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平郡王
前文有误,入广西的太平军老四镇是第二镇、第四镇,第519章及一些章节误作第三镇。因无法更改,只请读者注意(如书评某书友而言,骨头把自己绕进去了。以后有类似失误,请大家及早指出,我好更改。不然过了一定时间后,章节锁定,无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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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比郡王罗可铎没想到广东的明军会那么快攻占广西,更没想到广东的明军并没有入滇勤王,而是突然北上攻入湖南境内,断了贵州和湖南的联络。
接到镇远府发来的急报时,罗可铎还不相信,等到黎平、思州、铜鼓等处陆续送来消息,罗可铎这才相信湖南出事了。
西南大军的粮草供应全靠贵阳输送,而贵阳粮草又全赖东南供给,湖南是粮草输送线上最重要的一环。东南的粮草经长江送到湖南,再经湖南往贵州转运。现在,太平军突入湖南,封锁了湘黔边境,意味着贵阳再也无法从湖南得到东南粮草输送。
粮道被断,意味什么,平比郡王再是年轻,也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所以他一边将情况急报大将军多尼,一边便领所部满兵四千余并调贵州营兵万余人北进镇远,欲图击败湘黔边境明军,打通贵州和湖南的官道。
不过罗可铎从没有想过,突入湖南的广东明军会比云南的李定国更要能打,哪怕他很清楚简亲王济度所率满汉大军就是败在这支广东明军手中,但他没有多加警惕,只道济度轻敌,而广东明军入湖南也不过是占了湖南驻防清军空虚的便宜。所以在贵州营兵还没有集结赶来之时,他便领着所部满兵四千余北进了。在他看来,满州大兵天下无敌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一两场轻敌的败仗而改变。若明军真的能打,大清也入不了关,占不了天下。
平郡王领满州大兵北上退敌,沿途地方自然竭尽供应。原本就因清军入黔遭了次殃的各府县,这回又是吃了二茬苦。满兵所过之处,可以用寸草不留来形容,以致有的降清汉官实在是看不下去,跑到大军营中为民请命,得到的回应则是被乱棍打出。
有汉官挨了打后,忍气吞声,有的则是万念俱灰,偷偷弃官而逃。而被满兵祸害的汉人和土人则是携家带幼往深山逃窜,发誓此生再也不出山。
这一切,满州大兵们毫不理会,也压根不在乎,在他们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谁让他们是征服者呢!
在距离湘黔边境平溪驿这处联通湖南和贵州的要道还有十几里路时,罗可铎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官道边的山坡。
平郡王虽年轻,但也不是不知兵的,地方官奏报,平溪驿有明军出没,所以他要察探一下地形,确保不会被明军伏击。一番察探后,自是没有明军踪影。罗可铎放下心来,命满兵继续北进。下山时,手下蒙古都统扎喀忽的提议等一等汉兵过来再攻打平溪驿,这样可以减少满州子弟伤亡。
扎喀是科尔沁蒙古出身,他和罗可铎年岁相差不大,自小又是一起长大,所以二人一向亲近,罗科铎有什么事也不瞒他。
“贵州的这些汉兵都是明朝的降军,之所以降咱们,不过是没了指望,现在北面来了明军,这些人难保没有反复之心。所以本王不能不防着他们,先打个胜仗,叫他们知道满州兵的厉害,这样他们自然不会有其他念头,才会老实用命。”
“王爷言之有理,那些汉兵是靠不住,哪有我们满蒙子弟对大清才是真正的忠心。”
扎喀闻言点了点,深以为然,那些明军降兵是有些靠不住,大半都是墙头草。要让他们知道广东明军入了湖南断了云贵清军粮道,这帮墙头草肯定会有反复。
罗科铎笑了笑。
扎喀看着半山腰上的薄薄积雪,有些感慨道:“这里都下了雪,想必京师那边雪更大。唉,只等大将军那边把永历朝廷平定了,咱们就能回京师了,这地方咱满蒙汉子呆着总是不舒服,远没京师来的快活。”
罗科铎听到此言,深有同感,就感慨一句道:“你说的对,还是京城好啊。不过咱们要回京师,总得要大将军擒杀了那个朱由榔才行,要不然朝廷不放心云南,皇上是不会调咱们回去的。”
“要我说,朝廷也早该撤兵了。哪怕不全撤,也该撤一些回去,几十万人堆在西南忒是耗钱粮,犯不着都压在这。再说了,明朝没几个兵,除了李定国,其余那些明军连吃穿都成问题,降的降,死的死,就算咱们不去进剿他们,只扼守关卡要道,他们也撑不了多久,饿都能饿死他们....”说到这,想到从广西突入湖南的广东明军,扎喀冷笑一声,不屑道:“那广东的明军倒是能折腾,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朝廷都没了,还能蹦达多久?....贵州这帮汉官们也是怕死的很,谎报什么十万大军,真是不晓事。湖南的明军撑了天能有两万就不错了,还要分驻各地,能挡咱们的能有多少兵?王爷手下的都是满州精锐,一口气压上去,谅他们也挡不住,说不得这一回,王爷倒是能替简亲王报了大仇呢。回京之后,也不比大将军差在哪。”
听了扎喀这话,罗可铎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扎喀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头去了,云南那边对付永历朝廷,多尼自己掌着总,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去,也嫌自己这个郡王碍事,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带人回返贵州确保粮道。话说回来,大家都是郡王,你多尼又比自己亲贵到哪去?论年纪,还比自己小一岁,要不是你死去的爹,你道皇上能让你做大将军?
入西南以来,多尼一直躲在后面,吴三桂、赵布泰他们打到了昆明,他才有胆朝前,几乎没真正指挥过一场战斗,所以罗可铎对多尼颇是有些看不上。这一次他不待多尼回消息,就带满兵北进,多少也是想表现自己,若他罗可铎能够击败先后战胜济度、尚可喜、耿继茂、哈哈木的广东太平军,功劳薄上想必也不差多尼多少。朝廷看在眼里,皇上和太后看在眼里,回京之后难道还能厚此薄彼,什么风光都尽他多尼了么?
正想着,突听前方传来一声爆响,然后便见一队满兵混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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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更。(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章 首级换肥猪
谢谢诸位打赏,让你们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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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可铎和扎喀被那爆炸声吓了一跳,以为前面明军设了埋伏,但很快发现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准确的说明军并没有在前面设埋伏,但的确有明军,或者说疑似明军的敌人攻击了清军。
被袭击的是正白旗的兵,那队兵的带队佐领一脸哭丧的过来向平郡王大致叙述了遭袭过程。
据这佐领说,他手下的十来个马甲在前面探路时突然遭到十几个敌兵袭击,他们先是扔了一颗类似爆竹的东西下来,随后那东西便在马甲兵中爆开,射出的铁钉伤了七八人。陡然遭袭,加之马匹被爆炸惊动,马甲兵控制不住座骑,顿时乱作一团,而那些敌兵这时从林中居高临下朝他们射箭。混乱中,有几个敌兵潜了过来将受伤的几个马甲兵脑袋割了去,然后便在其余敌兵的掩护下撤了回去,尔后他们便不理会剩下的马甲兵,飞速的往山上跑去。从遇袭到敌兵撤走,前后用时很短。等那佐领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时,那些敌兵早就没了踪影。
“这么说,你们是一个贼兵都没抓到!”
罗可铎耐着性子听着佐领说了一通,发现对方竟是一个贼兵都没抓住,己方反而伤了七八人,被割去六颗首级,不由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王爷,那些贼兵对地形很是熟悉,奴才手下的人实在是追不上他们。”
那佐领看到平郡王脸色难看,心中也打着颤,将另外一件事给强行压了下来不敢再说。这事便是他带人赶到后,曾派了一队兵上山搜寻,结果那些敌兵竟然早在山上挖了几个陷坑,里面插满沾过毒药的竹枪,有四个满兵不小心坠入陷坑,结果拉上来后发现虽不是致命伤,但是伤口都是发黑,流出的血也变了颜色,没过多久,四个兵就咽了气。
据带路的汉军说,这竹枪上染的怕是致命的蛇毒,由此那些汉军推测,方才那些敌兵有可能不是湖南那边的明军,而是这附近山上的苗人,或者是瑶人。因为不管清军还是明军,都不会在战斗中使用毒箭,也无法采集致命的毒液,这种事情只有那些土人才会干。
瑶苗土人攻击我大清兵做甚?
这佐领想不明白,虽说大清兵入贵州以来,对地方多有祸害,但是那些土人在明朝时就多住在深山老岭之中,尤其官道两侧更是没有什么土人居住,住的多是汉人。因此汉人遭殃的多,土人遭祸害的少。故而按理说,这些土人没理由攻击大清兵。且大清对各地土司多有安抚,那些土司和降清的明军一样,多半也是墙头草,谁强就向谁称臣,大清不去剿灭他们,已是他们祖上积德,躲家里偷着乐了,现在怎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派人来攻击大清兵?!
这佐领原本倒是想将这事报与平郡王知道,可看平郡王这脸色,实在是不敢触霉头,便生生的压了下来。
“汉人就是奸诈,不敢堂堂正正与我满蒙勇士一决高下,非弄些偷偷摸摸之事,忒是无耻!”
扎喀咬牙切齿,那佐领没敢说后面陷坑竹枪蛇毒的事,所以他只当那些袭击的敌兵是明军派出来的小股人马,目的只在袭扰迟滞他们行军。
罗可铎阴沉着脸问那佐领:“可曾发现那些敌兵往哪个方向逃了。”
“这...”
那佐领回不上话,他手下那队马甲兵遭袭时混成了一团,以为中了明军大队埋伏,光顾着自保了,哪想着对方竟是得手之后就跑了,所以压根没人注意那些敌兵往哪跑了。
见这佐领连人往哪跑了都不知道,罗可铎气的给了他一鞭子,骂了句:“废物!两白旗的都是废物!”
那佐领挨了郡王一鞭子,敢怒不敢言,跪在那将脑袋磕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身后几个同样跪在地上的正白旗兵们和这佐领一样跪在那不敢动,可心里却人人有怒气:要是摄政王和睿亲王还在,你个平比郡王敢说我们两白旗的人都是废物!
抽一鞭子于事无补,人死了伤了,敌兵一个没抓到,罗可铎心中怒火难泄,觉得这事实在是太丢人,见天色已晚,索性下令就在此行安营。然后命满兵四出搜寻,但凡发现有人居住的村庄,不问老弱妇孺统统屠了。这样也算是给那些偷袭的明军一个警告,惹恼了大清兵可是鸡犬不留的!
罗可铎的这个命令让扎喀有些惊讶,他认为就算己方被明军袭击受了些损伤,但这损失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会正确的做法是传令继续行军,然后加强戒备,前方多派探马巡查,这样就算再有明军小股兵马偷袭,也不会影响大军行军速度。绝对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平溪驿安营,而不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荒郊野岭扎营。若是大军在此处安营,扎喀可以肯定明军是高兴的,因为他们派人偷袭的目的就是迟滞大军行进。清军不走正遂了他们意。
扎喀很想劝说罗可铎不要因为怒火失去理智,派兵搜寻附近村落毫无意义,把附近的百姓杀光除了能泄一口恶气,对于明军又能有什么影响。这年头,那些明军难道又真看重这些百姓吗?
扎喀想劝,可罗可铎那样子叫他也张不开口。虽说打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可怎么说对方也是大清的满州郡王,是他扎喀的主子。主子的命令,他这做奴才的还是老实奉行好了。
王爷下令要搜寻附近村落,虽说将佐们都很意外,也感到不对,可那些满兵却是高兴坏了。当下就有正蓝旗两个佐领,正白旗一个佐领离了官道,在汉军向导的带领下四处搜寻开。可他们很快发现,随着他们往山中深入,四处山上到处都有烽烟升起,有的地方没有烟升起,却有显眼的大树突然就倒了下来。
烽烟显然是信号,那突然倒下的大树看起来似乎也是向别处发出什么信号。满兵们感到困惑,难道这山中还藏有明军大队人马不成?
有这念头,满兵们自然紧张起来,然而除了到处升起的烽烟和倒下的大树,并没有什么明军杀出。满兵们也终于发现了附近的村落,然而当他们兴高采烈的冲进村子准备大抢特抢一番后,却赫然发现整个村落都是空荡荡的。别说是人了,就是他娘的一条狗、一只鸡都看不到。砸开那些村民的屋门冲进去,那米缸里也是清的透底,把屋内翻个底朝天,连床棉被都找不到!
村子里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村子先前还是有人居住的,只不过他们在清军赶到之前就撤走了。
满兵们终是明白那升腾起的烽烟和倒下的大树是在向谁发出信号了。
一无所获的满兵们垂头丧气的回到官道边的军营,临走前有满兵按不住怒火,在村子里到处放火。很快,官道两侧山中肉眼便能清晰看到烟火腾天而起,比之那一道道笔直上天的烽烟还要浓,还要大。
知道派出去的兵马一无所获,罗可铎的脸因为过于愤怒近乎扭曲了。
“这帮该死的刁民!”
平郡王只能如此咒骂那些不老实呆在村子里让大清兵过刀的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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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的平郡王咬牙大骂百姓刁民,离他所在方位只有七八里的一处密林之中,一群苗人打扮的男子站在一队明军面前,为首的那个苗人将刚刚得到的几颗人头递给了那队明军的为首军官。
“大人,这是我们割的人头,你验下!”
“不错,真鞑子!”
那明军军官是老广东人,也是验熟了鞑子首级的,略微一看就确认了这六颗首级的真假。将这几颗鞑子首级扔进筐中后,军官笑着拿了三块牌子递给那领头苗人,然后对坐在石头上的随军记室吩咐道:“记下,真鞑子首级六颗,新汉兵苗一寨甲队割。照例赏肥猪三口,凭牌立给。”(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猎头令
六个满州鞑子首级换得三口肥猪,苗人新汉兵们高高兴兴的拿着三块木牌消失在丛林之中。
又等了一会,确认今天不会再有新汉兵过来交人头后,那明军军官略微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大帅的猎头令刚刚颁行,哪见效这么快。贵州这边的土人大半还在观望着,等到这些苗人新汉兵将肥猪实打实的领回去,那会怕土人们都要眼红的蜂涌而出了吧。
世上事,熙熙攘攘莫过于一个利字。
汉人如此,土人亦是如此,有高额的赏金和实物剌激在,不怕这些土人不为太平军所用。
很快,这队明军也消失在群山之中。此后很多天,在湘黔边境的大山之中,到处活跃着拿着筐子来收鞑子人头的明军。他们多不过十余人,少则四五人,如一个个幽灵般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游荡。而每当他们的身影重新回到湖南的太平军据点时,那筐中总会盛满人头——满州鞑子的人头。相对应的,贵州清军人心惶惶,一方面想要打破太平军的防线,一方面还要提防那些土人的袭击。平郡王罗可铎现在真是焦头烂额,处于进退两难境地。
随着时间推进,猎头令渐有起效,拿满州鞑子人头换太平军的赏赐成了永历十三年春节时湘黔边境的一道盛景。用周士相的话说,这是个时髦。邻居家出去猎了颗鞑子人头换来钱粮米面和肥猪,一家老小过得滋滋润润,自家男人却窝在屋中,锅里别说肉了,连个米汤都见不着,这女人心里肯定有意见,这男人也会觉得自己窝囊。于是,不论他是否愿意,或有足够勇气,在邻居族人和妻子的目光“逼视”下,他只能也去赶猎头这个时髦,要不然他会被族人们讥笑,会被妻子埋怨。
猎头令的全称是《猎满州头颅赏赐令》,颁行地点是在湖南的沅州,时间是永历十三年(伪清顺治十六年)大年初一。
明朝也好,后世也好,大过年的,衙门总是不办公的。但战争不会管你过不过年,广西提督线国安年都不过便大军杀奔柳州,湖南的太平军自然也没心情过什么年。
本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便让你过不好的原则,周士相一面组织沅州防线应对清军大规模进攻,一面开始了他计划已久的猎头令。
该令鼓励湘黔边境土人勇敢猎杀满州兵,以割取满州兵头颅从太平军这里换取丰盛的奖励。奖励有金银,有米面,有布匹,有铁器,更有猪羊肉,甚至还有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可谓从货币到实物,无一不足。
初期,猎头令只是针对投附太平军或被俘的土兵,且只限以满州鞑子首级。之所以如此规定,却是因为太平军在湘西的剿匪过程中获得了大量土兵,这些土兵有的是主动来投的土司带过来的,有的却是被俘虏过来的。
太平军需要扩军,周士相也需要更多的士兵,但是有些土兵实在是不适合收编成为太平军。这倒不是说这些土兵不够身强力壮,不够勇敢,而是他们短期内实在是难以融入太平军这个集体中,或者说他们无法遵守太平军的军纪。而战争往往是拥有纪律的那一方获胜。
对清战事,绝不是仅靠一些游击战,取巧战就能获胜,不谈将来,就是现在,太平军便正面临广西和湖南两个方向的战事。而这两个方向所发生的战斗,都主要以正面战场为主,或者说是以会战级别为主。因此,周士相没有足够时间消化这些无法遵守太平军军纪的土兵,但将这些拥有一定武力的土兵放归充为良民又太过浪费。他们中的很多人自成年以来干的就是杀人买卖,即便在那些土官手下,干的也是绑人杀人夺寨抢粮的勾当。换言之,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帮土匪,要是放回去很可能又重操旧业,成为太平军治下一股不稳定的力量。
如果是汉人,周士相可以收纳他们,消化他们,但是这些土兵不行。思来想去,周士相觉得不能浪费这些“鸡肋”,所以他颁行了《猎满州头颅赏赐令》。
土兵们对湘黔边境地形十分熟悉,一些人在深山老林中甚至可以用来去如飞形容。他们不适合大规模行动,但适合个体或小团体形动,因此周士相给了这些土兵两个选择,一是安置下去和汉人一样老实种田;二是去贵州边境活动,专门猎杀清军首级。其中满州兵首级一颗顶半片猪。若不要猪肉,则可获同等价值金银或米粮等物赏赐。同时明白告诉这些土兵,他们的行动并不受太平军指挥,因此若是战死太平军不予抚恤。但为了他们能够更好的猎杀满州兵,太平军可以提供他们一些必要武器,甚至还可以给予一些杀伤力较大的武器,如震天雷等。当然,震天雷因为太平军自身尚未能够做到量产,因此想要获得的话必须付出一定代价,如事后减一颗首级。
周士相的这个命令一开始被一些部下质疑,认为土兵不足信,这些人没有胆量去袭击满州兵,放他们回去多半就会帮清军对付太平军。但事实却是猎头令宣布后,那些被认为不适合留在军中的土兵十分愿意靠此发家致富,没有人想着去帮没什么实惠给他们的清军,而是想着如何从这猎头令中捞一笔。
正如周士相所想那样,土兵之所以不愿受太平军训练指挥,并不是因为他们太过无用,又或是不甘心,而是他们自由惯了,没办法像汉人那样接受钢铁般的纪律约束。哪怕那些曾经在土官手下干过的土兵亦是如此。
在被裁撤下来时,土兵们很是担心,唯恐太平军会将他们坑杀,或发到哪里去做苦工,现在太平军却给他们一条既能展未自己勇敢,且能发财,由着自己行动的路子,他们自然是欢喜异常。于是四千多被裁下来的土兵只有少数人选择回家过太平日子,其余的或结伴,或孤身潜入贵州境内,或就在湖南边境活动。
当然,周士相对这些土兵并不是没有后手,所有土兵的详细资料都造了册,他们留在太平军治下的家人都在具保书上签了字,若是该名土兵背水降清,反过头来对太平军不利,那么他们的家人不问男女老少都将被吊死。但若他们表现足够出色,能够猎取足够多的满州兵首级,那么他们的家人就可以获得在太平军中服役的正规新汉兵的待遇。
三千多猎头土兵撒出去很快没了踪影,一连几天都毫无消息。湘黔边境实在太大,湖南境内土人多,贵州那边土人更多。
周士相没有期望土兵们的猎头号行动能够立即收效,也不会一腔情愿的以为靠这些土兵就能遏制贵州清军的进攻,因此他的重心仍在组织湘黔防线上。广西那边,线国安已经围了柳州半个月,但是邵九公送来的消息表示,虽线部攻势甚猛,但柳州三面环江,只一面陆地相连,故在有水师相助的前提下,太平军攻守自如,兵员和粮食都可由水师输送,而线国安想攻破柳州大门,难度与登蜀道一般。事实上,线国安攻了柳州半个月,可除了损失数千兵马外一无所获。他想北上进攻桂林,可只要他有移兵迹象,城中的太平军又会出城咬住他,另外桂林方向太平军第五镇也是一支强敌,线国安没有必胜把握。撤兵,显然是不可能的,不是线国安自己不想撤,而是多尼不让他撤。
柳州会战的基调便是牵制线国安部,只要线国安在柳州无法腾出手北进,会战目的便算达到。
周士相没有从湖南抽军增援柳州,因为贵州清军在平郡王罗可铎的指挥下已经攻占了平溪驿。并且有消息表明,云南又有一部清军正在往贵州回返,他们很可能会攻打湘黔边境的另一处要道——湖南通道。
罗可铎部攻占平溪驿后,便再未有所寸进,因为他没有办法攻破太平军依道而筑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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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有些事情,更新晚了。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章 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土人要换种
罗可铎从没见过太平军的土木工事,济度倒是见过,不过死了。和明朝在辽东修建的卫堡防线不同,太平军所建的碉堡岗楼只以地利为主,且不为推进,只为防守。说起来,这种土木工事放在北方平原地带,也就是个死靶子,只要清军断了这些防线的粮草,防线修得再坚固也没用,不用清军打,防线里的太平军自个也会崩溃。不崩溃也得饿死,那粮食再多,总有吃完的一天吧。
可这是在湘黔边境,多山的湘黔边境,进出就那么屈指可数几条路的湘黔边境!所以罗可铎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就是拿人命硬填一眼望不到头的太平军工事,要么就是另想他法。
攻打平溪驿的战事倒也算利,正蓝旗一个佐领就轻松拿下了这处要道,而太平军可以用望风而逃来形容。
轻而易举就拿下要地的平郡王很是高兴,趾高气扬的在满兵欢呼声中纵马奔入平溪驿,准备发动更大的攻势,赚取更大的功劳,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那脸上的神情和去年在潮惠的简亲王济度一样黑的厉害。
“南蛮子太狡猾!”
扎喀实在是想不出除了“狡猾”以外,还能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广东明军。
南蛮子是太狡猾,且心黑手辣,清军眼前的这道防线,可以说一尺地面下就有一具尸体。
苏纳在靖州修防线,活活累死四千多降兵和民夫。而沅州这道防线,死的人却有两万多。
周士相也不想死这么多人,可这个时代的土木工事完全靠人力,没有任何机械可以使用,再加上这条入黔官道很多地方都是石基路面,使得想要破坏它十分困难。
工期短,时间紧,周士相只能拿人命硬填这道防线。长达一个月的工期,据军部那些主持修建的参谋们统计,大致有一万三千名土人和九千多汉人降兵和民夫累死在这条只有三十二里长的官道上。
可以说,这是一条以尸骸铺就的防线,是一条沾满汉土人民鲜血的防线。高强度的修建工作不仅累死数以万计的性命,更接连爆发土人和民夫的反抗。在数次镇压中,又有两千余汉土百姓被杀。
有关沅州防线修建过程中的具体详情和死亡数字,被周士相下令封档,但严禁销毁。
反清,是汉民族对满州的抗争,牺牲再所难免。正如清军以屠城威逼汉人放弃反抗,以达成所谓屠杀是为汉人好的目的一样。在太平军的抗清斗争中,同样也有无数汉人被牺牲掉。而他们的牺牲只为一件事,那便是埋葬满州一族。
世上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反清,对周士相而言是对,是最正确的事;而对于那些因为反清而被牺牲的人而言,恐怕就是错。
对与错,从来不是周士相所考虑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反抗,他就无法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如果他不反抗,汉人就将做那满州人的两百多年的奴隶;如果他不反抗,后世子孙将以大清为荣。
所以他必须反抗,哪怕他的反抗事实上让在战乱中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同胞死的更多。
不反抗,活下去的人会更多;反抗,却让本来能活下去的人死了。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却真实发生着。事实上,湖南的汉人因为太平军的到来,受的苦难比清军在时还要多。很多汉人现在并不想成为什么大明子民,恢复汉家衣冠,而是在想着大清兵快点来解救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太平军在湖南执行了周士相的“抽血”战略。
何谓抽血?
抽湖南汉人的血,供养湘黔边境的太平军。
抽湖南汉人的血,封堵云贵清军。
血是什么?
钱和粮食,以及生产物资、鸡鸭鱼肉....甚至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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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可铎试探性的向着北面的太平军防线发起了进攻,结果一佐领兵还没接近对方的岗楼,炮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铳声。满兵们倒是奋勇,几轮箭雨,看得就叫人心惊,可那羽箭除了射在壕沟后的太平军碉堡上发出“咣当”声,一点效果也不起。
太平军根本不露头,他们就跟乌龟一样缩在碉堡里。满兵要是近了,他们就开炮开铳,不来,他们就等。壕沟也挖的吓人,既宽又深,一道道的,每隔几十步就有一道,里面要么就是插满削尖了的树枝,要么就是灌满水。人马掉进去,要么被活活剌死,要么就是活活溺死。没有生还的可能,因为壕沟的沟壁被太平军削得很是光滑,连个搭把手的地方都没有。
这仗,怎么打?
这路,要怎么过?
满兵上下面面相觑。
想过去倒也不是非要走这被太平军搞得跟乌龟壳似的官道,可以绕路取小道。但那小道马走不得,人过的话最宽处也顶多只能行两人,狭处一个人走都费劲。要命的是,太平军显然将周围的地形都摸了一遍,但凡是小道的地方,四周树木都砍得精光,从上至下一眼扫过,毫无死角。更在险要处修了碉堡和岗楼,无法修碉堡的地方也堆满了石头和滚木,驻上十几个兵就能起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且就算清军能从小路过去,可太平军的防线沿着这条入黔官道修了几十里长,又是分区负责,清军突破了一处还有另一处,一层又一层,绵绵不决,又哪里有哪么多小路可以走,就是走小路,你又能过去多少兵。人少了,不顶事,转眼就能被太平军包了,人多了,更没用,你压根过不去!
罗可铎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空有一肚子火没处发。领路的汉军向导告诉了平郡王还有一处可以过大军。平郡王闻言大喜,问过之后却是甩手给了那汉军向导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平郡王真是往死里打的,打的那汉军牙齿都掉了几个。
平郡王为何这么生气?
因为那汉军说的地方是十万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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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在平溪驿寸步难进时,那些为了赏金而潜过来的土兵开始了他们的冒险致富之旅。
这些个土兵要是集合起来作为一支军队使用,甚至都打不过清军的营兵,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行军打仗,他们只知道一窝蜂冲,然后一窝蜂跑。这种乌合之众有个屁用,要是有用,也不会被称为土人了。
但是这些土兵作为个体成为清军敌人时,他们却成了清军最大的恶梦。
在清军顿在平溪驿进退两难时,那些派出去探路或者打粮的小股人马不断遭到袭击。甚至夜里都会有敌兵偷偷潜进营中抹掉巡夜士兵的脖子,然后割走他们的脑袋。
在接连八十多个满兵被割走脑袋后,罗可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刻派兵四下搜寻,并在军营附近清除树林,以防止有敌兵潜入。夜晚的岗哨也加倍,巡逻队不定期的来回防备。如此种种措施下,袭击的敌兵倒是不再潜入军营。
但随后,罗可驿便发现那些袭击己方的小股敌兵将目标瞄准了他派往贵阳的联络兵,以及后方各驿站的守兵、运送粮草的辅兵。
损失越来越大,最多的一天竟有17名满兵被杀,十几车粮食被抢。
罗可铎怒了,开始了反击。清军大规模四出,对官道及驿站两侧山区进行扫荡,各关卡要道增兵驻守。结果倒让他平郡王满意,连日的反击很有成果,捕杀了两百多意欲袭击大清兵的土人。
从土人俘虏口中,平郡王和满兵高层第一次听说了广东明军颁行的《猎满州头颅赏赐令》,且知道他们的首级可以从广东明军那里换来半片肥猪或等值物品。
据那些土人交待,广东明军给满州兵开出的价码是一样的,并不分官衔,这意味着罗可铎这个堂堂满州郡王的脑袋也不过只值半片猪肉。
这让罗可铎暴跳如雷。
然而好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清军再次发现有土人袭击他们,且人数越来越多,有些军驿甚至遭到数百土人同时袭击。
一时间,湘黔边境的土人好像都出动了,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夜色中收割清军首级。起先只是单纯袭击满州兵,后来则是连绿营兵也一起袭击。
清军疲于这种层出不穷的小规模袭击,但慢慢的清军也总结出了遭土人袭击的经验。罗可铎下令抽调来的贵州绿营兵入山进剿,并威抚并用,吸引一些土人来投,从而能以汉制土,以土制土。
在这一方针下,湘黔边境袭击清军的土人数量开始减少,被清军捕杀的土人也变的更多。但自始至终,清军都无法越过北线。
战争的主动权被充当乌龟的周士相牢牢掌握着,他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
贵州境内土人袭击清军的高.潮是由那些贵州土人引起的,而让贵州土人冒着性命危险下山袭击清军,则是因为他们眼红了。
看到湖南那边过来的土兵靠满州人的首级赚了不少钱粮后,贵州土人们自然心动。他们从湖南土人口中了解到,太平军人头换赏赐不限实物,不限金银,更不限对象,只看拿来的首级,并且是真金白银立付,绝不拖角。这让那些民风本就彪悍的土人心热不已,加上初期湖南土兵袭击清军屡屡得手,他们都道清军好欺,于是大规模出动。结果的确让清军防不胜防,压力倍增,也从太平军那里得到了好处,可很快就被回过神来的清军镇压住。
在贵州土人发财不成反被抢时,湖南的太平军向他们伸出了“友好”的援助之手。
一队队从山中潜来的太平军士兵在湖南土兵的带领下找到了贵州土人,向他们传授如何反清军“扫荡”,如何开展“游击战”,如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武器甚至绵甲等装备也被太平军慷慨的送了过来,而贵州土人们的首级兑换则是快速完成,甚至对一些困难的寨子还可以提前预支钱粮。
相对清军的残暴,太平军的友好让贵州土人们感动。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在山的那一边,在两省交界的那一头,湘西境内的太平军却提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口号。
这个口号便是——“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土人要换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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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有点累,今天两更先完成。睡醒后,会再更三节,有可能13号五更。(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宁杀错 不放过
“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土人要换种!”是湘西剿匪军中一些中低层军官背着镇部和剿匪衙门擅自搞出来的,原因是他们的部队遭到了负隅顽抗的土司武装袭击,于是在报复心理下,这个耸人听闻的口号被提出,且被付诸实施。
核心区数县,寨寨过兵,家家过刀,村村见血,其惨烈程度不亚第六镇在靖州实行的烧光抢光杀光政策。据统计,永历十三年以后,又有百余土寨被屠,死难土人六万有余。
进剿过程中,以原清军绿营降兵为主的一些旅在执行过程中格外疯狂,而以归附土司武装改编的数旅兵亦充当了屠寨先锋,其凶狠程度让其余部队自愧不如。
在这一疯狂口号引领下,湘西境内未投附土司武装力量遭到灭顶打击,盘踞湘西的土匪大寇也多遭覆没。湘西境内虽仍有残疾余土司武装不肯下山投附,原驻防湘西境内的清军绿营残疾兵亦有多股仍在负隅顽抗,但军帅府及剿匪军上下毫不怀疑湘西匪患将被彻底荡平。
发动百姓、利用百姓、鼓励百姓,予百姓以实惠是湘西剿匪能够取得成功的关键所在。而这个百姓,不分民族,只要愿意接受太平军领导,愿意汉化,那便是大明的百姓,便是太平军予以保护的子民。
周士相将后世解放军在湘西剿匪的经验原封不动的照搬于这个时代,而无论今世还是后世,湘西匪患的本质都是一样,活动模式也是一样,自然不存在水土不合这个问题。事实证明,再狡猾、再奸诈的敌人在群众力量前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而当发动群众与大规模屠杀威摄相结合后,困扰中国千年的湘西土患便被彻底终结。
湘西剿匪军中也涌现一大批战斗英雄及英雄部队,由军帅府授旗表勋的就有“五寨英雄卫”、“凤凰攻坚英雄队”、“麻阳尖刀新一旅”等;由湘西剿匪指挥衙门授予英雄称号的有“十五洞特战英雄模范伍”、“米公寨群众工作模范营”、“勇猛顽强方家屯新六旅”等。
而个人荣获军帅府表彰的则有原驴池洞土司廖兰奇,得授“大汉勇士”勋章,获委保靖参将一职;原黄道溪土官万麻得授“大明忠诚卫士”勋章,获委沅州副将一职。
而由湘西剿匪指挥衙门下发的个人勋章则有六十余枚,勋章由金、银两种材料铸成,正面都为“大明”二字,反面则为“荣誉汉人”四字。得授金勋章者,有汉人4人,土官6人,土人14人。得授银质勋章者则有汉人9人,土官12人,土人28人。
周士相本人在二月初七那日,亲自前往麻阳县为一英雄母亲授勋,此举开创太平军为女性授勋首例。
该英雄母亲为苗族妇人挝靓花,在太平军进抵麻阳剿灭土司武装,号召土人下山归汉后,挝靓花带着六个儿子两个女儿越过数十里山路来到麻阳县城。此后更是响应官府号召,送三个儿子参加太平军,在长子、次子战死后,又为身边的三个幼子报名。
麻阳县城遭到附近数支土匪联合进犯时,挝靓花毅然带领两个女儿参与守城,帮助救治伤员。其英雄事迹在麻阳广为传诵,经麻阳驻防新四旅安军使奏报剿匪衙门,并由剿匪总指挥赵四海特报军帅府,周士相亲往麻阳接见挝靓花,除为其授勋表彰外,更为其亲自取汉名范汉杰,其子女均以范姓。除给予荣誉外,更在政治上予以一定地位,物质上给予一定赏赐,以鼓励更多的土人学习范汉杰。
周士相在麻阳对范汉杰等土人妇女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汉家女人,你们的子女也都是汉家儿郎,你们不必再担心受到土司欺压,也不必担心你们的女儿被土司霸占,更不用担心你们的儿子会被土司杀害,因为你们有我,有太平军!”
会后,周士相在麻阳县衙对前来的剿匪军诸将如此说道:“前一阵子剿匪,在湘西20多个县中杀了土司匪首、地方恶霸四千六百余人,剿匪衙门准备在今年由地方再杀一批。本帅以为这个处置是很必要的,也必须坚决予以落实。只有如此,才能使敌焰下降,使民气大伸。如果我们优柔寡断,姑息养奸,不将匪患彻底解决,不能将湘西彻底汉化,则将遗祸汉人,遗祸后世子孙。”
赵四海代表剿匪衙门对下一阶段任务汇报,他道:“核心区、边缘区现在大概还有十几万不肯来附土匪、在乡恶霸与伪清地方官员、散兵游勇、绿林土寇、暗藏祸心的地方士绅等坏分子将近一万,我们经过几次讨论,决定分化瓦解消灭敌人。在这个总方针下作出了再杀五万人的预算。这五万人包括土匪和在乡这批人。”
周士相欣然认可,他道:“这个预算军帅府认可,只有匪患彻底消弥,只有不再有土人,才可以考虑不杀人。不然,还是要杀人。消灭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不论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他们是我们的敌人,那么就应该无情消灭。”
为了更加有效肃清匪患,让湘西汉土百姓知道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谁在侵犯他们的权益,谁又在保护他们的权益。周士相建议各地可以广泛召开公审大公,大会要大张旗鼓举行。公审犯人为罪大恶极的土司、大寇及那些伪清官员。参加大会的人数可从几百到几千或几万,要组织百姓们登台控诉犯人的罪行,然后公开宣判,当着百姓们砍掉这些罪大恶极犯人的脑袋。
经军帅府同意,剿匪衙门部署,驻沅陵的剿匪军新八旅在校场坪广场举行了公审裘五、乌基郎达、郭万夔三人的大会。
裘五,永顺县人,曾在孙可望的驾前军中担任把总、千总,后降清担任清军沅陵守备。太平军攻入湖南后,裘五开城投降,同时积极配合太平军肃清附近清军残余势力。因其表现忠心,被委以千户一职。不想,未过多久,因见太平军对各地士绅大户“劝粮”,裘五担心其家族也会被勒饷催粮,便在伪清官员、吉首知县郭万夔的重金劝说和唆使下率部反水,血洗了沅陵县城,遭成汉土百姓千余人丧命。后被闻讯赶到的太平军赶出沅陵县城,和附近土司乌基郎达合兵一处继续对太平军发动袭击,更制造无人区,致使三千汉土百姓无辜被杀。经剿匪衙门重兵进剿,三大寇遂在永历十三年元月二十一日兵败被俘。
会审之后,裘五、乌基郎达、郭万夔及其党羽手下254人被集体斩首。首级悬于沅陵县城门楼,风吹雨淋三月后方取下。
同时,又在芷江举行有芷江、怀化、黔阳、晃县等六县代表参加的公审李永全的大会。
李永全年轻时即为匪,后被明朝湘西官府招安,先后任过千总、参将。其所部明军被清军击溃后,李永全逃回老家继续为匪,横行乡里,并以发展帮会组织手段扩充势力,成为“复兴大唐宫’的双龙头。永历十二年三月十八日,其参与“血洗黔城”事件,不久向清军投降,得授沅州副将一职。同年六月,清五省经略洪承畴来到芷江,对李永全赞赏有加,给其发银三千两。太平军入湘后,李永全一心替满清卖命,数次率部袭击太平军。去年十二月底,驻芷江太平军三个旅对李部发起围剿,李部很快被击溃,但李永全本人得以逃脱。他到处藏匿,最终化妆成新娘乘坐花轿出逃时被抓获成为俘虏,公审当日连同手下心腹18人被公开处决。
因受李永全祸害百姓请求,对李永全本人采取裂尸刑。即以大马数匹拉断其尸,后任由百姓取尸相食,以泄痛愤。
根据军帅府意见,湘西剿匪军指挥衙门又在各处开办军官训练班。参训学员一半是太平军入湘初期因不敌而降的清军军官,另一半则是进剿过程中被迫投降的一些土司和土官。
这些训练班,一不设铁丝网,也不设警戒,有家眷在的人每隔七天还可回家团聚。太平军对于这些投降的清军和土官给予了最大信任,然而事实却是训练班中的不少人表面接受训练,暗地却与反动土官和地方士绅联络,一心筹划迎接清军。尤其是当这些训练班成员知道满清平郡王罗可铎领大军正在攻打太平军后,这些人的活动更加密集。在反复权衡之后,周士相下达镇压命令。
在大帅特令下,湘西六处训练班中356名伪清军官及土官均被坑杀。
高级军官和土司土官不稳定,底层喽罗同样不安定。和举办高级军官训练班一样,太平军于一些地方也成立了低层训练班。成员多是普通清兵和土匪,对这些老兵油子和经年土匪,在思想工作进展不顺的前提下,经剿匪衙门报请军帅府,决定予以处决。
各地接令后立即动手,先选择一个山谷地方,预先布置好刑场,山谷两端设置警戒,随即将要处决的匪兵,以转场名义重兵押送过来后,立即分批处决。
类似这等处决,剿匪衙门有文报如此写道:“有的地方有成批杀的现象,如芷江、辰溪、沅陵几地中曾一天杀过三五十人的。有的地方,在驻军奉令移防时,仓促行事,以致有的土匪就被杀在官道上不得掩埋”。
针对反动伪清军官、土司土官及底层贼性不改的喽罗土匪的大规模处决只进行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因战事紧张,军帅府下令剿匪衙门将身体健康的,罪恶不大的免去死刑,改为输送各部队充为夫子使用。这些人是被真正当作夫子,而不是被充作辅兵使用,人数大概在万人左右。他们虽身着红色衣服,但并非军服,所任的也都是极其辛苦的活计。这帮匪兵在随后太平军与云贵清军的大规模交战中,不少人死在阵中。有的人表现很勇敢,有的人则表现很不堪。
各地大规模处决土匪人员时,太平军中不是没有过不同意见,尤其是湘西剿匪军中争论颇多,认为有些土匪可能是冤枉的,也有的一些是被逼上梁山,本质不坏,应当给他们一个改过机会。有的则说土司和土官是两千年来湘西等地特有现象,他们对于族人的欺压并不损害官府利益,所以对他们不当一昧剿灭杀戮,而当予以怀温柔手段。有的身处大山之中,强迫他们出来改汉名,学汉语,穿汉衣,受汉令有些苛刻。
湘西剿匪指挥衙门及军帅府内的一些不同声音传到了周士相耳中,他没有就此发表什么训话和看法,而是手书六个书送到了湘西剿匪指挥衙门。
这六个字——“宁杀错,不放过。”
“湘西成功的经验以后要向天下推广,尤其关外等族,更要依此例办。有意见者可以保留,但必须执行。不执行者,同贼论。”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汉壮一家共赴国难
广西,思恩府兴隆寨,狼兵招募处。
“满州鞑子看不起咱们僮人,当咱们僮人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们到咱们广西来到处屠城,杀的汉人血流成河,可咱们僮人同样被他们杀的尸堆成山!柳州、浔州、思恩、镇安、田州....你们告诉我,究竟有多少咱僮人子弟被他们砍了脑袋,究竟有多少咱僮人女子被他们抢过去奸.淫!”
“大伙觉得难道咱僮人天生就是被他们满州鞑子欺压的吗?你们想想,打鞑子来了后,咱们多少房子被烧了,多少财货被抢了,不仅如此,他们还逼着咱们替他们干活,我想问问大伙,这一切凭什么!”
“咱僮人受大明国恩两百余年,瓦祖娘娘当年就带着咱们僮人替大明去东南打倭寇,你们的阿爷、阿爹又替崇祯爷去辽东打鞑子,现今,崇祯爷不在了,你们的阿爷阿爹也不在了,可大明还在!”
“咱们僮人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鞑子视咱们为猪狗,祸害咱们,咱们就要起来和他们抗争!他们杀我一人,我便杀他十人;他们奸我女子一人,我便奸他女子十人!只有这样,咱僮人才能顶天立地的活在这个世上,咱僮人才不会被人欺压!”
“现在,满州鞑子叫大明的兵打跑了,你们或许以为鞑子既然都跑了,那咱们就不用站出来。可我想告诉大伙的是,广西的鞑子是跑了,可外面的鞑子更多,他们随时都会回来!....等他们回来,我们僮人就会再次被他们祸害!那时,没有人会帮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勇敢的站出来,拿着阿爷阿爹留下的武器去和满州鞑子拼命,打到他们再也不敢来,永远也不敢来!”
“你们或许不相信我说的,你们会认为广西除了咱们僮人,还有汉人,还有苗人,还有瑶人,有那么多人在,鞑子也不可能尽着咱僮**害!可你们想过没有,当他们杀光了汉人,杀光了苗人,杀光了瑶人,下一个会杀谁?”
“汉人受难的时候,我们没有站出来帮助他们,因为我不是汉人;苗人受难的时候,我们也没有站出来帮助他们,因为我们不是苗人;瑶人受难的时候,我们依旧不作声,因为我们不是瑶人。你们中甚至有人会天真的想,左右受难的是他们,那刀砍不到我们脖子上,所以我们不需要做什么。那么好了,我想问你们,等到鞑子对付我们时,谁还会来帮助我们,替我们说一句公道话?”
“知道这木牌上写的什么字吗?是汉僮一家!”
“什么是汉僮一家,就是说汉人和咱们僮人是一家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骨的兄弟,是身体里流着同样血的炎黄子孙!所以汉人就是僮人,僮人就是汉人!汉人的事就是咱们僮人的事,僮人的事也是他们汉人的事!兄弟有难,我们该不该帮!”
“满州鞑子和咱们不是一家人,他们和蒙古人一样都是鞑子,我们不是!鞑子只会欺负咱们,他们只会像饿鬼一样吸咱们的血,所以我们必须站出来反抗他们!.....这里,是我们和汉人兄弟共同的家园,我们不能让鞑子再来祸害我们的家园!”
“打瓦祖娘娘那会,我们就和汉人兄弟一起并肩作战,现在,我们同样要和汉人兄弟一块去杀鞑子!
“拿出你们的勇气,勇敢的报上你们的姓名,参加狼兵,因为你们本来就是狼兵!”
“狼兵是瓦祖娘娘为咱们僮人挣来的名声,这名声不能坏在我们这些后辈手里!我们不能给僮人丢人,更不能给瓦祖娘娘丢人!”
“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僮人!”
“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瓦祖娘娘的后人!”
“告诉我,你们敢不敢杀鞑子!”
“如果敢,就站出来,让我看到你的脸!”
“如果敢,就站出来,割去你脑后那根难看的辫子,因为我们僮人从来不留辫!”
“勇敢的站出来吧,告诉那些满州鞑子,狼兵依旧在!”
.......
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地方上演。
经过短期培训的僮人军官在各地号召族人加入太平军,在他们充满激情的演说下,无数僮人沸腾了,他们的血燃烧了。
“杀鞑子,保家园!”
“汉僮一家,同赴国难!”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
一个个响亮的口号响彻桂省大地,响彻群山之中。
精神的感召和物质的刺激同时进行着,每一个招兵点都摆着从清军那里缴获来的金银财宝。一条条参加太平军所能获得的好处在僮人之间流传着。
热血的年轻僮人们在瓦祖娘娘的感召下割去辫子,在僮人荣光的感召下报上自己的名字,领过发下的火红军服,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
.........
寨林村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中,年轻的僮人万毅在自家屋中来回犹豫着,耳畔传来的欢呼声让他一次又一次想冲过去报名。可是想到刚刚出生的儿子,柔弱的妻子,他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屋中,瓦祖娘娘的画像在烟火的熏染下已经发黄,可在万毅眼里,瓦祖娘娘却依旧无比圣明。
瓦祖娘娘、狼兵、死在北方几千里外的阿爷,鞑子对僮人的祸害、保卫家园...
年轻的僮人心中倍受煎熬,他在挣扎,他想捍卫僮人的荣光,他想捍卫狼兵的荣耀,他想从招兵点得到能够让妻儿生活过的更好的钱粮,但这意味着他将踏上未知的旅程,甚至意味着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才出生几天的儿子。
年轻的僮人的视线落在发黄的瓦祖娘娘像,最终,他还是咬牙看了眼摇蓝中的儿子,推开屋门向招兵点走去。
一直在注视丈夫的妻子瞬间知道丈夫想做什么,她的脸一下变了,她跑到丈夫面前,伸手挡着他。她不想让他去。
年轻的僮人抱着妻子,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妻子流下了泪水,松开了手,看着丈夫越走越远。
“我想你过的更好,我想让我们的孩子白白胖胖的长大,我不想他长大后替鞑子做牛马。”
........
作者注:壮族原先称僮人,为居住在广西汉人,因历史原因多与当地土人结合。瓦祖娘娘为瓦氏夫人。
另外,昨天晚上牛皮吹过了,说是五更,现在看来,牛皮要炸。(未完待续。)
请一天假
他今天又喝多了,叫他起床更新,嘴里连连答应,人就是不动。儿子叫了也不动,呼呼大睡,口水流一枕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算了,让他休息一天吧。
明天我会亲自监督他,他要不给我娘俩码字挣钱,不把今天补上,就一哭二闹三.....让他晓得厉害。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人命不值钱
柳州,明清双方围绕小北山炮台的争夺已经持续了十四天。
小北山是柳州城附近唯一一处高地,控扼柳州城与陆地相连唯一通道,若将炮拉到山上可以直接向城中开炮。故战事还未开始时,太平军就在小北山上修建了工事,炮镇留在柳州的数十门火炮全部摆在了山头。第四镇甲旅做为全镇最精锐的一旅承担了守卫小北山的重任。
战事一开始,小北山因其地理重要性便成了清军反复争夺的目标,为了拿下这处高地,线国安不断驱使降军向小北山发起冲锋。十四天内,共计发起了兵员3000以上进攻两次,千余兵规模攻势七八次。
连番攻击之下,驻守小北山的第四镇甲旅损失惨重,清军同样也付出惨重代价。熬战十四天,太平军伤亡1400余人,清军方面的伤亡在4000余人。
现在,小北山仍牢牢控制在太平军手中,而连战半月不得寸进的清军则停止了攻势,但却没有退兵。
.....
小北山约有四十多度倾斜的山道之上,大量的木头垒在了这条山道之上,木头两端皆用长钉扎入地中固定。几门重达千斤的铁炮正在这条山道上由人力推挽而上。每门炮前都有几十个太平军士兵用长绳拖拉着,炮后同样有七八个汉子涨红着脸吃劲的往上推。昨夜一场大雨让道路泥泞不堪,令得山道上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溅满了泥土。
山道的尽头便是小北山主坡。坡南,是一座座用茅草和枝干搭建的棚屋。前方轮换下来的太平军将士就在这棚屋中休息,屋中没有床,而是大通铺。地上铺满厚厚的干草和树叶,上面再铺垫被。几十个疲倦至极的太平军士兵就那么挤在上面呼呼大睡。他们实在是太累,这会就是天塌下来恐怕都没有人愿意睁一睁眼。
空气中散发着食物的香味,连轴转的伙兵们正在熬制一锅锅食物,只为同袍们醒来后能有一口热食吃。因为山下正往山上面运炮,上百名伤员只能在民夫的帮助下侯在坡上等待,只到炮拉上来后,他们才被抬下山送入柳州城中。每一名伤员都要两三个民夫帮抬照顾,民夫们也是累的东倒西歪。
小北山正东坡上,却不知何时堆起了一座座坟头,坟头下埋的都是战死的士兵。而在北坡,一门门铜铁火炮依山而列,一颗颗实心铁球用竹筐垒着摆在大炮两侧。环形工事下的壕沟里,斜靠着或手持火铳、或手持长矛和大刀的太平军将士。
炮击、铳击、箭射、长矛剌....
小北山恍若武装到牙齿的巨人。
安静在一个时辰后被打破,随着清军营中号角声再次响起,正抓紧时间休息的第四镇和炮镇将士再一次投入紧张的战斗之中。
清军的这一次攻势显然比之前更要猛烈,号角声中,小北山的太平军将士便看到成千上万的清军从军营中开出。
和之前几次进攻一样,清军同样驱使着抓来的汉土百姓负泥填沟。
太平军上下不以为然,因为清军驱百姓负泥填沟很多次了,却每次都是失败。但这一次,他们有些紧张,因为他们发现被赶过来的百姓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
惊恐的百姓被清军分批驱使着赶往小北山,他们有人专门挖土,有人则是专门拿着麻袋接土,土满了之后再交给那些要冲上去填沟的人手中。
“准备开炮!”
炮兵指挥官、汉军旗出身的牛根生放下千里镜,摇了摇头,他已经麻木,对于那些根本不被计算在伤亡之内的百姓,他的心只能狠,要不然,倒下的就会是他。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最前方工事下的铳兵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装填药子,检查火绳。没有人相信那些百姓会将沟填满,可这次来的实在是太多,那种如潮水般涌来的百姓实在是让心中压力倍增,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心惊胆战。
“冲上去,把袋子扔进沟里马上撤回来,不想死的动作就得快!”
清军的骑兵在马上拿着马刀驱赶着炮灰往前冲。
这一次,却不单是百姓往前,人群中赫然夹着一队队的背着弓箭、火铳的清军。
在清军的驱赶下,那些填土的百姓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哭爹喊娘的往前跑去。
百姓们鼓噪嘈杂,声闻十里,太平军在工事中,安静异常,一动一静,很是诡异。
终于,负土的百姓冲于终到了壕沟,然后便听一声炮响,旋即无数炮声响起。大炮的轰鸣声掩盖了火铳打响的声音,这一刻,人耳之中听到的只有炮击声,没有其他。
无数被清军驱赶来的百姓被炮子无情的打死,一颗颗铁球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忽沉忽跳,带起无数尸体、收去无数人命。
霹雳叭拉的铳声中,一排排的百姓被铳子打中或是倒在地上,或是倒下沟中。后面的百姓却不为所惧,疯狂的踩着前面人的尸体将负满泥土的麻袋扔进了沟中,然后头也不回向着来路跑去。轰鸣声中,许多没有被火炮、铳子击伤的百姓就被后面的人直接推进了沟中,他们的尸体成了这壕沟的一部分。人活着,头顶却扔下无数麻袋,直接将他死死压在当中。
太平军的铳兵只是机械的按着平日的训练装药、点火、发射。他们甚至都不去看那些被他们打死的百姓,因为他们不敢看。
清军计算出了太平军不可想象的火铳射击密度,他们驱来了比以往更多的百姓,为的只是太平军的铳子和火炮发射速度和密度不足以压制填沟的速度。
后方督阵的清军骑兵不断挥刀砍杀那些被炮子吓的往后跑的百姓,在他们的狰狞马刀威逼下,百姓只能向前冲去,盼着菩萨能够保佑自己不被铳子击中。
广西这些年倒是没有什么天灾,百姓们日子都能过的下去,可是没有天灾,却有兵灾。与邻省广东一样,明清双方在广西来回争夺,造成境内生产遭到破坏,百姓妻离子散,人口直线下降。而柳州附近更是因为清军在柳州的屠城几乎十室九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人死了不打紧
赵行不是柳州人,他是庆远人,这一次是全家一起被清军从庆远抓过来做炮灰的。赵行的两个哥哥已经死了,尸体在哪,赵行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死了。老爹老娘也死了,一个是饿死的,一个是被清兵打死的。除了死去的兄长和父母,赵行还有一个小妹活着。
比起被迫替清军填壕沟的哥哥以及被打死、饿死的爹娘,赵小妹很幸运,虽说每天都要被好多浑身散发臭气的清兵糟蹋,可赵小妹不必担心自己会和哥哥们一样被清军撵去负土填沟,也不用担心清兵会把她赶去冲明军的防线。
乱世之中,身体就是女人最大的本钱,最大的活命本钱。很幸运,赵小妹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而不是男人,所以她有活下来的价值。至于她所受的屈辱,难道又真是屈辱吗?屈辱在这个人命不值钱的时代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死人和活人。
两个哥哥的死和小妹的受辱并没让赵行对清军有多少仇恨,他现在正紧紧扛着一袋泥疯狂的向前跑着。前面响起的哭喊和惨叫声他听不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他也看不到,他只知发了疯似的向前奔跑着。
他没有失去理智,恰恰相反,他很清醒,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好多人死了,如果自己不快点帮大清兵把那沟子填满,很快他也会死去。
想要活下去,动作就得快,就得快!
只有快点把背上那袋泥土扔进沟中,只有快点跑回去拿下一袋泥土,他才能早点看到大清兵冲进明军的防线,然后把他们屠戮怠净。唯有如此,他才能活下来。
拼命的原因只在于想活下去;勇敢的原因也只是仅仅想活下去。
无数和赵行一样抱着活下去念头的汉土百姓勇敢、毅然向前冲去,他们大喊大叫着,仿佛忘却生死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明军的炮子和铳子下。但更多的却是前赴后继,以无惧死亡的勇敢姿态出现在对面明军的视线中。
“他们疯了不成,他们为什么不回过头和那些清兵拼命?”
机械射击着的太平军铳兵们脑海反复闪着这个念头,他们无法理解那些明知朝前是死亡却还要向前跑的百姓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虽然没有武器,可他们有很多人,他们为何不反抗!哪怕反抗会死很多人,可死去的人会比现在多么?
反抗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或许能够逃走一些人,不反抗却只能在阎王爷面前排着队,昏昏噩噩的等着死神向他招手。
然而就是没有人反抗,相反却是争先恐后,相反却是自相残杀——为了能够将手中的泥袋扔进沟中,为了壕沟早点填满,太平军的士兵看到很多没有受伤的百姓被他们身后的人推进坑中。
“百姓们不是不畏死,他们也不是勇敢,他们只是不敢回头,因为他们害怕清兵的刀。往前冲,他们或许还有再次回去的机会,若不往前冲,他们就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非要用个理由来解释他们的疯狂行为,那就是晚死比早死好,你死比我死好,明白么?”
牛根生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也没有下令停止炮击,免得无辜百姓凭白死伤。眼前这幕,他看的太多,只不过从前是他驱使着百姓去冲明军,现在却是看着百姓来冲他而矣。
人心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起初,牛根生也心颤过,也不忍过,可看的多了,他又能如何?
这年头,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万余汉土百姓如人海般,如浪潮般一**向着太平军涌过去,又一**退去。周而复始,没有停歇。只那遍地的尸体和已经填得满了大半的壕沟在告诉战场上双方——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而战争不存在同情。
望着那些被驱赶过去充当炮灰的百姓,望着他们一片片的倒在太平军阵前壕沟里,广西提督线国安神色不动分毫,脸上没有不忍也没有犹豫,这些百姓的死活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一件事。甚至在给朝廷的奏报上他都不会浪费一个字来描述这些百姓如何勇敢替大清填壕沟,他只关心这些炮灰的死亡能否将那壕沟填满。要是不能,他还得头疼到哪找更多的炮灰,因为方圆数十里地的百姓都被他搜刮过来了。这一次要是还不成功,广西提督真的要焦虑了。他在柳州耽搁的时间太久,他在小北山付出的伤亡太大,信王爷对他迟迟不能拿下柳州已经很是不满了。
“明军采用的是轮流发射,不间断射击,看起来铳子打的很快很密,不过他们的火铳也不比咱们强多少,打个五六铳总要停下,要不然铳杆子太烫药子都装不进去,所以总会有停顿。对面山上的火炮同样如此,我算着,大概七八炮,明军火炮就会有个停顿。不要小看这个停顿,这就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提督大人说的是,明军确是有停顿。”
左翼总兵全节听了一会炮声,点了点头,嘿嘿的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广东蛮子再怎么厉害,也顶不住咱们弄这么多人来冲。他们打的越凶,药子的消耗就越大,到时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传令下去,闻炮声全军压上,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小北山!”
“喳!”
当下就有线国安的亲兵打马前去传令。
“提督大人,咱们可是把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驱来了,要是全死光了,这柳州和庆远也就是个空地了。”全节有些遗憾。
线国安不以为然道:“没人不要紧,等平了明军,可以从其他地方移人过来。”
全节忽的眼前一亮,拿马鞭朝前方一指,兴奋道:“壕沟填了大半了,再有一柱香时间,恐怕这沟就填满了。”
线国安探头看了一眼,把手一挥,吩咐道:“去,叫炮营把炮推上去,不能光听南蛮子炮响,咱们的炮也得响一响。”(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为了活下去
清军的火炮打响了。
线国安的嫡系兵本就是定南藩下汉军,而定南藩下汉军则是整个清军之内最擅长火器的部队,装备的火炮和火铳数量远超靖南藩下和平南藩下。线国安率部入黔时,一路又缴获了大量孙可望部明军的火器,使得线部成为西南清军之中火器力量最强大的一支部队。也正因为火器强大,线国安部才能连败拥有象兵的明军,一路从贵州向昆明推进。
这次线国安奉多尼命令率军回防广西,携带的火炮数量实际超过了驻守柳州的太平军炮镇,只不过在之前的战斗中,线国安并没有将他的实力完全展现,以致当面太平军并不清楚他的真正底子。如同独山州那一战,线国安先以示弱迷惑太平军第十一镇,尔后在第十一镇上下懈怠之时,出其不意一拳砸出,结果导致十一镇几乎全军覆没。
同样,线国安的耐心用在了柳州战事,哪怕他急于打破柳州城,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试探、消耗、攻击太平军,为的就是能够捕捉最佳战机,在最有力的时候一举拿下柳州城北这处高地。而之前清军所表现出的种种不堪,某种程度上不过是线国安的再次示弱而矣。为了让明军相信自己无法攻克小北山,他想撤军又不能撤,在此进退两难,线国安甚至命人将这消息透露给了一些绿营兵,而知道清军“实际情况”的绿营兵在第二天就会被派上去攻打明军,结果明军便从俘虏口中知道了线国安的难处。
其实,打一开始,线国安就根本无意攻打柳州,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柳州的难以攻克,因为他曾亲自指挥过攻打柳州。三面环江,又有水师可以机动运兵运粮的柳州城从来不是线国安想拿下的目标,他的目标是桂林。而想要全军北上攻打桂林,则必须要拿下柳州城北这座高地。
小北山的重要性不仅仅是柳州的北门户,更重要的是占领了这里,清军可以将柳州城的明军完全锁死在城中。只有柳州明军被困,线国安才可以大胆无虑的挥师北进。太平军一直在外线活动的那个第五镇虽然战力不弱,不过线国安相信,自己若是全力进取桂林,那个拥兵数千的第五镇是万万抵挡不住自己的。
开战以来,线国安不断驱使降军攻打太平军阵地,使得太平军上下都以为清军在拼命,再加上从俘虏那里获得的假情报,广西巡抚邵九公不由有些乐观,认为线国安不过如此。
身为巡抚总指挥的邵九公乐观态度自然感染了小北山驻守的太平军将士,驻守的第四镇甲旅和炮镇对清军都有些轻视,认为这些汉军和绿营终是比不得满州鞑子,不过是帮色厉内荏的家伙,除了驱使百姓充当炮灰外就没有什么克敌手段。他们真要有本事,也不会十多天了连柳州城墙边都摸不到一下。
有此想法的太平军在听到清军阵中突然响起炮声时自然都是吃了一惊,他们吃惊的不是清军有这么多的火炮,而是在此之前,对方竟然一直将大炮藏在军中不露面。
线国安手下这支炮兵的操炮手都是定南藩下汉军老卒,军官都是在当年登莱巡抚孙元化所建新军呆过的,降清之后几乎参与了明清战争的所有大规模战事。当年松山之战,清军能够快速占领明军粮道所在笔架山,这支炮兵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一片石大战时,虽说是满州兵和吴三桂的关宁军和闯军正面硬战,但若无三顺王的炮兵在后方掠阵,夺制住了闯军步队,那一战结果也是难说。
清军炮响之后,早就待命的线国安本部精兵连同万余降军便齐向小北山冲来。原先夹杂在负土百流中的清军箭手和铳手也开始对工事后的太平军发起进攻。
壕沟已被填埋大半,剩下的已经不需要再填了,因为人直接可以从尸堆和泥堆中过去。大清兵全军突进令得活下来的负土百姓都是激动,他们以为接下来的战事不再需要他们,他们可以保住性命。然而当他们带着死里逃生的激动和兴奋准备往回跑时,后面的清军骑兵却用马刀威逼着他们继续向对面山上的太平军防线冲去。
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犹豫的时间,赵行就硬着头皮随着人群向太平军的防线冲了过去。赵行不能不冲,因为那些不愿意冲的人都被大清兵砍去了脑袋。他不想自己成为一具无头的尸首,他想活着回到家乡。他也想活着将小妹带回去,大清兵承诺过,只要破了明军,女人们可以放回去。爹娘兄长都死了,赵行在这世上只有小妹一个亲人,他虽然怕死,可若是有可能,他还是要将小妹带回家的。
为了活下去的资格,或为了能够带着女儿、姐妹回家的百姓们在清兵的再次威逼下,蜂涌着越过壕沟向着太平军的防线冲过去。
炮子、铳子不断在他们身边飞射着,赵行亲眼看到前面的一个同乡被明军的炮子砸掉脑袋,而他那无头的身体依旧向前跑了十几步才仆然倒地。那模样实在是太恐怖。
明军显然是发现了清军的大举进攻,他们的炮打得太凶,铳子打的更密,导致的结果自然是那些充当炮灰的百姓一片一片倒下,如风吹稻浪般。
绝望和恐慌在蔓延着,喊叫的声音更大,没有人再有理智了。赵行夹在人群中麻木的朝前冲去,他赤着脚,跳进了壕沟,又从沟中爬出,双脚拔出时,他感觉自己的脚被人拉了下,那感觉就像是在河中游泳时突然有水鬼从下拽他的脚一般。
连爬带滚的翻出壕沟,赵行浑身都湿透了,上半身是汗,下半身是尿。他“啊啊”叫着,也不知叫着什么,手中不知从哪拾的一根木棒,就那么笔直向前冲去。
冲在最前面的汉土百姓人人面目狰狞,脸上或是泥土,或是鲜血,或是汗渍。他们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跑的很快,他们看到了前面明军设置的障碍,看到了那一圈圈的铁丝和竹枪、栅栏设置的防线。铁丝上挂着好多发着寒光的铁蒺藜。
“啊,我的脚!”
突然,前头的人忽的惨叫起来,好多人抱着脚在那跳来跳去。赵行看的明白,前方的地上都是铁蒺藜,撒的到处都是,让人根本无处落脚。有的地段倒是没有铁蒺藜,可地上却密密麻麻扎着一根根削尖了的竹桩、铁钉。密集的让人看着都心惊。
越来越多的百姓双脚被剌破,被活活钉在那。疼痛让他们终于清醒了些,他们想回头,可后面的人群却如一堵墙般把他们推向前面。
一个个倒下去的百姓成了后方同伴和清军的“踏脚石”,赵行也倒了下去,他的身体离前面明军的栅栏只有不到十步距离。可他再也不能靠近,他的右手捏着拳头,死死看着那栅栏,他清楚的看到栅栏后有一顶顶红色的军帽。
我就这么死了么?我终是要和爹娘、哥哥他们一样死了么?
赵行绝望的看着那些戴红帽子的明军,他的身体不断的被后面的人踩踏,每一次踩踏都会让他的身体痛上一分。他整个人都不能动了,因为他的身子被无数铁钉和竹桩死死钉住,倒下时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无数清军呐喊着随着百姓性命铺就的通道向着山坡上冲去。
“轰!”
一声声炮响从明军阵中传来,伴随着炮声,正在冲锋的清军一片片倒下。明军大杆子铳和虎蹲炮发射出来的铁钉和铅子将阵地前变成了一处禁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八章 疯狂 崩溃
太平军本无虎蹲炮,那虎蹲炮乃是戚家军的标配火炮。
戚家军余部在戚继光侄儿戚金带领下参与浑河之战。此战3000戚家军以火器和4000川军白杆兵配合力敌数万后金骑兵,力毙金两白、两黄兵上万,却因辽东援军不至覆没。战后,戚家军所配大量虎蹲炮落入金军之手,后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渡海投敌,金军遂将历来征战所缴获火器连同火炮一半交“三顺王”部使用,一半组建汉军炮兵乌真超哈营。
尚可喜、耿继茂的兵败使得太平军获得二藩麾下火器,潮惠大战,太平军海运突袭自潮州南下,由续顺公沈永兴所领乌真超哈炮营,此战乌真超哈全军覆没,太平军由此尽得乌真超哈所携火炮,其中虎蹲炮40余门。
在亲自测试虎蹲炮性能后,鉴于虎蹲炮射程不远,但是近距离内开火如同大杆子铳一般发射出的散弹威力惊人,所以周士相令齐豪将虎蹲炮集中使用,与大杆子铳配合作为正面防线防守之用。小北山阵地有虎蹲炮27门,大杆子铳40余支。
虎蹲炮、大杆子铳作为近距离杀敌的利器,也是太平军对敌杀伤的最后一杀招。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数十门虎蹲炮和大杆子铳同时开火,威力立时显现。最前面那些被击中的百姓和清兵浑身上下好似筛子,遍体都是血洞。炮声响后,又是密集的几轮铳声,山坡之上的太平军阵地浓烟弥漫,敌我双方谁也看不见谁,身置烟雾之中的清兵和百姓则是如置地狱之中,他们看不见彼此,甚至都看不见自身存在,只知眼睛呛得厉害,鼻子嗅到的也是呛人的硝烟味。浓烟令得战场好像时间停滞,瞬间静止了数十秒。
等到微风带走浓烟后,明军阵地前只有尸体和没有死却马上要变成尸体的身体。尸堆之中,没有断气的清兵和百姓挣扎要爬出来,他们无一不是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爬出般。
当场死去的人格外幸运,因为他们不必忍受身体突然分开的痛楚。有一个清兵大腿被打断了,他站不起来也走不动,但又不想就这么死,在尸堆中艰难的爬行,却怎么也爬不出。又有清兵脑袋被虎蹲炮开了半边脑壳,人竟是没有死,直直的矗在那,小辫子吊在半边脑壳上,人发出“呃呃”的喊声,身子还似乎向前移动,看着如同行尸走肉般。
从东到西,一片片的尸堆,未死之人的惨状令得后面的清兵和百姓都是为之发呆,也同样令得造成这一场景的太平军将士心惊。
就在太平军以为清军会退去时,却见那些发呆的百姓和清兵再一次疯狂涌上来。
山顶上,牛根生的眉头紧皱着,千里镜中,他看到清军的马队疯狂的屠戮那些不肯前进的百姓和降军。
线国安根本不在乎那些百姓和降军的死活,在他的严令下,督战的马队继续逼迫着百姓和降军往太平军的阵地冲去。
线国安的目的很简单,用那些不被计在伤亡在内的百姓和降军性命耗尽太平军的药子,填平太平军的工事,然后派出最精锐的兵马和他们肉搏,凭借兵力的优势绞杀小北山上所有的明军,直到将这处高地彻底控制在手中。
全节见万余汉土百姓炮灰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眼珠一转竟是传令下去将营中的几千女人也往小北山驱去。在清兵长刀的威逼下,几千被掳去淫.虐的女人啼啼哭哭的踏上她们父兄走过的道路,在那条铺满她们亲人尸体的道路上跌跌撞撞的向着前方走去。
这不是战争,是屠杀。
小北山上的太平军将士心颤了,他们能够下着那些男人开火,将他们成片的宰杀在阵地前,可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甚至赤身裸.体的女人,他们心跳的厉害,呼吸也更加急促。
“他娘的,这他.妈.逼的不是人干的事!”
第四镇甲旅旅校吴麻子哪怕是土匪出身,哪怕曾经也杀人如麻,哪怕曾经也当着人家父兄面祸害女人,可却从来没有干过将成千上万女人驱使当炮灰的事情。
清军的疯狂取得了成效,太平军的炮火和铳子已经无法抵达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
战事向着线国安的预料转变,失去了火器优势的太平军不得不和清军肉搏。
靠着无数百姓、无数女人尸体,清军终是冲到了太平军阵地前。他们赶着百姓疯狂去推太平军阵地前的木栅栏,而太平军为了栅栏不被破坏,只能拿长矛去剌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剌那些一边哭喊着一边用手狠狠去推栅栏的女人。
铁丝网绊倒了无数女人,上面的铁蒺藜剌伤了无数人,没有衣服的女人被剌得满是血条条,有衣服的女人同样也是如此,不同是的,先一刻她们身上还有衣服,下一刻却是赤条条了。
女人们不想死,赤身的她们没有什么屈辱感,她们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噩梦,而不是去想着找一点布料遮挡自己的身体。
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便是有清醒的这会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的向前。
人性的最自私在这一刻体现的是那么完美,后面的人永远都是在推着前面的人,直到前面的人倒下,她们再被更后面的人推着向前。
铁丝网被摧毁,铁蒺藜和铁钉被尸体铺满,木栅栏被一段段的推倒。如潮般的人群不再成一线往前推进,而是分成无数条箭头往前推进攀爬。
太平军在拼死守卫着阵地,长矛一次又一次向前剌出去,一次次又一次缩了回来。一伸一缩之间,带走的是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无论是百姓中的男人还是女人,又或是清兵,都倒在了地上,没有人知道他(她)们叫什么。
线国安知道,那些人叫炮灰,他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这一刻被驱使上前。
随着一道道防线被突破,随着杀的女人越来越多,太平军也崩溃了,没有人受得到这种战斗,受得了这种疯狂的屠戮。
线国安敏锐捕捉到了战机,随着他一声令下,清军阵中响起激昂的鼓声,那刻,炮打得更响了,哪怕炮子不分敌我的落在山坡上。各式旗帜飞舞,刀出鞘、弓上弦,铳装药,六千多线部精锐汉军连同一万多由明军降兵改编的绿营兵在鼓声的引导下呼吼着冲向了小北山。
冲在最前面的战前喝了血酒的敢死之士。他们人人双甲,这时却没有穿上甲衣,而是保持着匀速向前。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帮背着铁甲的辅兵,等到了山坡下,这些辅兵立即上前为那些敢死之士披上甲衣,尔后这些披着铁甲的精兵便持着长刀嘶吼着向坡上登去。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岌岌可危
山坡上,参杂着清兵的百姓队伍遮蔽了半个山腰,太平军的铳声越打越稀。相反,从坡下响起的清军铳声却越来越密集。清军吸取了前番进攻失利的教训,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了太平军轮射的决窍,两千余定南藩下汉军分做几股,以30至40人为一批次,不间断的向着坡上放着铳,直将那些躲藏在工事后的太平军压的无法抬头。
成批的百姓被那些夹混在当中的清兵或威逼、或带领着继续向着坡上的太平军工事冲去,在他们后方,上千辅兵不断的将堆积过高的尸体搬开,开辟出一条足够平坦的道路供清军后续大军涌上。
从坡顶向下看去,赫然便能看三条平坦的大道,和后山坡用木头垒起的通道不同,前山的道路是用尸体铺就的。无数可以夺去人命的陷坑和障碍都被尸体铺填,失去原先的作用。
赵小妹哭哭啼啼的在清兵的驱赶下跃过那道用无数尸体填平的壕沟,她的上身不着寸缕,下身却围着一块破布,一动一合之间令得她身躯再无秘密可言。
小妹身上没有血,只是膝盖以下染满血迹,粘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掉。眼前的景象也容不得她弯腰去擦拭什么秽物,她只知道自己在朝前走。有时,小妹很想停下来,可是后面涌上来的人却让她无法自主,哪怕只想停下喘息一口气。
好多人死了,不用别人说,小妹也知道,因为她看到了一路过来的尸体。她也曾用目光在尸堆中搜寻,她很害怕看到那里面有她熟悉的面孔。天可怜,直到现在,小妹都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当然,这或许和那些死人脸上都是泥土和血渍有关。
前面的坡上还在不断死人,小妹看到好多人从山上滚落下来,有男人,有女人。又艰难的随着人流登上一处布满栅栏的斜坡时,小妹突然“啊”的一身尖叫起来,她的手不知是要捂眼睛还是要捂嘴,因为她看到她的脚下有个熟悉的面庞正不屈的看着自己。
那是她的三哥,最疼她的三哥,流着泪说要带她回去的三哥。
赵行的身子成了这通往山坡道路的一部分,他的身体被铁钉和竹枪牢牢钉在地上。无数的男人和女人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只为成为下一具铺路的尸体。赵行的眼睛至死都没有合上,因为他不甘心。
小妹甚至都不能蹲下去摸一摸三哥的脸庞,她后面的人就不断的将她挤着朝前。
女人们不能不挤,她们不得不向前,因为后面的大清兵不是拿皮鞭在抽打她们往前,而是拿刀在砍杀她们。哪怕只是仅仅慢了一步,大清兵也会毫不犹豫的砍杀过来。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大清兵从来都不曾怜香惜玉过,正如他们的提督大人将这些百姓和女人当成消耗对方药子的炮灰看待,这些大清兵们同样也从未将这些可能几个时辰前还在他们身下受辱的女人当人看过。
只要手中有刀,女人便不是稀罕物,死了这批,只要大清兵愿意,他们马上就可以得到另一批。大不了多费些功夫去搜罗而矣。就在不远处的柳江,去年,大清兵曾将七千多玩弄够了、身体也垮了、病了的女人集体赶进江中。那时,柳江为之断流。
山下,大清兵的火炮还在隆隆响着。头顶上,不时有炮子飞过。山上,大明兵的炮声却几乎听不着了。
小妹带着剌骨般的心痛呆滞的、恍若抽去魂魄般,被威逼向前的人潮裹挟着继续往坡上走去。在她的前方十几丈处,一队大清兵正在疯狂砍杀因为畏惧而不敢向前的男人和女人。
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和女人被砍翻在地,大清兵如砍瓜切菜般夺去他(她)们的生命,而那些男人和女人却好像认命般听凭大清兵宰杀。甚至好多不敢向前送死的男人和女人跪在地上任由大清兵砍断他们的脖子。自始至终,他(她)们既不哭也不喊,没有一个人反抗。或许,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快点去投胎,省得再在这世上活受罪。
死去的人很快被拉到一边,要么去填明军挖的陷坑,要么就直接摞在一边,成为后来者的警示对象。
那些被砍断脖子的无头尸首或被砍去四股的可怜人仿佛是大清兵在刻意告诉下一批人: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男人们在哭,女人们在叫,可没有一个再敢回头。他们只能紧闭着双眼跌跌撞撞的继续往上爬。
看到小妹她们过来,那些清兵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他们用刀尖指着这些他们天天玩弄的女人,嘴里发出淫.荡的怪叫声。小妹听不懂这些大清兵在说什么,因为他们是北方人。听说这些北方人是从遥远的关外来的。
为了这一次进攻,线国安等待了十多天,也部署了十多天,细致到哪些兵负责驱赶炮灰、哪些兵负责引领炮灰、哪些兵负责砍杀炮灰都一一做了部署。
线国安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完美的人,眼前的一切也证实了他是一个完美的人。攻势如他事先所做及所料想那般,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或许还有些瑕疵,但至少,小北山的明军真的被他耗光了药子。战前部下们有人担心炮灰会因为恐惧回头冲乱自家兵马的情形也没有发生,甚至线国安在部署时都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探察的明白,小北山的太平军完全是以守为主,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反驱炮灰,而唯一有能力这么做的柳州城现在却是动静全无。或许,柳州的守军天真的以为这一次清军的攻势和先前十几天一样,都在做无用功吧。
“放铳,放铳!”
百户林振生叫的嗓子都哑了,可四周并没有响起多少铳声。
“为什么不放铳!”
林振生拉过一个铳兵,大声喝问他。那铳兵却是一脸苦色的将盛放药子的牛皮袋递到他面前,“大人,没药子了!”
不止这个铳兵没了药子,林振生的其他部下也没了药子。
没了药子的火铳连烧火棍都不如,而没了药子的火炮同样如此。
小北山防线岌岌可危,柳州城中,广西巡抚邵九公却在计算这一次清军又会损失多少人马。
.......
以下是不收费的,有关近期更新的一个通知。
这两天在镇上找房子租,儿子下半年要到镇里上大班,这样明年直接就入镇上的中心小学,另外骨头的回迁房下半年可能会分下来,到时肯定要装修,所以骨头和妻子便决定在镇上租房住,这样下半年就不必来回跑,儿子上学也方便。因为找房子的事,再加上有亲戚过来,骨头这两天更新少了,对不住各位。
明天,我会争取多更几节,后天上午搬家,中午去出个人情,不过保证不喝酒。回来后会去网吧码字更新,宽带移机要三天左右时间。更新不会再断。
人到中年,事情便多。
我现在一共欠了五章,那天吹牛皮说的五更,结果只两更,少了三章,加昨天欠的两章),保证会在20号左右补上。
今天两更完毕。(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章 天时 地利 人和(一更)
广西战事开端,邵九公对于诱使线国安深入广西再加以围歼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据那些降官交待,线国安本部只有万余原定南藩下精兵,其余多是云贵两省投降的明军。
仅从战斗力而言,线国安本部汉军并不算一支强军,否则也不会被晋王李定国压制了那么多年。直到晋王从安龙保驾去云南,广西明军留守兵力空虚,线国安才得以趁机攻占柳州、浔州、梧州等广西要镇,切断了云南和广东明军联络通道,实现了明面上广西版图归于清统。倘若当年晋王没有从广西抽走主力,线国安及定南藩下那些残军恐怕连在广西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如丧家犬一般狼狈逃回湖南。
而以军心而言,现在的线部也未必是铁板一块。人数多达线国安本部三四倍的降军大半都是原孙可望的驾前军及其他明朝兵马,这些人在孙可望降清后士气低沉,对抗清前途绝望,以至清军入黔以后要么望风而逃,要么不战而降,比起誓死抵抗的晋王及巩昌王麾下兵马差了不是一分两分。这差,不是差在战斗力,而是差在军心。
三四万刚刚投降的降兵能够为满清朝廷卖多大命,邵九公对此保持疑问。而线国安又是否能如臂使般驱使这些比他本部多的多的降兵冲锋陷阵,邵九公同样怀疑。两个怀疑之下,他自然对战局充满信心,且难得乐观。
周士相选邵九公出任广西巡抚,成为太平军组建以来第一个独力承担一方面军政的大将,某种程度不是看重邵九公能打能拼,而是看中其老成持重。
太平军西南战略的核心是封堵云贵清军,换一个字眼便是守。依托湘黔及桂黔多山少道的地形,凭借地利将几十万清军封在云贵不得出,便是周士相早在广东时就和宋襄公定下的“勤王战略”。
此战略两个要点,一个就是湖南和贵州边境的封堵,另一个则是广西和贵州边境的封堵。前者,周士相亲自领兵前去实施,后者,则交给了邵九公。
老成持重的邵九公无疑很合适承担“守”这个任务,且按照原先的计划,诱敌深入,逐步消灭进而在柳州合围线国安,断绝其部与贵州的联系,使其孤军顿于柳州坚城之下。届时即便线国安手下的兵马和广西太平军总体兵力相当,对方也不可能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天时、地利、人和,战争的三要素,太平军已尽数取得。
天时者,广西全境为太平军所占;地利者,坚城要寨关卡要道尽在太平军手中;人和者,上下一心,太平军凭借快速席卷广西取得的胜利将广西军民凝聚在一起,哪怕是降官都在太平军的兵锋之下改旗易帜,摇身要与大明共存亡。当然,最大的人和是那些降官都惦记着一家老小和家族的命运,他们可不敢拿家族存亡去赌太平军的刀会不会软。在面对马上要自己命及可能要自己命这两个十分头疼的选择题下,降官们一致选定了前者,以致广西反清声浪高涨。
攻占广西可以说顺利无比,唯一可惜的是定南藩下那帮汉军没有将家眷从辽东带过来。这不是他们不想带,事实上当年多尔衮令三顺王南下时,都是允他们将来可以开藩建镇,永镇南方。而为了让汉藩们替大清卖命,多尔衮也是大度的允他们将留在辽东的家眷尽数带往南方。这就是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多尔衮的这个大度决定确让汉藩们倍加用命。尚可喜和耿继茂在攻占广东后,都将家眷从辽东迁到了广东,孔有德却没有干成,因为还没等他着手为将士们将老婆孩子从苦寒的辽东迁来,李定国的大军就将他围在了桂林城中。
定南王府一场大火,孔有德一家120余口人都送了命,只幼子孔廷训和在北京的女儿孔四贞逃了此劫。此后,定南藩下残军在广西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除了极少数将领在军中携有家眷,大部分定南汉军的家眷都在辽东巴巴的等着消息。这就导致太平军占领广西后,不能如同广东那般以家眷性命要挟,从而让线国安部不战自溃。
人质没有,金银财货却是缴获颇多。可以说,线国安军中大小将领多年来抢掠的身家全落在了太平军手中,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在听说广西沦陷后,线国安麾下的大小将领可都是人人咬牙,红着眼睛要回广西和太平军拼命的。
当然,广西的太平军可不怕线安国的手下回来拼命,吃进肚中的东西让他们再吐出来也很困难。
有利条件尽占,又是对付远道而来,千里回军的线国安,负责这一任务的又是以持重闻名的邵九公,怎么看,周士相都不认为广西这边会出什么纰漏。即便邵九公依旧对付不了线国安,但将对方牵制在柳州附近也算合格完成任务。
周士相从前在广东香山时对诸将所说,伐清如伐树,满清朝廷好比一棵根深干粗的大树。根者,满州人也;主干者,蒙汉八旗也;枝干者,各地绿营也,而支持满清的汉人地主士绅就是这棵参天大树的叶子。对付这棵树,首要的便是先将叶子摘光,枝干锯掉,然后再去砍主干,最后刨掉它的根。伐树的过程是缓慢且极其凶险的,一不小心就会砸死人。而对于一些枝干和叶子,如果它们愿意自己落下,从而让满清这棵大树越来越虚弱,周士相也是乐意看到并愿意成全的。
周士相从没自大狂妄到以为可以凭借太平军一军之力就能把西南几十万清军给一锅端了,所以他联络夔东十三家,将顺军余部作为一股大水从夔东放出来,去冲两湖,替太平军承担北线压力。另一方面,对西南清军,周士相依旧采取从前策略,即分化拉拢。(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一章 分化 拉拢(二更)
分化拉拢的前提就是首先要确定谁是太平军的主要敌人,谁是次要敌人。无疑,满州人是太平军乃至全天下汉人的主要敌人。二者之间的关系是你死我活,任何对满州人的妥协都是对汉人的背叛。所以对满州这个首要大敌,太平军要做的就是必须予以痛击,予以消灭,毫不留情的消灭。
而对于蒙古人,则在痛击的时候可以稍稍拉拢一下。满清提出的宣传口号是“满蒙一家”,这个口号实际只是满州人一家之言。据投降太平军的蒙八旗固山额真苏日勒等人交待,只有蒙八旗的蒙古人和满州人是真正的一体关系,这是因为蒙八旗都是早年后金之时主动投附满州,或被满州征服的蒙古小部落,几十年下来,这些当初的蒙古人早就和满州人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或者说他们已经满州化,不再以蒙人自居,而是以旗人自号。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蒙八旗的蒙古人都剃发蓄辫,而非蒙八旗的蒙古人则没有。
苏日勒的祖上便是蒙古小部落的贝子夸尔夸,当时带了三百多族人投奔努尔哈赤,是最早被编入蒙军旗的蒙古人。而关外诸蒙古大部中,只漠南蒙古诸部,如科尔沁等族与满州人关系紧密,其他蒙古诸部与满清的关系只限于合作关系。换言之,就是一起抢劫的伙伴,除此之外,满州人并无法对蒙古诸部实施有效指挥。而原先漠南蒙古的统治者,察哈尔部对满州人也是抱有极大敌意的。
察哈尔部原大汗便是黄金家族的直系继承人林丹汗,可惜他于后金天聪八年死于痘症,后其妻苏泰太后、子额哲率部众归降满清,清廷将其部众编为六旗,授其为亲王统率部众。额哲因病去世后,其弟阿布奈袭为亲王。但是,与哥哥对满清的顺从不同,阿布奈却始终对先人的耻辱耿耿于怀,心中始终怀有复兴大蒙古之愿,不愿意被满州人统治,所以他接替哥哥成为察哈尔亲王后,多年不朝见北京的顺治,清廷便将其革职下狱,囚禁在盛京。
阿布奈有二子,长子布尔尼,次子罗不藏。阿布奈被囚禁在盛京后,清廷以他长子布尔尼为亲王,但是布尔尼的态度与其父相同,同样不愿臣服满清。由于父亲阿布奈被囚,布尔尼对清朝的仇恨更为加深,一直在图谋反清营救父亲,并带领族人重振大蒙古的光辉。这一点,清廷心知肚明,只是因为南方明朝残余势力未平定,所以一直无法腾出手解决布尔尼,只能依靠亲近的科尔沁等部对察哈尔部采取监视牵制。
顺治时期,又将蒙古诸部分为内外蒙古,内蒙便指漠南科尔沁等部,外蒙便指漠北准葛尔、漠西厄鲁特等部。对于内蒙等部,由于自努尔哈赤以来长期实行通婚,并依赖其来充当屠杀汉人的急先锋,所以清廷对其照顾有加,想尽一切办法掠夺汉人的利益与其共享。但是对外蒙各部,则不管不顾,拿其来做炮灰,做奴隶。
不但如此,满清为了避免蒙古各部壮大,利用喇嘛教统治蒙古,规定凡有兄弟八人者,七人须当喇嘛;兄弟五人者,四人须当喇嘛;仅有一人可为娶妻生子的平民。这样一来,蒙古女人没有充当喇嘛的福气,但又难找得相当的配偶,于是都做了满州人泄欲的对象。这自然令得外蒙各部对满州更加敌视,不愿向清廷称臣纳贡。
蒙古与满州关系的貌合神离及很多部落并非满清的盟友,这自然令得周士相调整对蒙策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这个朋友本质上仍是汉人的敌人,但在消灭共同敌人满州之前,还是可以暂时拉拢这个朋友的。
西南清军中的蒙八旗数量在三万人左右,其中又有外番蒙古兵数千。外番蒙古兵也好,蒙八旗也好,周士相都是一个态度,合作可携手,不合作便打杀。太平军和蒙古人合作有一个天然优势,那就是太平军中有着将近四千人的蒙古兵,这些人在现在及将来,都将对分化清军中的蒙军起到一定作用。
而对汉军和绿营,鉴于这些人本就是汉人,且大部分还曾经是大明的官兵,所以周士相认为可以给他们一条重新选择的道路。换言之,对于如线国安、吴三桂这些汉人军头,周士相其实是想拉拢他们的。如果占了西南清军七成以上的汉人兵马掉过头来去咬剩下的两成满蒙清军,满清可以说不亡也得亡了。
周士相没有给邵九公下达一定要歼灭线国安的严令,只要他能够拖住线国安,原因就在于此。而想要能够线国安反戈,前提则是让他看不到西南清军有赢,或有脱困的可能。
周士相在沅州准备对满清的平郡王罗可铎下刀了,一旦全歼罗可铎部,那孤军深入的线国安多半就要考虑一下其本人及部下的前途了。罗可铎败亡,线国安再转换门楣,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和那些投降的明军恐怕就会成为清军统帅多尼做恶梦的对象了。甚至远在北京的顺治恐怕也会在半夜惊醒,从而考虑是不是遣使与贼秀才商量一下划江而治的事情。
然而,事情总不会都按周士相设想的剧本走,线国安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将领。或者说,线国安是员良将,他有不按剧本走的资格。
独山州一战,轻敌的第十一镇全军覆没导致广西战事从一开始就往着不可预料的方向走去。收到第十一镇高进库败亡消息后,第五镇的赵自强犯了从前在绿营的坏毛病,他没有想着立即封堵线国安,为后方重新部署争取时间,而是匆忙率兵后撤,结果接连丢失南丹、河池、庆远、罗曹、柳城等通往柳州的要地,使得邵九公不得不匆忙部署柳州会战。由于太过匆忙,且战况实在是不利,新的会战计划比原先差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章 重赏 药子短缺(三更)
线国安猛打猛进,不断高奏凯歌向柳州推进,太平军的应对不当,丧师失地自然导致清军士气高昂,战意强烈。而那些被邵九公认定为战意不强,军心士气都混乱低迷的降兵在清军一连串的胜利剌激下,也判定太平军不如清军,大明还是要完,从而生了要在新主子面前立功的心思。他们要立功,自然就要向大清献投名状,这也是为什么攻打小北山伤亡最多的是那些降军,而降军依旧替清军卖命的原因,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太平军被清军包围攻打,而不是太平军围着清军打。
在此过程中,线国安也表现出了良将合格的手段,他对降军,尤其是降军中的将领安抚力度绝对不弱于周士相。
钱财、官位、女人、地盘,一切能够剌激人卖命的东西,线国安都大方许了出来。而这年头,普通士兵在将领的眼中和炮灰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线国安花了大价钱,明朝皇帝都马上要被擒杀,一路进军又是不断胜利,降将们没理由不卖命。只要嫡系亲兵在,下面的兵就闹不出事来。人打没了,到时再拉就是,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却是好找的很。
降将们人人卖命,线国安的嫡系更不示弱。太平军抢了他们的身家,让他们这么多年的积蓄全打了水漂,别说手下有兵的他们了,就是换成普通百姓,又哪个不是恨的咬牙切齿的。
如同太平军发家的模版,线国安麾下的那些降军重走了向太平军投降清军的道路,且表现的更恶,也更加凶残,一点也不弱于当年李成栋、金声恒、王得仁等人。
清军大举进逼,太平军节节失地。太平军方面,一些降官和降将对于局势也产生了错误判断,很多人已经开始准备后路,准备如何为自己洗脱“从贼复叛”的借口。
有几天,邵九公在柳州城中坐卧难安,他很担心自己守不住柳州,那样就意味着大帅在广西的全盘部署和全部心血都付诸东流。若是广西被清军复占,攻入湖南的太平军就是陷入绝地,在两湖清军、贵州清军、广西清军的三方夹击下,大帅再是天纵之资也断然不可能翻盘。所以广西绝不能丢,柳州更不能丢!
为了不让最可怕的局面出现,邵九公竭尽所能调集了所能调集的兵马屯于柳州,另外命令水师往柳州运来大批粮草,又下令将在南宁和浔州刚刚组建,还未进行多少整训的狼兵调来柳州。
好在线国安突入柳州后,却被小北山阻住了十多天,损兵折将,再也不复前些日子快打快冲,摧枯拉朽般的攻势。这让邵九公安下心来,也让那些起了异念的降官降将们重新审视起来,等着后续战事变化。若线国安能够突破小北山拿下柳州城,先前那些准备自然有用。若是线国安失败,那先前那些准备就得马上抹去痕迹。和清兵的刀比起来,太平军的刀把子也硬的很。
每次小北山发来的军情,邵九公都要仔细审看,有关清军伤亡的数字,他严令吴麻子不得夸大,以便能够从中窥视线部真正的伤亡。
小北山的接连胜利诱发了柳州守军的强烈战意,一些将领向邵九公请战,都道清军远道而来,又顿兵多日,定然疲倦至极,此刻正该全军出击重创对方,从而结束这场战事。
邵九公老成持重是不假,但不代表他没有勇气。他能随孔国治兄弟从江西一路打到广东,靠的可不是什么老成持重,而是杀人的锐气,要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江西老表出身的广西巡抚在叠加计算了清军伤亡后,结合从俘虏那里得到的情报,做出一个他认为还算精准的判断,那就是在连日进攻失利,损兵折将的情况下,线国安部此时也是虚弱至极,处于进退两难境地。其军中明朝降军大半不愿再被充为炮灰消耗,若柳州守军出城进击,哪怕不能重创线国安部,也当能迫使其退往庆远。这样,柳州和桂林的联络便能恢复。邵九公一直想问问那个游离在外的赵自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巡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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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邵九公轻挼这半年长长了不少的胡须,望着小北山方向,听着那边传来的炮声,有些冷笑。线国安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小北山的工事修得无比坚固,他想拿下来至少得要万余伤亡,这个伤亡代价他能吃的消?他攻了十多天,难道还看不出他根本没有能力拿下小北山?退一万步讲,你线国安就是拿下了小北山又能如何?难道你以为你还能拿下柳州不成?
线国安半个月来顿步让邵九公心情大好。
“禀抚台大人,牛指挥急报,清军驱使大量百姓冲击小北山,我军药子消耗太大,牛指挥请求抚台大人再调一批药子去。”
“驱百姓冲击?”
邵九公摇了摇头,对线国安这种愚蠢做法不以为然,清军这种做法除了让广西汉土百姓更加仇恨他们,还能有什么好处?难不成线国安以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能够替他们拿下小北山不成。不过小北山守军药子被炮灰消耗过大这个问题却须正视,清军驱炮灰上来,守军总不能一炮不发,一铳不打,真要这样,这阵地还怎么守。
“去,将藩库药子再拨一批去小北山,另外,叫吴麻子将伤亡情况报来。”
邵九公如此吩咐道,小北山对柳州十分重要,守军可以力败而亡,但却不能因为物资不济而败。
统管军需的副将王有喜闻言却上前一脸苦色道:“大人,藩库已经没有药子了。”
“没有药子?”
邵九公吃了一惊。
太平军夺取广西时并没有缴获多少火药,原因是广西清军的火药大半都被线国安部下汉军带走了。留守广西的清军除了极少数汉军外,余者多是骑兵和营兵,根本不用火器,如此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火药供太平军缴获。因此现在广西和湖南的太平军所用药子除了一小部分是缴获所得,余下都是靠前期从广东带来的,连番征战之下,药子的消耗自然是个天文数字。
广东那边虽新建了专门生产火药的军工厂,可这厂是新建,所产药子数量有限。为了供给前线所用药子,在宋襄公的主持下,广东布政使司衙门和澳门的佛郎人重金采购了一批,另外也向金厦的郑氏采购了一批,这才保证了前线药子供给。但因为太平军进展太快,战线拉的过长,导致后方往前线物资输送出现了一定困难。柳州这边,最快的一批药子输送过来也得六天后。
邵九公有些头疼,小北山防线之所以能够大量杀伤清军,靠的就是依山而筑的环形工事,但工事是死的,最终杀伤敌兵靠的还是小北山上太平军强大的火器优势。现在小北山药子消耗怠尽,藩库却没有药子送去补充,这让山上的将士如何杀敌。
副将王有喜建议马上从第四镇的另外两旅调一些药子紧急送去,另外再调一支援军赶去,失去火器优势后,山上的甲旅只能和清军肉搏,那样伤亡定然会极大。
邵九公立即采纳了这一建议,命调第十镇的一旅兵赶到小北山增援第四镇,另外让水师那边想办法凑一些药子送到小北山。
柳州这边正为药子短缺想办法补充时,小北山上,第四镇甲旅和炮镇将士已经和冲上来的清军厮杀在一起。
冲在最前头便是那些喝了血酒,身披铁甲的敢死之士。他们要么就是汉军精锐,要么就是降军将领的亲卫,人人事先得了大赏,更是许了战后厚赏。在重赏剌激下,以及明军阵地被突破大半的鼓舞下,清军人人奋勇当先,踏着男人女人的尸体,踩着自家同袍的躯干,一队队的攀上坡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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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书评区书友针对驱炮灰一事的质疑,有关炮灰情节,骨头可能在一些细节上有违背真实性的书写,略微夸大,但大体是写实的,是建立在千年以来无数蛮族具体战例引用上的。
千年以来,从未听说过炮灰会反抗。或者说,千年以来,从未在史书有我们汉人被蛮族驱赶冲击自家军队时会奋起,会掉头和那些逼他们送死的蛮族拼命的事迹描述。
若有,请书友在书评指出,骨头也很想想看看所谓炮灰反水冲乱己方的战例。在查找史料过程中,骨头看到的只是成千上万的汉人百姓为了活命拼死冲击自家兵马,一次两次后,如果这些百姓还有人能活下来,那么他们便心甘情愿成了蛮族的帮凶。
所谓汉军旗中就有很多人原本都是被清军俘虏的明军士兵,掳去的百姓。初期,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炮灰。最后,他们成了凶悍的大清兵,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在辽东战场,很多城池是被内应的奸细打开,也有很多城池是被炮灰硬生生拿命砸开。
诸君不要忘记,在扬州,几十万的百姓被屠戮,没有人反抗。在江阴,在广州、在很多城池,发生过同样没有反抗的屠杀。到了近代,南京城,三十余万百姓(内中还有放下武器的士兵),他们也没有反抗过。或者,敢于反抗的只有很少很少人。
当屠杀成为无形的恐惧,人群就会为了保命而顺从,哪怕前进亦死。但总归有活下来的可能,哪怕一点点可能,都值得。这就是历史,就是真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