亲百姓、明事理的士绅。”

    (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刻不容缓

    行宫冲击闹事案沉重打击了广东永历旧官僚士绅势力,令广东政局得到暂时平静。

    六日,内阁奉请监国殿下,上绍武帝谥号为:文宗貞天應道昭崇德毅甯文宏武達仁閔孝節皇帝。监国允,考虑国家财政困难,不兴建帝陵,只将绍武帝灵位自唐国宗庙迁至太庙,与隆武帝并祀。

    绍武帝自缢殉国后,李成栋命人将其尸骸与同殉的一干明朝藩王、大臣合葬在越秀山木壳岗内,民间称之为绍武君臣冢。

    八日,周士相领百官往木壳岗祭拜绍武帝,礼部侍郎洪士铭作祭文。礼制毕后,周士相又以帝婿身份执进家礼。

    从越秀山回城后,雷州送来急报,乃赵自强使人快船报讯,称安南已送还大长公主及永历朝臣一行,赵自强择日便将安排船只送大长公主一行回广东。使者还带来一封徐应元的密信,上面言之确凿的声称天子确实册封周士相为齐王,圣旨就在公主处。此事有永历内阁次辅大学士扶纲、户部尚书龚彝、兵部尚书孙顺、礼部尚书程源、户部侍郎万年策、礼部侍郎郑逢元、大理寺少卿刘沁、广平伯陈建、尚宝监马姓太监等人可以做证。

    看着名单上那一长串能够证明此事为真的永历朝臣,周士相自是大喜,不疑有它,连忙吩咐下去,命雷州方面做好接船准备,一旦公主驾来,立即护送至广州。为防有失,周士相更令张安亲自带人往雷州,确保公主和齐王册书安全。

    宋襄公等人听说齐王册封一事为真后,都是兴奋不矣。宋襄公进言,不妨等待公主及齐王册书至广州,由内阁会同礼部举行晋齐王典礼后再行北伐,如此三军将士必将鼓舞。

    以国公之身领军北伐和以齐王之尊领军北伐,二者地位声势、政治影响力自是天壤之别,后者尤利广东正在开展的镇反运动,故周士相欣然同意。然而,军情司却收到江南方面紧急军情,称郑军已经入江,且取得瓜州、镇江大捷,这让周士相眉头大皱,深感必须马上北伐,否则恐会生变。

    .......

    郑军是于6月17日进军长江,20日进至江阴,清朝文武官员凭城扼守。郑成功接受诸将建议,以县小不攻,率师西上。22日进攻瓜州,阵斩清游击左云龙,破敌兵马数千,截断清方用铁链、船只连结而成的锁江防线“滚江龙”,焚毁清军江上浮营三座,夺得谭家洲大炮数十门,使清方苦心经营的江防工事全部瓦解。

    同一天,郑军攻克瓜州,清操江巡抚朱衣助投降,郑成功命援剿后镇刘猷镇守该城。清江宁巡抚蒋国柱认为郑成功必取镇江,即飞书要求苏松提督马逢知、江南提督管效忠派兵援助。管效忠收到消息后,率领南京满兵4000余人、绿营3000余兼程赶往镇江。出发之前,满州将领皆轻敌,认为郑军不堪一击。

    管效忠领军赶往镇江时,苏松常镇提督马逢知因钱谦益劝说按兵不动。24日,郑成功率参军陈永华等人,登上镇江七里港高处远望,见到清军在银山下驻扎,营账相连,战马嘶鸣,不下万人之众。

    郑成功有些凝重的对陈永华等人道:“鞑子骑马甚快,不知是否还有援军?我们必须速战!”又问参军此地形势如何,可利决战。

    “银山是京口门户,距离城门五里,鞑子骑兵若先上山,由高处向下突驰,对我军不利。”陈永华回道。

    郑成华微一点头,旋即下了决心,果断吩咐:“白天行动,易被鞑子侦知,仓皇应战反而不好。传令各军准备,后天二更衔枚登山,要让他们措手不及!”

    26日天刚亮,清军发现郑军已上银山,距离已不到二里,管效忠大惊,立即布阵防守,郑军也随之分派为三迭,互相支持。

    管效忠命亲兵挥舞令旗,清军满州铁骑齐声吶喊,兵分五路向上仰攻,第一股部队近二千人,直奔郑军腹心,欲先夺下指挥中枢。郑成功从容应对,下令各部还击,顿时鸟铳、营炮齐射,清兵被射倒不少,但后排骑兵仍奋勇向前,速度之快,果然不同于以往接战的清兵。见状,郑成功下令出动铁甲精兵,顿时,六千余名身穿重铠甲,手持盾牌与蛇矛的铁甲兵以数阵向清军骑兵杀去。

    清军的习用战法,是先以骑兵快马加鞭冲入敌阵,然后大肆砍杀践踏,让敌军阵脚大乱,接着再以强弩力射,以收拾战果。没想到郑军铁甲兵毫不畏惧,屹然不动,待清军骑兵接近,就举矛猛刺,马匹受伤惊慌,人立起来,冲力大减。领军满州将领经验丰富,见郑军铁甲兵难克,前进受阻,立即传令后退,以弓箭还击,双方箭如雨下,郑军有备,前锋又皆铁甲精兵,伤亡不多。

    一番调整后,管效忠命牛角齐鸣,下令再次出击,顿时喊杀震天。郑成功亦传令虎卫亲军持团牌、斩马刀上。于是郑军士兵三人一组,一人持藤牌挡箭,一人挥大刀斩马,一人砍人,手起刀落,清兵纷纷落马,不得不与郑军进行肉搏血战。郑军个个奋勇争功,清军完全占不到便宜。

    管效忠见郑军英勇,己方攻势不利,伤亡惨重,遂下令再次后退。清军迅速退至一箭距离之外。与满州诸将商议之后,管效忠命令各部重新列阵合为一股,准备以更强大的力量再次冲杀。

    郑成功当然不会静待清军动作,他下令调来大量鸟铳、倭铳和斑鸠铳密藏阵中。清军骑兵冲到之时,郑军令旗挥动,锣鼓大响,士兵纷纷向两侧退让,来不及移动的士兵,则立即就地伏下,配置在阵中后方的炮、铳火器,快速移动上前,“砰砰”连珠齐发,清兵中弹落马,马匹四处践踏,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清军铁骑何曾见过如此强大的火力,纷纷夺路窜逃,管效忠惊恐交加,拔刀于阵前大喊:“不许退,谁退我砍谁!”

    然清军溃兵无人听令,管效忠阻拦不住溃兵,郑军铁甲精兵又趁势冲杀,致使清军大败,伏尸无数。管效忠无奈,只能仓皇而逃。郑军追杀急迫,管效忠武艺高强,为人勇猛,他同时勒马数匹,郑军铁甲兵斩他一匹马,他就跃上另一匹,马头三落,他三跃换马逃去,所部四千满州兵,只存一百四十人。

    回到南京后,管效忠对两江总督郎廷佐和江宁驻防昂邦章京硕尔辉哭道:“我从满洲进入中原,经历十七场战役,从未败得如此之惨!”

    银山之战从早晨战至下午,整整四个时辰,清军损失惨重,遗弃甲冑、马匹、弓箭、炮、铳等军资无数。而郑军布置得宜,损失不大。清镇江守将高谦与知府戴恩等官员,先是见到郑军浩大船队,再目睹己方满汉精锐,几如摧枯拉朽一般被郑军覆灭,自知难以抵挡,只得献城投降。郑成功命右武卫周全斌、后冲镇黄昭入城防守,降将高谦以熟悉地利留之协守,其部下兵马调随主力进攻南京。又派工官冯澄世为常镇道,戴可进仍署知府事。

    清两江总督郎廷佐等人于南京度日如年,只以为郑军大军立刻就会攻打南京,不曾想郑军行动异常缓慢,在镇江滞留多日。郑成功严令各部必须谨守军纪,故郑军在镇江的良好军纪令得附近各城归附者接踵而至,句容、仪真、滁州、**等城相继来归。然而,进攻南京这一头等大事却迟迟未行,郑成功仅派兵部张煌言和杨戎镇往浦口安抚。

    30日,郑成功认为镇江地区已安抚就绪,才召集各提督、统镇会议,讨论进攻南京事宜。会议开始时,郑成功问诸将进军南京是走水路快,还是走陆路快。中提督甘辉认为兵贵神速,值此根山大捷,清军亡魂丧胆,南京根本无力防守,郑军当由陆路长驱,昼夜兼程而进。若南京清军敢迎战,则以破竹之势一鼓而收。清军不出城迎战,则郑军合围南京,先绝其援兵,则孤城不攻自下。

    甘辉反对走水路,因为此时风信不顺,走水路势必耽搁时间,南京方面很可能因此而得以喘息,又能得援军增援,到时凭南都坚城固守,郑军破城将有麻烦。郑成功准备采纳甘辉意见,由陆路快攻,可是其他将领却以郑军远来,不习水土,兵多负重,天气又炎暑酷热为由反对走陆路。有人又提出现在正下大雨,河沟皆满,不利于行军,若走陆路,大军很可能因泥泞而不得进。

    郑成功思来想去,放弃了走陆路的打算,决定由水路进发。结果由于郑军所乘海船形体巨大,逆水而上,又不顺风,靠纤挽才能行进,以致周士相接到江南这一军情时,郑军在江上已经行了八天,却离南京仍有两三天路程。

    ........

    除了军情司辗转从江南发来的军情外,韶州的唐三水也提供了有关江南之战的最新动向,两相佐证,江南发生的战事便大体呈现在了议事厅内就坐的北伐军诸将的面前。

    苏纳“哧笑”一声,对众人道:“郑军诸将鼠目寸光,他们不习水土,难道江南那些满汉兵马就习水土了吗?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便我从前为满州人时不识一字也懂,他郑军上下十数万,就无一人懂?这拖拖拉拉的,不是给了郎廷佐和硕尔辉、管效忠活命的机会么?就这耽搁的功夫,我估摸着南京附近那些清兵早赶去了,安庆的岳乐可是满州亲王里难得的知兵之人,不消说,这会只怕也带兵增援南京去了。延平这一仗,我看悬,弄得不好,很可能无功而返。”

    十五镇镇将齐豪却不同意苏纳这个看法,他道:“镇江一战,驻防南京的满州八旗算是全军覆没了,江南那些兵又多是绿营,就算南京得到了援军,恐怕也不是郑军十来万大军的对手。延平走了水路,拖是拖了些,但大军真兵临城下,清军怕也守不住南京。”

    苏纳笑了笑,摇头道:“郑军十来万大军不假,可多是水军,真正陆上能战的兵马顶天也就两三万。想要攻下南京城,两三万兵马是不顶用的,要知道那南京城可不得了的很。”

    “怎么?南京这城有什么不得了的?”齐豪有些诧异。

    “南京可是咱大明的两都,那城墙修得北京城怕是都有所不如啊。若城内守军死扛,单以强攻要想拿下南京城,郑军怕是损失不起。”苏纳道。

    “照你这么说,郑军拿不下南京喽?”

    刚从牢里放出来没几天的蒋和脑袋上顶着好大一块疤,却是被周士相拿鞭子打的。

    “能否拿下南京城,得看那位国姓爷有多大的毅力和决心了。”苏纳没有正面回答蒋和。

    刚刚出任新一镇镇将的王.辅臣起身道:“大帅,管他郑军能不能拿下南都,咱北伐军都成立一个多月了,也是时候北上了,弟兄们老窝在家中总不是个事。”

    新一镇便是原先的湘西剿匪军第一镇,现下为北伐军编制里的新一镇,另一镇为新二镇,仍在湖南的四镇则分别为新三、新四....广东这边以第一镇和第三镇扩编的三镇兵为第七、第八、第九三镇,因为这些兵马战斗力较弱,且多是新编,所以冠以新字头,以示和主力镇的区别。除北伐军中的新一、新二两镇,其余新字镇基本都是地方驻军,承担后方稳定和治安剿匪任务,同时也负责向主力镇输送兵员,换言之,各地的新字镇都是二线部队,只比地方保安团队稍强。

    不过王.辅臣这个新一镇战斗力不比主力镇差,因为他这个新一镇有四旅兵,其中一旅便是他从广西带回来的蒙古骑兵。新二镇的镇将是原第一镇的旅校朱庆来。新镇和主力镇各官职衔相差一等,如主力镇的镇将是指挥使衔,新镇的镇将则是指挥同知衔。(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黄袍加身

    眼下太平军的军制有些混乱,这主要是因为大量降将和杂牌明军的加入造成,如第八镇镇将朱统是宗室出身,副将是代国公施尚义;第九镇镇将郭登第是永历朝廷册封的威远侯、副将是庆丰伯李光伯,本镇三个旅校就有两个伯爷,另一个虽然不是公侯伯爷,可也佩着永历朝廷颁给的将军印;第十镇的镇将王兴则是广宁伯挂虎贲将军印、副将是总兵李常荣,下面乙旅的旅校一个是靖氛将军邓耀,还有一个是宋国公叶标。

    除了这些得授国公、侯、伯爷、挂印将军的,另外军中实授总兵、记名总兵不下五十人,可以说,在周士相没有崛起前,广东沿海明军所能控制的区域内,有个镇子在手便能得副将,有个县城在手那肯定是挂印总兵,再大些就是挂印将军,朝廷的封爵加身了。当初程邦俊上大樵山收编不过才三四十人的土匪首领胡全时,给的就是罗定州参将。公侯满地走,总兵不如狗,说的便是永历朝廷滥授名器引发的后果。

    太平军自组建初起,周士相便格外重视军功和等级晋升制度,所以嫡系各镇军官采用的是卫所官制,从小旗至指挥使,士兵则以选兵、正兵、锐兵区分,类似后世上士、中士、下士,这样官阶职事一目了然,不会导致指挥系统混乱,从上至下责任明确,指挥明确。然而随着大量杂牌明军和清军降将降兵的加入,太平军的指挥体系难免受到冲击。同为镇将,别人是侯爷、自家却是个不伦不类的指挥使,虽说挂个实授总兵的差遣,但再怎么看,都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在葛义、蒋和等将领眼中,他们提着脑袋卖命,为的是升官发财,搏个万户侯好封妻荫子,不是为了什么恢复明室,拯救汉家于水火之中。那大道理,他们听不得,也听不了,他们只认一个死理——秀才当年是让我们下山当官发财的,那现在就得满足他们!

    财,一帮老弟兄们名义上发的可大了,秀才可是给他们算过帐,广东银库里的银元有一半都是他们的,躺在那上面吃息吃个一百年都吃不完。都是高级将领了,手下有兵,又管着钱粮,现成的大房子住,又都没娶妻,所以一众老弟兄对于钱财倒是看的不重,反正秀才说有就行。可是他们不满意的是,他们的官做的没劲。准确的说,他们也想当国公、当侯爷、当伯爷。要不然每次军议,看着那些个名名只是个旅校,却偏偏是国公的家伙们,没来由的就是火大。

    凭什么这帮狗屁不是,抬抬指头就能灭了的家伙能当国公,当侯爷,自家却当不得?!当不得就算了,原本大伙头上就一个秀才,现在却又冒出个唐王和朝廷来,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谁他娘的愿意没事找个对象跪拜着?那唐王是哪座庙里的神仙,屁大本事没有,狗屁功劳也没有,就凭姓朱就能骑在咱弟兄头上了?

    蒋和是最早对秀才拥立唐王发出牢骚,明确表示不满和反对的高级将领,并且他付诸行动。在秀才还在肇庆处置潮惠风灾时,蒋和就私下和在广东的葛义、苏纳、邵成国、齐豪、朱庆来、胡启立、王.辅臣等将领沟通了,除了齐豪对这事保持中立,不同意但也不反对外,其余诸将无一不同意拥戴大帅自立为帝。朱统是宗室,蒋和压根没找他。

    宋襄公和廖瑞祥也被蒋和找上门了,不过二人对此事的反应却很激烈,不同意蒋和他们要给秀才披黄袍的计划。蒋和讨了个没趣,好在宋襄公和廖瑞祥只将蒋和这念头当成粗人发疯,没往深处想,不然要是知道这家伙会在文村大闹,恐怕早就向周士相禀报了。

    按着蒋和等人的想法,秀才做了皇帝,下面的人自然会水涨船高,不说封王,国公、侯爷总能封上一大批。到时大封功臣,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大伙拼来拼去不就图的这个么?

    别看蒋和为人粗,可这事算得也清楚。广东这边,除了一个统率第八镇的朱统,其余诸镇都是老弟兄在带,潮州的胡启立是降将,典型的墙头草,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起兵造周士相的反。苏纳这个家伙除了降将这个身份,更是满州人,广州满城的上万条性命和他脱不了干系,可谓双手沾满满州同胞的鲜血,这要在太平军诸将中排个忠心表,苏纳铁定进前三。周士相真要称帝,苏纳能笑掉大牙。

    广东这边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广西那边,巡抚邵九公是老兄弟,第四镇的王有喜是邵九公的江西小老弟,十三镇的尚可远和十四镇的耿仲德是两藩降将,这些人的出身注定他们要在秀才和明朝之间二选一的话,铁定选前者。没办法,他们要选明朝的话,还得担心将来明朝会不会清算他们。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拉不走手下的兵。

    广西有可能会反对此事的两个人,蒋和认为一个是现任广西军团都指挥的于世忠,另一个则是统领第十镇的王兴。于世忠这家伙是老明军后裔,虽说能打仗,可其人对朱家颇为忠心,所以当不会支持周士相称帝。但就算于世忠反对,蒋和他们也没将他当一回事,那于世忠顶多拉走其嫡系戚字旅,其他的兵马他可拉不走。单凭一个旅想造秀才的反,于世忠也忒当太平军没好汉了,这人最大的选择很可能是解官自去。

    在蒋和看来唯一有可能起兵造反的只有王兴了,因为他手下的第十镇都是从前的广东明军,王兴又对唐王忠心耿耿,所以这家伙八成会起兵。不过用葛义的话说,那王兴真敢起兵,王有喜和尚可远他们抬抬手就能把他手下那帮杂牌给灭了。要是邵九公狠一点,把人诓到南宁一刀就能剁了,连起兵的机会都不给他。

    湖南那边军团都指挥是赵四海,主力第二镇又是铁毅在带,其他四个新编镇全是从主力镇抽调的军官统领,除了郭登第这个威远侯有可能有异动,整个湖南军团完全是支持秀才称帝的。

    同意的,不同意的,会起兵反对的,有可能会起兵的,方方面面蒋和他们都算好了,只要周士相点头,他们立即就会给他黄袍加身。可是周士相却偏偏不肯自立,反而铁了心的要拥那唐王监国,气得蒋和直想骂娘。那日实在是气不过,索性直接在唐王府外叫嚷,想硬逼秀才称帝自立,结果却是被秀才给捆进了大牢。

    “你们天天想着要我自立,却不想这事现在能做得?当皇帝是好,天下间谁人不想当皇帝?可我问你们,我若自立,那忠贞营的明军要不要打?金厦的郑军要不要打?两广忠于明朝的那些将领要不要打?将来要不要和李定国他们打?咱们真要和他们打了,快活的是谁?是满清,是鞑子!等咱们和这些忠于明朝的兵马打过之后,咱们要死多少人?到时拿什么去打清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这十多年来还少了吗!大敌未灭,自家内讧,此智者所不为!”

    周士相气得拿鞭子狠狠给了蒋和一下,让他的秃脑袋上结了块好大的疤。他却不知,这一鞭子不但没让蒋秃子明白事理,打消做从龙之臣的心思,反而变得越发强烈。只是他变聪明了些,不再把这心思嚷出来,还老实的请罪认错,这才被放出。就这会,他心里其实想的不是郑军能不能拿下南京,而是想着等北伐后,找个机会把黄袍硬披在秀才身上,也来个桂永智说的什么陈桥驿兵变,到时大家伙一起跪秀才面前三呼万岁,看秀才做不做这个皇帝!他真不做,也逼着他做了!反正老子才不给姓朱的打江山呢!

    不过想要干成这事,首先得解决李瞎子,要不然这家伙发起狂来,还真有些棘手。

    蒋和两眼不经意的瞄向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的瞎子李,旁边人说什么却是一点也没听进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誓师北伐

    蒋秃子人模人样的坐在那,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状,不知道的以为这家伙洗心革面了呢。

    李瞎子依如从前,对于军议这种事从来不感兴趣,抱着他的大铁锤远远靠在柱子上,看着像是在打盹,实际脑门子里却在不停的转动着,满是忧心。不过他不是替郑军担心,而是替南京城里的清军担心,要是这帮家伙不顶事,叫郑军破了城,那满城里的满州娘子们可就跟他李瞎子无缘了。

    这可如何是好噢!

    李瞎子撇撇嘴,一脸不甘心的模样,背上挪了挪,准备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却发现蒋秃子正盯着自己看,神情无比诡异,不禁打了个激灵,不知道这秃子干嘛这么看自己。

    想到大帅的叮嘱,李瞎子下意识的侧过脸去,心道这秃子可不是好人,俺得离他远点,免得被他坑了。

    周士相那边可没想着蒋秃子不记打,还“贼心不死”,打算拉李瞎子上贼船,等北伐后也给他搞一出陈桥驿兵变,从而满足他们的“从龙”愿望。这会他想的是不管郑军在南京打的如何,太平军都必须马上北伐,夺取赣州,南昌、九江,彻底占领江西,控制上游,这样无论下游的南京发生什么变故,他都能从容应对。

    他的计划是若郑军破了南京,太平军便挥师浙闽,把两省地盘抢下;若郑军破不了南京,那太平军便去打南京。南京城坚不假,难攻也不假,可周士相却对破城有极大信心——抬棺材去爆便是,一具不行就两具,两具不行就三具,看它南京城墙到底有多固。

    同时,周士相也准备北伐后在军中推行新的军功授爵制。这个念头他考虑了很长时间,百般权衡利弊之后才下的决心,实行新的军功授爵的前提是不再承认从前由永历朝廷滥授的爵位,改以唐王监国名义重新颁授军爵,这肯定会造成一些人的反弹。因为这么办的话,从前能当国公、侯爷的那些人,恐怕连个佩印将军、总兵都当不上,他们不可能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爵位。因此推行新的军功授爵制度必然需要强力手段,眼下广东正在进行镇反,周士相意将此事交给汪士荣去办,让那些掂量不轻自己斤两的爵爷们知道如何选择。知趣的,以能力授实官,不知趣的,说不得就得被镇反了。

    周士相甚至准备建立“非军功不得授侯爵,非侯爵不得入内阁”这个制度,但这个牵涉太大,关系整个朝廷的构架,而他手中几乎拿不出能够入阁理政的文武双全人才,真让一帮只知杀人抢钱的家伙去治理朝政,也是想当然了。

    这件事,只能按步就班,从小培养,眼下的兵备讲习所和少年兵大营、广东大学堂的学员便是周士相将来的依靠所在。只有等他们学成锻炼出来,等他们中的杰出人才涌现之后,等他们成为太平军的中坚之后,整个朝政体系才能彻底改变。

    文武不分家,文不贵,武不贱,文能提兵杀敌,武能开印视事,如此才是长久之道,若此策可以完成,周士相便不须担心自己死后国家依旧如从前般重文轻武,最后再导致明末这场悲剧发生。这个政策用后世的话说便是服兵役,非服兵役者不得入学、不得为官,非侯爵者不得为中枢。以此将尚武精神从骨子里,从日常习俗里,从民间、从朝堂深深烙印在汉人心中。

    落实军功授爵后,周士相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按后世办法,成立军区模式管辖军队。军区管地方部队(二线镇),军帅府总统军区和主力部队(主力镇)。军团这一级别改为临设,有战事由军帅府临时任命军团都督,调集三至四主力镇归军团提调,战事结束后取消编制,兵权归军帅府,不卸交军权者视为谋反,以此办法来避免将领坐大,或形成军中派系,尾大不掉。

    任重而道远,周士相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不是神仙,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在没有培养出一个能够落实自己想法的新官僚团体前,他只能一样样来做,耐下性子等侯自己的播种能够取得成果。

    苏纳和齐豪他们在说郑军打南京时,宋襄公、廖瑞祥、程汉斌等人也奉召到齐。

    待众人落座后,周士相先问程汉斌:“军械局那边现在产了多少药子,能调集多少药子供北伐军使用?”

    太平军北伐的事情,程汉斌是知道的,一直以来也在为此做着准备,他回道:“熬粪煮硝及搜刮各地铜矿硝石,勉强得了十三万斤药子,从澳门购得四万斤,除去拨往湖南和广西及地方开矿使用,可调集八万斤药子供北伐军。”

    “八万斤?少了些。”

    周士相摇了摇头,北伐军中配火铳的士兵有12000人,大小火炮有近百门,平均下来每个士兵只能得到不到一斤的药子分量,余下都要给炮兵使用。要是没有后续药子补充,两三场战斗下来,估计药子就要告急了。不过转念又一想,江西的清军多是绿营,战斗力不高,进军江西以后基本不会发生万人规模的大战,所以火药虽少,但也不是少得无法支撑战役结束。

    程汉斌微一欠身:“下官会加大工量,争取多制。”

    “也难为你了。”

    周士相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刚刚调归军械局管的佛山铁矿生产情况,程汉斌一一说了,最后周士相关心的问他:“自生铳制的如何?”

    “上次样铳经大帅审定无问题后,下官已令人赶制,不过现下只制成了300杆。生产跟不上的原因主要是缺乏机械,还是单纯靠工匠们以手工制造,进度自然慢。”

    程汉斌说的是实情,现在军械局生产火铳和制造兵器采用的是金属型筑法和泥范制作及失蜡三个办法,基本上全是采用手工制作。经这三个办法做出来的铳管还是比较粗糙的,需要匠人打磨之后才能使用,这自然效率极慢。另外军械局也采用了人力车床和畜力车床来打造铳管和一些机密零件,但效率也是不高。现在军械局里有老匠人正在寻址建立水力车床,利用水流的速度代替人力和畜力,若是能够制成功,效率方面当能提高不少。

    “机械方面,你要重视,该买的买,该造的造,有本事的匠人要大力提拔,给他们官做,给他们赏银,让他们有积极性,能多出好点子,多弄好东西。你这边可不要舍不得银子,军工生产关系甚大。”

    周士相扭头对宋襄公说了几句,大意军械这块的投入不能少,宋襄公笑着点头。原先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日子过得紧巴巴,处处用钱,一文钱恨不得分成两半来花,现下有了安南的那笔赔款,广东财政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周士相又看了眼葛义,吩咐他道:“这300杆自生铳配在第一镇,检验实战效果,军部会派参谋随军行动,将第一手的实战数据上报过来,以便军械局改进提高。”

    葛义忙应了,周士相又交待他必须保证这300杆自生铳不能落入清军之手。这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必须如此做。自生铳的威力和射速要比火铳强得太多,可以说是当下最具杀伤力的兵器,若是能够量产大规模配备军队,几乎可以碾压清军和同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但是太平军眼下只据有两广和湖南大半,无论人口还是资源都远不及清廷,人才方面更是远远不如,万一自生铳落在清军手中,很难说清廷会不会也大规模研制。若清廷也生产自生铳,凭借他们的资源,周士相研发自生铳这个举动可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宋襄公和廖瑞祥分别奏报了钱粮开支和民夫人力动员情况,为了确保北伐功成,广东早在一个多前就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准备工作。周士相一一听了,虽有些地方还有些瑕疵,但总体上北伐军的钱粮调度是到位的。

    具体钱粮调到到各镇,及如何输送前线是军帅府军部和兵部的事情,宋襄公和廖瑞祥只是确保将东西准备好。军部官一直空缺,以前是赵四海担任,但他现在已在湖南领野战军团,现在负责军部的是原平南藩下的的汉军都统郭雄,此人当年曾在登莱巡抚孙元化的军中当过教习,算是一个对火器和西洋战法熟悉的参谋型人才。

    郭雄也是早有准备,见大帅看向自己,忙命人将地图摊开,上面已经标注北伐军的进军路线,凡红点处为军部预设的粮草营地,黑点处为计划建立的兵驿。

    “按大帅的意思,朱统将军的第八镇承担此次进军粮草及伤兵转运的任务,另外确保后方与前线的汛道。布政使司衙门征调的5000名民夫供第八镇差遣。军部已经抽调百余名郎中和数百随军护理组成野战医院,可随时行动。”

    周士相仔细看了看军部拟定的相关条程后,很是满意,起身对诸将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了粮草,咱们北上的底气才能足,要不然将士们前方拿命作战,打完仗后却吃不上一口热乎饭,时不时的还得勒紧裤腰带,这仗要怎么打?....此次北伐,我们要树立良好的军纪,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取食于当地,要不然,老百姓又要苦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其实不假,但是我们能将百姓的苦难降低一些,如今我们不是没钱没粮,因此你们都要给我把军纪抓起来,北伐后,如当年进军香山一样,不可杀害无辜,不可掠夺百姓钱财,更不可霸占百姓房屋,百姓家中的一根针,你们都不准拿!否则,军法从事,听明白没有!”

    “末将明白!”

    诸将轰然起身。

    周士相微一定格,终是在诸将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说道:“第一镇、第三镇、十五镇、新一镇、新二镇、骑兵镇随我北伐,广东这边潮惠的第七镇不动,压着福建那边,高州的新七镇调入广州,新八镇和新九镇留在雷州和廉州。少年兵大营14岁以上的少年兵抽出来,组建少年营,随本帅卫队一起出发。明日演武阅兵,誓师北伐!”

    “遵令!”

    诸将轰然起身,人人兴奋,等了多日,终是要提师北伐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杀光鞑虏再凯旋!

    周士相定于明日越秀大营阅兵演武,请唐王与朝廷大小官员、广州百姓一同观礼,一是为提升士气,二则是震慑宵小。

    北伐军大半集中在连州、阳山、清远等地,现下驻在广州的只有第三镇、第十五镇,另外便是王.辅臣新一镇的一旅骑兵。周士相部署安排了下,命第三镇和第十五镇于明日各抽一旅,连同新一镇的那旅骑兵,加上自己的铁人卫组成八个方阵进行演兵。兵部官董常清建议可再从兵备讲习所调500学员、少年兵大营调500少年兵一同参加演兵,再将第三镇和第十五镇的炮兵合编为一炮兵方阵,如此看着人多,军械也多,可壮声势。

    周士相采纳了董常清建议,命诸将和军部这就去准备。董常清这边也连夜组织人手前往越秀大营搭建阅兵观礼所需高台。宋襄公去行宫前曾担心的对周士相说道,仓促演武阅兵,未及整训,队伍看着会不会散乱,不要没壮声势,反惹百官发笑,是不是将北伐推迟几天,待将士们训练完毕再行演武阅兵。

    周士相呵呵一笑,让宋襄公无须多虑。现下各镇对于军列训练抓的都紧,新入伍的新兵和那些清军降兵都是被大棍打出来的,就是不加集训,让他们按平日训练所走,也堪称威武雄壮之师了。

    宋襄公基本不过问军中之事,见周士相说的自信,便也放下心来,与袁廓宇一同入行宫向唐王通报太平军于明日越秀大营演武,誓师北伐的事,提出请唐王观礼,为三军将士送行。

    上次监国典礼时,周士相曾请唐王于东门阅兵,当时次辅连城壁等人提出此举与制不合,事后有议论说监国殿下重武夫而轻士人,惹得唐王极为不高兴,再加上身边的亲军都是太平军的人,而周士相用来镇压百姓士绅官员的就是亲军,故而对于太平军颇有些不满。不过在宋襄公说明来意后,唐王却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此请,欣然愿往大营观兵为将士北伐送行。北伐之事关系朱明江山社稷能否恢复,关系祖宗基业能否得存,唐王再是对周士相有所不满,此刻也万万不会寒了周士相之心。不论周士相是不是第二个孙可望,在此时,他就是大明的天,是唐王唯一能够相信并寄予厚望的人。

    宋襄公等人退下后,唐王更是让王妃连夜赶制一件征袍,伺于明日亲手为周士相披上,以壮声威。王妃亦是激动,进言说不妨让宫女们都来绣征衣,明日好让将领们人手一件,如此也能显监国殿下对将士们的淳淳厚望之心。唐王笑着答应,又觉不妥,找来司礼太监潘应龙,问他当准备些什么才好。

    潘应龙早年在崇祯朝内廷呆过,对于礼制方面知晓颇多,他对唐王道,不妨赐周士相金甲、尚方剑,赐领军大将银甲,再赐将士征衣,最后再赐酒食。

    赐金甲、银甲可把唐王难为坏了,他刚监国,宫中一应都是草设,到哪去找什么金甲、银甲。还是潘应龙给出的主意,命人去周士相的粤国公府找来数十件铠甲,尔后一件刷以金漆,其余则刷银漆,以示金银之甲。将士征衣方面,则是象征性的跟周士相要来百件新制军服,尚方剑则是取当年尚可喜用过的一柄宝剑,最后酒食这块按理当赐牛肉,不过广东禁止宰杀耕牛,所以命广州府连夜杀了数十头肥猪,又备了百坛白酒以为明日赏赐之用。

    唐王那边不停的派人过来要这要那,周士相也觉好笑,有点自己捣腰包让唐王做人的感觉,不过却无反感,命人一一准备。另外,在管礼部的大学士洪育鳌建议下,唐王颁下谕旨,将洪武年间废除的大都督一职重新设立以授周士相,同时加周士相为太子太保,授征虏将军印。

    此事让周士相颇为惊讶,要知洪武年间的大都督乃是死后追封中山王的徐达担任,后来因大都督权力过重,太祖皇帝在废丞相制的同时,将大都督改为五军都督府,遗命后世子孙不得再行恢复,怎的现在唐王将大都督又给恢复,且授予了自己呢?

    周士相百思不得其解。

    桂永智猜测唐王这是想让周士相学徐达,做徐达。至于恢复大都督府,这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事,尔今军政都出自周士相的军帅府,有无大都督都是那么一回事,不过是让粤国公府的另称军帅府再多一个大都督府的称呼而矣。周士相仔细一想,觉得桂永智猜的不错,唐王这是想自己做徐达呢。

    这一夜,广州城中除了不知情的百姓外,大小衙门都是热闹非凡,城外越秀大营也是忙碌异常。

    ................

    次日,唐王携内阁、六部重臣前往越秀大营观礼。经过行宫冲击案,朝堂之上几乎没有敢反对周士相的官员立足,敢反对的现在都在牢中关着,等着审明定罪。放眼朝堂,现在只一个次辅连城壁还在顽强的坚持“孤军作战”,不过显然张孝起等人的被抓让次辅大人意识到不能和周士相硬碰硬,所以他很聪明的没有对唐王亲临军营观礼提出反对,也没有说什么怪话,自身也是早早就准备一番前来观礼。

    同从前一样,次辅的脸色不好看,阴沉沉的跟在唐王身后,和身边的宋襄公、丁之相他们是一句话也不说,郭之奇他也不理睬,倒是和洪育鳌能说上几句。

    越秀大营连夜匆匆搭制而成的观礼台上,唐王站在最前面,周士相和郭之奇分立两旁。内阁及六官成员、大小九卿衙门官员及家眷、太平军军属分别安置一边。大营对百姓开放,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被阻挡在安全区域之外,中间留出一块宽约两百步的的道路供阅兵将士入场所走。

    巳时,白袍黄马的王.辅臣代表太平军受阅将士纵马驰于观礼台下,扬声请令道:“请监国殿下阅兵!”

    唐王兴奋点头,周士相大手一挥,战鼓声顿时齐齐响起,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一阵阵整齐而又沉闷的步伐声响起,一万余士兵分步、骑、炮依次入场演兵,喊杀震天。最后八百铁人卫入场时地面响起的震动声更是让唐王看得振奋不已,只盼此强军能北伐大捷,光复南都,光复孝陵,光复京师....

    阅兵结束,礼部侍郎洪士铭轻车熟路的登上高台,扬声宣读北伐檄文。

    “大明永历十三年七月初九,监国唐王檄于广州曰:今谓满洲者,本建州属夷。蒙我皇祖抚养,安居辽左。熙洽繁育,历二百年,恩不可谓不厚矣!然夷性犬羊,屡生反侧;不思报效,竟作仇雠。老奴构乱辽东,人民糜遗;洪太播毒畿内,黎庶流散。及至福(临)酋,趁我多难之时,敢兴荐食之志。乃鸣镝山海之间,神京遭据;飞渡大江之侧,三帝蒙尘。而胡骑甫至,即行惨屠。父子相丧、夫妇无全。昔物华之所,皆沦鬼域;弦歌之地,尽化荒墟。又毁我衣冠,薙我头发。于是炎黄苗裔,人皆左衽;尧封禹土,遍地膻腥。若先圣睹之,岂不痛哭于九原乎?!

    幸蒙祖宗遗泽,大明有未绝之祚;况人心在汉,中国有必伸之理。去岁潮州之捷,伪王授首;今春柳州一战,群贼伏诛。两载之间,已复粤桂湖广三省;旬月之内,计斩真假索虏十万。今虏势衰蹩,坐困燕隅,众丑惶惶。此实乃廓清海内、一扫胡尘之良机也。

    今命粤国公、征虏大将军周,提水陆大兵三十万,顺天应人,誓师北伐。不日匡复三楚,直取南都;粪除膻腥,拜祭孝陵。上慰皇祖在天之灵;下安父老恢复之望。嗣后提兵北上,剿戮群凶;直捣黄龙,轸灭匈奴。迎天子复归神京,抚黎民共享太平,岂不快哉?!

    在北文武将吏,本系大明赤子,时穷势蹩,委质虏廷,查尔本心,宁无隐忍?若天良犹存,忠孝尚在,归正反邪,正当其时。以全省来归者,不吝分茅裂土;以州邑来降者,必与度地纪勋。率兵来投,论其众寡授职;洁身而至,量其才具超擢。勋同开国,功比郭李,名垂青史,勿失先机!若仍为丑虏爪牙,顽抗王师;天兵一至,顿成齑粉!身诛族灭,遗臭万世,勿谓不预也!檄下,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北伐檄文宣读完毕,校场上上万官兵山呼万岁,唐王一怔,欲辞而不得,然心甚喜,命赐酒食犒赏三军。

    稍后,三声大炮掠空而过。

    号角手将长长的号角高高仰起,“呜呜”一阵悲凉鸣叫,空寂的越秀山回音袅袅。剌眼阳光下,两面红色大旗在轻风中瑟瑟舞动,一面绣着:“皇明兵马大都督周”八个大字;一面则绣着“太平军”三个字大字。

    唐王将金甲赐于周士相,又将银甲赐于葛义、王.辅臣、齐豪等将。周士相与诸将当即披甲,待周士相披甲完毕,唐王亲手为周士相披上王妃所绣征袍,其余诸将也都由专人上前披袍。

    “卿此去北伐,定能荡平鞑虏,复我两都!”唐王因为过于激动,说话隐隐有些颤音。

    周士相披甲在身,不便行跪礼,遂施军礼,朗声道:“殿下放心,臣必不负所望!”

    说完,周士相走下高台,骑上大青马,纵马校场一圈,引得上万将士和周遭百姓发出一片欢呼。

    看着将士们严整的军容,高昂的士气,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周士相的心里充满豪情,充满自信,他举起手来向将士们致意。欢呼声立刻静止,上万人鸦雀无声。

    周士相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开口唱了起来。他唱的是太平军歌,唱的是杀胡之歌。

    所有人都没想到周士相竟然会开口唱歌,瞬间都愣在那里。唐王也是一头雾水,在他的脑海中,还从未有过领军大将于大军之前放声歌唱的事迹。

    郭之奇他们也是愕然,一个个表情古怪,有人体贴的为粤国公的怪异举动做出解释:毕竟只是秀才生员,见识少,又少年得意,难免有失礼之处。

    不体贴的人则将周士相此举视作君前失仪,有失体统之举。别人怎么想,没人知道,但次辅连城壁肯定是这样想的。这会次辅大人的脸可是扭曲的厉害,要不是四周都是虎狼之士,恐怕早就忍不住上前喝骂了。

    周士相的嗓音并不好,但唱的声音极大。

    “.......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这首当年的红巾军歌,现在的太平军歌,周士相记得很熟,一字一句的唱着,浑不理会四周人群的怪异目光,他只在乎眼面前上万将士的目光。

    大帅唱歌了,大帅唱军歌了!

    受阅官兵沸腾了,他们一起放声大唱。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豪迈的军歌随风而起,随风而飘,随风而散。

    无论周士相所为有多么的荒诞,上万男儿齐声歌唱都给人最强的冲击。官员百姓们也沸腾了,会唱的跟着吼,不会唱的热泪盈眶。

    三百年前,无数汉家男儿唱着这首军歌挺进了北京城,覆没了暴元!

    三百年后,这首军歌将再次见证满清的败亡,见证汉家儿郎的不屈!

    唐王亦是激动,不顾君仪,大吼一声:“上酒!”

    “谢殿下赐酒!”

    周士相接过宫女奉上的酒碗一饮而尽,随手掷烂于地,面朝北方,大喝一声:“太平将士随我出征,杀光鞑虏再凯旋!”

    永历十三年七月初九,明粤国公、大都督周士相率军北伐,前锋直逼韶州。(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五章 打满州易,打唐三水难

    自从广州失陷后,韶州府大小官员每日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唯恐一夜过后,城门下就来了大队太平寇,叫自家脑袋搬了家,也让自家费尽心思聚敛的财富变成贼人的囊中物。

    好在,江山代有英雄出,继大力将军吴六奇后,广东又出了一个英雄人物,却是那原德庆千总唐三水。此人端的是了得,以区区八百兵阵斩了太平寇早期贼首胡全,打的贼寇溃不成军。那贼秀才实在是被唐三水打怕了,在罗定站不住脚,这才不得已领着余下贼众弃了罗定城,钻山越野狼狈逃窜。可恨老天爷不开眼,竟叫这贼秀才死里逃生,瞎猫撞死耗子般攻取了新会城,从此成了大清心腹之大患。

    平南王身死、靖南王降贼,将军哈哈木、总督李率泰等相继殉国,一时之间,广东文武尽皆惶恐,降贼的降贼,弃官的弃官,等死的等死,无一人敢有胆气与贼一战。最后,千辛万苦等来的朝廷大军竟也败在了贼寇之手,简亲王济度成了继尼堪之后第二个阵亡殉国的大清亲王。

    贼焰之嚣张,大清之损失,为定鼎开国以来从未有之!就在人皆道韶州、南雄必不保,两府官员忙着收拾细软准备潜逃之时,却有捷报传来!

    奏捷之人正是升任肇庆副将的唐三水,他于营中亲手斩杀贼寇劝降使者,发出“生是大清人,死为大清鬼”的豪言壮语,尔后负棺亲督部卒与贼寇大战,从清晨杀到黄昏,身中数箭仍立于阵前不退,大呼“杀贼”,部下士卒感主将奋勇,人人拼死,竟是以少胜多重创贼寇,先后取得仁化、英德大捷,斩贼首级多达数千,一举保住韶州这座广东北上要镇,从此使得太平寇再不敢复望北一眼。

    据闻,贼寇之中留传这么一句话,“打满州容易,打唐三水那王八蛋却难!”;更有人说,太平寇首领贼秀才闻前方败讯时,曾啼哭留泪,与周遭众贼道:“若清廷再有一两唐三水,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传闻是真是假,无人知晓,毕竟谁也没法去向贼秀才亲自证实,但有一点却很明确,那就是唐三水的出现便如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般,狠狠打压住了太平寇的嚣张气焰,不仅为大清保住了入粤要镇韶州,同时也将太平寇成功锁在广东,不使其有流窜北上糜烂江西乃至南直隶的机会。此于.大清,功甚重也!

    大清皇帝闻唐三水英勇事迹后,于屏风之后亲书唐三水姓名,不吝封赏,授以广东提督之职,后又加太子少傅衔,亲书“大清栋梁”四字赐于唐三水。

    京师粤籍官员更是风闻,朝廷有意以唐三水为两广总督,若此事为真,那唐三水将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荣升总督的汉人,比那些汉军旗出来的督抚还要让人羡慕。

    而对于韶州和南雄两府的大小官员来说,唐三水的存在便是他们性命的保障,是比如来佛祖还要灵验的菩萨,是就在身边的大救星。若没有唐三水,韶州和南雄只怕早就沦于太平寇之手,焉有他们今日之官职地位,又焉能身家俱保全。

    两府官员都是苦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知恩图报,无一不对唐少傅感恩戴德。曲江县令翁体仁更在县中学庙边为唐少傅立了生祠,家中也设了家庙,每日香火供奉,祈祷少傅大人长命百岁,永镇广东,如此他翁知县便能富贵此生,不复有财去命丢的危险。

    不过打今年六月开始,安静了一年多的太平寇又开始对韶州有所动作了,他们掳掠乡野,包围县城,叫嚷“不开城便屠城”,结果唐三水再次领兵出击,先后三战,战战告捷,一下就击退了前来袭扰的太平寇,更将阵斩的数百贼寇首级筑成一座京观置于韶州和连州交界处,以示震摄。

    此举果然奏效,大半个月来,韶州所辖各县果然没有再发现贼寇踪迹,对面的太平寇如从前一样再次变得老老实实起来。这让原先都以为太平寇下了广西和湖广,气焰再度嚣张,兵锋越发威甚,这次转兵广东定会大举北上的两府官员们心头大石落地,联想从前听说的贼军对唐提督的畏惧传闻,一个个都是信心十足,认定只要少傅大人在一日,贼寇便不敢窥视韶州一眼。

    数天前,京师传来消息,大清皇帝准备御驾亲征粤匪,其中讨粤匪檄文已至韶州,让人读之热血沸腾,为之激动。

    “自古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商汤乃东夷之人,承运代夏;文王虽西戎之身,其命替殷。我大清起于朔北,兴于辽左。彼时前明昏昧,已失其德。我太祖奉天起义,奄有全辽;而太宗英武相继,复取漠北。及闯贼陷京,崇祯殉亡,摄政王乃举义师,入关复仇。由是闯贼授首,献丑毙命,盛功煌煌,天命岂非属大清哉!而粤贼周士相,本属不第秀才,不思大清厚恩,反聚流丐无赖之徒,倡乱两广。妄托前明宗王,腆居伪爵,啸聚群盗,戮害四方....”

    不过讨粤匪檄文至后没两天,韶州府再度发现连州的太平寇在边境大举集结,声势比先前更盛。派往那边的细作发来消息,说是贼秀才要亲自率太平寇北伐。这个消息让韶州、南雄的府县官员们大吃一惊,皇帝御驾未至,太平寇却抢先一步要北伐,真要聚了大军杀来,韶州首当其冲,虽说少傅大人勇猛盖世,乃当世活张飞,可毕竟兵马不满万,敌众我寡,万一守不住,那大伙身家性命岂不全完了?

    正忧虑时,大小官员们却接到了提督大人唐三水的请贴,请他们往韶州府城一聚,以庆四十大寿。

    这太平寇大军集结,马上就要攻过来了,提督大人怎还有心庆生呢?

    大小官员们都是困惑不解,旋即就有聪明人分析了,说这是提督大人胸有成竹,根本不惧贼寇,知道咱们担惊受虑,故而借这名目让大伙安心呢。如此一分析,众官员们顿时了然于心,是咧,提督大人这是想让大伙放心呢。于是乎,一个个备了重礼,大车小车的赶来韶州。提督大人做大寿,可没有空手去的道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六章 本提督要办事了

    提督府外,车水马龙。

    除了实在不能离开的官员,韶州和南雄两府的大小官员差不多都来了,不能来的也是专门派人送上贺礼。韶州城中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士绅大户也都得了请贴,一个个激动的将那请贴当成传家宝般揣在怀中,兴高采烈的来为大清栋梁、广东提督唐三水将军贺大寿。

    唐三水当年做德庆千总时的亲兵贾大如今也是韶州参将了,管着提督大人的督标亲营,倍受提督大人信重,所以韶州大小官员在给提督大人备上做寿贺礼同时,也不忘给贾参将奉上一片心意。

    收了南雄知府周文明的“心意”后,贾大将周知府带到了提督大人面前。不待提督大人开口,周知府便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销金纸笺,恭恭敬敬呈上。

    “哎,这是做什么?”

    唐三水先是眉头一皱,随手翻了纸笺,扫了眼上面的礼物后,脸上顿时扬起笑容,微一抬手,对周文明道:“南雄府何必破费,但有本提督在,你便将心放进肚中便是。嗯,明日本提督便派贾参将领兵协守南雄,断不让潮州的贼人得逞。”

    “多谢提督大人!”

    周文明一颗心当场落地,韶州这边当着太平寇的重压,南雄那边也好不了多少。这些日子,潮州的贼寇可是动不动就窜来南雄,境内当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县里叫苦,府里也叫苦。往提督大人这边请兵几次都石沉大海,这一次借这做寿机会,周文明可是咬牙出了大血,备了大礼来的,这要是提督大人再不肯发兵协守南雄,他都不知回去如何跟那帮被他“劝饷”的士绅交待了。

    “保境安民乃本提督职责所在,南雄府不必言谢。”

    得了大礼的唐三水心情大好,越看周文明越顺眼。说话间,又有一众官员士绅前来拜见,人人都是备了礼来的,听着管家的唱礼声,听着众官员士绅的恭维声,唐三水当真是如喝了蜜汗般心甜,难得放下架子,不论是官员还是士绅都是招呼几句,有一些人还亲切的叫出名字来,只让一众官员士绅如沐春风,人人都为提督大人的风资所折。

    贾大领着一众官员去落座时,韶州知府秦大诚匆匆过来,唐三水问他:“韶州府,戏班子找来了吗?”

    “找来了,找来了,还好下官去的及时,要不然这班子就回南昌了!”

    秦大诚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作势去抹先前没有,进府之后才有的汗水,抹去汗水再看,那一脸满是为提督大人办事的荣光。

    秦大诚请来的戏班子是南昌府有名的班子,听说江西巡抚夏一鹤曾想将这班子买下做为家班。六天前,本城大户宋家办喜事,花重金将这班子请了过来,连唱三天大戏,热闹非凡。今日这班子本是要回南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秦大诚要是晚去一步,恐怕人就走了。

    “好,好!”

    唐三水哈哈一笑,一点也不把秦大诚当外人,随口就吩咐他道:“那韶州府就叫他们拣最拿手的好戏演一场吧,要是唱的确实不错,本提督重重有赏!”

    “提督大人放心吧,这班子没的说。”秦大诚满脸谄笑,“下官自作主张,让他们唱一折《飞鸟笺》供大人听个乐。”

    “《飞鸟笺》?是新戏?本官真沒听过。”唐三水一边走一边说道。

    秦大诚在后边赔笑道:“提督大人猜得不错,戏是新戏,不过唱词却是江南那边新作的,听着可是好。”

    “韶州府说好,想必肯定是好的。”唐三水停下脚步,看了眼秦大诚,淡淡一笑:“去让他们开始吧,客人们都到齐了。”

    “哎!下官这就去吩咐他们开锣!”

    秦大诚身为堂堂正四品的知府,青金石的顶戴花翎,却跟个家奴般被唐三水使唤,其人却一点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乐呵呵的就去了。

    望着秦大诚屁颠颠的样子,过来的贾大嘿嘿一笑,唐三水却朝他瞪了一眼,打了个眼色过去,贾大立时会意。

    ...........

    提督府内,这会早是彩灯高挂,明如白昼,仆人、伶人穿梭忙碌,园子的水池边上凭空搭起一座戏棚,正中为一大厅,大厅中部有立柱数根,四根前柱上都挂有对联。

    戏班子开锣后,官员士绅们自然听起戏来。相熟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相熟的也是相互客套。大伙心里都清楚,能得提督大人请贴的不是官,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往常便是没交情,这会也都要借这机会攀谈几句,说不得这人脉便交下了,以后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一下。官场官场,做官的场子嘛。

    闲谈说的最多的当然是最近闹得大伙都烦的太平寇和让大伙激动的大清皇帝御驾亲征的事,于是两种人很受重视,一是军中的武官,二是在京里有门路,消息来源广的那些人。提及太平寇,自然是人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贼秀才千万万剐;提及大清皇帝,那当然也是一个个尊崇佩服有加,文成武德。

    这年头讲的是上下尊卑,身为主人,又是在场官职最高的广东提督唐三水自然是坐主席,他不做别人也不敢落座。陪坐的是南雄知府周文明,韶州知府秦大诚等人,其余官员士绅则按各自官阶落坐,不知坐哪的也自有提督府的人安排。

    台上吚吚呀呀的唱着,不得不说这戏班子确实唱的不错,台下人群不时发出叫好声。唐三水也听得不错,便开口赞了几句秦大诚事办得不错,把个秦大诚激动的眼泪就差掉出来了。坐对面的周文明见秦大诚这样,甚是羡慕,只恨自己做的是南雄的知府,不是这韶州的知府,要不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恭维提督大人的好事哪能轮到秦大诚这败类来做。再者,韶州虽然直当太平寇兵锋,可有提督大人这等名将亲自坐镇,保险系数可比爹不疼、娘不亲的南雄府强得太多,就是兵也比南雄多。真要有事,韶州肯定比南雄守得更久。

    大戏唱了一会,唐三水便吩咐下去开席。他举起酒杯,与一众官员士绅说了几句,虽是象征性的客套话,但仍让众人啧啧一片。宴席上,文官和士绅们表现自然规矩,便是敬酒也是一番文道,那帮武官们却没这么多讲究。酒过三巡之后,划拳的划拳,劝酒的劝酒,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五花马啊,六六顺啊!“

    “兄弟敬各位一杯!”

    “来,满上!”

    “这还没怎么着呢,赵千总就不行了?!来,甭管他,咱们接着喝!”

    “……”

    许是那帮武官的表现太过镇定,一点也没有太平寇大兵进逼的胆战惶恐和紧张样,文官们渐渐被气氛感染,加上三杯酒下肚,便也不那么拘束,气氛也是热了起来。台上的戏子仍在唱着,却是早换了新戏,锣鼓梆子敲着,煞是热闹。

    热闹了约有大半个时辰,众人都是面红耳赤时,唐三水起身环顾一圈,笑着问道:“招待不周,诸位可都吃好喝好?”

    一众官员士绅自是说吃好喝好,提督大人请客,就是一人给碗水喝,那都是天上的佳酿。

    唐三水哈哈一笑,笑声过后,却是说了那么一句,他道:“既然大伙吃好喝好了,那本提督便命人办事了。”

    “办事?”

    一众官员士绅都是愣住,办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狗官,你将提督当什么人了!

    有士绅脸色大变,却是想到提督大人说的办事莫不是又要劝饷募款?

    想到此节的不在少数,顿时不少士绅大户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虽说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是因提督大人才得以保全,可也架不住提督大人隔三岔五的来“劝饷”。这世道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地里的收成又少,地主家也没多少余粮啊。

    官员们却是个个被提督大人“办事”二字吸引,一个个精神大振,提督大人要办事,下面人少不得要竭力筹办,到时提督大人吃肉,大伙跟着喝汤,却是再美不过的事了。

    南雄知府周文明这会心里却早就打小九九,暗地把一张无形的算盘给拨动了起来。来时,为了凑上给提督大人的大礼,周知府把南雄的士绅召到了衙门,一番软硬兼施,总算是让士绅们为他凑上了三万两银子的大礼。就这点银子,那帮士绅们还老大不乐意,一个个好像施舍般,把个知府老爷当成乞丐一样,你家两千,我家一千,几十家才把银子凑齐。

    可这回要是提督大人亲自下令“办事”,周知府腰杆子就硬得很了,把提督大人的百战精兵往南雄一带,那帮士绅大户们还敢不开眼?还敢再给他知府老爷脸色看?到时谁要是再敢抠抠索索的,就治他个通贼的罪,看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当然,为提督大人办事,功劳谈不上,苦劳肯定是有的。届时,总要得些跑腿办差的辛苦钱才是。这两年广东闹兵灾,周知府的日子过得也不痛快,为了离开南雄这座火山口,这两年知府老爷往北京使的银子可不少,十多年积攒的家底眼看着就要空了。

    “不知提督大人要办何事?若是钱粮方面,下官等定为提督大人备齐。”有了先前秦大诚拍马的前车教训,这回周文明抢先表了态。

    “这个嘛...”

    唐三水又是轻声一笑,却不看周文明和那帮发苦(兴奋)的官员士绅,只抬手突然喝了一声:“来人啊!”

    话音一落,便见四周庭院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只眨眼功夫,上百名督标的亲兵便涌进了院中,拿刀持矛的将官员士绅们团团围住,那架势,不分明就是提督大人早就备下了“刀斧手”么!

    突然变故吓得好多人手中的酒碗和筷子落地,台上的戏子也是吓得尖声大叫逃往后台。四周明晃晃的刀枪让官员士绅们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眼尖的人发现,指挥这队督标亲兵的不是提督大人的另一亲信爱将——韶州总兵宋钱吗?

    宋钱亲自带兵上到主桌,将南雄知府周文明一干人等控制住。

    “提督大人这是何意?”

    周文明的手仍握着酒杯,可说话的声音却打颤。同席上的官员也都一个个不知所措,不知道提督大人这是演的哪一出。倒是韶州知府秦大诚却好像知道什么,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提督大人身后,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周文明他们。

    “何意?”

    提督大人变脸极快,他怒哼一声,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指着这帮人骂道:“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朝廷,解民疾苦、为君分忧,只知贪赃枉法,催收勒索,草菅人命,搞的地方怨声载道,百姓民不聊生!更有甚者,暗中通贼,私解款项钱粮于贼,言之贼来降贼,官来降官,哼哼,倒是一个个官不倒,当真是无耻透顶!

    ...本官身为广东提督,管一省之军政,早就命人暗查尔等不法行径,今日便是要将尔等一网打尽,以替百姓伸冤,替朝廷正风气!...攘外必先安内,眼下太平贼寇对我韶州虎视眈瞎,本提督再不下狠手肃清尔等,说不得便被你们给卖了!”说完,又是大喝:“捆了,都给我捆了!”

    宋钱大手一挥,一众督标亲兵立时上前将官员士绅们制住。那帮督标兵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手下又不留分寸,把个官员士绅们折腾的够呛。原先喝酒划拳的那帮武官们也都变了人似的,一个个狞笑的看着这帮官员士绅。有几个并非提督大人亲信的武官却是早被刚才的酒友灌醉,这会正在梦乡里游荡,哪知道身外发生这等大变。

    绳子加身,有官员自思为官清正,并无贪赃枉法之事,于是挣扎大呼:“冤枉,冤枉,提督大人明鉴,下官为官数年,谨奉圣人教诲,治牧地方犹如居家管子,从未有任何侵害百姓利益之事....”

    “我不是官,从未贪赃,也未枉法,更未通贼,为何也要抓我?!”又有不是官员的士绅对自己被抓叫屈。

    可惜,提督大人根本不管他们是不是冤枉,只命虎狼之士将他们捆上。

    周文明也被两个五大三粗的亲兵按住,眼瞅着大绳就要将自己五花大绑,周知府也是急中生智,陡的大叫一声:“下官愿拿银赎罪!”

    这一声喊让脸色一直铁青的提督大人怔了下,旋即脸上露出笑容,正待开口,身后的韶州府秦大诚却一脸怒容的冲上前去,右臂猛然抬起重重地向桌面上拍落。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酒杯碗筷腾空而起。

    “狗官,竟敢当众行贿提督大人,你将提督大人当什么人了!若提督大人收了你的赃银,与尔等狗官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怒骂听在周文明耳中,顿时让他羞愧,人尽皆知皇帝亲赐提督大人为“大清栋梁”,自提督大人坐镇韶州以来,贼寇不敢北犯一步。而提督大人更是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虽常命地方纳饷劝款,可所得银钱却尽数用于官兵粮饷开支,提督大人自己分文不取,甚至还自掏腰包补贴贫寒军士家眷,以使他们杀敌之时无后顾之忧。就是先前收了自己的大礼,可提督大人却当着所有人面,命将所收礼金送到军营,以为将士杀敌犒赏之用。试问,如此忠心为国、大义凛然的提督大人,怎会被自己脏银所动!

    秦大诚的铮铮之言落在被捆的一众官员士绅耳中,也个个为之动容,也让众人为之心跳,要是不能拿银赎罪,岂不是今日真要进了大牢?真要追查起来,在场官员可没一个身家清白的,这帮子士绅也没一个屁股干净的,这两年和太平寇做生意可是韶州这边的时髦事,有银子不赚,傻了不成?可谁会知道,一向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提督大人会突然变脸,以此来治他们呢!

    然而,正在众人惊疑不定时,一件众人想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提督大人悄悄跃过秦大诚,尔后看着一脸羞愧的南雄府,叹了口气,脸上神情变化,显是内心挣扎犹豫。许久,提督大人方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对周文明和声说道:“不知南雄府愿以多少银子赎罪?”

    提督大人这话如天籁之音,随风飘进周知府耳中,飘进一众官员士绅耳中,让所有人再次如沐春风。

    “大人...大人...”

    周知府内心激动,以致竟然失声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提督大人见状,微一摇头,上前亲自扶住周知府,低语宽慰几句。此情此景让官员士绅们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也让秦大诚讪讪不已,觉得自己或许理会错了提督大人的意思。

    “说吧,南雄府准备出多少银子赎罪?”

    耳畔再次传来提督大人和蔼的声音,周知府止住哽咽,小心翼翼道:“下官自知为官不正,但这些年却是积蓄不多...下官愿以...三千两银纹银赎罪,只求提督大人饶下官这次,下官回去之后便自行解印,上表请辞,从此回乡务农,再也不涉官场。”

    言毕,却发现提督大人扶住自己的手似乎僵硬了下,抬眼去看,映入眼帘的却是提督大人愤怒无比的面孔。

    “南雄府当本官是要饭花子不成!”

    提督大人很愤怒,十分的愤怒,南雄府的开价让他倍觉耻辱,三千两银子就想收买他堂堂大清栋梁、左都督加太子少傅、提督广东省军务总兵官!这...这简直是侮辱,是对他人身和人品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南雄府忒也瞧不起人了!

    越想越怒,提督大人只想一脚踹开这不开眼的南雄府,可却发现院中几百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再看那帮官员士绅的殷切目光,到嘴边的脏话一下收了回去,脸上的怒气也是消失不见,转而是一幅很为难的模样。

    “南雄府这样,让本官觉得很为难啊。”

    提督大人轻挼胡须,于微风之中屹立于众人面前,显得十分的高大威武。

    周知府听出了提督大人的言外之意,他意识到自己许是有些小气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依提督大人之见,这银子多少为合适呢?”

    提督大人没有直接回答周知府这个问题,对于那些阿堵物,提督大人向来是看不上的,也不屑与之斤斤计较。

    “韶州府以为呢?”(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赣州才值钱

    秦大诚没想到提督大人会征询他的意思,他一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不明白提督大人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改以罚银收拾这帮人,而不是事先所说的一锅端,所以愣在那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提督大人见状,自是不快。周知府却一下开了窍,知道提督大人这是嫌自己出价太低,于是他果断咬牙,说出了一个让提督大人脸色瞬间变得和蔼的数字出来。

    “一万两!”

    周知府真是心头滴血,这个价码也是他的极限了,再多,他是真的拿不出了。

    “南雄府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提督大人叹了口气,他上前对众官员士绅说他不好这些身外之物,按他秉性对于贪赃枉法之辈,那定是要以法纪严治,绝不轻饶的。然眼下太平贼寇大军压境,内部需要稳定,两府还须靠你们来维持,把人都抓了,他又如何带领两府军民共御贼寇。所以为韶州、南雄两府绅民安危着想,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提督大人破例一次同意两府官员以罚银赎罪,届时这些罚银将作为军饷及赏赐杀敌有功将士之用。

    提督大人多次重申,各官士绅所交罚银,他是分文不取的。同时他还大方表示只要官员交了罚银,从前的事便既往不咎,只要从今往后不要再祸害百姓,便各官仍就原职,抗敌有功者他也会向朝廷为他请功。此举让大小官员们都是连称提督大人体恤官情,不使官不聊生。至于士绅和大户们,也是被警告了一番。

    在提督大人的一番指点之下,韶州知府秦大诚终是弄明白了提督大人的意思,于是他抖擞精神,与官员士绅共推的代表周文明及韶州城中有名的宋大户展开了“唇枪舌剑”般的谈判。半个时辰后,提督大人得到了最终谈出的数字,这帮官员士绅愿以白银四十万两赎他们的罪。

    蒋大诚以为防官员士绅反悔为由,请提督大人立即安排人取罚银,不见银子不放人。提督大人以此举未免操之过急,易让人误会他是趁机勒索官员,与名声有害为由拒绝,只要明日再行安排。蒋大诚以取来罚银为将士们发赏,以激励军心士气为由再三相劝,终使提督大人松口,同意此事。

    家在韶州城中的官员和士绅自是不必担心,提督大人专门安排亲兵与他们一起回府取罚银,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官员手中却是没那么多钱。不过不要紧,提督大人想到了他们的难处,于是在提督大人的“关照”下,韶州城中的49家士绅大户和商行掌柜为这些外地官员垫资。

    一时之间,城中大小马车络驿不绝,载满金银细软奔驰不息,方向却只有一个,那便是提督大人府上。就这还有一部官员交不上罚银,毕竟韶州不是江南富饶之地,也不是省城广州,时间又急,城中现银没那么多。

    提督大人考虑到了这点,于是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再次松口,让那些实在凑不齐银子的官员有多少交多少,余下统一打欠条,等回去凑足银子再来赎这欠条。

    可怜那些兴高采烈来府城为提督大人庆寿的官员们,一夜之间个个负债千两以上的,想哭都没地方哭去。好在提督大人收了罚银便兑现承诺,将他们从牢中放出安置在城中客栈,却是不许出城,等天亮之后才能回去。提督大人也没有食言,各官职事并不剥夺,这让官员们安下心来,只要还能做官,今日的损失便总能想办法补上,不致就此绝了生路。

    天亮之后,倒霉的官员们准备搭乘马车回去,却发现城门并没有开。官员们以为提督大人改了主意,一个个都是慌了手脚,共推南雄周知府往提督大人那打探下,给个确信,免得大伙担惊受怕。周知府在去提督府的半路上,却突然被一声炮响惊到,吓的从马上摔了个“狗吃屎”。人还没爬起,耳畔炮声、铳声就跟打雷般响个不停,吓得周知府脑中只一个念头:莫不是太平寇杀来了?!

    突然响起的炮声和铳声让全城百姓也是人人大惊,大人小孩全吓得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这炮声、铳声只响了半个时辰,断断续续的,城头和城外不时还有喊杀声,想是战事激烈的很。

    直到中午,炮声和喊杀声终是停了下来,城中绅民暗松口气,想来太平寇是被提督大人击退了,要不然怎么没动静了的。不一会,外面大街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大队官兵经过。有胆大的趴在门缝偷偷往外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傻眼了——外面大街上行进的哪是什么大清兵,而是一队队身着红色军服的太平寇!

    太平寇进城了!

    几乎是瞬间,韶州城中绅民都知道了这个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消息,那天杀的太平寇竟然打进城来了!

    提督大人哪去了?

    但凡有些见识的这会都不禁想到勇猛无比,打得太平寇鬼哭狼嚎,不敢北犯一步的当世活张飞,大清皇帝无比信重的提督大人怎的这次挡不住太平寇了。百姓们还罢了,士绅官员们如丧父纰,太平寇破了城,这意味着他们这些大清的官可都要倒血霉了。

    然而,又一件惊人的事情被官员士绅们发现,那就是进城来的太平寇似乎对韶州无比熟悉,他们能够准确的从城门开到城中各处要津,占据府县衙门,甚至连军营在哪都摸得清清楚楚。更让他们大跌眼界的是,城中的军营里竟是空无一人。大清兵吓跑了这可以理解,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军营里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粮仓里也堆满了粮食,士兵睡觉的大通铺上也是铺好席子,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营帐外的大水缸里也是倒满了水,一切就好像早就准备好。更叫人咬牙切齿的是,那替太平寇引路的不是提督大人手下的精兵是什么!

    明白了,统统明白了!

    那太平寇不是打进城中,而是被放进城中的!

    惊人的真相很快被发现。

    唐三水个王八蛋投了太平寇!

    那混蛋昨儿晚上还狠狠敲了我们一笔银子!

    当官的愤怒了,士绅们也跺脚大骂,他们很愤怒,离奇的愤怒:你唐三水投太平寇不打紧,可你不能不带着我们一起投啊!

    .........

    正领着重金养出来的3000精兵行进在前往赣州官道路上的唐三水得意洋洋,他不能不得意,原本只是想将韶州和南雄的那帮清官一锅端掉,将两府完完整整的交给秀才,赚上一笔小钱。不想却有横财突至,一夜之间竟是叫他弄了三十多万两银子,真是人要发达,神仙都挡不住啊。

    这些银子可是那帮官员士绅自愿给我的,可不是我纵兵抢的,秀才可不能拿这事说我背信弃义。我唐三水又不是真视金银为粪土的人,打拼这么多年下来,别人不了解,你秀才还了解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送上门的银子我要是不要,要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不时有快马从后飞奔而来,将太平军入城接收相关事宜通报唐三水,待听说太平军入城后对于提督府秋毫无犯后,唐三水笑着对宋钱和贾大说道:“我都说齐王殿下乃当世最讲信义之人,与他做买卖就是放一万个心,你们偏还担心,怎么样,齐王殿下看上你们的小钱了?告诉你们,他不但不会要你们的小钱,等会还得照单结帐,往提督府送钱呢。”

    “都是托大人的福,卑职们才能有今日。”

    贾大和宋钱嘿嘿傻乐,四年前他们俩不过是大头兵,眼下一个副将、一个参将,赚的银子也有好几万两了,玩过的漂亮女人也多了去,人生如此,还有何所求的。

    “不是托我的福,是托齐王殿下的福,这一点你们可要弄清楚,万不能混了。”

    唐三水纠正部下们的口误,喝水不忘挖井人,他能有今天,可都是托秀才的福,知恩要图报啊。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卑职明白,咱们是托齐王殿下的福,嘿嘿...”

    贾大和宋钱不迭点头,秦大诚也是呵呵笑着,从前捞的那些不算,昨夜那三十多万两银子里就有一万两是他的,如今钱弄到了,城也交出去了,银子放在太平军那就跟放在自家一样,没啥好担心的。现在就看他们能不能再接再励,将赣州献给齐王殿下,作为祝贺他老人家北伐的大礼。

    “他娘的,叫他们装的像点,咱们好歹是败兵,咱看着跟得胜了似的!”

    瞅着部下们一个个士气高涨,昂首阔步的样子,唐三水笑骂了两句。于是一声令下,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立时变得凌散,旗帜也倒了,看着立时就像是一支亡命逃奔的队伍了。

    “这才对嘛,败兵就应该有个败兵的样子,要不然这么大摇大摆过去,苏弘祖那家伙能信咱们?”唐三水口中的苏弘祖指的是南赣巡抚,这人是汉军正红旗人,对鞑子可是忠心的很。想要拿下赣州,这人便一定要除去。

    “赣州可比南雄、韶州值钱,齐王价码开的很高,能不能把这单子做成,可全看你们了!”

    唐三水意气风发,拿鞭一指赣州方向,眼中满是渴望。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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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 伪清顺治十一年,广东新会汉人周士相:“我汉家男儿绝不为奴!”汉儿不为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儿不为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