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大丈夫当战劲敌!
稳住降将后,罗托即下令全军向庆远进逼。
此时罗托手下除了有四千多满蒙骑兵外,还有原隶定南藩、由线国安指挥的一千余汉军骑兵,使得骑兵总数达到六千人。步兵方面有左标提督李本深所率的九千绿营兵,这些营兵为北直隶及宣大兵,军官多为明宣大边军出身。
右标提督张勇所部只2500余兵,但论精锐,却比李本深所部更勇,概其原因便是张勇所部营兵乃陕甘固原兵。固原为明朝九边之一,常年与蒙古人作战,故士兵之精比之宣大更甚。清军入贵州之役,便屡屡是这张勇率部冲杀在最前头,所立功劳不比李本深差。清军中有一说法,陕甘兵为绿营战力最强者,这一点在诸多战场都得到了印证。罗托奉多尼命令北上时,便向多尼求来了张勇,盼的就是张勇麾下这些陕甘绿营兵能够替他立下大功。
南下清军有四员将领是陕甘绿营出身,另三人分别是洪承畴帐下督标副将赵良栋、右标游击王进宝、左标游击孙思克。现除了张勇外,另三人都在云南洪承畴帐下听用,并未随军前来。
线国安在河池收拢了五千多败兵,加上广西巡抚陈维新从都匀带来的四千兵,罗托手中的可用军力将近三万人,另有随军民夫数千,多是贵州壮丁。
五月十七,清军前锋正蓝旗骑兵的旗帜出现在庆远府城以西的宜阳驿上空。而同时,清军也发现了太平军打出的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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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托没有想到太平军并没有凭城据守,而是全军尽出,摆出架势要与他在宜阳驿决战。
太平军广西野战军团都指挥使于世忠早就决心全歼盘踞在河池的罗托部,原本他准备等尚在路途上的一批颗粒火药到后再如庆远一样爆开河池城墙,清军却突然全军而出向庆远进逼,这让于世忠感到有些惊讶,但未及多想,便传下将令,命广西野战军团所属四镇兵全部向庆远集结。
于世忠将战场选在了宽阔的宜阳驿,这是个让太平军无法获得地利的战场,甚至还有利于清军的骑兵冲阵。军团所属各镇对于都指挥将战场选在对清军有利的宜阳驿都有质疑,于世忠却是力排众议,坚持就在宜阳驿和清军决战。
于世忠向大帅周士相许下军令状,七天后必向广东报捷,更要将罗托和线国安的人头送上,所以这一仗他不单是要击败清军这么简单,而是要全歼他们。因此于世忠必须要让罗托对战场放心,放心到他将所有兵力全投上来,唯有如此,才能于野战一举溃敌,收取全功,而不是如庆远一战般让线国安和数千清军逃走。
这是个大胆的战役部署。太平军成立以来,还从未有过与数万清军进行野战的先例。潮惠大战更多打的是防线之战,与其说济度是败在太平军手中,不如说他是败在饥饿手中。唯一两场和清军大规模野战并取得胜利的就是神湾之战和宋家窝楼一战。但神湾之战也好,宋家窝楼一仗也好,都不是单纯的野战,太平军能够获胜都离不开地利因素。若没有神湾的泥沼令得满州骑兵难以活动,那一仗胜负难说。而宋家窝楼一战,明清双方事先都没有料到对方的存在,凭着夜色掩护和伏于山上的第五镇丙旅的出奇不意,太平军方能一举歼敌。
更重要的是神湾也好,宋家窝楼也好,清军的兵力最多也不过万人,而这一次罗托部有近三万兵马,内中更有六千骑兵。这实力并不比从潮州一路深入的济度差。为此,各镇将难免有疑虑,第四镇将王有喜和第十三镇的镇将尚可远、第十四镇的镇将耿仲德都向于世忠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于世忠却极自信的告诉他们,太平军定能一举溃敌。并且,于世忠向他们强调“我们是广西野战军团,如果不能野战,我们算什么军团。这一仗,便是要叫清军知道,我们太平军是能野战的!”
于世忠要在宜阳驿和清军野战分高下得到了两个将领的支持,一是铁人卫的统帅瞎子李,另一个则是统领2000骑兵调归广西野战军团指挥的“马鹞子”王.辅臣。
瞎子嚷嚷的是叫他们看看瞎爷的厉害,马鹞子依仗的除了自己的马上本领,更是其手下的2000蒙古骑兵。现在这二人一个领着800铁人卫坐在地上静静等侯,一个则是在马上取出酒囊同他身边的几个满蒙将领喝着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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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阳驿出现大量明军的情报很快就送到罗托手中,罗托和线国安、阿尔津他们先是一怔,旋即却是大喜。要是太平军据庆远坚守,清军想要速战成功还是颇有些困难,现下对方却出城来野战,这不是弃长扬短吗,难道这帮太平寇不知道大清这一次来了几千满蒙骑兵么!
一道道将令发出后,罗托带着线国安和阿尔津他们赶到了宜阳驿,望着眼前宽阔的战场,罗托脸上露出笑容,线国安也是松了口气,阿尔津更是放声大笑起来。
随后赶到的左标提督李本深和右标提督张勇他们也发出了太平军将领似乎不知兵的感慨,真不知先前线国安为何败的那么惨。
“呜呜”的号声响起,一队队的满蒙汉骑兵从不同方向冲出奔向宜阳驿。罗托给骑兵的命令是从两翼包抄,将太平军围起来。
对面的太平军指挥于世忠希望罗托不留后手,罗托果然也没有留后手,他对胜利的渴望比于世忠还要强烈。
六千骑兵尽数派出后,罗托以左标提督李本深部出阵对付太平军的中军,右标提督张勇并广西巡抚陈维新部对付太平军的右翼,线国安部则对付太平军的左翼。
两万八千多清军分成几个大阵在不停的号角声中向着宜阳驿的太平军推进,只待从两翼包抄的骑兵将太平军合围,清军便要将太平军杀个人仰马翻。
大量清军骑兵从两翼过来后,于世忠挥旗传令左翼的第四镇、右翼的第十三镇拉长战线,使清军骑兵也被迫随之拉长战线。紧接着将旗再次打出,中军的第五镇和第十五镇摆出战斗队形向前方踏进。
旗帜攒动,灰尘四起。宜阳驿金戈铁马,大战一触即发。
罗托皱眉,他发现太平军的兵力似乎不比他少,且对方的后阵之中也有骑兵。
难怪贼寇敢在此地与我野战,原是有所依仗,罗托心道。
伊尔德看了片刻,提醒罗托道:“大将军,敌军两翼在拉长!”
罗托点了点头,传令骑兵不必理会太平军,直接向他们两翼发起进攻,务必要将太平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两翼。又令李本深准备,一旦太平军有从中军抽军回防两翼动作,立时就要趁势杀上去。右翼和左翼清军也同时接到了大将军令,张勇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太平军阵形,突然就有一股豪气自心中油然而发。
大丈夫就当战劲敌!(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六章 铁甲重装步兵
张勇豪情大发之时,对面太平军阵中,于世忠的目光也投向了他的陕甘绿营。
“张勇、赵良栋?”
于世忠有些困惑,这二人于清军之中名不经见传,何以大帅会特意将这二人姓名写于纸上交给自己?又言若能生擒便擒,若不能生擒必杀之,万不能让这二人逃出。
周士相的郑重交待让于世忠格外上心,战前便召降将打探这张勇和赵良栋的底细,结果知之甚少,这让于世忠越发不解,两无名小卒怎的就比罗托和线国安让大帅更加看重。
事实上,周士相对张勇和赵良栋的看重有些过前,他二人于清廷真有大用时却是十多年后的“三藩之乱”。现在,二将在清军之中无足轻重,至于那河西四汉将的另两个王进宝和孙思克,更可用无名小卒相称。换言之,张勇、赵良栋、孙思克、王进宝这四人大放光彩的舞台还未到来。
赵良栋是个大胡子,张勇能带兵,是周士相从后世某小说家书中所看,那时只觉这二人是大英雄,现在却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站在满州人的角度看,张勇、赵良栋确是清廷英雄,可站在汉人角度看,这些人却是地地道道的数典忘祖之辈,地地道道的汉奸刽子手!至于那小说家,士相亦认为其心可诛。
然而,即便如此,周士相还是准备招纳张勇等人,想让这些为清廷效力的汉将能为己效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反正来归,过往作为一概不究是周士相对于降官降将的一惯态度。明清易鼎,时事所迫,有些人的作为实在是无法苛责太多。如李成栋、王得仁之辈,未反正前替清军卖命,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然反正之后亦不失汉家英雄。
张勇在罗托军中,那赵良栋却是不在。于世忠拿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张勇的陕甘绿营,渐渐,神色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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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托重新调整部署后,负责包抄太平军两翼的清军骑兵猛的掉头,汇集至一处,开始急速向太平军的防线发起冲击。位于太平军后阵的马鹞子有些急不可耐,他迟迟等不到军团都指挥的出兵命令,只能眼看着那些清军骑兵呼啸杀向己方步兵阵列。
数千骑兵冲阵,如万马奔腾,造成的声势惊天动地,马蹄声只踏的大地为之颤抖。太平军左右两翼分别是王有喜的第四镇和和尚可远的第十三镇,前者是老四镇,但在柳州一战中两个旅却曾遭线国安重创,后者是新建的广西狼兵镇,从未上过战场。数千清军骑兵的大举冲阵,对这两镇将士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果然,在清军骑兵的猛烈冲击下,第四镇和第十三镇有些支撑不住,迅速后退然后向两边逃去。
战场上满是厮杀的敌我两军,数万人汇集一处厮杀,令得观战的罗托一时也无法看清战场上到底发生什么,但他看到太平军左右两翼的旗帜都在向后方撤退,心中立时大喜,知道骑兵这是得手了。
罗托将千里镜从太平军两翼移向中军将旗,他很期待那面将旗倒下。但他很快发现,骑兵的得手似乎不是好事。
一举冲破左右两翼太平军单薄的防线后,正要趁势突进扩大缺口,获取更大战果的清军骑兵却发现,那些被他们击破的太平军并不是崩溃后退,而是有组织的向两侧退去。随着太平军的退去,清军骑兵看到前方太平军推出了一门门火炮。
左右两翼同时推出近七十余门火炮,内中有一半是可以用来发射散弹的虎蹲炮,其中很多还是线国安遗弃在小北山上的。这些火炮早就填装好弹药,清军骑兵冲过太平军的防线后,于世忠的令旗便挥动了。
“开炮!”
炮兵在军官的喝令下点燃了火绳子,于是,数十门火炮怒吼起来。轰隆隆的炮声中,上百名清军骑兵同时应声落马,这让后面的清军骑兵阵列为之一滞。紧接着又是数轮炮击,越来越多的清军骑兵中炮倒在阵前。清军阵列也是大乱,太平军阵前人仰马翻,嘶声一片。
于世忠手中的红色三角令旗再次挥出,一直带着部下坐在地上的瞎子李看到了将旗下传令兵摇弋的大旗。
“披甲!”
瞎子李激动的大吼起来,八百铁人卫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在辅兵的帮助下麻利的披上铁甲。
“杀!”
瞎子李大叫一声,当先踏步,扛着他那柄大铁锤向着清军冲杀而去。按着战前于世忠的吩咐,瞎子李带着铁人卫直扑攻向右翼的清军骑兵,那是因为右翼是新编的狼兵镇,该镇缺少火器,无法有效克制清军骑兵。而左翼的第四镇火器众多,面临的危险要比十三镇少的多。
指挥十三镇对敌的尚可远看到瞎子李的铁人卫出动,心下顿时大动。让他安心的不是那些重甲精兵,而是瞎子李。
被火炮阻滞了的清军骑兵发现了对面太平军阵中开出一支浑身穿戴铁甲的兵马向他们杀来。大小将校齐声呼唤,迅速调整队列,踏着前面的同伴尸体向着那支铁甲兵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满州八旗兵挥舞长刀,笔直挺着骑枪直向那铁甲兵冲去。战马奔的越来越快,不时有清兵从马上被铳子、箭枝、炮子打中坠落,但更多的清兵却呼啸着冲到了铁人卫近前,瞬间,清军的骑枪便狠狠向那些铁甲兵身上捅去。
骑枪接触铁甲那刻,战场上响起噼里啪啦的折断声,马上的清兵愕然的发现他们手中尖锐的枪头不但没能刺入太平军的铁甲,反倒纷纷在其上折断枪杆。而铁人卫被清军利用马力的骑枪一撞,也有很多人往后摔去,甚至不少人被撞得两脚腾空,然后和身上沉重的盔甲一起飞离地面,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沉声。一些铁人卫再也无法从地上爬起,一些爬起来的也是猛然一口鲜血喷出,却是内脏都被清军的骑枪捅伤。
瞎子李没有被撞飞,而是一锤砸在了当面一名清兵的战马前胸。锤落锤起,战马已是鲜血喷出,马上骑士更是一头载倒,不及爬起,就被瞎子李狠狠一锤连他身上的盔甲都给砸凹了下去。
数十名铁人卫被清军撞飞,但阵形却没有松动。倒下的铁人卫空出的位置被后面的同伴补上,结结实实的堵住在了清军骑兵面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周士相拿肉养出来的铁人卫没有让他失望,也没有让瞎子李失望,如潮惠大战般,铁人卫再次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友军,他们不是酒囊饭袋!
清军的冲锋速度被完全迟滞,铁人卫本就是铁甲重装步兵,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勇敢让当面人数多的多的清军骑兵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于世忠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下意识的再次挥动手中的将旗。于是十三镇的狼兵们嘶吼着向停滞的清军骑兵冲了上去。
“撤,撤!”
阿尔津大声叫下令后退,除却前头的百十个来不及撤下的清兵被铁人卫斩杀当场,其余骑兵迅速掉转马头向后退去,沿着第十三镇狼兵的长矛丛林快速向后撤退。不断有清兵被长矛捅落,被铳子打翻。时间眨眼而过,刚才还如惊涛拍岸的八旗骑兵又如退潮般迅速脱离和太平军的白接触。
“他娘的,跑的倒快!”
瞎子李扫了一眼四周倒地的部下,有些心疼,也有些遗憾。(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七章 游射 僵持 全军
右翼进攻受阻的清军骑兵并没有就此退去,而是在脱离太平军炮火杀伤距离后改以小队在阵外用弓箭吊射太平军。有骑术好的满蒙骑兵则是凭借超高的马术忽而冲上射上一箭,忽而打马遥遥跑开,旋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令得多是持长矛的狼兵无可奈何。
于世忠冷哼一声,鞑子的骑射他见的多了。挥旗命令右翼炮兵将火炮前移,迫使清军骑兵再度远去,但随后远去的清军骑兵又吊了上来,如狼群一样围住第十三镇,不时趁虚而入发起一波凶猛的攻击。
太平军炮兵疲于应对,好不容易将炮推上前,清军见势不妙就跑,抽冷空又杀过来,几次使得炮兵无法调整炮口发射。清军的这种类似游击的战术令首次上战场的第十三镇狼兵有些混乱。
尚可远是尚可喜的堂弟,当年随尚可喜投敌之后参与过清对明朝的很多战事,因此对于满州八旗这种缠人的战术颇为熟悉。但一时却也没有好的办法对付清军。想要破解满八旗的打法,必须拥有一支足够驱赶对方的骑兵,如果没有,拥有一支能够压制对方弓箭的火铳兵也行。显然,尚可远手里没有骑兵,也没有一支精锐的火铳兵。马鹞子王.辅臣的骑兵一直按着不动,这是于世忠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候他不会动用。而配备火器最多的第五镇现在位于中军,保护着大军的正面,轻易不能抽出。
太平军的披甲率现在还很低,广东军服厂现在只能勉强供应老四镇新式军服,其他各镇多是原先明军的军服,甚至有许多还是清兵的穿戴。而清军之中,尤其是绿营兵的披甲率更低。清军绿营多数是由原明军改编,而这些明军将领百年以来一直沿续着一个陋习,即将钱粮资源重点用在亲信家丁身上,而对于普通士卒根本不重视,只将他们视为炮灰。所以这些明军投降清军改编为绿营兵后,其实仍和为明军时一样没有什么区别,而当他们成了太平军,同样也没有什么不同。
周士相不是不想为太平军各镇都配备好装备,然而广东资源有限,佛山铁厂的产量不足以打造这么多盔甲出来,因此只能重点往能战的几镇倾斜。新建的数镇兵,几乎一半都是由绿营兵改编而来,所以除了能够吃的饱一点,在装备上和清军没有什么不同。即便周士相禁止各镇将领打造私兵,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也没法根本改变披甲率低的情况。
那些甚至连军服帽子都和清军一样的士兵为了区别自己,要么在胳膊上绑上红布,要么在头上的帽子缠一圈红条。第十三镇招募的都是广西壮人,武器军服基本上缴获清军装备,所以全镇能够披甲的士兵不到千人,故而面对清军的这种游击射箭战术,狼兵伤亡颇大。
炮兵将火炮又一次前移逼退清军后,尚可远咬牙便要组织所部乙、丙二旅追杀清军,想让清军不敢再毫无顾忌的游击第十三镇。于世忠却传来将令,命尚可远不得追击。
尚可远无奈,只能尽量收拢队形,命披甲率较高的甲旅位于一线,又将军中不多的铳手、箭手组织起来向来犯清军发起还击。
半柱香后,瞎子李再次带领铁人卫迟滞了一股冲进来的清军骑兵,如先前一样,付出百余人伤亡后,这股清军见占不到便宜便再次掉头退去。
于世忠不准尚可远出击的原因在于清军骑兵一次次反复冲击第十三镇的防线,如果防线断裂,清军骑兵就会从缺口一涌而入,撕裂十三镇的防线,导致右翼崩溃。而右翼作为最弱的一翼,在于世忠的战役部署中承担的不是杀敌,而是巩固和保护中军任务。因此尚可远只要将阵线稳住,哪怕伤亡惨重都是值得的。并且,右翼的存在间接牵制了清军大量骑兵,使得他们骑兵的力量被削弱。而尚可远若是选择反击,很可能被退却的清军骑兵反杀。追击不同防守,失去整齐防线保护,队形散乱的步兵根本无法应对有组织骑兵的冲击。一旦右翼被清军骑兵冲垮,那便直接影响到了左翼和中军,甚至有可能令这次会战以失败告终。
铁人卫全身负铁甲,即便军士都是人高马大,也难以长时间战斗。故而于世忠让瞎子李领铁人卫退到后阵暂时休整。
右翼第十镇完全被动,疲于应对清军骑兵的骚扰攻击,左翼第四镇却在初期失利之后渐渐依靠火器稳住阵脚,并大量杀伤清军骑兵。
于世忠站在一辆大车之上居高临下指挥战事,罗托同样也在一处土坡立在马上观察战场动态。不过罗托却没有在一线的于世忠观察的仔细,他只知道负责包抄太平军右翼的固山额真阿尔津正在反复冲击太平军的阵线,并不知具体战况如何。左翼那边,负责指挥清军的是定南藩下的汉军都统王胜,此人是线国安的亲信将领,柳州一战表现出色,故而很被线国安看重,亲自向罗托推荐他为左翼的统领。
王胜统带的是一千多汉军骑兵和同等数量的蒙古兵,右翼阿尔津打得当面太平军疲于应对,他却几次面临被当面太平军反包围的危险。虽然屡屡化险为夷,并且还杀伤了不少太平军,但是王胜这边却是迟迟不能打开局面。随着时间逝去,渐渐的汉军骑兵不由自主想到了柳州之战和庆远之战,士气有些低迷。蒙古兵那边一开始个个卖命,现在却个个有些畏缩了。对于难啃的硬骨头,蒙古兵们向来不愿去碰,他们想着让汉军去啃硬骨头,汉军那边同样也不愿意。
左右两翼迟迟不能取得大的突破,步兵中军李本深那边寻不到战机,张勇和线国安他们也不敢轻易涌上。罗托有些不耐,于是命戈什哈擂鼓,鼓响三通,阿尔津和王胜等骑兵将领不敢不用命,纷纷组织冲击。步军那边也不再迟疑,李本深命令全军向太平军中军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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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怎么会是他
清军步兵动了后,于世忠连连挥动将旗。
急促鼓声中,中军第五镇和第十四镇随之而动。清军向前,太平军亦是向前,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全线开始交战。
最先和太平军交手的是李本深部,这些北直隶和宣大来的清兵一头撞上了曾让全节吃了大亏的太平军第五镇。
第五镇最能打的丙旅被于世忠摆在了最前线,拿着狼宪、盾牌、火铳、长刀的丙旅士兵组成一个个“鸳鸯阵”,一下就将清军顶住。当面清兵够不着对手,打不着对手,却只能被对手用长兵器狼宪扫倒,立时全体发慌,不知如何应对。
李本深见势不妙,调集亲卫领着两营兵从相对较弱的第五镇乙旅突进去,试图先击溃对方的弱军,再合围那支能打的太平军。
铳子声、喊杀声不断响起,战场上空黑烟弥漫,明清双方互相搏杀,但是李本深认为较弱的那支太平军没有出现他盼望的一触即溃。乙旅咬牙硬顶着,残酷的军令使得士兵哪怕害怕,也不敢往后方退却。那样,他们很可能会害死他们的亲人,同时他们也不可能有机会逃跑,因为他们身边的战友在专注杀敌的同时,也在相互监视着同伴。如果有人敢跑,他们第一时间就会被天天相伴的同袍砍于刀下。
于世忠担任军团都指挥使后,将原用于丙旅的戚家军法扩大到了第五镇全镇,此举令第五镇上下人人寒颤,但也越发让他们勇于战斗。于世忠也不是一昧用酷法治军,杀敌的战功和赏赐也被他抬高许多,令得士兵们对于获取战功更为渴望。
另一方面,大小安军使们对于安军工作也越来越熟练,每日训练下来,安军使们总会第一时间发现并找到那些稍有怨言的士兵,对他们展开思想工作。而从军帅府下发的安军工作小册子更让安军使的工作如鱼得水。降将这一块有集体训练班,降兵这一块则有各种诉苦大会,满清入关以来的一桩桩针对汉人的灭绝人性屠杀被安军使们反复向士兵告知,从自身在清军中的遭遇、家乡苦难、亲人命运乃至成为满清治下奴民后子孙面临的一切,都是安军使们的宣传重点。
当日,小北山上,太平军第四镇甲旅全旅覆没,却无一兵一卒向柳州逃去,堪称甲申以来之奇迹。甲旅的事迹如今在广东已是家喻户晓,吴麻子更成了太平军的英雄,与战死在神湾的秦智生一样成了武备讲习所每一个新学员入堂之前必须祭拜的英灵,也成了每一个太平军人所必须崇拜的对象。第四镇甲旅坚守小北山不退,也越发坚定了周士相对于安军使的重视。各野战军团安军使几乎全员配备,第五镇这里也是一个不落,乙旅的表现便是安军工作到位的证明。换在从前,他们可没法这么坚持。
清军左翼张勇部和右翼的线国安部也冲了上来,张勇配合汉军都统王胜部的骑兵对第四镇展开了绞杀。线国安也全线压上,打得尚可远连连后退。张勇部以陕甘绿营为主,战斗力强悍,第四镇已在清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下伤亡惨重,再被陕甘绿营冲击,立时情势危急。
王有喜告急,尚可远告急,于世忠依旧不动中军。
马鹞子王.辅臣派人来请战,于世忠不允。
瞎子李请战,于世忠同样不允。
随着于世忠的令旗挥动,中军的第十四镇从第五镇后边左侧冲出,七千多狼兵的奋勇冲杀,一下将清军李本深部和张勇部的结合部打穿,使得李本深部失去了左翼支点。张勇也是措手不有,原本是和骑兵围杀太平军,现在反而被太平军反包围。
战事仍在持续,在罗托的督战下,清军各部奋勇冲击太平军阵线,太平军这边也在顽强抵抗着。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除了某一方面被重创,否则战事将持续很长时间。这一点,于世忠清楚,罗托也清楚。
罗托有些急,但面上还是乐观的,因为战事总体是有利于清军的。至少,清军现在是在进攻,太平军则是在防守。作为攻势一方,清军有更多的主动。
全节、周国定、陆三香等降将一直呆在于世忠的将旗下,脸上神情各有不同,但无一心里不在忐忑。
全节几次拿眼偷偷去瞧于世忠,却发现这个太平军的大将脸上就如个死人般,没有任何神情。有的只是目光中的深遂和毅然。
周国定和陆三香现在都被授予了旅校职务,不过却没有实权,因为他们的训练班还没结束。全节这边,周士相在柳州时已经拍板不计较他的过往“战争罪”,要他戴罪立功,许训练班结束后给予副镇之职。于世忠将这干降将带来,只是要让他们看看不可一世的满州兵是如何大败,这对他们彻底投效太平军有极大好处。
战事打成僵持,甚至不利,但于世忠仍有信心。
无声无息的立在那,静静观察着战场。终于,于世忠手中的令旗再一次猛的挥手,下面侯着的传令兵立时快马奔出。大军后阵,马鹞子王.辅臣将酒囊甩落于地,跃身上马,从亲卫手中接过他那杆长枪,猛的一抽马鞭向前冲去。
“杀!”
2000满蒙骑兵紧随于后,人人面色醺红。
王.辅臣一马当先,黄马白袍,手中长枪染血,看着如同那演义小说中的常山赵子龙般。
清军发现了王.辅臣所领的骑兵,罗托也发现了。
相对清军而言,太平军的骑兵不过三分之一数,因此虽然知道太平军后阵藏有一支骑兵,可罗托并没有将这支骑兵放在心上。他认为等清军冲散太平军中军,将太平军左右两翼彻底包围后,这支骑兵不过是案板上一块鱼任由宰割。然而当马鹞子一马当先冲出后,他身边的固山额真伊尔德却吃惊的叫了起来:“马鹞子!是马鹞子!”
“马鹞子?!”
罗托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他!
张勇也叫了起来,他认出了王.辅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辅臣竟然会投了太平军!(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天下再无人不识
马鹞子之名十年前就响彻北方,而因其勇武,北京的满州人都以识得王.辅臣为荣。只不过时过境迁,当年马鹞子在大同城下的勇猛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汉军都统王胜便是这个不记得的人,而那帮蒙八旗的将校更是不识得什么马鹞子,他们见一个骑着丑陋黄马、披着白袍的南人将领领兵杀来,心下都是大笑。
南人的骑兵?当真是笑话!
蒙古参领达日阿赤狞笑着带着所部几百蒙古子弟迎了上去,在他看来,汉人就算有骑兵,也是北方的稍稍能看些,何曾听过南人也擅骑战了。既然这帮南人不怕死,那便成全他们好了,也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是骑兵。不过很快,达日阿赤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惊奇的发现冲杀过来的南人骑兵好像不是什么南人,而是和他一样的蒙古人,甚至还有满州人!
长生天,这怎么回事!
达日阿赤糊涂了,跟他迎上去的那帮蒙古兵也糊涂了。
汉军都统王胜也听到了冲过来的太平军骑兵口中呼喝的满州话和蒙古话,那一刻,他和他的部下们都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明军,而对面来的才是大清兵,且不是一般的大清兵,而是大清的满蒙大兵!
潮惠一战,蒙古额真苏日勒领着四千多蒙古兵向太平军投降。对于这些归降蒙古兵,周士相放手大用,但却在军中强制教习他们学汉字,说汉话,也用汉名,军中号令也都用汉令,可真到战场厮杀,满州人也好,蒙古人也好,都是会习惯的用自己的母语。于是,耳畔传来的满蒙语言,让清军有了错觉。
达日阿赤的困惑没人能给他解答,在他发怔时,马鹞子王.辅臣已冲至跟前,身后的满蒙骑兵或是直起身子尽力后缩,将手中的长枪长矛笔直向清军骑兵扎去,或是猛的松弦,将利箭射向他们的同胞。
达日阿赤骇然发现,冲他而来的那黄马白袍的汉将表情十分的可怕,他两眼瞪得大大,眼角看起来好像都要喷血般。那看人的表情更是如看死人般,达日阿赤心下惶恐,下意识的想要扭转马头逃避这汉将的目光。但见一团人影冲来,旋即长枪飞至,自己的咽喉已然开口。
一剌一拔间,马鹞子已飞马而过,再也不理捂着咽喉发出难听声响的达日阿赤,只见长枪狠狠抽在了一个傻傻的蒙古兵胸前,“扑通”一声,那蒙古兵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人在空中,就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惨叫。反手又是一抽,又是一个蒙古兵被扫落于地。
“拦住他,拦住他!”
回过神来的蒙古兵顾不得参领达日阿赤的死,十几个悍勇之士纵马挡在王.辅臣前面。他们身上都是披甲,可在马鹞子面前却如赤身一般。王.辅臣长枪一送,顿时洞穿一个蒙古兵的胸腹之间,接着左手长剑挥出,一道血泉喷天而出,又是一名蒙古兵被直接削去了脑袋。十来个蒙古悍勇之士竟是拦不住王.辅臣,反叫他连杀三人。
蒙古兵骇然之时,头顶之上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嗖嗖”羽箭声中,数十蒙古兵中箭落马,余下的混成一团,哪有刚才去杀南人骑兵的勇气和声势。混乱中,冲上来的大队太平军骑兵如铁锤一般撞上了他们,矛断声中,又是数十蒙古兵应声落马。
王.辅臣长枪横扫,从一堆蒙古兵中杀出一条道来,数十亲卫骑兵于他之后将这通道越打越宽,越来越多的太平军随之涌进。本来蒙古兵就只数百,来的太平军却有两千,首领达日阿赤又被枪挑,这会哪还能有还手之力。蹄声呼啸之间,这数百蒙古兵只剩数十人还于马上,呆头呆脑的看着四周遍地的尸首。无主的战马四处跑着,跑了一会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似想寻找昔日的主人,可视野之中却再无主人可寻。
太平军的骑兵这么强?!那贼将又是谁!
汉军都统王胜骇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手下那帮定南藩下汉军骑兵更是难以置信。另一边的蒙古将领和克却因达日阿赤的死而血性大发,他那如一张大饼般的圆脸满是通红,嘶吼着举着他的马刀冲向了已杀奔而来的马鹞子。
王.辅臣枪跳清军将佐,心中好不得意,又看一清军将佐来找死,也不多言,把枪一提,拍马便上。两人靠近时几乎同时大吼一声,一枪一刀同时交错,再看时刀已被挑翻。
和克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在马上任由座骑惯性的带着他向前奔出。和克怎么也不敢再回头,因为他的后背正冒着寒气,他能感受到后方似乎有死神在等着他。可是前方却让他更加绝望,上千太平军的骑兵正冲他这边奔腾而来。
和克面露绝望,紧闭双眼,他已知道自己的下场。但他现在却更想知道,为何满蒙子弟会替南人卖命!
消灭了达日阿赤部的太平军骑兵越战越勇,这些战前豪饮的蒙古汉子可没有什么对同胞手下留情的概念,反而是倍加凶狠。
和克于阵前,穷途末路,感到敌兵就要接近时,他却猛的睁开双眼,那架势,倒也颇有几分英雄样。只可惜,他这英雄生涯太短暂,短暂到只是眨眼间。铁蹄踏过,和克的肉身已成烂泥,倒是双手却是出奇的保持完整,如同鸡爪般卷缩着死死扣在泥中。
清军丧了胆气,蒙古兵们无人再敢冲上前去阻挡,纷纷打马往后跑。他们一跑,汉军骑兵更是跟着跑,只将后背空荡荡的露在太平军骑兵眼前。慌不择路的清军骑兵到处飞奔,甚至一些人直接往张勇部的绿营跑去。
张勇头皮发麻,他知马鹞子王.辅臣厉害,却不想这家伙竟是厉害到这种程度。难怪皇帝会派他护卫洪经略,又难怪洪经略将他视若宝贝,对他信重有加,可王.辅臣怎的就投了敌!
张勇想不明白,也没法去想,他现在可是有大麻烦了——那帮败下来的骑兵直接冲他的大阵来了。
清军骑兵败退,太平军骑兵自然不会容他们就此退走,一队队骑兵分成许多线条紧追清军不放。一个个清军骑兵被追上来的太平军骑兵砍倒,他们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一些倒霉的躲避不及的绿营兵竟也被砸中。
自家骑兵冲击自家阵列,又引来了太平寇的骑兵,霎那间,张勇部绿营兵一阵惊呼,纷纷退开,阵列大乱。王有喜见状大喜,忙率第四镇趁势冲上,鼓起气力猛冲绿营。
张勇拼命整顿队列,约束各部,可在太平军骑兵和步兵的双重打击下,再加上自家溃退骑兵造成的混乱,张勇就是神仙在世,也不可能立时打出反击将太平军击退,他能稳住阵脚,保存嫡系陕甘绿营已是世上难得良将了。
汉军都统王胜的运气到此结束,他没能像在柳州时那般表现出色,而是倒霉的被自己的部下给撞翻了,等他从地上爬起好不容易重新跃上自己的座骑时,身后却来了一匹黄马。
王.辅臣左手持枪,右手单手就将王胜的尸身擎起,然后重重的扔了出去,尸体落地之时,但听他豪迈一叫:“马鹞子在此,清狗谁敢与我一战!”
王.辅臣这一声大喝,令得当面清军都是恐惧,四下清军更是大哗,那些满州人中知道马鹞子大名的更是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而太平军却是因这一喝而士气大振,人人精神抖擞。
“马....马鹞子....”
罗托低语喃喃,马鹞子的威风让他终于色变。边上的伊尔德也是眉头直跳,经此一创,左翼那边可是完全退了下来。
开战以来从未有过任何神情变化的于世忠此刻亦是微微动容,他对将旗下的全节等降将道:“经此一战,马鹞子之名,天下再无人不知。”(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章 小爷不比马鹞子差
邵九公的老部下、江西绿营出身的王有喜及时把握住马鹞子打出的战机,率部猛攻混乱的张勇部,迫使张勇不得不率部后撤。张勇部的后撤令得分兵牵制他的太平军第十四镇得以腾出更多兵马围攻清中军李本深部。
第十四镇镇将耿仲德和第十三镇的镇将尚可远都是清军藩下出身,二人经历都是相似,从前在各自藩下时也是深被藩主信重,耿仲德更是靖南藩下名符其实的第二人。耿继茂从前和尚可喜一起南下时,每每亲临前线指挥的就是耿仲德。当年潮州大战郝尚久时,靖南藩下实际指挥作战的便是耿仲德。
耿仲德对于战机捕捉的敏锐不下于王有喜,不待军团有指示,他便趁张勇全军后撤之际亲自带着甲旅一下兜住了李本深的后阵。太平军两个镇一前一右将李本深部七八千兵合围当中。此时战局是清军左翼溃退,中军被围,只右翼还占着上风。但右翼清军线国安部的几千兵和满州固山额真阿尔津带领的三千多骑兵却是始终被当面太平军牵制着,看着是占了上风,当面太平军也是伤亡惨重,可线国安和阿尔津要想一举击破太平军防线,造成对手大崩溃却也难。更重要的是第十三镇广西狼兵的顽强支撑,牵制了人数多达万人的清军,若是第十三镇崩溃,那这支包含三千多满蒙骑兵的清军杀到太平军中军后方,于世忠的将旗不倒也得倒了。
罗托手头只有两百多戈什哈亲卫,战斗开始,他便将所有兵马全投了进去,原是想一举击溃太平军,现在战局被扭转,他立时陷入无兵可派的境地。罗托眉头紧皱,没有听从伊尔德的劝告传令退军,而是命继续擂鼓为三军将士打气鼓劲。伊尔德叹了口气,知道宁南将军这是孤注一掷,眼下也只有盼着李本深能够重创太平军了,要不然这仗恐怕真要大败。
一道道催促增援中军的命令送到了线国安和阿尔津手中,战场太大,数万人分布在方圆数里的战场上,战场上发生的变故很难在第一时间被将领掌握,所以左翼张勇和王胜部被太平军骑兵击退的情况,阿尔津和线国安并不知道,他们只是隐约觉得中军那里似乎有变故。但他们也仅仅是猜测这是因为太平军中军有一支十分难缠的兵马缘故。
柳州和庆远两场大战过后,那支打着“戚”字大旗的太平军让线国安可是印象深刻,他不认为李本深能够从对方手中讨到多大便宜。但他也不认为这仗会败,毕竟清军有六千骑兵,满蒙大兵更有四千多,只要两翼得手,只剩中军的太平军如何能挡住这四面八方的合围,任你再是强兵,也终告崩溃。
线国安对于自己负责的右翼战事进展很是欣慰,不但满蒙骑兵表现出色,藩下兵马也是人人敢战,那些降将们也不再如从前般消极避战,虽然看着还是有些不成器,但总归是卖了命的。
线国安满意,阿尔津也是满意的,虽说部下满蒙子弟伤亡不少,但总是压着太平寇在打,比起河池州城下那一仗,大清兵的表现可是强得多。二人相信这番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当面太平军就会被拖垮,不想这会大将军却接连派人催促他们分兵增援李本深的中军,这使得二人都是有些不安。
阿尔津于马上探头向中军那边观望,到处都是移动的旗帜,喊杀声也是震天,粗看并无什么不妥,但仔细再看,却发现李本深部的后面出现了明军的旗帜。
中军被太平寇包围了?
阿尔津心头一跳,那边线国安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同样也是心头一跳。二人同时想道既然太平军能够分兵将李本深围住,又不是从自己这个方向兜出去的,那显然是从左翼过去的,那就是说左翼那边叫太平军给打乱了,要不然他们是不可能从左翼插出去围了李本深的后阵的。
线国安和阿尔津都知这场战事的重要性,于是线国安立即就调了一营兵往中军方向增援,阿尔津那边也拨了一千满州骑兵从线国安部后方迂回去增援李本深。线国安和阿尔津调兵增援李本深之时,李本深部正被太平军第五镇从正中方向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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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对战不适合第五镇丙旅惯用的“鸳鸯阵”战术,且这平坦的地形也不适合这种小型阵法的使用,所以开战之初,第五镇便是以营为编制,以火铳和长矛、狼筅配合杀敌。士兵与士兵之间几乎毫无缝隙,如人墙般平推平进。清军方面同样也是如此,只是李本深的绿营兵没有配备火铳,所以在太平军的火铳打击下损失不少。但双方混战一起时,清军的弓箭也发挥了不小作用,射杀了不少无披甲的太平军士兵。
“小爷,你给长点眼,跑慢些!”
于世忠之子、因宋家窝楼一战积功升至丙旅卫尉的于佑明和普通士兵一样拿着长矛向前方突进。自幼就被教习武艺的于佑明枪法极好,打到现在,死在他矛下的清兵不下六七人。不过许是受了刚才在不远处马鹞子王.辅臣那声大喝的剌激,小将于佑明这会有些急燥,几次为了追杀当面清兵脱离队列,这令得卫中一众刚升为军官的老兵们都是提心吊胆不已。这要是把都指挥的独子给丢了,这仗再如何大胜,他们也没脸去见都指挥啊!
被众老兵喝止,于佑明没恼,反而清醒过来,为自己的冒失有些愧疚,心道父亲于我说过多次,战场之上个人再如何英勇也是无用,想取胜终究是要靠身边的同袍,戚家军讲的是同进同退,令旗一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勇往直前。同样,鸣金声起,眼前便是金山银堆,也要立即后退,眼都不能眨一下。像他刚才那般不顾同袍,不顾部下,冒然突进,已是违了军法,要是叫父亲知道,恐怕少不了一顿板子。
“老哥几个放心,佑明晓得规矩!”
于佑明让军官们放心,也让部下士兵们放心,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一兵,而是统领指挥200多士兵的卫尉百户,他要做的是指挥好自己的部下,而不是如个莽夫般去逞个人之勇。再者,他们是步兵,马鹞子王.辅臣是骑兵,他便是再不服气马鹞子,也不可能凭手中长枪压过对方的威风。
马鹞子王.辅臣可不知军团都指挥的独子很不服他,他一直没歇着,始终率部追杀那些溃逃的清军骑兵,同时配合第四镇的步兵攻击正在后撤的张勇部,有几次王.辅臣都差点直冲到张勇的提督将旗下,几次都是被张勇手下的那些陕甘绿营兵不要命的堵回去。
王.辅臣也是知道陕甘营兵的名头,更知道张勇是个能打的将领,所以在几次冲击不果之后,他一改猛打猛进的战法,而是学着先前清军一样指挥所部骑兵对付张勇,直驱得张勇只能不断率部后撤,根本无法停下来组织反击。王有喜见王.辅臣都没冲下张勇,果断的将进攻矛头对向和张勇一起的广西巡抚陈维新部的营头,捡这个软柿子来捏。广西营兵被太平军打得溃不成军,间接又让张勇收不住阵脚,真是狼狈不堪。渐渐的,连张勇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兵和中军李本深已经相距甚远。
中军忽然有号声传来,王.辅臣转头一看,中军那边有一支清军骑兵从右翼杀了过来。他看了眼后退的张勇部,眉头一挑留下副将领一半兵马继续配合第四镇对付张勇,另一半兵随他赶往中军。
李本深于阵中也是焦头烂额,但看到右翼有兵马来增援,信心再燃。可他很快发现左翼的太平军骑兵也朝他杀了过来,而后阵又被太平军步兵堵着,根本没法调兵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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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有关“鸳鸯阵”的使用有误,已作更改。
再次重申,严禁在书评发表任何过激言论!(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一章 鞑子说我是鞑子
马鹞子率部赶到后没有协助第十四镇从后面攻打李本深,而是直扑增援而来的清军骑兵。统领这支清军的是满州正蓝旗参领查克丹,和已是太平军镇将的苏纳一样,老姓都是叶赫纳拉,不过苏纳是正白旗的,查克丹却是正蓝旗的。
马鹞子手下千余兵,查克丹手下也是千余兵,两军人数相当,区别是太平军这边多是蒙古兵,查克丹手下却是清一色的满州兵。两军接触那刻,马鹞子听到对面那满州将领忽的拿手中的马刀指着自己这边大叫起来,模样十分的激动。马鹞子以为那鞑子在骂自己,眼眉一挑便要回骂过去,他身后的副旅校赵有福却抢先叫喊起来。
赵有福和那满州将领好像是旧相识,相互叫喊几句后两军就撞在了一起。战后,心中困惑的马鹞子问赵有福那鞑子当时和他喊什么,赵福气说那鞑子叫查克丹,叶赫虎儿哈家的,打小和自己一块长大,所以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太平军中感到惊讶和愤怒,便在战场上叫骂自己,他气不过便也回骂了几句。
“那鞑子说我是鞑子,我实在是气不过,就和他对骂,我是堂堂汉家儿郎,能被他鞑子做贱!”
赵福气用并不流利的汉话很是肯定的向上官表达了他对于被人骂作是鞑子的愤怒感受。
马鹞子听后,哈哈一笑,拍了拍赵福气的肩膀:“很好,你是个很不错的汉人,那鞑子真是犯贱,死的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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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克丹的满州兵没能打败马鹞子的蒙古兵,但马鹞子也没能占多大便宜,双方一个对冲后,各自阵亡一百多人。不过虽然没能和刚才一样重创清军,马鹞子却成功阻止了满州兵对李本深的增援,并且凭借其各人勇猛的武艺,一直将这股满州兵挡在战圈之外,使他们进不得退不得。
将旗下,于世忠脸上的神色又一次发生变化,刚才是轻松,现在却是带笑了。
清军骑兵的被截让太平军士气高昂,第五镇、第十四镇一万多官兵将李本深的七千多兵死死围在中间。李本深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太平军击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知道单凭自己的兵力已经难以冲破太平军的包围,只能寄希望于更多援军的到来。
同在李本深军中的白广恩这会是鼻尖出汗,热的很。打到现在,沙场老将的白广恩如何看不出清军优势已去,换在从前,他早就撒丫子跑了,管你是清军还是明军又或是农民军,可这会白广恩真跑不了,因为太平军不让他跑。
刘芳名没白广恩那么多念头,也没有想着逃跑,而是一直领着自己亲兵家丁奋勇作战,试图挽回清军的颓势。高第年纪大了,身体又一直不太好,所以早已是挥不了大刀,这会由亲兵护着坐在马上,白发飘飘的,颇有那么几分神似山寨中的军师。
中军打出的求救旗号让远处的罗托脑门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也越来深,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派人命令线国安和阿尔津放弃右翼太平军,改为全军支援李本深,要不然李本深必败无疑。至于张勇那边,罗托已经顾不上了。只广西巡抚陈维新还牵挂着张勇,没法子,谁让他的底子都在张勇那里,张勇这一败,他陈抚台可就成光杆寡人了。
接到罗托将令后,线国安和阿尔津哪怕再不甘,也只得放弃了当面只剩两三千人的太平军,改为全军向中军靠拢。再者,他们也是看出来了,当面太平军相对其他两个方向的太平军而言,似乎实力很弱,所以太平军那边八成只是在用这支兵马牵制他们。对面太平军将领的真正目标是他们的中军,而中军那里集中了步兵一半主力,若继左翼失败后中军再败,那这一仗可真是无回天之力了。
右翼清军骑兵转向迅速,尚可远现在也是伤筋动骨,根本无力阻挡清军骑兵,只能勉强聚拢残兵,对线国安部的清军步卒稍加牵制。
张勇那边也进行了几次努力,试图阻止部下的继续败退。他明白自己只有稳住阵脚才能把兵马重新聚拢起来,尔后向中军靠拢,这样战事还有挽回机会。要不然他这样一直退下去的话,哪怕他能成功撤回去,也注定他将把命丢在广西。
下面的士兵或许不清楚,但张勇清楚,军中已经没有粮草,这意味着这场仗要是打败了,他们这些败兵是不可能空着肚子奔回贵州去的。
降清以来,张勇转战多处,立下无数战功,积功升至甘肃总兵、右标提督,他也正值四十多岁的壮年时期,若能在西南战事中再立功劳,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不曾想,今日却在广西遭逢平生未有之大败,这让张勇心中既是苦涩又是不甘。
不甘心的张勇做了数次努力,可却都无法稳住阵脚收拢住溃兵,只能带着嫡系的一千多陕甘营兵在太平军的打击下继续向后撤。这刻,连张勇也不知道自己要撤到哪里为算。
左翼清军骑兵早已被击溃奔逃,右翼过来的清军骑兵又被马鹞子挡住,耿仲德在安全完全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命令所部丙旅放开了一个缺口,将线国安派来增援李本深的一营兵放了进去。
罗托从千里镜中看到有援军增援李本深成功,大是呼了一口长气,可边上的伊尔德看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在他看来,那支汉军不是打破了太平军防线突进去,而更像是被太平军给故意放进去,或者说是被强行挤压进去的。但不管是怎么进去的,总算是有援兵杀了进去,另外线国安和阿尔津也带着主力赶到。太平军的包围圈看着是大,但也不是铜墙铁壁,从双方兵力来看,太平军也不可能有胃口一口吞进这么大一块肉,他们真要这样做了,不被撑死也得被噎死!
罗托命令戈什哈将战鼓擂得再响些,激昂的鼓声传到战场上方,却没有让清军有多大振奋。
阿尔津部清军骑兵赶到后,马鹞子王.辅臣仗着一身本事仍想去挡,可随在他身后的骑兵只不到五百人,更何况前面还有查克丹的几百骑兵,所以一直在高台上观察清军调动的于世忠挥动令旗,敲下大鼓。旗号鼓声明确告诉王.辅臣,他必须带着他的人让开道路,放清军过来。
王.辅臣不知于世忠为何要放清军靠近中军,这可是加在一块有两千多骑兵的清军,后面还跟着数千步兵,要是将他们放过去,第五镇和第十四镇能顶得住?
于都指的胃口太大了吧,他也不怕撑着!
王.辅臣黑着脸下令部下撤到一边,将令他是不敢违的。
王.辅臣部一让,包围圈中的李本深等人立即看到满蒙骑兵增援而来,大小将校都是趁机大呼,清兵也是士气复振,却不知他们高呼之时,原本在左右两翼的几十六火炮却被太平军悄无声息的往中军转移,原本一直坐在地上休整的铁人卫也再次披甲上阵。(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二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千里镜中,罗托看到了太平军将几十门火炮从两翼往中军挪动,与此同时,一支铁甲兵从太平军的后阵杀出,直奔李本深的中军步兵而去。包围圈中的清军近万人,半数都是无甲兵,要是让太平军那支铁甲兵靠近,别说那些无甲兵了,就是有甲兵怕都挡不住。
“快让阿尔津冲上去截住那支铁甲兵,端掉南人的炮!”
罗托大骇之下慌忙传出将令,旗号已是不及,几个戈什哈快马便去传令。
罗托命令传的有些迟了,正与太平军厮杀的清军惊愕发现当面太平军忽的如潮水般往两侧退去,紧接着一队队浑身铁甲的太平军手持大刀长矛向他们踏来。
清军阵中坐于马上的高第目睹铁甲兵阵,脸色大变,下意识就叫道:“是铁甲兵,快退,挡不得!”
白广恩早见到了那支杀气腾腾的铁甲兵,见对方是奔自己这个方向而来,想也不想一拉马缰便往后退。
李本深处于战阵中央,一时没能发现前面传来的异动,等到发现时,太平军的铁人卫已是快要接近清军,令得远处的清军骑兵无法再行拦极,倘要直接扑上,势必会连己方的步卒一起冲乱。
阿尔津先前吃过铁人卫的亏,知道中军李本深那怕是顶不住,于是他咬牙喝令部下随他直冲太平军将旗和那些正在挪动的炮兵。擒贼先擒王,阿尔津的判断倒也没错,前面就是打成一边倒,只要将旗被端,胜者也得变败者。
阿尔津是满州固山额真,平日素有威望,听到他的命令,两千多满蒙骑兵立时调转方向向着太平军将旗所在冲去。线国安指挥所部步卒见状也没有涌向中军,而是随着阿尔津一起去冲太平军将旗所在。
高台之上的于世忠目光一直就盯着从右翼回返的清军骑兵,见对方没有去增援李本深,而是冲他这边而来,手中令旗再次挥动,鼓声响起,已经率部退出里许地的马鹞子王.辅臣看到旗号命令,愣了一下,旋即放声大笑,打马飞奔,却是朝远处的清军将旗方向杀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与此同时,尚可远也带着所部残兵往将旗方向移动,而另一边一直配合第四镇驱赶张勇部的太平军骑兵也弃了张勇部,回身向将旗方向杀去。这支太平军骑兵去后,张勇却没有感到轻松,因为他现在能够聚拢得住的残兵不到两千人,当面太平军却有三四千人,所以即便没有了那支骑兵威胁,张勇想要击退当面太平军却也很难,因为他的军心士气已是荡然无存。
阿尔津部满蒙骑兵呼啸着向于世忠所在方向扑去,就在他们从散兵线聚成一团的时候,太平军的炮子打响了。炮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在清军骑兵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落在他们当中。实心的大铁球瞬间扫出一条条长线来。在这条长线区域内,没有任何活物。
清军没有被炮弹吓住,而是更加发狂的向前冲去。他们以为太平军又会打出实心炮子来,不想这一次却是打出散子的虎蹲炮开火了。铅子呈扇形向清军砸去,掀翻一片。惊慌失措的战马胡乱奔跑,马上的主人早是被掀下了马,甚至还有被挂在马上拖挂着的。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肆意冲撞,把清军的冲锋之势搅得有此混乱。
不下两百名满蒙骑兵被炮火击落,但更多的满蒙骑兵却冲近了太平军的炮兵。佐领噶赖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只二三十步远的太平军士兵长的何等模样,他以为那些太平军炮手会马上吓得掉头狂奔,可是视线中这些炮手却仍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不是害怕恐惧的神情,而是兴奋,兴奋之中还带有期盼。
汉蛮子在等什么?
噶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直觉告诉他前面就是地狱。他想勒马,可高速冲驰的战马根本停不下来,就是他能停下来,也会瞬间被后面的同伴们撞翻。
无法停下来的噶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手中的马刀握得紧紧,呼吸越发急促,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他觉得身下一轻,准确的说是座骑的脚下猛的一轻,然后他便察觉自己的座骑往下方掉落。
下方是厚实的大地,怎么会掉落?
噶赖下意识向脚底下看去,心中咒骂,该死的汉蛮子竟然早在将旗周围挖上了壕沟!
沿将旗四周的确早被太平军挖空,挖出了一条环绕将旗,长约近两里的壕沟。上面只是虚盖了木板,然后铺上碎泥,又从其地方移来草皮盖在了上面,远远看去,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
若是清军从一开始就仔细注意太平军的调动,他们就会发现,太平军不是直接从将旗四周径直出来,而是一队队的从一些固定区域出来。那里,是仅有的通道。
数百高速冲驰的满蒙骑兵同时冲向壕沟,“扑通”声中,一匹匹的战马连同它们身上的主人坠落进深达数尺的壕沟之中,沟中布满尖剌。人叫马嘶,哀号一片。
倒霉的清兵直接被尖剌剌死,幸运的则是叫自己的座骑给救了一命,因为沟中的尖剌还不足以直接剌过战马的身体将上面的清兵钉住。可这些被自己座骑救了一命的清兵来不及庆幸自己命大,因为当他们从座骑身上艰难的站起,准备从沟中爬出来时,却发现头顶上方落下一个个黑乎乎的竹筒子。那些竹筒子都冒着火星,有的就那么随意的落在沟中,有的则是精准的朝他们身上扔来。
“什么鬼东西!”
清兵们大叫大喊,人对危险的本能让他们只想远离这些会冒火星的竹筒,可是不等他们爬出去,那些黑竹筒就带着巨响炸开。爆炸声中,铅子碎铁片飞射,不分人马的飞射,直炸得清兵鬼苦狼嚎。
上千满蒙骑兵目睹前方的同伴突然凭空消失,然后就听到巨烈的爆炸声和同伴的惨叫声。
前方那条遍布人马尸体的壕沟,这刻如雷池一般不可轻越一步。
阿尔津牵着马缰的手已经发抖了,他参加大小战斗不下数十次,虽然大部分都是跟在汉军和绿营后面抢功,但作为固山额真,在满州宗室中他也是小有名气,算是经历战阵颇有经验的一员将领,但如此惨烈的画面他还是头一次看见。
满蒙骑兵们都停在了沟对面,有足足数十秒时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挨着头上落下的炮子,呆呆的看着前面。
很多满州子弟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甚至都没拉过弓箭,他们之所以随大军南下,不过是为了捞取军功,赚取前程,哪曾见过这等惨烈的画面。
又一颗炮子落在阿尔津左前方的地面上,从地上又重新弹起,将他身边的两个戈什哈连人带马砸烂。
尚可远的第十四镇赶了过来,用不多的火铳和弓箭射杀那些好像傻了的清兵。
“撤!”
身边戈什哈的惨死让阿尔津回过神来,下达了他认为最应该下达的命令,那就是马上撤退。
噶赖躲过了太平军的炮子,壕沟中的尖剌,躲过了太平军的黑竹筒,但他失去了座骑。从沟中爬出,他茫然的看着四周,耳中嗡嗡的响着,巨烈的爆炸声震得他耳膜都出血了,他什么也听不到。额头的鲜血也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艰难的回过身,发现后面的同伴嘴巴都张得老大,好多人都在拉拽马头。
噶赖虽然听不见,但他没被炸傻,他知道后面边的人肯定是在撤退。他们这一退,他便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他嘴角微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摇了摇头,再次回过头来,一颗跟他脑袋差不多大小的炮弹从天而降,直接从他的脑袋上砸了下去,瞬间,脑浆四溢。
阿尔津的撤退命令一下,满蒙骑兵便乱了套。年轻的满州子弟为了活命,竟是四散奔逃。恐慌情绪迅速蔓延,那些满蒙老兵也被感染,人人都认为这仗已经大败,这个时候,谁要是跑不出去,就得送命的下场。
清军骑兵要跑,太平军却不让。
于世忠将旗再次挥动,尚可远的第十四镇立时冲上正在混乱的清军骑兵,狼兵们用长矛不断捅落清兵,一队队的将已经无组织的清兵围起来绞杀。
左翼从张勇部那里赶回来的骑兵也从第五镇后方插向了清军骑兵和线国安部的结合部,一阵冲杀之下,清军骑兵更是崩溃,任线国安怎么努力,都无法制止即将到来的大崩溃。
(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为了旗人姑奶奶
于世忠没有再留任何后手,身边的军团卫兵连同那些掌旗手都被他派了出去。于世忠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追上鞑子,然后砍翻他们。炮手们也拿着长刀长矛去捅杀壕沟中的清兵,等壕沟中再也听不到人的喊叫声和哀号声,炮手们便越过了壕沟向着远处的清军冲杀而去。
唯一没有派出去的是那些鼓手,他们赤着上身,光着膀子用力敲击着战鼓。
“咚咚咚!”
于世忠激荡之余也亲自擂起战鼓来。他所敲击的那面战鼓便是当年周士相、胡全从大樵山上带往罗定州城的那面牛皮鼓。
从罗定城到高要城、从高要到新会,从新会到广州,从广州到柳州....
昔年曾在江西赣州城下敲响无数遍的牛皮鼓,今日响彻在宜阳驿的上空。
这面见证了李成栋如何败亡的大鼓,今日将见证一场“甲申国难”以来汉家儿郎从未有过的辉煌。
.........
中军大阵,瞎子李保持着他千年不变的杀敌姿势——扛着那柄几十斤重的大铁锤昂首阔步走在最前。
每迈一步,瞎子李心中都是豪情万丈,仿佛这刻他李瞎子就是这世间的主宰。
同时,他也忍不住在盘算,这一战下来,他无论如何也得回北伐军去。苏纳可是说了,南京的满城可比广州的满城更繁华,有姿色的旗人姑奶奶也更多。打西征以来,他李瞎子名下可是积了不少战功,可他不要升官,也不要银子,他只要旗人的姑奶奶。
瞎子李看不上苏纳、赵自强他们,也看不上葛义和蒋秃子,他始终认为这帮家伙没理想,没抱负,一个个就知道升官发财做土财主,不像他有一个理想,这个理想便是干满州娘们。
广西这破地方,瞎子李看不上。他现在想去南京,他想去看看苏纳有没有说谎,南京城中是不是真有漂亮的旗人姑奶奶。要是没有,他定不与苏纳干休。
为了旗人姑奶奶,瞎子李敢于拼搏,敢于奉献,敢于牺牲。
人活着,要是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瞎子李才不要做一条咸鱼。
有理想的他如二郎真君附体,又如演义中的虎痴、元霸,大喇喇的扛着他的大铁锤勇敢的走在最前面。
身先士卒!
瞎子李为自己骄傲,他兴奋的吼道:“为了旗人姑奶奶,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为了旗人姑奶奶,杀!”
听到部下们的疾吼声,瞎子李更加自豪,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再孤单。
我不是一个人。
为了理想,努力、奋斗!
“杀!”
跟着瞎统领往前每进一步,铁人卫士兵都会发出整齐响亮的喊杀声。这喊杀声令得当面清军心弦紧绷,铁人卫每上前一步他们都会为之颤一下抖。
那感觉十分的压抑,十分的叫人崩溃。
“放箭,放箭!”
清军中不断有军官尖声叫喊,“嗖嗖”的羽箭如雨泼似的向铁人卫飞去。然而那些足以夺走人性命的箭枝落在铁甲兵身上,只不过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此情此景更让清兵绝望,比之刚才和那支那着“戚”字旗的太平军厮杀更加叫人绝望。
瞎子李好逞英雄,但绝不瞎逞英雄,他虽踏在最前,但始终控制着自己脚下的步伐。
几百铁人卫士兵朝夕相处,情如兄弟,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他们阵型紧密,如一座铁山般向清军踏地而去。整齐一致的脚步声配上那铁甲撞击声,真如魔鬼从夜色中走来。
清兵无一不在颤抖,便是那些身手好的清兵这会也是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在那些武装到牙齿的铁甲兵面前,他们的身手再好也挡不住这铁山的重重一击。
十步、九步、八步…
距离越来越近,终于,铁人卫如惊涛拍打岸边,重重杀向了清兵。
以血肉之躯挡铁甲精兵,宛若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清兵毫无还手之力,随着铁人卫手中的长刀一次次挥动,长矛一次次落下,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有甲的清兵也好,无甲的清兵也好,在完全是杀人机器的铁人卫面前,都跟田里的瓜菜一样被轻易的砍割。
铁人卫组成的战阵从第五镇让开的豁口处涌进,一步步往前挤压,面前的清兵要么伏尸,要么惊叫往后方、两侧躲避。
铁人卫就如拳头一样砸在了清军大阵,他们向前突进,清出一条通道,两侧后翼的第五镇士兵则迅速填补他们身后的空地,让整个战圈迅速缩小。
清兵绝望了,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不能给对方带来哪怕一丁点的伤害。未到半柱香,便是数百清兵伏尸于地,余下的被撵着往阵中挤压,人挤人,战圈越来越小,清军甚至连腾挪的空间都没有。死人直接趟在地上,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想。活人,现在只想做个死人。
老将高第被从马上挤了下来,他甚至连往后面躲避都不能,因为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溃兵。要不是忠心的亲卫一直牢年搀扶着他,高总兵这会只怕早被人群践踏而亡。
刘芳名心头滴血,他尚有血性,他没有被吓住,可他就是在无意识的随着人流往后退。
汉军正黄旗下贴职闲官白广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一件血衣,前胸破了一个洞的老兵。
随着铁人卫的不断向前冲杀挤压,清军变得越来越混乱。后面的清兵见了太平军铁甲兵如此厉害,无不胆寒万分,只下意识手慌脚乱的取出弓箭来,想射死那些冲过来的明军,可是箭枝射在铁甲兵身上,却跟碰到石头一样弹落在地。
“突出去,突出去!”
李本深想不到太平军的重甲兵竟然这么厉害,自己的部下简直是被他们屠杀,连迟滞他们的脚步都做不到,吓得是心肝俱丧。
瞎子李领着几百铁甲兵硬生生的将战圈中的清兵一分为二,中间一条长达两三丈的空阔带,只有尸体和鲜血。
被一分为二的清兵终是彻底崩溃。四面八方都是要命的敌人,他们却连站脚的空间都没有,那种被人群挤压得快呼不出气来的感觉只让清兵为之绝望,为之想哭。
“降者免死!”
瞎子李再一次大锤落下,吼了起来。他可没杀够,可于世忠不让他再杀了。
于世忠想尽快结束战事,同时这些清军营兵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能打的挑出来可以扩充太平军,不行的遣送回广东种地,要么送进矿厂,凭白杀了真是可惜。
“降者免死!”
数百铁人卫齐声高呼。
“降者免死!”
上万太平军高呼。(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四章 光头降兵
太平军那边针对清中军李本深部大呼“降者免死”时,最先降的不是李本深部的清兵,而是线国安手下那帮原孙可望驾前军的降将。
副将万枝笔最先大呼投降,然后带着手下士兵立即丢弃武器跪地。他的运气很好,正好追杀上来的是老熟人周国定。
周国定也是眼尖,于乱军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万枝笔,立时眉开眼笑,示意那些还在犹豫是否要砍杀这些降兵的太平军去追击那些还在跑的。
“好兄弟!”
周国定哈哈笑着上前和万枝笔熊抱了一下,他二人在驾前军那会就交情深厚,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玩一个老婆了。万枝笔接到的劝降信也是周国定写给他的。
“日后还请兄长多多关照!”
万枝笔满脸堆笑,一点也没有投降的羞耻,反而开始考虑归降后的事情。周国定嘿嘿一声,教了万枝笔个好,让他的人赶紧把辫子割了,然后跟着他去追杀线国安,不管能不能擒住线国安,在太平军眼里都是大大的好事。要是把线国安给擒住了,那万枝笔可就是能大出风头了,须知太平军周大帅可是点了名要罗托和线国安的人头!
万枝笔一拍脑门,赶紧谢过周国定,拔出匕首就把自己脑后那根金钱鼠尾辫给割了。部下们也是有样学样,辫子一割,陡看倒是十分的丑陋,毕竟脑门光秃秃的,可这士气却跟喝了鸡血般一下提高。万枝笔又有些放心,索性让士兵们把帽子都扔了,就光着头,这样太平军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投降了的。
“弟兄们,随我杀敌!”
周国定看到几百光头,也是意气风发,大手一挥,拉着万枝笔就去追线国安去了。
别说这世上事真他.娘的叫人捉摸不透,刚才还被太平军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的败兵把辫子一割再去撵自家兵马时,一个个表现得格外英勇,喊打喊杀的好不卖命,只吓得那些逃跑的清军头也不敢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太平军的精锐呢。
万枝笔带着部下杀得卖力,也卖命,可看着就是有些别扭。突然间战场上出现几百光头,让正在擂鼓的于世忠腮帮子有些发酸。
正在逃跑的降将们听得后面喊杀震天,有人回头一看,他.娘的,后面追上来哪是什么太平军,不是万枝笔那家伙吗!
再一看万枝笔旁边的周国定和那帮光头的士兵,一众降将纷纷会悟,于是不迭上演起战场反正的戏码来。
线国安部下降兵众多,结果一大半全反正成了太平军。为防被“友军”误杀,降兵降将们也很识趣,见到太平军过来就大呼他们降了,然后把手中的辫子高高举起,接着就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替太平军卖力追杀线国安手下那帮汉军来。
战场上的光头越来越多,清军变得越来越少。
太平军本就降兵众多,大伙之前都经历过投降这一幕,加上军团有命令下来,所以对于这些战场反正的清兵清将,太平军将领们也是见怪不怪。再加上全节、周国定、陆三香等降将和反正的清兵将领都是老熟人,于是也不用什么磨合,更不用什么戒备看押,直接就把降兵驱着去追杀清军去了,如此倒也省了太平军不少事。
线国安看到降将们一个个全摇身一变反正成了太平军,气得破口大骂:“这帮该死的汉人,果然靠不住!”
他却不想他线国安自个也是汉人,他祖上十八代都是汉人!
阿尔津也在破口大骂,骂的却不是汉人,而是部下那些蒙古兵,因为那些蒙古兵跑的比他快。
这当口兵败如山倒,谁也顾不上谁,想活命的满蒙骑兵一个个快速往南边跑。不论是满州人还是蒙古人,亦或是汉军绿营,都知道败局已定,这个时候要是落在后面,很快就会成为孤军。成了孤军的下场,不用拍脑门也知道,所以大伙谁都不肯成为最后一个,谁都指着友军能够拖住太平军。
线国安的座骑叫“反正”的一个降兵神射手给射中,没了战马的他在亲卫的簇拥下撒腿狂奔。五十岁的人了,身上肉也不少,跑起来却是飞快。周国定和万枝笔几次快要撵上他,又几次被他逃脱,气得二人牙痒痒。他二人一心要活捉线国安在太平军大帅那边露个脸,于是也发了狠,带着几百光头不依不挠的就咬着线国安不放,把个线国安也是弄得气急败坏,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圈。
阿尔津逃的要比线国安轻松一些,毕竟他有马代步,线国安却是两条腿在跑。可阿尔津这会恐惧比线国安还甚,因为他不知道往哪跑,更要命的是,黄马白袍的马鹞子这会正领着人在奔罗托那去。
被包围的李本深看到自己的部下被太平军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心在不停的滴血。死去的清兵不但但是那些炮灰,也有很多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兵,一些他很看重的督标手下也被太平军所杀。
满蒙骑兵和线国安部的溃逃击垮了李本深,他瞬间变得老迈,眼神都变得有些模糊。
李本深的督标亲兵营一直围在他的身边,眼下,李本深已经没有办法再控制整个中军,唯一能控制的也只有他的督标亲兵营了。这些亲兵倒也忠心,哪怕四周的同伴越来越少,他们却仍紧紧保护着提督大人拼命往外突。
在太平军的“降者免死”声中,很多清兵丢下武器选择投降。就是老将高第也乖巧的带头跪地,刘芳名倒是为大清尽了忠,被瞎子李一锤砸烂了脑门。早就脱了官服,将一个死去士兵身上衣服扒下穿在身上的白广恩更是见机的快,一看有活路,顿时就大叫着要部下们投降。
第五镇、第十四镇、铁人卫,上万太平军组成的包围圈中只剩下李本深的督标亲兵营和不到千人的绿营兵在负隅顽抗。四周的太平军如铁桶般将他们合围当中,一个接一个的清兵被斩杀当场,面对死亡的威胁,李本深的亲兵队长终是哆哆嗦嗦的对他道:“大人,冲不出去了,都败了,没人来救咱们了....都完了...咱们降了吧!...”
听到自己的亲兵队长说要投降,李本深苦笑一声,既没有责怪他,可也没有同意,只是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四周围攻上来的太平军。
高第出面劝李本深投降,白广恩也在劝,一些李本深的督标军官也在劝提督大人投降,可李本深就是不肯降。他不降,杀戮便还在继续,很多清兵不是被太平军杀死,而是被他们自己人践踏而死。
终于,当自己的亲兵也开始大量伤亡后,当自己的亲兵队长哭着跪在面前抱着他的腿时,李本深终于无奈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提督大人这是投降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五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大败,让人无法接受的大败!
罗托的脸绿了,伊尔德的脸也黑了,广西巡抚陈维新的脸则是无比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如同死人般。
阿尔津、线国安、张勇都败了,李本深连逃都逃不出来。
三万大军就这么一败涂地了!
罗托咬紧牙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事已至此,他只能撤退保命去了,然而杀千刀的马鹞子却奔他来了。
罗托看到阿尔津和线国安猛冲太平军将旗时,心中还一阵激动和期待,可是那边结果还没出来,千里镜中却有个黄马白袍的家伙领着一众骑兵朝他所在之处直冲而来。
两三里地的距离,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马鹞子王.辅臣手下只几百骑兵,这点人手直冲罗托将旗未免有些托大。可眼下,罗托的心却无比冰寒,因为前方除了几十个没头没脑的溃兵,根本没有一支能够抵挡马鹞子的兵马在!
怎么办?
广西巡抚陈维新急得额头渗出汗水,环顾左右,随他一同退往贵州都匀又一起回河池的桂林知府冯瑾,同知姚世泰、桂林分守道王延宾等人都是一脸惊慌,指望这帮文官能有什么退敌主意来,是想都不用想了。
罗托的身子微一哆嗦,宁南靖寇将军平生第一次有了畏惧之感。他的目光落在了同为宗室固山额真的伊尔德脸上。
伊尔德惨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命戈什哈为自己牵过马来,然后便带着他自己的戈什哈和罗托的戈什哈向着马鹞子迎了上去。
伊尔德的勇敢让罗托有些愧疚,也有些脸红,但愧意很短暂,在伊尔德领着戈什哈为他去挡马鹞子时,他已翻身上马,七八个贴身护卫罗托的戈什哈也同时翻身上马。
“走!”
罗托狠狠的扬鞭抽向跨下的蒙古马,座骑吃痛不过,悲鸣一声,撒开两腿不顾一切向南狂奔。身后,宁南靖寇大将军的帅旗犹在,只是大将军人已不在。
“大将军!大将军!”
罗托跑得太快,也不带着他们一起走,广西巡抚陈维新和手下一帮官员全傻了眼,太平军骑兵又正朝这边冲过来,一下子全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他们毕竟不是武将,临危应对差了许多,性命危在旦夕之刻,不知道有所反应,只在那大喊大叫也是正常。
“别叫了,快走!”
广西巡抚陈维新倒底是带过兵的,沉得住气,见马鹞子离的不远,伊尔德不定能将他挡住,留给他们逃命的时间极其有限,便冲冯瑾他们喊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紧随罗托身后逃去。
巡抚大人这一跑一叫,顿时让冯瑾他们清醒过来,于是一帮大小顶子忙各自去抢马,他们手下的那些官吏亲随也都乱了套,场面混乱不堪。可怜桂林知府冯瑾马术并不精练,又被太平军吓到,慌不择路,跑得太急,竟是一下从马上摔下。要不是手下两个亲随颇是忠心,赶紧扶他上马,要不然冯知府今儿恐怕就得命送于此。
同知姚世泰也是乱了手脚,没了分寸,好不容易上了马,结果座骑却和分守道王延宾撞到一起,于是两人双双落地,人未及站起,又被自己的座骑踏了一下,姚同知顿时疼得大叫起来。不想,这大叫惹得一个还没来得及走的罗托戈什哈大怒,见姚世泰如此无用,索性拔刀对着姚世泰的脖子就砍了下去。“噗哧”一声,手起刀落之下,姚同知的人头瞬间脱离了身子,鲜血直喷,惨不忍睹。两腿直伸了许久,身子才停止抽动。
这一幕,可把王延宾和那些没来得及跑的官吏吓住了,十数秒后,“啊”的乱叫起来,然后一轰而散。
王延宾更是连滚带爬,马都不要了。
那戈什哈收起长刀,蔑视的看了眼四散而逃的官员,嘟囔一句汉狗果然不经用,呸了一声便纵马飞奔。
........
伊尔德不能不领人来挡马鹞子,因为要是罗托死了,朝廷必会法办于他,便是他死了也会被抄家,到时候一家子老小就得发给披甲人为奴。保住罗托就能保住自己的家人,伊尔德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府上几十口人的平安。他是宗室不假,可不是黄带子,而是红带子,朝中可没人会替他这旁支觉罗说情。(作者注:红带子为老奴父塔克世叔伯兄弟子孙,称觉罗;黄带子为老奴子孙,称宗室。)
“汉蛮子,来啊!”
伊尔德很紧张,他不可能不怕。马鹞子在京师的勇武之名可是人尽所知,当年英亲王阿济格都险些叫他阵斩,大同城下数百满州将校都不是他对手,更何况他这个只是来西南想捞军功的红带子。因为紧张,他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发白。这刻,他悔的肠子都青了,要知道战事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是打死也不会花银子托人谋这个南下的差事。
伊尔德身后的戈什哈并不全是满州人,其中有不少是他和罗托府上的包衣奴才。但论忠心,这些个包衣奴才可比汉军那帮人对满州人更忠心,因为他们都是主子的私产,是真正的奴才。
只是这些戈什哈忠心是够了,他们能够追随伊尔德拦截太平军骑兵,就足以证明他们对主子是忠心不二。可想要替主子挡住追兵,光有忠心是不够的,他们必须有足够的本领。可惜,这帮戈什哈大半都没什么本事。王.辅臣久在清军之中,又在京师呆了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满州将领手下那帮戈什哈的底细,他甚至都没有认真对待过迎上来的这帮找死的家伙,直接纵马领着部下和他们对冲。
嘭!
明清双方撞在了一起,当时就有数十名戈什哈被太平军的骑枪撞飞出去。马鹞子如利箭一样挥动长枪横扫,后面的蒙古兵们也是连连挥砍,直杀得一众戈什哈纷纷坠马。伊尔德的运气并不好,他根本没来得及在马上有任何动作就被一个蒙古兵给挑下了马。
残存的几十个戈什哈见伊尔德已死,很是聪明的打马掉头。虽是主子的忠心奴才,可奴才也是要命的啊。
“想跑?!”
马鹞子哈哈一笑,哪里会让这些奴才逃脱,长枪一挥纵马便追,当真是猛追穷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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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活捉线国安
马鹞子王.辅臣宜将剩勇追穷寇,一路撵着罗托的戈什哈往南杀去,倒是忘记回头去兜那些溃退下来的满蒙骑兵和线国安的汉军。不过这当口也不需要马鹞子回去,李本深部一降,于世忠有足够的军力去追杀清军的溃兵。
大局已定,清军不可能有任何奇迹出现。于世忠擂鼓擂得两条胳膊都发酸发麻,心中却是痛快无比。
鼓声已经停了,此间战场上已经不需要鼓声振奋,到处溃逃的清兵就是士气提升的最好工具。
于世忠一屁股坐到地上,在亲卫们的注目下,放声大笑起来。笑到最后,他的眼中都是泪。
这刻,他想到了死在浑河的父兄,想到了在浑河被鞑子砍断的“戚”字大旗。
李本深部的降兵在扔下武器后被第十四镇分成数批看管,第五镇和第十三镇则继续追击清军两翼溃兵。
李本深、白广恩、高第等清军降将被带到将旗下后,于世忠没有和这些降将说一句话,只是吩咐参军记室拿来笔墨往军帅府报捷。
报捷书中,于世忠只写了五个字——“职不负大帅”五个字。
具体战果和斩获需要统计之后才能正式上报,周士相严禁部下虚报多报瞒报,因此于世忠用这五个字先行向大帅报喜,叫他安心而矣。
.......
线国安跑的气都快岔过去,周国定和万枝笔这两个王八蛋不知从哪弄来的马,骑在马上领着一帮光头兵就这么死追他不放。
线国安撑不住了,麾下那千余汉军在太平军步骑和那些光头降兵的追杀下已然溃不成军,始终一直跟着线国安的汉军不到百人左右。
四面八方都是太平军,后面响起的也都是“活捉线国安”的呼喊声,那声势那场面如十面埋伏般。线国安不是楚霸王,他可没那本事杀个十进十出,甚至于他现在想冲动一回掉头和太平军拼命都不得。
线国安实在是太累了,一连奔了三里地,喘的舌头都要吐出来了。左右亲兵们也是累得不成样,有兵士一边狂奔一边狂饮水囊,结果一下被呛住,咳的血都出来了。
这仗败的实在是太惨了,线国安从军以来还未有过这等大败,便是当年跟着孔有德从登州登上海船出海逃亡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凄惨过,在广西时被李定国接连大败时,也不像今日这般狼狈。
线国安真是要吐血了,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能有匹马代步。两侧不时有骑马的满蒙兵冲过,可没有一个满蒙兵会跳下马将自己的战马让给线国安这个汉人提督。战场上无主的战马倒是多,可都在后面,谁又敢去抢?
逃跑的满蒙骑兵比两条腿跑的汉军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身后同样是紧追而来的太平军骑兵,相对于那些逃命的清军步卒,他们这些骑兵才是太平军重点追杀的对象,更何况他们还是满蒙大兵,在太平军眼里,他们的性命可比汉军绿营值钱得多。
负责追杀清军骑兵的是马鹞子的副将、蒙古人阿勒塔,这人好酒,潮惠大战从玄武山捡回条命,结果因为喝多了酒差点被济度给砍了脑袋,后来被发配到陆丰城监视城中太平军。不曾想,这蒙古汉子却成了最先和太平军接触,并第一个向太平军投降的蒙古人,其后替太平军秘密联络困守碣石卫的蒙古额真苏日勒,直接导致苏日勒带领蒙古兵作乱,使得潮惠大战最终以济度之死告终。投降之后的阿勒塔先是被任命为百户,后因征讨广东先启玉部升副旅授千户,随东进支队攻打宝庆四府有功,再升一级,成为王.辅臣的副手。
阿勒塔懒得理会那些正在逃跑的清军步卒,领着所部骑兵只追杀溃逃的清军骑兵,这会目光盯住了满州固山额真阿尔津。没办法,谁让阿尔津身上的铠甲看着最气派,也最显眼呢。为了抓住那个显眼的满州大官,阿勒塔亲自领兵去追,和主将马鹞子一般,都是豁出去要将这满州大官擒于马下。
前方将旗下空无一人,阿尔津欲哭无泪,他知道罗托跑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想活着回去,只能靠自己。
从太平军将旗那边撤下来后,阿尔津就失去了对部下满蒙骑兵的有效指挥,很多满州子弟经验不足,竟然四散乱跑,结果被太平军的步兵给围住。一些满州子弟更是吓得大喊大叫,恐惧令得他们都忘记了怎么控马,拉着战马不断抽鞭子,可人马只在原地打转,等到太平军冲上来,他们竟是直接吓的哭了。
满州子弟不成器,蒙古人更不成器,大难临头竟是先行逃命,浑然忘记满州子弟的性命比他们宝贵的多。
若是自己能活着回去,阿尔津发誓一定要向朝廷进言,重新整顿蒙八旗,对于满八旗更要勤加训练,以后不管大小战事,满州子弟都不能再躲在后面捡汉军和绿营的功劳,要不然长此下去,满州子弟便上不得战阵了,到那时,大清根本就要易位,汉人的江山便坐不住了!
一路狂奔,阿尔津眼皮跳的厉害,他不是没有看到没了座骑只靠两条腿在跑的线国安,他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个忠心的汉人奴才拉上一起跑,可他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因为他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阿尔津只能对线国安抱歉了。
后面的太平军骑兵跟了上来,阿尔津在马上回头扫了眼,见跟着自己跑出来的满州子弟也有三四百人,忙大声呼喊着要一个佐领领兵回身去拦。
虽兵败如山倒,但那满州佐领还是下意识的服从了阿尔津的命令,大清军法森严,上官固往的权威在这些满州军官心中一时半会也不会就此改变。那佐领呼喝着要手下的兵随他回去,他手下的那些满州兵稍加犹豫之后掉转马头去拦追兵,但却只耽搁了追兵片刻时间。
几十个满州子弟的牺牲没有换来逃生的希望,后方的灰尘很快再次扬起。阿尔津厉声吩咐,于是又是十几骑清兵在绝望之下调转马头。
阿勒塔再次领兵迫近阿尔津不到百步距离时,看到十几个清兵哇哇叫着回头来堵他们。阿勒塔喝了一声放箭,身后的蒙古兵便朝着那十几骑清兵放箭。箭枝过后,十几个清兵连声浪花都没翻起便于地上无息无息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七章 脑袋也值钱
灰尘再扬,追兵又一次追上来,阿尔津咬牙再要喝喊身边的清兵和戈什哈去挡时,却是没人再肯回头,反而各自将鞭子甩得越响,直接越过阿尔津而去。
阿尔津顾不得咒骂这些怕死的满州子弟,他绝望了,连鞭子也不要了,拿手抱着座骑的脖子,两条腿死死勒住座骑,座骑被他勒得都快吐白沫。饶是如此,座骑的速度也没有快上多少。仗打到现在,明军的战马吃力,清军的战马同样也吃力。
阿勒塔见就要追上那满州固山额真,高兴之下拉开手中骑弓,瞄准了阿尔津的后背就准备放上一箭,射不中也要吓死对方。不想,箭头刚瞄好,前面的那满州大官却“扑通”一声往前方摔去,却是座骑突然失蹄摔倒,把背上的主人也给一块摞了下去。
这重重一摔可把阿尔津摔得够呛,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好在伤势不重,只擦破了些皮,血是流得多了点,可这点皮外伤又算得什么。
可怜的是,阿尔津的坠马都没能让他的部下回头看上一眼。
阿尔津的座骑从地上翻滚起身,嘶鸣了几声。心中恐慌的阿尔津一把拽过座骑缰绳,拉得座骑发出一声惨叫。身后蹄声越来越近,阿尔津半分也不敢耽搁,纵身上马,身子还未立定,两腿一夹便要驱马而走。左大腿上却是猛的剌疼,却是被追兵的箭枝给射中了。
忍住钻心巨疼,阿尔津“啪”的一声折断了箭枝,拿手在马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座骑立时撅蹄往前奔跑。只奔了数步,阿尔津的身子却猛的一下向前倾去——后背之上一根羽箭尚在颤动着。
阿尔津中了箭。
胯下战马兀自不觉背上主人情况,依旧撒蹄往前奔,但却感觉主人抱住自己的双手力道不如刚才,且越来越软,渐渐的,背上的主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战马有灵性,似是感觉到什么,四蹄开始放慢,渐渐不再奔跑。
线国安目睹了阿尔津于马上被太平军射中,心中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已经麻木了,这会也只是凭着求生的意志本能在往前跑。左右亲兵们也是谁也顾不上谁,为了跑得更快些,武器盔甲都丢弃了,除了靴子和身上单薄的衣服没脱,可以说这些定南汉军精锐身上什么都没了。
线国安知道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可他怎么也提不上力气。脚下如千钧重一般,他线国安不再年轻,他老了。
“愿降,勿杀!”
周国定和万枝笔的咬牙坚持生生折磨着线国安手下那些汉军,那一群光头兵从前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炮灰蝼蚁的存在,现在却是要命的存在,天知道这帮家伙这么能跑的!
很多汉军实在是跑不动了,见太平军似乎不杀降兵,于是索性跪地投降。哪怕他们的家眷都在清廷手中,这会也是顾不上了。
中了箭的阿尔津没有就此断气,而是尚有呼吸,也尚有意识,只是身体已不再受他控制,没有半点力气。
阿勒塔纵马赶到,发现这满州大官跟头死猪一样,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手下几个蒙古兵也大笑着从马上跃下,然后将阿尔津从马背上拽下,兴高采烈的将他的四肢举起,扛在肩上就欢天喜地的到将旗下领功去了。
被人就这么扛在肩上,阿尔津无比屈辱,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一只被抬去放血的肥猪。事实上,他现在就是一头大肥猪,因为那些蒙古兵正在讨论着军团于都指见到这个满州大官后,会赏他们些什么。
阿尔津听得懂蒙古话,他万念俱灰。为了不受太平军的羞辱,他竟是猛的咬去自己的舌头。鲜血顺着他的嘴巴不断的往外泛冒着,咬断的半截舌头挂在嘴边,看着好不可怜。
高兴要去领功的蒙古兵们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的“战利品”已经咬舌头自尽,仍在高高兴兴的抬着,直到另一帮蒙古兵看到他们抬个死人时发出嘲笑声,这几个家伙才意识到肥猪变成了死猪。
不过死猪也值钱,蒙古兵们将阿尔津的尸首抛下地,一个大高个拿出匕首就割下了阿尔津的脑袋,其他人又将阿尔津身上的物件搜了出来,接着直接提着脑袋去请功。
别说,提个脑袋比扛着人去领功要轻松得多。蒙古兵们变得更加高兴,高兴之余自然拿出酒囊喝上几口。不知为何,太平军中严禁未经允许饮酒,可军帅府对这些蒙古兵却开了特例,允他们喝酒。每次送来的粮草中必然有酒。
蒙古人这种特殊待遇自然引得其他将领不满,满州将领和士兵们也不乐意,认为他们比蒙古人更能打,所以他们也应该得到这种特殊照顾。岂料,满州兵将的首领、第六镇将苏纳却严禁满州人吵闹,更不许他们喝酒。私下有一次苏纳曾对副将鄂多说过,大帅让蒙古人喝酒没安好心。鄂多听后也连连点头,认为那帮蒙古兵是在找死。当然,大帅安没安好心,二人可不敢往外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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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结束广西战事描写,秀才要请唐王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章 线国安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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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塔让人将阿尔津抬回去请功后,便指挥着部下继续追杀溃敌。第五镇和第十三镇已经扫清大半溃兵,余下溃兵要么是往南边跑,要么就是往东西方向跑。整个战场上唯一还聚拢不少清兵便是左翼的张勇部,这会也在艰难的边战边退。其余方向的清兵多则几十人,少则几人,根本不可能再重新聚拢起来。只是这些清兵虽然分散,但人数众多,又是乱跑一气,所以一时半会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倒也很难。
此刻便是于世忠再如何部署得当,总会叫些残兵逃脱,不过人数顶天了也不过几百号人,这点人数相对于太平军的战果,几乎可以忽咯不计。再者,这些败兵要么直接跑回清军那边,这样还可以继续成为太平军的敌人,若是跑进了庆远附近山中,那便很难再活着走出来了。赖线国安在庆远、河池、柳州一带做的孽,这些清兵冒然钻进山中,只会成为那些躲避清军的汉土百姓复仇对象,相对于被太平军俘虏,他们的下场会更惨。
第五镇已经派兵增援第四镇,欲将张勇这最后一股清军也彻底击溃。因为大帅的嘱托,于世忠决定亲往张勇部说降。
第十三镇开始清理战场,抢救己方受伤士兵,震天的喊杀声再也听不到,偌大的战场已经开始变得平静起来。
马鹞子派了两个士兵回来报讯,说他朝南边追赶罗托去了。王.辅臣的本领于世忠自是信得过,但怕罗托还是跑掉,于是于世忠传令第五镇丙旅稍作休整便开往河池,不给罗托任何喘息之机。
太平军步骑的合围清剿下,一些左冲右突也突不出去的清军骑兵已经无力再跑,听到对面响起的满蒙话叫着要他们投降时,这些清军骑兵犹豫之后,手中的武器终是无力的落下地面。
另有一些满州兵不甘被俘,他们发疯一般打马地向南方窜出,为了能让座骑跑得更快,他们先是扔掉手中的刀剑,后是抛落自己的头盔,最后连甲胄也扔了下来。此举倒是让他们成功跑出了一些,可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的前方,那黄马白袍的马鹞子正追着他们的将军起劲。
线国安跑的气喘吁吁,哪怕脚下如有千钧重,他都不肯停留一步,脑海中只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跑出去。可突然,他不跑了。
线国安是陡然停住的,与他一同停住的是六十多名汉军亲兵。人在剧烈奔跑中突然停下,令得线国安和一众亲兵都是心跳厉害,甚至有呼不过气的感觉,似乎随时心脏都会停止跳动,又似乎吸上一口气后就会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线国安的脸更是因为难受而憋得通红,呼呼的喘着气,每吸一口心口都会有绞痛感传来。
让线国安他们停下来的是前方的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人数倒不多,只三四十人,但是他们横在了线国安逃跑的前路之上,让线国安他们不得不停下。
“那胖子就是线国安!”
周国定看到前面的线国安终于停了下来,大喜过望,唯恐前面的骑兵不知哪个是线国安,再将人放走,远远就大声叫唤起来。
听到后面传来的这声叫唤,线国安的亲兵们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鬼使神差的竟然有庆幸感——还好自己不胖。
线国安脸色讪讪,周国定那王八蛋的叫嚷让他很不是滋味,又觉这情形十分的熟悉。片刻,他想起来了,当年在关外时,太宗皇帝可是给满蒙将领和他们这些汉军将领人手一册《三国演义》,说是都要熟读,不识字的也要请人读,这样以后就会长本事。
线国安识字,算起来他还是个童生呢,要不是考不中秀才,他也不会从军。不过话说回头,真考中了秀才,他线国安能在大清封伯当提督?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也许,真考中秀才的话,线国安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这般恐惧。
周国定的叫嚷让线国安想到了曹操被马超追杀的那一幕,他嘟骂了一句,垂下头看了眼自己发福的肚子,有些感慨,不知何时,自己的肚子竟然可以将衣服撑得这么高。
前后左右都是太平军,身边只几十个亲兵,线国安没有时间多作感慨,他那腮帮子两侧的多余肥肉因为呼吸急促的缘故在微微晃动。
阿勒塔只知线国安是广西清军主帅,但不知他在广西干过什么事,所以一听被围住的人里有清军的汉军大官,所以习惯性的策马上前问道:“线国安,你可愿降!”
要线某投降?
线国安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太平军竟然还会让自己投降。这还未答话,后面跟上来的周国定却气急败坏起来,扯着嗓子急声叫道:“线国安的兵听着,杀线国安者免死,官升一级!否则,一个都别想活!”
正在发怔要不要投降的线国安听了这话,小腿肚子立时哆嗦了一下。
周国定的好兄弟万枝笔也有些发懵,线国安降了不是更好么,为何周大哥非要他死呢。
“线国安要降了,咱们就要倒霉了!”
周国定白了好兄弟一眼,线国安非死不可,他可是听到风声的,广西巡抚邵九公接到了不少苦主的状纸,有意为这些亲人被清军祸害的苦主做主,而清军在柳州一带干的事周国定等一干降将没一个手头干净的,所以这事肯定要有人来扛。周国定不想扛这事,只能由主使线国安来扛,因此线国安必须要死,绝不能让他投降。毕竟太平军这边对降将还算仁义,而线国安在清廷那边的影响不是他周国定这些人能比的,万一周大帅看重线国安,邵巡抚却非要替那帮苦主做主,说不得到最后很可能是周国定等人被推出来平息民怨。(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九章 乱刀分尸
周国定不想当背黑锅的顶罪羊,就容不得线国安活。线国安死了,所有事情都能推到他身上去,邵巡抚还要不依的话,大不了再揭发些汉军将领就是。这回俘虏了不少汉军那帮王八蛋,正好弄些出来平息民愤。万枝笔听了大哥这番讲解,也是恍然大悟,明白内中厉害关系后,瞅着线国安的眼神是瞬间变得阴毒无比。
自作孽,不可活!
周国定、万枝笔等人担心日后会被清算所以要线国安死,线国安也不得不死。他在广西做的孽可是多了去,比起尚可喜和耿继茂这两个杀害广东汉人的刽子手,线国安在广西犯下的也是滔天罪行,天不可恕!
周士相为何对于世忠言明要线国安的人头,最大原因便是此人在广西所为已人神共愤,已致周士相都无法宽容于他。
他要线国安的人头,同时也是警告那些清军将领,你们若再行恶事,那便是自断后路。
阿勒塔有些奇怪后面的步军将领为何不容线国安这个汉军大官投降,但他也无所谓,要是线国安的手下真动手把人给宰了,他也是乐见其成的。这时他旁边的满州军官吉安却低声对他说了件事,阿载塔听后,眼神也是大变,盯着线国安胖嘟嘟的人头越看越是欢喜,琢磨着等会无论如何也要把线国安的人头给抢到手。
周国定和万枝笔万万没想到,有人要和他们抢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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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提督!”
线国安的一个忠心亲兵持刀护在了他身侧,可这亲兵却发现除了他之外,其余的人都没动。
“还不动手!你们难道真想替线国安陪葬吗!”
周国定唯恐线国安不死,厉声催逼线国安的亲兵动手。万枝笔一边大叫,一边带着手下的光头兵虎视汹汹的向前威逼,若线国安的这帮手下真是忠心无比,不肯弑杀主子的话,他便要亲自动手取线国安的老命。
身后那帮光头兵的进逼让线国安手下亲兵一阵骚动,旋即一些人看向提督大人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持刀保护提督大人的忠心亲兵看到同伴神情变得狰狞,心里也不由自主害怕起来,却强撑着喝斥他们。
朝夕相处的同伴却无人理会他,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动。
线国安脸上也是难看的很,缓缓扫视着他手下的亲兵们。
突然,一个亲兵迈脚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嘴角还挂着血迹,却是刚才逃命时喝水呛到肺子所致。
这个嘴角挂着血迹的亲兵从人群中挤出后,来到线国安的面前,他没有去看提督大人,而是看向那个忠心的亲兵。神情并不凶狠,可目光中透露的迅息却让这个忠心亲兵心下颤抖。
“你们要杀我么?”
线国安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但声音听起来却隐约有些颤声。
部下们没人回答他,那个走到他面前的亲兵也没有回应他。但却又有一个亲兵持刀往前动了一步。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亲兵动了,他们将线国安和那个忠心亲兵围在圈中。
但还是没有人动手,似乎大家心中都在犹豫,都在挣扎。
那个忠心的亲兵面对同伴们凶狠目光却始终坚持守护在提督大人身边,这让线国安多少有些欣慰。但很快,他就看到这个忠心亲兵的头突然低了下去,悄悄的往后面退去,再也不敢看自己一眼。或者,他真的是不敢看。
线国安苦笑一声,他没法怪罪这个忠心的亲兵,换作自己,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
线国安长呼了口气,心跳已经正常,呼吸也正常,不过整个人却越发不正常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亲兵为了活命即将会对他下手,也许,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他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次呼吸。
罢了罢了,这帮人也跟了自己多年,便拿这条命换他们个活路吧。
线国安开口还想说两句,他就是死了,也得让这些亲兵知道他的仁义。可嘴巴还没张开,一把长刀就落下,重重砍在了他的后背,将他背上的肌肉深深的翻开,一条血口露出精红鲜肉。
这一刀无声无息,线国安甚至都不知道是谁砍的他,他痛苦的叫了声,挣扎的回过头去,却发现砍他这一刀的却是刚才那忠心护主的亲兵。
那亲兵没想到提督大人还能回头看他,立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你....”
线国安没有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因为又一个亲兵用力将长刀砍在他的前胸之上。这一刀砍得很重,线国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被砍断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
有人动手后,线国安的亲兵们疯狂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挥刀朝线国安身上砍去。有砍在背上,有砍在胸前,有砍在胳膊上,有砍在大腿上,甚至还有的亲兵直接一刀将线国安的手掌砍落。
一刀又一刀,好似商量好一样,这群亲兵每人上前砍一刀,然后就退到后面,换其他人上来再砍。
两只手掌都落了地,两条没了手的胳膊也被削落在地。一刀狠狠砍在线国安的右腿,线国安的身躯再也站立不起。
“喀擦”,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线国安的右腿不是跪倒在地,而是直接插入泥土之中。血肉模糊下,能清楚的看到线国安右腿的腿骨如同钢钉般深深陷在泥中。
一刀又一刀,线国安身上早已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脸上都被砍了十几刀,皮肉尽被削去,看着如同一具骷髅浸泡在血水之中。
广西提督、大清的伯爵、定南王孔有德的左膀右臂线国安终是死了,死状是那么的恐怖。
周国定和万枝笔对视一眼,心头大石终是落下。
阿勒塔有些厌恶,线国安死状实在是难看了些,同时他也很愤怒,因为这帮清兵把线国安的人头给弄成了骷髅头。
他撇了撇嘴,手下的满州军官吉安嘿嘿一笑纵马冲了过去,线国安的一众亲兵以为是来杀他们,纷纷闪避,却发现这个太平军军官只是挥刀砍去他们提督大人的脑袋。
吉安一刀砍断线国安的人头,人头还没落地就被他一把抓住带了回去。
“坏了!”
周国定和万枝笔同时大叫,一脸哭丧的样子如同死了爹娘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