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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汉儿不为奴txt下载     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四章 拥唐派

    夔东十三家?

    在场诸将有知道十三家的,也有不知道的。铁毅便是这个不知道的,所以他看向赵四海,希望对方能告知这夔东十三家指的是哪路兵马。不想赵四海其实也并不太清楚这十三家的底细,只知是原来闯贼李自成大顺军的余部。

    海北道周腾凤早年曾在湖南游学过,当时正值清军南下,他有幸在当时力主联合顺军余部抗清的湖广巡抚堵胤锡手下做过几月记室,所以一听周士相竟要接应夔东十三家入湖南,顿时又惊又佩服道:“兴平此策大好!那十三家除三谭外皆是忠贞营精锐,此辈久在行伍之间,动则奋,静则玩,及其锋而用之,若能使他们于夔东脱困入湖南,于大明大有功!”

    这又是夔东十三家,又是忠贞营的,铁毅听了更是一头雾水。齐豪是大西军出身,在场诸将之中,倒属他对同是农民军出身的夔东兵了解的多些,于是他便站出来对不清楚的诸将说道:“大帅所言夔东十三家除了三谭外皆是顺军余部。十几年前,李瞎子在山海关兵败退出京师,一路由他领着东下,另一路则由他侄儿李过、小舅子高一功领着由陕西进入湖北...”

    这正说着,抱着铁锤窝在门口两眼直打皮的瞎子李却猛的跳将出来,愤声叫道:“俺啥时候跑到山海关去了,又啥时候有个小舅子姓高的了,齐指挥莫要造俺的谣!”

    听了这话,厅内诸将都是失声笑了起来,齐豪口中的李瞎子可不是眼面前这个瞎子李,比起来,瞎子李连给那个李瞎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离门口近的旅校于世忠拉过瞎子李,将那李瞎子来历相告,听后,瞎子李顿时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又窝了回去。他再是大老粗,闯王李自成的大名总是晓得的。

    瞎子李这一闹,厅内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齐豪那边又继续为众人说道十三家的事。他口中直将李自成一口一个李瞎子叫着,却是因为他旧主西大王张献忠和李自成不和,所以平日张献忠都是管李自成叫李瞎子,久而久之,这大西军上下便都以李瞎子来称李自成。叫了快二十年了,齐豪这也是改不了口了,倒不是真的对李自成有多大怨恨。

    “.....李瞎子在九宫山遭伏身死后,原先跟随他东下的大顺军将领田见秀、刘芳亮、吴汝义、袁宗第、刘体纯等人不肯丧了汉人气节,也不肯改了祖宗衣冠,所以拒绝了满州人的招降,同明朝的督师何腾蛟联络,可那何腾蛟却看不起田见秀他们,处处刁难,根本不给田见秀他们粮饷供应,所以田见秀等人在湖南站不住脚,听说李过、高一功他们到了湖北,便领军北上和李高二人会合。

    之后,那时的湖广巡抚堵胤锡向隆武皇帝力主和顺军联合,隆武皇帝不念旧仇,欣然下旨册封李过等人为侯爷,命顺军余部改为忠贞营。后来隆武帝殉国,永历皇帝登基...十多年下来,当年的大顺军、忠贞营余部一直在川陕鄂豫这四省交界之地坚持抗清,现在的首领听说是李来亨、袁宗第、刘体纯等人。至于那三谭,说的是涪侯谭文、仁寿侯谭诣、新津侯谭弘,这三谭并非顺军余部,而是原先四川的明朝兵马。”

    齐豪所说大致与周士相了解到的不差,他比齐豪多知道的一点便是这大顺军余部是南明坚持到最后的抗清力量,直到康麻子那会才彻底失败。所以世人都说南明史直到永历被杀结束,但严格说起来应以夔东抗清基地覆没为止。至少,大陆上如此。

    周士相缓缓扫视诸将,开口道:“正如海北道所言,夔东兵久在行伍之间,又皆是当年顺军精锐,如我们能够将他们从夔东接出,对我太平军绝对是一大臂助。”

    铁毅点了点头,问道:“那十三家困在夔东,我们如何才能接应他们出来?”

    “把湖北清军打跑,十三家自然能出来。”

    周士相笑了笑,十三家被困在夔东的原因一方面是占据地盘太小,太过贫瘠,自身难以发展,导致实力越来越弱。另外一方面则是被清军堵死了他们出来的路。而这些出路对清军而言都是易守难攻,所以在据有地利的清军面前,夔东兵再是能战也难有作为,只能苦苦支撑。然而对于要入湖南北进去解救十三家的太平军而言,湖北清军针对夔东的封锁却成了一个笑话,因为他们所占的地利在夔东兵面前是易守难攻,在太平军面前却是易攻难守——太平军是从他们的背后过去,而不是在前面。

    “十三家这几年一直被困在夔东,实力有限,顶天不过三五万兵,便是能接应他们出来,相对于云贵数十万清军,总是杯水车薪。”

    齐豪没那般乐观,他想的更多的是便是十三家兵马能出夔东入湖南加入针对云贵清军的封锁,可相较几十万清军而言,明军的兵力还是薄弱了些。云贵清军真要倾尽全力北上,恐怕这所谓封锁根本实现不了。

    周腾凤却摇头道:“齐指挥是大西军出身,怎的忘了农民军最擅长的事?”

    “嗯?”

    齐豪不解的看着周腾凤,不明对方想说什么。

    “当年李自成十八骑出商洛,短短数月可就聚起了几十万兵马。”周腾凤轻笑一声,“夔东兵若能脱困,别说现在还有三五万人,便只几百人,我也敢断定他们也能卷起十几万人的声势来。”

    闻言,漳平伯周金汤不屑道:“裹挟来的兵马顶的什么用,夔东兵流贼底子,又能帮上什么大忙。”

    话音刚落,却听周士相那边轻咳了两声。周金汤怔了下,却见铁毅等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顿时醒悟,这太平军不也是以流贼之道起家的么。自己说夔东兵不顶用,不是变相说太平军不顶用么。

    威远侯郭登第上前岔开这话题,反问周士相道:“大帅接应夔东兵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和咱们一同封堵贵州,可夔东兵也不是傻子,他们会愿意帮咱们?”

    “他们会愿意的,因为本帅会给他们一块很大的地盘,一块他们做梦都想拥有的根据之地。”

    周士相给出的条件很简单,也很诱人,他带太平军去破开湖北清军针对夔东的封锁,但是夔东兵想出来就得先帮他对付云贵清军,而周士相给出的条件就是湖北和湖南这两省的地盘。只要夔东兵肯助他一臂之力,两湖地盘周士相拱手相让,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吞下两省,反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给夔东兵。这样,有了稳定地盘的夔东兵便能逐渐壮大起来,成为另一支让清廷头疼的抗清力量,而不是和现在一样半死不活,束首待毙。

    周士相不担心夔东诸将会食言,因为他们想要在两湖呆下去,就必须和太平军一起对付云贵的清军,要不然,清军一旦从贵州冲出来,首当其冲的不是太平军,而是他夔东十三家。这世上,吃进肚子的东西,可是没有人愿意再吐出来。突然从夔东那片穷地方来到两湖富庶之地,夔东诸将也不可能甘心再回到从前那种过苦日子。

    当然,周士相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放夔东十三家入两湖的最根本目的还在于他需要他们的支持。

    周士相要拥立唐王监国,而夔东这些大顺军余部其实和金厦的郑氏一样,都是拥唐派。

    ..............

    作者注,有关夔东十三家之事,有不清楚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骨头不多做介绍,不然有凑字骗钱之嫌,因为没有几千字是无法交待清楚的。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三大重兵集团

    从来,永历朱由榔都不是周士相愿意拥戴的皇帝,因为这个皇帝太让人失望,他想拥立的是末唐王朱聿锷。

    永历从肇庆跑到广西时,唐王在台山坚持抗清,他从来没有想过投降,也没有想过跑。拿下香山后,周士相派徐应元去了一趟台山拜见唐王,徐应元回来后告诉他,台山大旱,军民无粮可食,唐王身为亲王却和军民一样忍饥挨饿,饿的眼眶子都深陷了下去。即便如此,唐王也在坚持,没有想过和永历一样逃跑,更没有放弃抗清。

    周士相发出勤王号召,又是唐王劝说虎贲将军王兴响应周士相勤王。周士相请唐王去广州,唐王却不愿去,他让徐应元带了一句话给周士相,说他此生只愿呆在台山和汶村军民在一起抗清到最后,除此,他无任何奢求。

    那刻,周士相坚定了要拥立唐王抗清的念头。他知道,唐王不会让他失望——因为他相信,即便没有他的存在,两个哥哥都为大明殉了国,剩下的弟弟依旧能为大明殉国!

    所以,唐王是一个有气节的人,一个有气节的人哪怕再无本事,他也不会怕死,如永历那般遇事即抛弃追随他的军民只顾逃跑。

    不怕死这一点,便足够周士相率领太平军将士拥立唐王了。

    拥唐、拥桂、拥鲁....

    周士相从来不考虑拥立唐王会给现在的大明带来什么样的混乱,因为现在的大明已经彻底混乱;

    他也不会考虑弃国出逃至缅甸的永历会如何看待唐王取他代之,因为永历已经不重要,在他弃国出逃那刻起,永历已经没有资格再成为大明汉家军民的共主。

    他更不会考虑所谓人心,因为人心已经绝望。

    大明需要一个新皇帝,一个能够带领仍在坚持抗清的大明军民战斗下去的皇帝,一个能给天下人希望的皇帝。

    这个人,周士相选定了,便是唐王!

    周士相的意志就是太平军的意志,是两广军民的意志,所以太平军将拥戴唐王。

    拥唐一事,周士相有一个天然盟友,那便是金厦的延平郡王。

    延平郡王和隆武帝的君臣情谊天下皆知,他对永历朝廷的冷淡也是世所共知,所以周士相相信一旦拥立唐王,延平郡王将是除了自己之外最坚定的拥唐派。

    延平郡王的意志同样是金厦十数万大明军队的意志!

    夔东十三家则是周士相为唐王选定的第三支拥戴力量,没有任何理由,只因夔东那些大顺军余部是唐王的兄长、隆武帝一力联络招抚;只因永历向来不看重夔东兵,对他们不公;只因崇祯帝是永历的堂兄,永历从来都对夔东兵抱有敌意。理由,已经足够,更重要的是周士相将去解救夔东兵。

    太平军、金厦郑军、夔东兵是大陆之上除了晋王李定国所部之外的三大明军重兵集团。

    太平军拥有强大的野战能力,金厦郑军则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海军力量,夔东则拥有数万经年老兵和丰富的战阵经验。

    可想,当这三支重兵集团被唐王联系在一起,当彻底改变从前各自为政、各自为战的散沙局面,将就此重新书写南明抗清的历史。

    反清,从来不是周士相一个人的事业。

    反清,也从来不是太平军一家的事业。

    周士相需要盟友,需要收拾人心,所以他必须拥立唐王。

    千里之外尚在边境彷徨的永历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北方,一个年轻人已将他抛弃。

    北上湖南封堵湘黔边境,解救夔东十三家的命令被各镇执行。

    十月初六,在军旗的引领下,太平军第二镇、第六镇、第九镇、骑兵旅、炮镇3万余官军连同夫役7000余人开出桂林,向着湖南靖州进发。

    ..........

    四川,夔东十三家再次在司礼秉笔太监庞应龙的联络下挥师向重庆出发。

    督师阁部文安之不顾年迈,亲自指挥攻打重庆之役。在文安之的指挥下,明军一路攻朝天门,一路攻临江门,一路攻南纪门,两万余将士为了解救云南危在旦夕的朝廷,拼命攻打着重庆城。

    明军的疯狂进攻令得城中的清军感到胆寒,清重夔总兵程廷俊,建昌总兵王明德据城顽抗。战至十一月十四,仁寿侯谭诣领所部四千兵与十三家之袁尽孝部三千余兵赶至城下增援。

    发现明军又有生力军赶到,重庆城中的清四川巡抚高明蟾对守住重庆失去信心,他借口向川陕总督李国英讨援军,带人从明军袁宗第和谭文部的结合部突围而去。临走前倒是不忘留下命令给程廷俊和王明德,命他们拼死坚守等待援军。

    程廷俊和王明德得到高明瞻弃城逃跑的消息后,都是破口大骂高明瞻贪生怕死。但除了大骂,他们也是丝毫没有办法,眼下便是他们想学高明瞻一样弃城潜逃也不得了,因为新来的明军彻底封死了缺口,将重庆围得水泄不通。

    白日,终是将明军的又一次进攻打退后,王明德找到了程廷俊,对他道:“这城怕是守不住了,明军来的兵马比上次更多,巡抚大人说是去保宁搬救兵,但没个月余时间,援军根本不可能到来。现在局面非常危急了,于其在城中等死,不如你我领精兵趁夜突围,这样总能有一线生机。”

    “明军兵马多你我数倍,咱们根本没办法突围的,眼下只能坚守待援。”

    程廷俊否决了王明德要突围的提议,王明德无奈,若无程廷俊的兵马,单他麾下的兵马是冲不破明军防线的。

    城外,明军仁寿侯谭诣领所部兵马接替了伤亡颇大的涪侯谭文兵马,新津侯谭弘也领着所部兵马过来接防。

    夜色中,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明军营帐,王明德忽然起了降意,他手下还有七八千人,再加一个重庆城,若是投明军怎么也能保住性命。但这想法旋即被他否定,因为明朝皇帝现在恐怕都被大清兵擒杀了,这会投降过去为注定要亡的明朝陪葬太过不理智。索性咬牙赌上一赌,继续撑着,说不定还真能守住援军到来。他却不知,此刻城外的明军大营却正在发生一场惊变。

    ........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 二谭惊变

    涪侯谭文自响应司礼秉笔太监庞应龙率部再攻重庆后,配合袁宗第、刘体纯等人接连同清军激战十多天,而此前答应一同进兵的仁寿侯谭诣和新津侯谭弘却迟迟不至,姗姗来迟后又借口兵马疲惫,不愿出头参于攻城,这让身为大哥的谭文大是恼火。

    谭家是万州豪族,元末时谭氏祖先曾起兵反抗暴元,后来归顺明朝,得授万州卫世袭指挥使。张献忠领大西军入川时,谭家便尽起族人抵抗大西军。后来大西军联明抗清,大学士文安之自请督师四川,谭文便领着族弟谭诣、谭弘来附,因三谭手下有兵,且一直没有背叛明朝,文安之便向永历为三谭请封,使得谭家一门出三侯,一时传为佳话。

    早在七月,文安之便组织过三谭和夔东兵攻打过重庆,目的便是想迫使入黔的吴三桂回师,以减轻云南压力。只可惜当时联络未定,参与攻打重庆的只有几家兵马,粮饷又严重不足,故几日之后便被清军击退。这一次,从云南冒死潜来的司礼秉笔太监庞应龙亲自带着皇帝圣旨和晋王手书联络夔东各部,文安之又居中协调,这才使得夔东各部答应再一次联手向重庆发起进攻。

    不过答应归答应,出兵各家却是有先有后,最先到达重庆的是大顺军余部改编的明军刘体纯、袁宗第、塔天宝、党守素、驾珍、马腾云等部的十六营兵,约有两万余人。随后赶到的是涪侯谭文和镇北将军牟胜所部七千兵,而最后赶到的才是仁寿侯谭诣、新津侯谭弘所领的八千兵。

    造成各家出兵时间不一的原因一方面是驻地远近及道路难走,另一方面则是有人存有私心。

    仁寿侯谭诣和新津侯谭文最后才来,且不肯出力厮杀,自然是存了观望之心,这令一心想要打破重庆解救云南危局的族兄涪侯谭文十分恼火,对两个族弟的举动很是不满。

    连着几日谭诣和谭弘都没有动静,谭文便同镇北将军牟胜来到谭诣营地,原本谭文只是想问一问两个族弟为何不肯出力攻城,但见谭诣和谭弘竟在帐中饮酒作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掀翻了桌子,指着谭诣和谭弘喝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在这喝酒!”

    谭弘很是尴尬,也有些怕这族兄,所以低着头在那不说话。

    “大哥这话说的,这局势再坏,兄弟喝点小酒难不成还能让局势更坏不成。”

    谭诣却是一点也不紧张,轻笑一声吩咐亲卫将帐中收拾一下,然后请谭文和牟胜落座。

    谭文不肯坐,只怒冲冲道:“我只问你,既来了,怎的就不肯出力攻城?我和袁宗第他们每日不停督兵攻城,便是要让重庆守军成为疲兵。你倒好,我退下去都几天了,你这却是按兵不动。你叫文督师、袁宗第、刘体纯他们如何看我们?”

    “顶多说我谭诣心存观望,保存实力呗,除此,还能说什么。”谭诣不以为意的说道。

    谭弘依旧不吭声,牟胜觉得奇怪,但一时也没有多想什么,只道谭弘怕谭文。

    “你敢说你不是在保存实力?”

    “便是保存实力又如何?”

    一听谭诣承认,谭文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圣驾危在旦夕,朝廷危在旦夕,你还有心思在这保存实力!你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儿个我来了,你就必须给我个准信,明日你到底攻不攻城!”

    谭诣也来了火气,怒道:“攻城攻城,大哥一天到晚就知道攻城,难道大哥还真要为朱明拼命一辈子吗!”

    “你这是什么话!”

    谭文眉头紧皱,只觉这二弟和从前似乎有些不同。谭弘抬头扫了眼谭诣,瞅见大哥谭文朝他看来,又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和兄长对视。

    “什么话?”谭诣冷笑一声,指着重庆城道:“大哥以为凭我们这些人真能打下重庆么?”

    牟胜气道:“如何不能!我夔东十三家兵力是重庆守军和数倍之多,重庆又是一座孤城,怎的就攻不下!”

    谭文点头道:“只要咱们拿下重庆,即使云南战事不顺,晋王也可保圣驾来我川中,这样朝廷总还在,大明总还有中兴的机会。”

    谭诣听了这话,却是哈哈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讥讽之色,他道:“大哥倒是好想法。不错,拿下重庆,圣驾是有可能来我四川,可那帮大西贼也能过来,到时算什么?大西贼和大顺贼合兵?”

    谭文、谭诣以前都是明廷的川军,和西营的李定国打过不少仗,和闯营的袁宗第、党守素他们也有过不少摩擦,所以谭文听了谭诣这话,以为这个族弟是不愿意和袁宗第他们一块并肩战斗,这才不肯出力。

    念及此处,谭文脸色稍缓了缓,语重心长对谭诣道:“二弟,现在社稷危急,以前那些恩怨且都放下吧,眼下咱们必须和袁宗第他们联合起来打破重庆,要不然,社稷可就不保了。”

    “打下重庆难道社稷就能保住了?”谭诣却是一幅油泼不进的样子,他摇头道:“大哥,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对这明朝真是不看好,现在清兵几十万入了云南,大哥真以为明朝还能得存?”

    “你什么意思!”谭文脸色一变。

    谭诣微一迟疑,终是开口道:“兄弟的意思很简单,趁着咱们手上有兵还能威胁到清军,不如降了吧,这样清廷也能看重咱们兄弟。”

    这话一说,谭文气的厉声喝道:“混帐,你竟是存了降鞑子的心思!”

    牟胜也是心中一紧,下意识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谭弘那边终是听到二哥和大哥道出心中真实想法,也不掩饰什么,抬头紧紧盯着大哥谭文。

    谭文冷笑一声音,道:“混帐不混帐的,兄弟不管,兄弟只知道大清那边一向善待降官,原先在明朝做的什么官,封的什么爵,大清那边一样给。孙可望这个秦王投过去不也当了义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当大清的侯爷总比当快要完蛋的大明侯爷要强吧?”

    谭弘也道:“大哥,就算大清给咱们降了爵,可也不会差到哪去,怎么也能保住咱谭家的荣华富贵。你还是听二哥的劝,跟咱们一块降了大清吧。”

    谭文呼吸变得急促,视线在谭诣和谭弘脸上不断来回,最后,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这念头的。”

    谭弘看了眼谭诣,不敢说。谭诣却想既已撕破脸皮,把话挑明,那便索性如实道出,反正今儿这事难以善了了。

    “降清这个念头我们早就有了,不过一直以来大哥看的紧,我们做不得而矣。”

    “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们难道真要自毁衣冠去做那禽兽之人么!”

    “有官做,有荣华富贵可享,不过剔发而矣,怎的就是禽兽了!不瞒大哥,兄弟我还觉得脑后留根辫子很好看呢!”

    “你....你...!”

    谭文实在忍受不住,怒吼一声拔刀出鞘:“你们真敢降鞑子,我就杀了你们!”

    “杀我们?”

    谭诣冷哼一声,朝亲卫打了个眼色,那亲卫立时喊了一声,顿时谭诣手下的亲兵冲进了帐中,将谭文和牟胜及他们的亲卫围在一起。

    冲进帐中的谭诣亲兵比谭文和牟胜带来的亲卫多的多,局面对谭文和牟胜十分的不利。

    “你们要杀我?”

    谭文脸色苍白,他明白自己这两个话弟是不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了。牟胜的心也跳的厉害,但握刀的手却越握越紧。

    谭诣面不改色的看着谭文,冷冷道:“是大哥逼我的。”

    谭文吐了口气:“你们当真要降了满鞑子?”

    “我是为保谭家!”

    谭诣目中凶光闪动,谭弘则是有些羞愧。

    “那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谭文顶天立地的汉子,上跪天下跪地,就是不跪满鞑子!有本事,你便杀我吧!”

    谭文将刀缓缓指向谭诣,牟胜也将刀抽了出来,几个亲卫彼此对视一眼,坚定的拔刀在手等待着这最后的搏杀。

    “大哥莫怪兄弟我心狠了,兄弟实在是不敢放你离开!”谭诣说完,把手一挥,朝众亲兵喝道:“动手!”

    随着谭诣话音落下,帐中顿时响起刀击声,一番厮杀过后,牟胜和那几个亲卫倒在血泊之中。

    谭文腹部被长刀穿过,临死前直瞪着谭诣和谭弘,死也不肯瞑目。(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天无绝人之处

    望着轰然倒地、死不瞑目的大哥谭文,谭弘面有不忍之色,隐有后悔之色。谭诣却平静的命人将谭文及牟胜等人尸体拖出,又唤来手下总兵冯景明,命他立即往重庆临江门下喊话,联络城中守军洽谈投降。

    谭诣决意降清之事早在来重庆的路上便与麾下将领沟通过,不愿降清的早被他诛杀,剩下的都是等着剃发保富贵之辈。故早有准备的冯景明对谭文等人之死一点也不惊讶,应声领命而去。

    出帐时,谭弘瞥见了冯景明的帽子下似乎吊着一根辫子,再细一看,二哥谭诣的手下都已经剃发结辫,不由腮帮一动,回首看向谭诣时,对方早已摘下帽子坐在凳上,一个亲兵正拿着锋利的剃刀为其剃去额头的头发。

    看到谭弘模样,谭诣轻笑一声,既是相劝又是命令道:“事已至此,三弟也坐下剃发吧。”

    谭弘默默落座,任由谭诣手下亲兵过来为他剃发。

    油灯下,一地血泊,一地黑发。

    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谭诣哈哈一笑,要亲兵取来镜子,一照之下十分满意,一点也碍眼,挺好看的嘛。

    谭弘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却没有去照镜子,而是盯着地上的血泊和头发长长叹了口气。

    “三弟后悔了?”

    谭诣不动声色的走到了谭弘身边。

    谭弘轻叹一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衣冠承之祖宗,今日弃之实为不孝。若非为保谭家上下,我不会赞同二哥,更不会同意对大哥下毒手。”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若非明朝败亡已成定局,我也不会有降清之念。”

    “二哥,若我们死后,祖宗见了我们这幅模样,他们会饶恕我们吗?”

    谭诣怔住,没有说话。

    谭弘摇了摇头,有些疲倦道:“下面的事情都由二哥主持了,我不想和清军打交道。”

    说完,谭弘便迈出大帐,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之中。许久,谭诣不屑的哧笑一声,心道这三弟真是婆妈之人,事情都已做了,怎的还那么多念头,祖宗算什么,不过死人。这世上事不是死人能够过问,也不是死人能够决定的!

    现在,将由他来决定重庆的得失。

    (作者注:谭弘三藩之乱恢复衣冠,起兵反清复明。身死,二子皆殉,谭氏一族死绝。谭弘死前留言宁谭家子嗣断绝,也不辱祖宗,不为清人。)

    ......

    冯景明奉谭诣命偷偷潜至临江城下喊话,城上清兵听了之后,好一阵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急忙通报总兵程廷俊和王明德。

    王明德和程廷俊都是傻眼了,不敢相信城外二谭竟然要投降,因为重庆城下的明军是城中清军三四倍之多,且刚刚将重庆彻底合围,二总兵对守住重庆都失去信心,抱着都是拖一天便多一天的念头。现在却突然传来明军要投降的喜讯,这让二总兵真是惊愕万分,难以置信。

    一番迟疑后,王明德要人将冯景明拉上城头,结果冯景明到了他二人面前后,什么都不说便直接摘掉帽子,露出剔得光秃秃的脑袋,脑后那根刚刚编起的鼠尾辫在火把映射下显得那么狰狞,又那么亲近。

    “我家侯爷已决意降大清,并诛杀谭文,全军剔发,特遣我来与城中联络!”

    “此事当真?”

    程廷俊觉得自己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王明德也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事也太玄乎了些,但转念一想却又觉说得过去,那二谭选这个时候降清,可是比选在任何时候降清都要来得好,来得妙!

    慎重起见,王明德对冯景明道:“本官如何相信你不是来诓城的?”

    冯景明忙道:“将军若是不信,可派人随我去营中看看,那涪侯谭文的首级就在我家侯爷帐中!”

    “噢?!”

    一听谭文被杀,王明德和程廷俊都是神色一动,彼此眼神都是露出狂喜之色。二人私下商议几句,便派了几个亲信随冯景明下城潜至谭诣营中查证。

    半个时辰后,那几个亲信激动的回来告诉等的满心焦虑的王明德和程廷俊,说城外谭诣和谭弘真的叛变了明朝,那涪侯谭文脑袋真的摆在谭诣帐中!

    “皇上洪福,大清洪福,重庆有救了,有救了!”

    王明德兴奋的只差跳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本待死的局面竟然会奇迹般的发生逆转,这让他如何不能不狂喜。

    程廷俊也是大喜,对手下人道:“二谭倒是好果断,选的好时机,朝廷和总督大人那边得知此事必然大喜,二谭可是一桩大富贵到手了。”

    随同几个亲信回来的除了冯景明外,还有几个谭诣手下的将领,他们告诉王明德和程廷俊,说现在明朝督师文安之正领着夔东兵李来亨、郝摇旗等部赶来,若他们赶来,仅凭二谭麾下兵马,恐怕重庆的局面也难以改观。

    ........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李来亨是李过的义子,李自成的侄孙,军中称他为“小老虎”,民间又称其为“小闯王”。这人实是英雄,当年高必正、李过战死后,顺军群龙无首,年仅21岁的李来亨挺身而出,联络召集顺军余部,组建夔东十三家军继续高举抗清大旗和清军血战。故若非李来亨,顺军余部只怕早在十年前就分崩离析,被清军逐一歼灭了。

    那郝摇旗也是英雄,早年李自成军中旗牌手出身,为人骁勇善战,曾被南明督师何腾蛟任命为督标副总兵,不久升总兵,升南安侯。其率部屡败清军,曾于广西全州重创清军,被清廷视为大寇之一。

    听闻文老头领小闯王、郝大寇正在向重庆赶来,且所率兵马足有两万余,顿时王明德和程廷俊就感到头皮发麻。如那些明将所说,若这支明军赶到,就算有谭诣、谭弘的几千兵马助战,重庆多半还是守不住。

    “二位将军也不必担心,李来亨等人固然善战,但最快还需数日方能赶至重庆。所以我家侯爷决定趁明日袁宗第他们攻城之时,突袭屯有粮草的谭文部军营。谭文手下那些将领还不知谭文已死,因此肯定不防我家侯爷突袭,定然崩溃。届时我家侯爷再率兵攻打袁宗第军营,二位将军再率部出城拖住袁宗第等人,我家侯爷便能尽夺屯于袁宗第军营的粮草,如此一来,就是文安之和李来亨他们赶过来,也是不可能再在重庆坚持下去了。不仅不能在重庆呆下去,在明年粮食收获以前,夔东兵也不可能再对重庆形成威胁了。”

    王明德和程廷俊计议之后,认为谭诣此策可行,当即同意按此策行动。双方定下约兵信号,各自准备。次日,蒙在鼓里的袁宗第、刘体纯、贺珍等人按照之前的策略继续攻城,以疲惫城中守军,后方袁文部所在军营突然起火,随后谭诣的兵就突袭了兵力空虚的袁宗第军营。至此,夔东兵才知道二谭已经叛变。

    袁宗第等将领大怒,要抽兵攻打二谭,城中清军却突然开城冲出。在清军和二谭兵马前后夹击之下,加之粮草被夺,夔东兵一时乱了手脚,不得不匆匆撤退。一时之间,长江之上翻船落水者不知其数,明军水师大败,清军一直追击到下游二十多里的铜锣峡口方收兵。此役,除二谭叛变外,涪侯谭文、镇北将军牟胜被杀,总兵袁尽孝也于乱军之中溺毙。夔东兵马伤亡近万人,安全撤下的只不到一万兵。

    川陕总督李国英接到重庆告急后,急忙领军至保宁出发,行至合川之时突然收到重庆解围消息,有如喜从天降,立即向清廷为谭诣请封向化侯、谭弘为慕义侯。

    ...............

    从重庆撤退后,明军士气低落,一群群扔掉武器、手无寸铁的士兵呆滞的抱膝坐在船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军官们则聚在一起,咬牙咒骂着二谭不得好死。

    袁宗第坐在一条船上,船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老战友贺珍和刘体纯。谭诣兵变之时,江上的明军水师冒着重庆的炮火接应自家兵马撤退,因为船只有限,很多士兵没有办法登船,被随后赶到的清军活活屠杀在江边。有些船只因为载员有限,船上的军官只能咬牙下狠心命人用长矛去剌那些强行登船的己方士兵,要不然船根本开不走。

    谭文余部、夔东兵诸将都没能组织有效的反击,当时太乱,二谭突然反戈令得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只能在混乱中自顾。袁宗第费了好大努力才勉强将水师剩余的战船集中在一块,成功甩脱清军的追击。

    刘体纯很不甘心,明明重庆就要城破,最后却是这个局面。他将二谭祖宗十八代都操.了一遍,可骂的再狠也是改变不了兵败的事实,改编不了二谭降清的事实。

    贺珍撤退时腿上中了清军的铳子,这会用布条绑着,等着回去之后再找郎中取出铳子。

    袁宗第转过身去,叹了口气,有些担心道:“也不知老塔他们有没有跑出来。”

    “老塔出来了,在后面的船上吧。”说话时,贺珍是咬着牙,因为腿伤实在是太疼。

    刘体纯停止了咒骂二谭,问袁宗第道:“老袁,现在咱们怎么办?文督师和小老虎、郝摇旗他们正在过来,要不咱们等一等他们,回头再干.他一下?”

    贺珍苦笑道:“粮食都没了,怎么干?”

    “先去和文督师他们会合,然后大伙准备回家吧。”

    袁宗第苦涩地说道,这一仗已经败了,没有了粮草,就算来再多的兵马也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各家赶紧撤回根据地去,要不然这一路也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再者,他们响应庞太监和文督师号召来攻重庆,带来的都是手下的精兵,老家留守的只是老弱,万一湖北和湖南的清军知道底细后攻过来,那老家就不保了。

    听了袁宗第的话,刘体纯和贺珍都沉默不语。如此接连两日诸人都是无话可说,只一心想要快点和文督师他们会合,然后从小老虎那里得些粮食撑着回老家,至于再次发兵攻打重庆的事,众人却是想也不想了。

    第三天,撤退的明军船队突然迎来下游上来的一条快船,船上来人是小闯王李来亨手下的一个副将。那副将显然不以为袁宗第他们在重庆兵败,因此他本是想到重庆送信的,这会见了船队下来,船上的人马都是衣衫褴褛,大多数人连兵器都没了,哪里还不知道重庆肯定兵败了。不过这副将却只是惊讶了一下,便平复了心情,找到袁宗第,将李来亨的信递到了袁宗第手中。

    “袁将军,小闯王给您的信,让您赶紧带人回去。”

    小老虎送信来让我们回去?

    袁宗第和贺珍、刘体纯三人都是奇怪:小老虎不是随文督师和郝摇旗赶来重庆的么?

    困惑之下,袁宗第打开李来亨那封信,他是识字的,粗粗扫了一眼,当即便怔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信中所说。

    “老袁,出什么事了?老窝叫鞑子占了?”

    刘体纯心惊不已,以为两湖清军趁夔东空虚打了进来。

    贺珍也是强忍着腿疼,在亲兵的搀扶下支撑站起,一脸担心的望着袁宗第。

    袁宗第摇了摇头,脸色很是古怪道:“小老虎送信说让我们别打重庆了,赶紧随他去湖南。”

    “去湖南?小老虎疯了不成?”

    贺珍和刘体纯双双愣住,湖北和湖南的清军堵死了夔东入鄂、入湘道路,他们怎么去?要是能去湖南,他们早八杆子就去了,哪还会在夔东窝着。

    “小老虎说湖南清军反正了,为咱们让开了入湘的口子。”

    袁宗第将信递给了识字的刘体纯,刘体纯再次一怔,下意识接过信,看了之后和袁宗第刚才一样也怔在了那里。半响,才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路反正

    世上事有太多可能,由洪承畴一手保举的偏沅巡抚郭廓宇摇身一变成了带领沅州军民反正的英雄,随后在他的“劝说”下,辰州知府萧汉英、常德知府张学仁也响应复明号召,率辰州、常德二府军民反正来归。

    至此,在太平军“反正”来归的满清官员名单上又添数十人,其中份量较重的有分巡上湖南道张兆焘、分巡下湖南道郭万象、宝庆知府冯恒、保靖知州赵继登等人,另外沅州总兵郭勇、辰州总兵阮庆、保靖副将常天啸等绿营兵将也向太平军归降。

    桂林军议时,镇将赵自强曾言湖南清军不堪一击,太平军一镇可包打湖南。事实也确如赵自强所言,当十月十三日太平军3万余官兵自广西怀远突进湖南靖州,夺取入黔要道通道后,主力尽数随五省经略洪承畴去往云南的湖南清军在太平军兵锋下溃不成军,根本无可抵挡。

    十七日,太平军第六镇夺取靖州府城,随后兵进会同、切断入黔另一要道盈口驿。清靖州知府杨士英不敢稍抗太平军锋,率残兵千人退往黔阳县。后闻太平军向黔阳杀来,杨士英又吓得弃了黔阳城往绥宁逃奔。到了绥宁县城只待了一夜,杨士英觉不放心,又匆匆退往绥宁以南六十里的城步。

    太平军第六镇镇将苏纳遣副将鄂多率一旅兵紧追不舍,终将杨士英围在城步。被围之后,杨士英守城无望,突围无望,绝望之下竟在县衙悬梁上吊。其死之后,跟随杨士英逃至城步的靖州绿营参将孙大全自知不是太平军对手,便领人开了城门向太平军投降。

    第六镇奉命驻防靖州,以一旅兵伪攻贵州牵制贵州清军,以一旅兵驻盈口驿,驱使降兵连同民夫青壮两万余人扒毁通往贵州官道。阔处多挖壕沟,狭隘处则以药子崩山石堵塞。更在险要之处两侧坡上兴建岗楼、碉堡,使民夫砍伐方圆十数里树林,一部分用于制成滚木,一部分则运往盈口驿用于修建岗楼工事。

    为抢在贵州清军北返之前修成工事,第六镇将苏纳不惜民力,命降兵、民夫日夜干活,终以死伤四千余的代价将盈口通往贵州的数十里官道修成一条令人望而畏惧的防线。清军若要冲破此防线,非数万人命不得过。

    除此之外,苏纳按军部要求,将降兵、征发的民夫青壮编组成军,发给缴获兵器,以丙旅为基础扩兵三旅。分驻靖州各县,维持地方治安,肃清清兵残余,征剿与清军合作的土司力量。

    为剌激降兵、青壮卖命,苏纳命各旅大肆向境内士绅大户“劝粮”,所得七成上交镇部,余下各旅留下发赏。在此令剌激下,由降兵、民夫匆匆组建的三旅兵在靖州境内掀起血雨腥风,原本改变态度要与明军合作的土司武装也转而对太平军采取敌视态度,不断袭扰太平军各据点。

    时周士相正领军北攻辰州、常德,苏纳遂自作主张,颁下屠杀令,命各部对境内土人聚集区进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令,令得湘西境内土人哀哭声震四野。

    远在常德境内的周士相闻靖州苏纳荒唐事后,立即下令苏纳停止三光令,转对境内土司进行安抚。但安抚前提是该土司必须率族人出山,选青壮入太平军效命,同时习汉字,说汉话,从汉俗,改汉名。

    周士相又令,若该土官不服王化,可遣人联络土官下面人,许下重赏厚利,由他们诛除土司。事成,委官任职,该部土人与汉民一般受太平军保护,可参与分田分产。

    对于曾与清军合作对明军进行打击,对汉民进行屠杀的土官,周士相严令不得宽恕,若第六镇用兵不便,可由亲附土官加以围剿。事成,该土官财产尽归围剿土官拥有,同时可升任有司差秩。

    对降官,周士相一如从前大胆使用,凡举城来投的,皆委以原任,有清廷授予爵位的,太平军这边依旧造册,待他日授予同等或晋一级给予明朝爵位。

    降兵必须打散使用,降将必须另置他营任用,这个原则周士相严令不得动摇。

    各地官府重建之后,首要之事一是统计丁口,以备查叙;二是征筹钱粮,以为军用;三是安民通告,以为稳定;四是招集流民,劝返难民,恢复生产。

    第六镇在靖州大加整肃,掀起血雨腥风时,战斗力较弱的第九镇随同炮镇、骑兵旅围攻沅州。第二镇则越过沅州向辰州进军。

    二十一日,太平军骑兵旅奇袭洪江、怀化、沅水三驿,击杀驻防清兵五百余人,随后在沅州清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包围沅州府城。第九镇、炮镇一部随后跟进。二十四日,太平军炮镇向沅州府城炮击。同时,梧州一战因功升至指挥同知的马鹞子王辅.臣领一部骑兵焚毁沅州以西便水、晃州二驿,击杀驻防清军驿兵三百余。

    太平军围城开始炮击之后,沅州城内的偏沅巡抚、洪承畴门生郭廓宇当即立断,自知仅凭城中三千余兵丁万难抵挡拥有大炮的太平军,遂率城中文武官员反正归明,以免城破之后家族为其陪葬。

    闻沅州反正,周士相大喜,仍委郭廓宇为偏沅巡抚,命沅州守军三千余出城接受太平军改编。以第九镇、炮镇一部驻防沅州,一面肃清沅州附近清军,一面如靖州般征发民夫堵塞沅州通往贵州的官道。

    偏沅巡抚郭廓宇反正之后,自请劝降同僚属官辰州知府萧汉英、常德知府张学仁,周士相欣然同意。

    二十八日,在太平军第二镇的威逼之下,辰州知府萧汉英明智的接受了上官郭阔宇的劝说,率辰州守军两千余反正。

    拿下辰州后,第二镇一刻也不停留,继续向北面的常德进军,一路攻城略地,锐不可当。常德知府张学仁无力守城,又无胆自杀,只得同萧汉英一样选择反正。

    常德一下,通往夔东大门便就洞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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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良官 新汉人

    保靖州田家洞,领军进剿土司的太平军第二镇百户司国啸愣在那里,他没想到对面数百清军和土兵竟然这么不堪,他手下的兵只是一个冲锋,清军和土兵就崩溃了。领头的清兵把总倒是还想撑住,可任他怎么喝骂,手下的营兵也没人肯回头和太平军拼命,那些土兵更是早一窝蜂就往山林中跑了。

    太平军如此轻松获得胜利,只惊得领兵来助剿的驴池洞土官廖兰奇瞪大了眼睛,一边吆喝着手下土兵赶紧去追清军溃兵,一边跑过来向司国啸道喜。

    “乌合之众而矣,不值贺喜。”

    话是这么说,司国啸心中还是颇有成就感的,单论兵力,他这一卫不过200多人,土官廖兰奇手下也只300余人,对面清军连上土兵却不下千人,结果自己以一敌二,轻松获胜,说不高兴是假的。

    “百户大人,卑职知道有条小路可以通到德尼的寨子。”

    想到跟清兵勾结的德尼寨子里存有不少粮食,寨子里的人丁也不少,廖兰奇的眼神变得很热切。

    廖兰奇是湘西世袭土官,按明朝官职算的话,是五品官,而眼前这个年轻的百户大人不过从六品,但他可不敢摆五品官的架子,一路过来一口一个卑职,安营劳顿都是自告奋勇,忙前忙后,跑的很是勤快。

    廖兰奇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己手下又怎么看他,他只知道自己那个不懂事的族兄全寨叫太平军屠了个鸡犬不留,一家老小都被吊到官道上坚起的木桩上曝尸示众。而自己识时务,在众土官还在观望之时第一个向太平军请降,如此不但得了太平军颁给的良官证,还成了湘西第一个获得新汉人铭牌的土官,更是往辰州拜见了太平军大帅,得对方亲口夸赞,许诺湘西安定之后将亲自授予其保靖参将一职,另赐粮百石、银百两,更允其率部助剿可获所剿寨子财货。

    如此荣耀外加实利,所付出不过从此以后全寨人改汉姓,穿汉衣,开学校教汉字说汉话,怎么算也值得了。若从此不再是那些州县官员口中卑贱的土官,而是真正成为大明朝廷的命官,成为一地父母,寨子里也能出秀才、出举人老爷,廖兰奇怎么算这买卖都是划算的,故而他愿意为太平军卖命。当然,前提是太平军真如那周大帅所言在两湖站住了脚,要是站不住脚大清兵再过来,他廖兰奇也不能不为族人考虑一二。大清那边,对他们这些土官也是比较宽容的,只要愿意归顺,对过往还是不追究的。

    “清兵无胆,那德尼的寨子就交给你了,还按之前的,东西和人都归你,不过却是要统一造册,挑些青壮编入大军的。”

    “大人放心,这点卑职明白!”

    出发之前,司国啸得过上头吩咐,所以很爽快的应下了此事。廖兰奇也知道太平军的规矩,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当下便要带人去夺德尼的寨子。司国啸想了想,怕廖兰奇手下的土兵不堪用,又命一个总旗带队兵在后押阵。

    “多谢大人!”

    有能打的太平军替自己压阵,廖兰奇自是底气更足,谢了之后正要转身离开,司国萧却又叫住他。廖兰奇心下一沉,以为司国啸也看中了德尼寨子的钱粮财货,正思忖要分他几成,却听司国啸道:“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清军虽然无胆,但人数也不少,德尼又是保自个老巢,万一凭寨拒守,你的人恐怕伤亡太大。这样吧,你把那些俘虏都带上,万一攻得不顺,便叫俘虏们去冲寨。”

    司国啸部进军田家洞的路上破了两个土司寨子,抓了一百多土兵,另外还俘虏了一队清兵,人数大概有七十多,除此之外还有四十多个土匪,有汉人有土人。廖兰奇当时建议要把这些俘虏坑了,司国啸却说这些人留着有用,大帅交待这些俘虏都是战略资源,哪怕他们当不了兵也可押回去做些苦力,实在不行送到广东或广西编管起来也能种地,平白杀了太过浪费。

    廖兰奇不懂什么战略资源,但想也对,尔今天下大乱二三十年,不说其他地方,就这湘西,人口也是锐减,汉人那边不去说他,各土司却都是把人丁看得很重。有的寨子还经常派人下山去掳汉人当奴隶,为的就是能多获得一些人口替他们生产劳动。

    廖兰奇这些年也干了不少下山抓汉人生口的事,让人家妻离子散的恶事干得不是一桩两桩,而是很多桩。不过湘西的官府不断的变来变去,今天是明朝,明天是清朝,当官的自己都不知道哪天就要人头落地,自然没有空去理会土官们干的恶事。不想太平军来了后,第一件事不是急着索粮,而是对他们这些土官土司动兵。说什么太平军不但是大明的军队,更是汉人的军队,所以任何敢犯汉人者,敢欺压汉人者,都要被镇压。

    保靖各关卡要道都贴了榜文,上面除了要土司、土匪、清军残兵游勇到指定地点放下武器投降,便是强调汉人的不可侵犯性。申明若哪家土司掳去一汉人为生口,那大兵便立即发去,屠他全寨。

    这榜文起先各家土司哪当回事,不过随着几家寨子被太平军连根拔起,寨里男人女人连同小孩都被削去首级后,各家土司立时明白太平军的榜文不是恐吓,也不是以往官府的空口白牙,而是实打实能要人命的公告。

    土司们不敢派人下山抓汉人生口了,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你太平军厉害,我们惹不起,可那大清兵同样也厉害,等大清兵过来,你太平军的兔子尾巴也长不了。到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毕竟抓汉人生口是湘西千年的习俗,不抓汉人生口,寨子哪能存续下去。

    ........

    作者注:抓汉人生口一事直至建国后尚时有发生。

    这两天暴雨,没外块了,所以努力写稿。还有两更,时间上要在凌晨后,不必等。(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章 靖寇策

    土司们没想到太平军没有忙于应对即将来攻的大清兵,而是来挖他们墙根了。

    新的榜文贴出来了,在这新的榜文上,太平军列数不肯归附土司罪状,说他们不事生产,专以奴役族人作威享福,动辄杀人害命,实为一群土匪、祸国殃民之辈。太平军视各地百姓,不论土汉皆为大明子民,实不忍见大明子民被土司欺压,因此号召土人下山就近投附太平军控制城镇。

    太平军将确保来附土人生命及财产安全,若有怨苦之事,太平军将为其做主,对罪大恶极土司将重兵进剿。凡来附土人一律造册授户,给予新汉人待遇,官府为其提供田产、房屋,三年免纳钱粮赋税,青壮三丁抽一投军,享太平军辅兵待遇。

    另太平军保证来附土人子弟和汉人子弟一样有书读,有学上,有工做,绝不容汉人大户欺压仇视土人。总之,来附土人,官府秉公处事,一视同仁。对语言不通者,官府遣通事专门予以沟通,拨专款建学校,请儒生授课。课业优秀子弟,或得钱,或得粮。

    又告知各土人,凡提供土司藏身处,寨子据点者,可给予厚赏。若有擒杀土司及土兵者,按级赏银。对汉人家有土匪或投身清军者,则鼓励家人劝返,只要放下武器回归,同样给予田地。若杀官来返,则给厚赏。对匪首,自动来归者,视情择一而定,或为良民,给予性命安全保证;或视其部兵丁,给予官职任用。

    对被土司抓去汉人,有线索者太平军立即派兵进剿救人。潜逃回归者,则予以妥善安排,并发兵进剿该部土司。

    十月底,周士相在常德会见夔东兵特使商议太平军和夔东兵联合经营两湖,防堵云贵清军事项时,特意于百忙之中制定了湘西靖寇策。

    此策,将不肯归附土司及土人一律视为土匪,与清军绿营残兵、山林土匪同等论。此策,一改从前明朝政策,不再承认宣慰司和宣抚司这两个特定官府机构,换言之,太平军不再承认从前大明给予土司的一切官面待遇。只要对方不肯率族人来归,便统一视为十恶不赦的土匪,一律加以剿灭。在最终扫平这些由土司和清军散兵、土匪结合的反明军力量后,周士相意在湘西推行改土归流,重新规划行政区域,日后在其他地方推行。同时由军帅府行文各处官府,日后不再称土人(各少族),对来投者称新汉民,数年之后不再以新旧区别,统一视为汉人。未投者称匪,不再以土官相称。

    周士相又命各官府务将靖寇当作当前官府的首要任务,要组织民众支援配合太平军在各地平寇。同时要加以统计辖境可耕种土地田亩数,对占地过多地主大户要予以“夺田”或换田,对无主田地更要明册,以确保来投土人有地安置,有屋居住。

    因暂时无法在两湖境内进行推乡建村建设,周士相只能以强力威迫降官进行最大程度动员,对于不合作的汉人士绅亦应强力镇压。让周士相始料未及的是,他原以为这些强力政策会被降官们刻意淡化,又或拖后腿,不曾想,降官们竟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提前完成了军帅府下发的各项指命。

    事后,周士相了解到,降官们之所以如此卖力替太平军干活,一方面是刚刚归降反正,需要表现出一定的忠诚;另一方面则是能够从中大发其财。

    灭门县令、破家知府。

    在太平军的强力撑腰下,所占区出现大规模的地主士绅破产逃亡潮。而他们的田产和财货有不少流到了降官之手。

    任何一项政策都有利有弊,上位者决定的只是利多还是弊多。太平军在目前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首要敌人仍是满清朝廷及其无数走狗爪牙,反贪污并不是当务之急,只要这些降官所做所为能够满足军事需求,周士相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他也命拿了几个激起民愤之辈的人头以泄百姓怒火,其余仍就命其任事。

    与对降官宽容不同,周士相严禁军队参与地方事务,对有军官和降官勾结之事,发现一起处决一起。雷厉风行,绝不容任何人循私枉法,也不容任何人为之求情,哪怕之前战功赫赫,但触此雷线,定斩不饶。

    各镇安军使的职责和权力进一步被放大,周士相计划稍后将成立类似宪兵部队的军纪执法队伍,以确保太平军从上至下不会腐化,不会堕落。

    同时,周士相急令广东宋襄公,命其整肃广东吏治。同时加快太平军的军政人员培养,以便局面稍定之后能够立时有忠于太平军的新式政务人才接手新占领区的民务事。而之前所用降官,无才无德者则尽数去实职,委虚职。有才无德者视情用之,有才有德者则重用。

    鉴于湘西多山多水,土匪又素来刁顽狡诈,对地形熟悉,一遇到太平军强大打击就化整为零,钻山进洞,分散逃逸。湘西汉民、土人久受土匪欺压,一些汉民、土人心存余悸,怕土匪事后清算,不敢相助太平军,使得湘西剿匪战果一时难以迅速扩大。

    周士相特令从第二镇抽一旅、第九镇抽两旅,第六镇抽一旅,又清军降兵编两旅,新附由土官武装改编新汉兵一万两千人合编太平军湘西剿匪军,共计六镇4万人左右。

    剿匪军成立之后,周士相又成立湘西剿匪指挥衙门,以军部官赵四海为剿匪经略官,以第二镇副将、蒙古人苏日勒为副经略。剿匪衙门统一指挥六镇剿匪军,偏沅巡抚郭廓宇负责剿匪军后勤供给、土人来附安置事。

    根据周士相的意见,赵四海赶到驻地设于保靖南谓州的剿匪衙门后,及时总结各部先期剿匪经验,结合大帅所拟剿匪策略,把大庸、永顺、卢溪、凤凰、辰溪等16个州县划为中心区,龙山、桑植等八县划为边缘区,先集中力量进剿中心区土匪。

    剿匪衙门同时广泛组织汉土民夫青壮8万余人,为部队带路、送信、送粮,配合搜山。在军事进剿的同时,展开政治攻势,向匪兵家属解释太平军政策,动员他们劝亲人下山交出武器自首,主动报告匪情。在此过程中,个别地区出现极端事例,拿匪兵家人要挟,若不来归,则杀家人,致使数百匪兵家人无辜被杀。

    政治攻势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来附土兵,即新汉人的团结和重用,其中曾于明朝有功的土兵得到了太平军的重视,为其提供钱粮、衣甲兵器进剿。

    上到土官土司阶层分化,下到土人奴隶的分化,制定分区责任制,在太平军的军事和政治双重打击之下,很快,中心区进剿奏效。

    10月至12月,太平军攻克永顺五连洞,生擒匪首土司麻海;在保靖野竹坪消灭清南谓都司罗国龙所率土匪三千余;围歼盘踞芷江东北角的土司彭大麻子匪部四千余;合歼沅陵凤鸣山一带2000多名土匪,擒获匪首龙岭。除这些大匪外,又歼小匪十数部,斩级数千。至十二月底,太平军共计斩杀土匪两万四千余人,解救汉人男丁六千余、妇人两万余。强制迁移土人三万七千余,杀土人四万余,主动来附土人七万有余。

    剿匪衙门统计,自湘西靖寇以来,共焚毁土寨125处,房屋数以万间计。斩土官36人,绿营将领9人,潜逃清官25人。至十二月底,剿匪过程中,太平军阵亡3900余人,新汉兵5000余。另有千户以下将领18人阵亡,土官4人。

    军帅府及各镇将领对于大帅调拨如此多的兵马用于剿灭土司武装颇是不解,若将六镇兵用于贵州或湖南、湖北其余地方,短时间内定能继续扩大战果,甚至有望夺取两湖地盘。(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不顾一切抢粮食

    用兵贵州,亦或用兵两湖未定府县,的确以让太平军短期地盘大为扩大,甚至可以单独占有两湖。如此,仅太平军一家就拥有广东、广西、湖南、湖北四省,单论面积而言,便是次仅于清廷的第二大势力。问题是,夺取地盘不难,如何守住、如何治理却难。

    周士相没有足够兵力用于湘、鄂镇守,也无足够合格官吏用于两省治理,因此他就算拿下两湖,没有数年时间也是无法消化这个胜利果实的。且到时他面临的就不是单一凭借地利封锁云贵清军,而是要在湘黔、桂黔、湖北、湖南四个方向同时面对清军的压力。

    四面同时受敌,以现在的太平军兵力和实力而言,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下来的。一发而动全身,四面只要有一面失败,其余三面便都要被影响。所以周士相需要一支友军替他分担两面或至少一个方向的压力,闯军余部夔东兵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周士相和夔东兵定下的协定是太平军只取湖南的靖州、保靖州、沅州、辰州、常德,其余府县由夔东兵负责夺取占领。其中湖北重镇武昌和湖南重镇长沙将由两军合力攻取,事成之后,太平军让出常德,以湖北全省供夔东兵养兵。而湖南方面,除上述已被太平军占领的州县外,湘南的全州、永州、衡州、宝庆四府也归太平军,余下各府归夔东兵。

    如此,就在确保湘黔边境的前提下获得稍加富饶的湖南四府钱粮支撑湘黔一线太平军用兵。而夔东兵也能凭借一个半省的地盘获得喘息和体整壮大之机,一方面替太平军撑住北方战线,吸引北方清军注意力;另一方面又能够有力量支援湘黔边境的封锁。

    周士相承诺在夔东兵入两湖之前,由太平军独立应对贵州方面清军压力,所以周士相必须肃清湘黔边境的土司力量,确保湘黔边境被太平军牢牢封锁。否则任由这些土司武装力量存在,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再者,周士相也迫切需要这些土司控制下的青壮人口补充太平军,也需要人力恢复湘西被破坏怠尽的生产。

    与夔东集团的谈判,周士相付出了最大的诚意,某种程度上他为太平军谋取的地盘是在孙可望经营湖南防线的基础上确定,也竭力压制了部下们对于扩大地盘的渴望,压制了自己内心对于太平军独拥四省的**。

    贪多嚼不烂,多大的碗盛多少饭,吃的多了,那胃子可撑不住。

    正如为湘西平匪制定中心区、边缘区一般,广东同样是太平军的核心区域,而广西和新占领的湖南数府州县则是边缘的边缘。占领这些边缘地带的目的只是确保核心区的安全,确保有一个足够大的缓冲区以减轻核心区的压力。

    只有彻底消化核心区,建立核心区不可动摇的政权,彻底动员核心区的人力、物力,培养出属于太平军的军政人才,周士相才能考虑消化边缘区,从而将边缘区转化为核心区再去开拓新的边缘区,以期建立一个稳定的,可以源源不断提供钱粮,提供兵员,提供装备的根据地。

    这和太平军一开始采取的流寇方式壮大有异曲同工之效,只不过同样是滚雪球,前者真正遇到危机很可能一砸就碎,后者却能承受失败,会通过自身机制快速补充损失,修补伤口,让太平军有能力再战,而不是就此崩溃,成为历史的过眼烟云,成为汉家儿郎最后的哀歌。

    编组湘西剿匪军便是基于这个战略的一个延伸,以剿平土司武装力量获得钱粮、人口资源,保证湘黔边境治安稳定,同时也可通过烈度不太大的剿匪战斗磨合新编剿匪军,锻炼剿匪军的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新编的剿匪军六镇是周士相为应对云贵清军疯狂来扑准备的最大一支后备兵团,也是他手中最大的一支机动兵力。

    原本周士相是想让夔东兵脱困之后立即协助封堵湘黔边境,然而夔东传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十三家兵马在重庆遭二谭叛变,损失惨重,除有小闯王之称的李来亨和郝摇旗部实力未损外,其余十家都蒙受巨大损失,甚至连士兵的兵器都难也凑齐,军中一件像样的盔甲都没有。而李来亨和郝摇旗所部虽未在重庆遭受损失,但比袁宗第、刘体纯等部也好不了多少。

    夔东实在是太穷了,据代表夔东前来谈判的于.大海、王光兴等人说,他们的士兵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饭,而衣服是破了补,补了烂,烂了再补,后来甚至连补衣服的料子都没有,跟个叫饭花子似的。兵器同样也是破破烂烂,和清兵比起来差的不能再差,家眷们也是三餐不继,许多人饿得好似皮包骨。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一直在坚持战斗,不愿向鞑子屈服。这一次若不是二谭叛变,他们很可能已经拿下重庆。

    王光兴说小老虎李来亨和袁宗第他们得知太平军为他们解开了清军口子都很感激,督师文安之也激动的落了老泪。原本文督师准备亲来常德与周士相会面商议两家联军之事,但因在去重庆的路上染了风寒不能成行,李来亨他们又忙于安置重庆撤下来的败兵,所以便先遣于.大海和王光兴前来会面。

    王光兴同时坦诚相告,便是太平军放开了夔东兵入湘口子,但短期内夔东兵能够入湘的兵马也不会多,且不可能如周士相所想那般投入封堵云贵清军的战事之中,只能先向湖北发展,以占领足够多的地盘,获取足够多的粮食和装备接济留在夔东的其余兵马,等他们有了出兵能力后才能入湘和太平军联合作战。

    周士相知道夔东兵这些年过得很惨,夔东这地方,你就是条强龙来了也得趴着,因为这地方便是在后世也是极度贫困地区,更休说现在了。李来亨他们能够在这贫瘠之地立足,坚持抗清实属不易。出于对这些汉人英雄的敬佩,周士相不断让步,付出最大诚意,同意了夔东兵暂不出兵湘黔边境,由太平军独立应对贵州清军。

    这样一来,剿匪军的重要性越发突显出来。为了让剿匪军尽快磨合出来,周士相放了最大的权力给剿匪衙门,哪怕湘黔边境再紧张,他也不从剿匪军抽兵,只待土匪彻底平定,剿匪军能够适应战事所需为止。

    如此一来,封堵湘黔边境的重任落在了铁毅的第二镇和苏纳的第六镇、郭登第的第九镇、齐豪的炮镇身上。

    铁毅的第二镇在抽调一旅赴湘西组建剿匪军后,余下两旅兵又抽调了一些军官老兵,在常德绿营的基础上扩编了两旅,兵力9700余人。相较之前,第二镇战斗力有所下降。

    苏纳的第六镇在靖州时便以丙旅为基础扩充三旅,使得镇部实辖五旅兵。组建湘西剿匪军时,第六镇的乙旅被调了过去,现苏纳部实有四旅兵,兵力也是不到万人。其中甲旅为原建制,战斗力最强。丙旅与新一旅、新二旅都是新编旅,兵员多是降兵和民夫,战斗力较弱。军部给这三个新编旅给出的评价是稍强于绿营。

    威远侯郭登第的第九镇在驻沅州时整编了一旅降兵,其后又调了两旅兵参与剿匪军的组建,现下镇部实辖只两旅兵不到5000人。

    齐豪的炮镇也进行了扩充,现实有兵员8000。炮镇一部驻靖州,一部驻沅州,另有两营留在柳州和桂林。军部建议将炮镇以营为编制分配各镇,以使各镇独立拥有附属炮营,如此便于指挥,也能加强各镇火力。如现在这般将炮兵集中使用,一来运动困难,二来不便指挥。

    齐豪也向周士相提出了这个问题,认为他的炮镇在诸次战斗中都是被分开使用,从未集中。而无论同清军进行何等规模的战斗,单独集中炮镇也无必要,相反应采纳军部意见,将炮镇分配各镇使用。

    周士相同意军部和齐豪的看法,命各地炮兵归所在地镇一级指挥。如沅州的炮兵便归驻沅州的第九镇指挥,靖州的炮兵归驻靖州的第六镇指挥。

    邵成国的骑兵旅没有进行多少扩充,主要因为湖南清军都是绿营,没有骑兵,缴获不多。

    十一月十七日,周士相命令铁毅率第二镇两旅兵驻常德监视湖北清军动向,接应夔东兵出来,另外两旅兵则调往沅州加强沅州守军力量。等夔东兵出来后,铁毅则将常德让出,率那两旅立即赶来沅州。

    同时从苏纳部调一旅,连同邵成国的骑兵旅组建东进支队,该支队由齐豪率领,负责攻略宝庆、永州、全州、衡州四府。

    周士相给齐豪的命令是不顾一切抢粮食。

    夺取湘黔这几个州县时,太平军缴获了不少从长沙往贵阳输送的清军粮草,但相对战事的长期需要,这些粮食显然不够,因此周士相需要大量的粮食。(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章 满州衣冠满州帽

    秦淮八艳董小宛和如皋才子冒辟疆情定终身,南京城中是个人便知道,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二人又是如何好事多磨。起初,董小宛从姐妹们中听说冒公子的人品如何,才华又怎样,便暗暗动了真情。加之南曲名妓陈圆圆曾经与冒辟疆订下了终身却被棒打鸳鸯散,董小宛对冒辟疆更加痴情了。可是董小宛因为生性倔强,而得罪了秦淮河畔的地痞无赖,不得已连夜避祸吴江,从而与冒辟疆失之交臂,直至半年后两人才见面。

    谁知冒辟疆与董小宛只匆匆见了一面,两天后冒辟疆便奔赴扬州、无锡等地,四处会晤复社会友,共议反清复明之大事。这一别就是三年。冬去春来,年复一年,董小宛晨占鹊喜,夕卜灯花,闭门不出,一心一意盼着冒辟疆早日归来,以脱风尘,偕归如皋故园。可董小宛望穿了秋水,冒辟疆仍是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董小宛万般无奈,悄悄打点了行装,从苏州又回到了南京,投奔柳如是、钱谦益夫妇,暂时住在桃叶渡的一所寓馆里,苦苦等待冒辟疆。终于,在冒辟疆复社里的一班朋友和柳如是秦淮要好姐妹的努力下,冒辟疆与董小宛终于再次相会。悲喜交集的董小宛已经弱不禁风,再也受不了这许多的相思和颠簸之苦了,冒辟疆心中惭愧不已,终于决定与董小宛在桃叶渡定下终身,然后夫妻二人偕归如皋归隐田园。

    董小宛觉得自己在南曲姐妹中应该是最最幸福的人了,她与冒辟疆,心心相印年纪又悬殊不大,不像如是姐姐和横渡姐姐她们那样,嫁的是花甲老人,虽说自己为偏房,但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春去秋来,天气愈来愈凉,人心也愈来愈冷了。当初钱侍郎钱谦益与龚尚书龚鼎孳等复社老夫子迎降清朝的时候,原想是位登台辅,名动公卿,却不料他二人先后只做了一两年的侍郎和尚书,不久就被鼎革解职,身上还背了个骂名,龚鼎孳在北京做起了寓公,而钱谦益本想不问政事饮酒自娱以消磨时光,却禁不住关心国事的柳如是的再三劝说,终于拖者老迈之身,奔波于南京、常州等地,与有志复明之志来往密切。

    此时的钱氏夫妇已从当年的含情儿女变成了复国英雄,而士人尤其是柳如是对老夫子在当年“乙西之变”中的折节行为也基本谅解了。只是岁月不饶人,虽然门生故旧都尊钱谦益一声“虞山宗伯”,但这两朝领袖的名声,终究留着痕迹。年近八旬的钱谦益因感而愤,因愤而悔,这老境也益发困窘了。年近不惑的柳如是眼见得债台高筑,只得一次次地变卖手饰和以前收藏着的古董字画聊以度日了,真想不到往日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的钱老夫子的日子也会这样落魄。

    钱谦益和柳如是晚年过得凄惨,董小宛和冒辟疆这些年过得也是很辛苦。冒家在如皋原为大户人家,成亲之后的董小宛就住在水绘园里,着实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与冒辟疆研读诗文,形影不离,恩恩爱爱,冒府上下对这个脱籍从良的女子也极为友善。

    可是好景不长,自弘光政权灭亡之后,清兵铁蹄南下,南京、杭州、合肥、江西、福建、江浙都落入了鞑子之手,全为清朝所有,只有附近州县,如太湖、英霍山等偏僻之地以及云贵一带,还有聚众抗清,不肯剃发的。满清鞑子兵四处搜刮,见了江南美女更是非夺即抢,可怜这些粉装玉琢、锦簇花团的弱女子,落花误主,大半被清军掳掠去了。

    心惊胆战的董小宛与冒辟疆只得收拾起家中细软,四处躲避。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处处兵荒马乱,盗贼蜂起,劫财掠物,杀人如麻,冒府全家老少数十口人屡遭劫难,细软珍玩也丢尽殆尽。万般无奈之中,一家人又悄悄回到了如皋,此时的冒府早已被毁坏得凋零不堪了。

    家道败落的冒家缺米少柴,一大家子都要吃饭,日子变得十分艰难,多亏董小宛精打细算,才勉强维持着全家的生活。就在这节骨眼上,冒辟疆却病倒了,下痢兼虐疾,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疟疾发作寒热交作,再加上下痢腹痛,冒辟疆几乎没有一刻能得安宁。为照顾他,董小宛把一张破草席摊在床榻边作为自己的卧床,只要丈夫一有响动,马上起身察看,恶寒发颤时,她把丈夫紧紧抱在怀里;发热烦躁时,她又为他揭被擦澡;腹痛则为他揉摩;下痢就为他端盆解带,从没有厌倦神色。经过五个多月的折腾,冒辟疆的病情终于好转,而董小宛仿佛也曾大病了一场。

    这日,冒辟疆大气嚷嚷着从外面进来了,一脚将本已摇晃的门板踢得嘭嘭直响,口中直骂无耻。董小宛吓了一跳,忙去问出了何事。

    “堂堂经略使洪承畴,口口声声宁死不降,可是与那清朝皇后睡了一夜之后,筋骨全散了,剃发称臣乖乖地成了鞑子的奴才!这还不说,现如今他穿着那个鞑子小皇帝赐给他的顶戴花翎和黄马褂,到云贵去杀咱大明的皇帝了,真是无耻,无耻之极呀!”

    “哦,”董小宛轻叹一声,柔声劝道:“冒郎,人各有志,那钱老爷和龚老爷不也都做了北朝的大官了吗?生死关头,这样的行径,真不如我们女子了。我总觉得,如是姐姐嫁了钱老爷真是不如愿。”

    “钱先生不是已经后悔了吗?可怜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还四处奔走呼号,也真难为他了。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唉...”冒辟疆长叹了一声,跌坐在床上,他面容瘦削,鬓角已出现了白发,忽的不知怎的又烦燥起来,一把拽过脑后的辫子,恨声说道:“满洲衣帽满洲头,满面威风满面羞。满眼于戈满眼泪,满腔忠愤满腔愁。这可恶的辫子,拖在脑后,不三不四的,真恨不得一刀剪了去!”

    “冒郎,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你这辫子一剪不要紧,府里上下老小数十口人可就要遭殃了。”

    董小宛惊的脸都白了,丈夫真要把辫子剪了,那大祸立时便至。

    “我便是怕这个,要不然,如何还留这辫子。”

    冒辟疆很是苦闷,看着那辫子无比生厌,心下一股郁火不得泄。在床头坐了片刻,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自己终归是书生意气,几十万清军都入了西南,清廷的塘报天天说清军占了哪里哪里,败了多少明军,可见,这天下怕是复明再是无望,这辫子恐怕此生都是割不去了。

    可叹,冒辟疆前些时日听说广东那边大败清军,广东全省光复时还高兴得和几个友人痛饮一番,各自畅论明军何时光复东南,不想这才几个月,这局势又天翻地覆了。唉,为何大明如此多灾多难,为何每每有中兴之机,最后总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知丈夫心烦,董小宛见天色已晚,便欲劝丈夫早点歇息,毕竟才大病一场,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再病了。

    冒辟疆微微点头,不欲小宛再为他担心什么,夫妻二人正铺床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访?

    冒辟疆和董小宛都是一怔,冒家老仆去开了门,只听门口说了几句话,随后那老仆便将来人带了过来。

    “老爷、夫人,这人说是老爷复社故人,特来拜访老爷。”

    “复社故人?...你引客人去客厅奉茶,我稍后就来。”

    闻言,冒辟疆很是激动,小宛虽想丈夫早点休息,可来人是复社中人,丈夫断然是要见的。她身为女眷不便见客,便替丈夫稍作整理衣冠,然后叮嘱不要谈得太晚,便先行上床为丈夫暖被窝。

    自回老家后,冒辟疆还未曾见过复社故人来访,因此这会心中很是激动,往客厅去见时心中猜测会是哪位复社故人来访,可至客厅见了来人模样,却是脸生的很,不由怔在那里,一时想不起来人是复社哪位才子。

    “阁下是?”

    冒辟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来人,对来人不免有些警惕。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看着颇是富态,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复社的才子。

    “久闻冒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哈哈一笑,上前冲冒辟疆施了一礼。

    “不敢。”

    冒辟疆一边还礼,一边再次打量来人,目光之中困惑之意更重。

    见状,那来人也不兜圈子,笑道:“冒公子也不必猜测,其实在下并非复社中人,而是另有身份。”

    “另有身份?”

    冒辟疆眉头微皱,吃不准来人到底是谁,又所来何事。

    来人收起笑容,正色道:“久闻冒公子和南都钱宗伯关系颇浅,故在下冒昧来访,只为冒公子能够从中搭线,为在下引见钱宗伯。”

    一听对方是求自己为他引见钱谦益,冒辟疆心中警意更盛,不及多想便脱口回绝:“我与钱宗伯不熟,你找错人了。”

    来人摇了摇头,道:“不熟?未必吧。在下听说公子妾侍董小宛和钱宗伯的如夫人柳如是可是好姐妹。”

    “你到底什么人,有何事要见钱宗伯?”冒辟疆脸色有些难看。

    来人笑了笑,轻声说了四个字:“在下明人。”

    明人?

    冒辟疆定在那里,隐隐觉得来人身份很是不凡。

    “准确的说,在下乃广东兴平伯属军情总旗官曹大正,此来求见冒公子,只为冒公子能为我家伯爷与钱宗伯搭上话。”

    ........

    作者注:正史董小宛到底何时死,骨头也弄不清楚。此处只因情节需要,便安排他夫妻二人做个引子。若有失误,也不作更改了,毕竟只是龙套引子角色。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天寒地冻

    一场暴雪将整个京师变成了白色世界。

    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都大,四九城的人都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京师下这么大的雪。

    大雪纷飞之下,顺天府的运尸车来来回回的进出着城门。车上,都是被冻死的乞丐,也有来京告御状却没有门路,盘缠也用光的可怜人,无名无姓的也不知是打哪流过来的。运尸的那帮人也是尸体见多了,见怪不怪,一路埋怨的赶着马车出城,然后便将这些尸体往乱葬岗那么一抛,也不管有没有野狗会来啃尸便急急赶回去。没办法,这天寒地冻的,衙门给的钱又少,谁个愿意为这些冻死的倒霉鬼刨个坑让他们入土呢。这要是回去的迟了,说不得衙门里那帮人又要扣他们的钱了。

    屋外寒气逼人,百姓们或窝在被窝,或烤着炭火,谁也不愿意出去遭罪。偶有串门的邻居也会打趣说刚在外面撒了泡尿,结果尿还没落地呢就被冻住。这事,当然是个笑话,没人会信。

    说起来,北京城中最倒霉的不是那些被冻死的乞丐,也不是那些运尸的人,而是负责收各家粪便及扫街道的那些卫工。这天实在太冷了,各家粪便还好收些,那街道上的马粪、牛粪冻得跟铁砣砣似的,怎么铲都铲不动。一天活干下来,卫工们从脖子到脚冻得都没了知觉,那手更是冻得跟个冰块似的,两耳朵更是早感觉不在了。

    要不是家里娃嗷嗷待哺,卫工们哪个愿意干这要命的差事。有年纪大的这会都想着大明朝的好了,那会北京城的下水道可是四通八达,官府定期派人检修疏通,百姓们花些钱将下水道和自家接起来,粪便便直接冲进了管道,哪里用得着现在这般天天拎着净桶等人来收。街道上牛马车也管得严,不像现在这般没个规矩。一天车马下来,好好的个大街就成了粪街,臭不可闻。天冷些还罢了,这天要干些,再刮上大风,四九城就成了臭城。靠街的屋子哪家不被粪便涂了一墙,说起来都晦气。

    风雪中,几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仍被冻的发抖的卫工正一铲子一铲子的将冻结成冰砣的牛马粪往车上扔。不远处,几十个卫工拿着各式工具正在清扫街道上的积雪。这雪下的实在是大,前头刚扫完,后头就又落下一层来。

    “我说老赵,照你这么说,崇祯爷那会不就没咱什么事了么?”

    “怎就没咱们事了?不过比现在轻松些而矣,也不那么脏,至少出门不用担心一脚踩在屎上。”

    “这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不过十六年,怎的京城就成这样了。”

    “这地下现成的管道,衙门就不能派人通一通,像这样哪行,好歹也是天子脚下啊。”

    “通通?现在衙门的人可不是明朝那会懂的多,这下面的管道都堵了,想疏通干净可不是小事,上头那些老爷们谁肯干这事,又谁懂这事?....唉,说起来,要崇祯十七年京师大瘟,死了好几十万人那会起,北京城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你们可知道,那满洲人啊早年在关外时,都是用小便洗脸的,就他们这德性进了咱汉人的花花江山,又能干净到哪?”(作者注:《鞑靼飘流记》有记,满人以小便洗脸,非杜撰。)

    “那倒是,这京城最脏的就属那帮旗人住的地方了,反正我是打死也不去给他们打扫的。脏累不说,还老挨骂,那些旗人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好像咱汉人天生就是给他们打骂的贱役。他娘的,这帮龟儿子拉出来的屎都比咱汉人的臭。”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赶紧把这积雪和牛马粪清掉,要不然上面老爷又要说咱们偷懒了。”

    带班的工头见这帮人越说越不像话,出声制止了他们,一个个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种话能说,要不要命了?

    工头发了话,一众卫工们自然不敢再说,一个个埋着头继续干活。

    雪下的越来越大,北风呼啸,这人面对面都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了。可就这鬼天气,五城兵马司的那帮人却在风雪中出现,吆喝将正清扫积雪的卫工和有急事出城的百姓们赶到一边。

    一众卫工们正纳闷五城兵马司的这帮大爷吃错了什么药,大冷天的还跑出来值岗,却听远处皇城那边有蹄声传来,随后便见一大队骑兵护着几辆马车正赶过来。

    “跪下,都跪下!”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一边喝喊着,一边拿长矛去敲那些还傻站着的卫工们。

    “军爷,这哪个王公大臣天寒地冻的还要出城啊?”有胆子大的闲汉就问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闭嘴!”

    兵马司的人可没什么好心情理会这闲汉,你说这皇上也真是的,大冷的天你不在宫中好好呆着抱着皇后娘娘温存,起什么性去什么西山啊。

    沿着皇城一路过来都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维持秩序,百姓、卫工和闲杂人等在皇帝车队经过时都已跪在地上。没有一个敢将头抬起来,在寒风肆虐下,人们的表情都是麻木的,偶尔有人忍不住抬头想看一眼,却马上就被一直盯着他们的兵马司的人狠狠教训。

    皇帝的车驾就这么从皇城一路向着城门行去,所到之处皆是跪了一地的百姓。最终,皇帝的车驾出了城,直奔西山而去。

    坐在有暖炉的马车里,顺治的心情和这外面的天气一样天寒地冻。

    年轻的天子现在什么都不顺。宫里,爱妃董鄂的病情越来越重;宫外,西南再也没有捷报传来,反而是湖南和湖北纷纷向京师告急。

    年轻的天子实在是想不通,广东的贼秀才怎的就不去云南勤他的朝廷和皇帝,反而带兵把湖南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年轻的天子实在是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去西山。在那里,或许玉林禅师能为他解惑。

    ........

    今年天气不好,各地都发洪涝灾害,马上又有台风来了,骨头没了外快收入次要,紧要的是希望不要再发生大的灾害。愿各位书友都安好。(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人心算个什么东西

    西山慈善寺一间不起眼的厢房中,新科状元徐元文和同榜探花叶方霭各自捧着手暖围炉而坐。二人皆是昆山人,说的家乡的吴音,听着颇是悦耳。

    叶方霭是昨天傍晚和徐元文一同随圣驾来西山的,这会皇帝正在玉林通绣大和尚那听佛释经,他二人便在此侯召。闲来无事,又是新科状元公和探花郎,且还是同乡,这说着自然而然说到了家乡。

    “朝廷在西南用兵颇费钱粮,广东、两湖又遭兵灾,廷议要在江南多行催收,以解国库支用不足。不知状元公对此有何看法?”

    叶方霭忽的说到前日才下发的圣旨,旨意上要江南各地对士绅大户征收较前明还要为重的钱粮赋税,以支撑西南战事和京师八旗给用,称催科。叶方霭和徐元文都是昆山大户人家子弟,催科旨意一到,可想他两家定然要被勒催钱粮,事关自家利益,自然关切。

    徐元文笑着摇了摇头:“唤我姓名便可,称什么状元公,难道你还要我一口一个探花郎叫你么?”

    闻言,叶方霭也笑了起来,称呼随之便改了,“那请问徐兄对朝廷催科江南有何看法?”

    “要说看法,确是有些。”徐元文道。

    “愿闻其详。”叶方霭作俯首恭听状。

    徐元文示意对方不必如此,微一思虑道:“叶兄可知《五人墓碑记》?”

    “《五人墓碑记》?西铭公所作那篇?”

    叶方霭愣了下,不明白徐元文怎的忽说起这复社创始人张浦作做文章来。身为江南士人,叶方霭自然知道西铭公那篇鼎鼎有名的《五人墓碑记》,文中所述之事也是大致清楚过程。

    天启六年,京师派来锦衣卫在苏州巡抚衙门宣读逮捕东林党人周顺昌的诏书,在场的有巡抚毛一鹭、巡按御史徐吉和北京来的缇骑张应龙、文之炳等人。突然,衙门口聚集大量百姓,紧接着诸生文震亨、杨廷枢、王节、刘羽翰等人要求拜见江苏巡抚毛一鹭及巡按御史徐吉,说是要替百姓请愿请求释放周顺昌。

    抓捕周顺昌的行动是京师来的锦衣卫奉皇帝诏书进行的,是圣命,苏州官员无人敢违抗圣旨释放周顺昌,因此,诸生的要求遭到拒绝。在争论中,办差的锦衣卫指责诸生聚集百姓前来是要阻挠办案,诸生及百姓则大骂锦衣卫假传圣旨乱抓人。于是双方发生冲突,紧接着就大打出手,场面顿时失去控制,民变暴发。京师来的两名锦衣卫被打死,多人受伤。

    巡抚毛一鹭和巡按御史徐吉站在朝廷一方,在事件中也受到了冲击,毛一鹭躲到厕所里才得以幸免。知府寇慎和县令陈文瑞则站在诸生一方,没有受到冲击。事件发生后,皇帝震怒,苏州遂有五名义士被官府捉拿问斩。后创办复社的娄东二张之一西铭公张溥亲自为五人作碑记,一时广为传诵。

    当然,此事也可理解为天启年间宦官魏忠贤专权,网罗遍天下,以残暴手段镇压东林党人。天启六年,魏忠贤派人到苏州逮捕曾任吏部主事、文选员外郎的周顺昌,结果激起苏州市民的义愤,爆发了反抗宦官统治的斗争。在此次斗争中,有五位义士被阉党杀害,事后复社领袖、东林党人张溥亲自为五人做墓碑记。

    事情很清楚,叶方霭却不明白这件事和江南催科有什么关系。

    徐元文问他道:“那五人为何而死?”

    叶方霭道:“百姓激于义愤反抗阉党迫害忠良而矣。”

    闻言,徐元文却摇了摇头,道:“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可后来舅父却对我说,此事另有文章。我不解,便问舅父到底有什么文章,经他说后却是如梦方醒,原来这事真的有不足为人道之处。”

    叶方霭是越听越糊涂,百姓激于阉党迫害忠良而愤起抗争,此事江南士绅人人传诵,怎的徐元文的舅舅顾炎武说这事还有不足为人道之处?

    “首先,魏忠贤为何要抓周顺昌?”

    “魏阉行事,要何理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矣。”

    “要这么说也对,问题是魏忠贤抓周顺昌,并不是抓苏州百姓,更不是抓那五义士,这些人为什么要和诸生一起反抗呢?而且,抓人的是天启皇帝下的圣旨,来的又是缇骑锦衣卫,这和百姓有什么关系?百姓难道真是激于义愤,自动聚集到衙门要和官府抗争不成?”

    “徐兄的意思是?”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舅父的意思。我舅父对我说,百姓并非激于义愤,因为这件事和百姓的利益根本没有关系,他们不可能为一个不相识的官员和官府对抗的。而能聚集这么多人,激起如此大的民变,这背后乃是有人组织,有人指使,不然,百姓吃饱撑的冒着杀头的危险和官府抗争?”

    听后,叶方霭愣在那里,细细琢磨徐元文所说,渐渐也是品出点不对来。是啊,若不是有人指使鼓动,百姓怎的就能聚集起那么多人,又怎的知道官府里来了缇骑要抓周顺昌呢。

    “我先前听了也觉不可思议,后将西铭公的文章反复再读,这才发现西铭公早在文中将事实道明了。叶兄可记得文中有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这句?”

    “是有这么句话。”

    “吾社是什么?便是复社前身应社也!“行为士先者”,说的是应社骨干杨廷枢和文震亨等人充当这次行动的骨干,杨廷枢是应社元老,地位仅次于张溥和张采,文震亨和他的哥哥文震孟都是一时俊杰,也是复社的中坚,文氏兄弟的曾祖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文家在苏州极有势力。另外上书要求厚葬五人,以旌其所为的是东林党人;请于当道,要求厚葬五人的是太仆寺卿吴因之,翰林修编文震孟和姚希孟。文震孟和姚希孟都是东林党人和复社成员,也都是朝廷大员,两人还担任过崇祯皇帝的日讲老师,姚希孟是文震孟的外甥,这些,你恐怕不知道吧。”

    “小弟还真不清楚这些人的关系。”

    叶方霭苦笑一声,虽都是昆山人,家境也属大户,但对于前明朝堂那些大人物的关系,他还真及不上徐元文。心中暗叹一声,毕竟是大儒顾炎武的外渗,果真是家学渊博。

    徐元文没想到叶方霭在那自愧不如自己见闻广,只在那道:“山墉街五人墓碑都是哪些人出钱修建的?那墓碑上都刻的清楚,吴因之、文震孟、姚希孟、钱谦益、瞿式耜等人绝大多数是东林党人或亲东林的人士,另外为五人撰文的是应社和复社的创始人张溥。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是东林党人利用百姓对抗魏忠贤而矣。这件事其实叶兄应该能够猜到来龙去脉,说白了,被抓的周顺昌是东林党骨干,而策划营救和指使百姓冲击官府的都是东林党人,他们的目的便是通过制造****,吓阻朝廷抓捕东林党人。正如张溥在文中所说:“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

    说到这里,徐元文忽的冷笑一声,“那五个主动受死的所谓义士中,周文元其实是周顺昌的轿夫,另外四人或为牙伶,或为伙计,或为贩夫,都是些身份卑微之人,这等人的命可不值钱,朝廷问罪,东林党人自己怕死,便花钱买这五人顶罪,事后再好生宣传,倒是个好打算。”

    叶方霭叹口气,道:“也许,事情真如徐兄所说,可归根结底,徐兄与我说的这件事和催科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前朝事,一个今朝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吧?”

    “东林党人为何要拼命反对魏忠贤,魏忠贤又是吃饱撑的要胡乱抓人杀人?”

    徐元文说着将手中暖壶放下,那壶已经不暖了。

    这个问题让叶方霭一时无法作答,他想说因为魏忠贤是阉人,阉人就是大奸大恶之徒,所以东林党人反对他是有公义在。可这话却又似乎站不住脚,圣人可不曾教导弟子对身有残缺者歧视对待,自己若这么说了,怕有违圣人大道。有些事,心里能想,说出来却是不太妥当的。

    徐元文见他不语,便直接道:“原因很简单,朝廷没钱,江南有钱,魏忠贤想要从江南弄钱,东林党人却拦着不让,于是他便要杀人。”

    “为了钱就要杀人?”

    “这不是小数目,也不是一家一户之事,而是一国之事。朝廷没钱还能称之朝廷么?那大头兵要是没饷领,没饭吃,还肯替朝廷卖命?当兵的不卖命了,不忠朝廷了,这天下不是要换一家了?...莫说朝廷了,就是小门小户,家中赤贫,一个铜子都没有,那当家的不都要想着法子赚来铜子养家么?谁不让他挣钱养家,你说,他会不会和那人拼命?”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也不能归罪党人吧,魏忠贤要弄钱自可去弄,又何必对党人痛下杀手。”

    叶方霭说完,却发现徐元文没有接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他怔了怔,旋即有些脸红,党人党人,这党人之根还不是普天下的士绅大户。而天下何处士绅大户最多?江南也!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魏忠贤想从江南弄钱,自然动了江南士绅利益,如此一来,党人自然要反他。党人反他,魏忠贤便要杀人。不杀人,不震慑,他如何为朝廷弄钱。

    或许党人还不敢扯旗造朝廷的反,但私下却有太多变通办法可做,那苏州聚集百姓冲击官府,不就是变相的手段么。

    这道理实在太简单,枉之前看不清,还真为那五义士叫好,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可笑啊。

    叶方霭沉默不语,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家族供他读书考科举,图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朝廷命官,反过头来照顾家族,庇护家族么。现在朝廷要对江南催科,他这探花郎又该如何取舍,是劝族人将钱粮拿出来交给朝廷还是让他们继续和从前一样变着法子抗税呢。

    说一千道一万,动别人家的东西,人人都是积极,可真要动自家袋中东西,谁又心甘情愿?

    “你不觉得现在和当年何等相像么,同样朝廷没钱,同样朝廷需要江南的钱粮。”

    徐元文所言和叶方霭心中所想竟是到了一块。

    “你我都清楚,朝廷催科的旨意起有多少实效。江南缙绅和地方官府自前朝就久有勾连,利益相关如大树盘根,我敢肯定,催科旨意下去后,地方士绅多半便是交通官府,贿买书办,隐混拖欠钱粮,万不会把自家腰包里的东西交出来的。”

    “这...尔今已是新朝,难道他们还想和从前一样?”

    叶方霭这话说的有些心口不一,因为他想的是便是如从前那般。

    “在利益面前,没有旧朝新朝说,只有我家的还是你家的一说。”

    “徐兄打算怎么办?你家和我家可都是催科的对象。”

    “这要看你我是站在自家一边还是站在朝廷一边了。”

    “此话何解?”

    “若你我二人站在朝廷这一边,知道这内中隐情,肯定将这内情如实奏禀皇上,让朝廷制定比明朝更为严厉的催科,遣派更加得力的人手去做这事。纵是江南激起所谓民变无数,也当大刀阔斧执行下去,绝不循私。但若你我二人站在自家一边,向朝廷奏禀如何动自己袋里的钱财,你不觉得好笑么。”

    “唉...”叶方霭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我倒并不担心我家里,而是担心那些人。若是朝廷催的急了,催的狠了,他们就会想着明朝的好。”徐元文有感而发,神情有些担忧。

    他们是谁?

    叶方霭知道,除了那些江南士绅还能有谁。

    “我担心,催科旨意一到,江南人心便又向明了。若是从前倒还罢了,现在若江南生事,这天下只怕又要多难了。”

    “人心还是向着大清的,他们不糊涂。”

    “人心算个什么东西,在利益面前有人心吗?他们若懂人心,这明朝就不会亡了。”

    ........

    咳咳,骨头对天启年间的历史比较感兴趣,所以顺带着写了些,诸君不要以为骨头是凑字数,实际这事和江南三大案有很大关系,而江南三大案又和江南士绅反清复明有很大关系,和国姓爷有关系,间接的,也和一心想摘东南果子的秀才有关系。这章算个伏笔。

    写小说不是整天描写打打杀杀的,一个故事需要很多情节,很多场景,很多画面切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是阴谋是阳谋

    风雪比昨天小了许多,熊赐履的心情却很坏,因为他的挚友程汉斌要离开京师了。

    没有古道西风瘦马,也没有小桥流水人家,有的只是对好友离去的伤感,同时也是想不通。

    “汉斌,你真的决定了么?还是再考虑下吧。”

    熊赐履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他实在是不舍好友南下,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将人绑下来也不愿他到南方去。

    程汉斌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在老家等了十年。”

    “你等了十年,却什么也没等到,这才来到京师。现在,你就认为有希望了?”

    熊赐履不明白好友的脑袋究竟是怎么想的,十年等待难道还不能让他彻底醒悟过来,认清天下大势!

    程汉斌微一沉吟,坦白相告道:“多尼大军入西南那刻,我心如死灰,我以为大明真的彻底亡了,那刻,我真的万念俱丧,为之前的等待感到可笑,感到后悔。可现在,我不想再等了,我想亲自去看看,大明到底还有没有中兴的机会。如果还有,我不会再等待,我会亲自参与其中。”

    “就凭那贼秀才领军入了湖南,你就以为明朝还能救得过来?你不要忘了,信王的几十万大军就在云南!永历朝廷完了,完了!”

    熊赐履太了解好友的性格了,他知道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了他了,但他必须提醒这位固执的好友,他想效忠的那个皇帝和朝廷很可能已经完蛋了。他的满腔热血和希望到头来终究还是水中捞月,一场空而矣。

    不想程汉秉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为明朝,也不是为哪个皇帝,我是为汉人。”

    为汉人?

    熊赐履微微动容,他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半响,他叹了口气,道:“大清皇帝很看重你,他知道你没有参加会试后,觉得很可惜。元文和我说了,大清皇帝想让你到国子监当个五经博士,过的几年便外放你任一州。你若做出功绩来,他日出将入相也未必不可能。”

    谁料程汉斌却吐出几字来,他道:“功名非我愿。”

    “不为功名,你又为何上京?”熊赐履觉得很好笑,眼前这好友似乎有些虚伪了。

    程汉斌正色道:“我进京考试的目的是为天下人。”

    “为天下人便不再等你那大明,要仕我大清么?”熊赐履很想讥讽好友,但终是忍了下来。

    “是。”

    程汉斌却是一点也不脸红,他直盯着熊赐履,坦然说道:“我仕清,便是想尽一己之力让天下汉人的苦难少些。哪怕不能让天下汉人稍减,也要让一县汉人稍减,哪怕一村汉人也可。这便是我进京考试的目的,或者说是我的理想。”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放弃这个理想?”

    “因为我发现,明朝气数未尽。”

    “明朝气数已尽,两湖之事不过回光返照而矣。明朝根基在永历朝廷,如今这朝廷都要不存,那些枝叶纵是还能绿上一时,可终究还是要枯萎掉落的。”

    “谁说根基损了,枝叶便不能存了?赐履兄难道不知插枝一说吗?以我看来,滇中之永历便是真的不存,明朝也不会亡。现如今,明朝的枝叶可比根基大的多,也强的多。”

    “汉斌兄,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么?永历真亡,云贵大清兵便能抽手,届时,那些枝叶又有哪根能挡得住数十万挟灭国之威而来的大清兵?”

    “问题是,云贵的清军一时半会怕出不来了,再者,尚可喜、耿继茂、哈哈木、济度他们或许都和你有过一样的想法,但最终呢?...又或许,我在自欺欺人,事情最终的走向和你所说一样,但我不亲自去看一看,又如何知道那些枝叶到底能不能另插新枝成为为一棵参天大树?我可不想十年之后,自己再后悔。”

    熊赐履无言以对,长叹一声,道:“元文也很想你留下来,他与皇帝去了西山,要不然知你要走,定会来劝你。”

    “我便是知道元文去了西山,这才要走的。”

    “唉!...”

    熊赐履苦笑一声,知道事已成定局,好友既然心意已决,那便好聚好散吧。他很是有些伤感道:“从此你我便是各为其主了,此生再也不能相交了。”

    “书中有说各为其主者便不能相交了吗?”程汉斌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熊赐履一怔,旋即哈哈一笑:“还是汉斌兄洒脱,我不如矣。”

    “那...告辞!”

    真要就此分别,程汉斌也是有些伤感的。

    熊赐履有些心酸,却强笑道:“如汉斌兄所言,你我还是好友,他日有缘自会相聚。”

    “我可不想和你再相聚,万一到时要我来监斩你这个汉奸,我可下不了狠心发那令箭。”

    程汉斌打趣熊赐履,话锋一转却又道:“不过现在,却是要沾你这汉奸的光,劳烦给张沿途坐车住店的凭证,你也知道,我囊中羞涩,又未曾参加会试,怕是驿站那些势利小人不认我这举人老爷,有你这庶吉士的官引,总能少受些白眼。”

    熊赐履莞尔一笑,住官驿的凭证官引他早就备好,当下连同准备好的盘缠一起递给程汉斌。

    “你啊,坐清朝的车,住清朝的驿站,反去投明朝,不知道的人多半说你是小人。”

    程汉斌接过熊赐履递来的包裹,反笑一声:“书上有说不可吗?”

    “和汉斌兄相识一年,一直只当汉斌兄是沉默寡言,为人不苟的性子,今日要离别了,方知汉斌兄真性情,回头要是元文知道,怕是要目瞪口呆吧。”

    熊赐履有些感慨,和程汉斌双目相对,双双拱手,就此告辞。从此便真是天涯海角,人各一方了。

    程汉斌临走时再次看了眼北京城,心中亦是感慨,闭眼之后再次睁开,已是坚定向着前方的驿站走去。

    “汉斌兄!”

    走了才十几步,却听身后熊赐履突然大声叫住了他。

    “赐履兄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程汉斌疑惑的转过身看着熊赐履。

    熊赐履笑了笑,扬声道:“倒没什么事,只是我想知道,你见了贼秀才后会劝他做什么?”

    程汉斌没有迟疑,径直相告道:“我想质问他,既已入湘,为何不顺江东下直取南都。”

    “南都就那么好取么,你啊想的太简单了些,告诉你吧,等过完年皇上便让安亲王往南都坐镇了。贼秀才真顺江东下,也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

    “是么?”

    程汉斌却笑了起来,“岳乐手下有兵吗?只要云贵清军一日冲不出来,东南那边便一日无兵,就是顺治自己去了又能如何?”

    熊赐履一怔,苦笑摇头:“你这是要去给贼秀才献阴谋图我大清江宁城了。”

    “不是阴谋,是阳谋。清廷本来就没兵,要不然何以两湖告急,京师却派不出一支兵马南下呢....另外,南京城是我大明的南都,不是你大清的江宁城。”

    程汉斌说完转身便走,望着程汉斌渐渐远去的背影,熊赐履心情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

    西山慈善寺的红墙碧瓦,在漫山遍野的瑞雪中格外醒目。一夜大雪,将寺前的路都封住了。清晨雪霁,两位灰衣僧人打开了山门,挥舞着扫帚和铁铲,不一会儿便扫出了一条路。

    “师兄,今儿个天冷,大雪封山,香客恐怕要少喽。”小僧人扔下竹扫帚,双手揉搓着被冻红的耳朵。

    “本来就没有香客来,有那些兵在,哪个香客敢来?”高个僧人一边铲着雪,一边指着沿着山道一路排开的清兵说道。

    “要没了香客来,庙里可没进项,咱们吃什么啊?”小僧人一脸不乐意。

    “吃吃吃,就知道吃?”高个僧人没好气的白了小僧人一眼,笑骂他道:“皇帝都在咱寺中和大禅师论经,咱庙里怎可能没进项。”

    “皇帝总不能给庙里送来肉吃吧?”小僧人还是很不快活。

    高个僧人闻言却是立时诵了声佛号,然后板着脸斥责小僧人道:“师弟,咱们出家人一心向善,可是不能吃肉的。”

    小僧人却“嘻嘻”一笑:“师兄你又装和尚了,前晚上是谁偷偷在后山烤兔子吃的啊?”

    高个僧人吓了一跳:“嘘!这话可不能说出去,要不然师兄就要倒霉了。”

    “放心吧,只要师兄下次吃肉时叫上师弟我就行。”小僧人一脸贼兮兮。

    高个僧人撇了撇嘴,拿这个小师弟没办法,不过也是打心眼里疼这小师弟,寻思下次吃肉时还是带着小师弟的好。多吃肉,身子也能结实些,这做和尚的太单薄也不好。

    这边师兄弟一起打闹逗着乐,庙里,太监吴良辅也乐得合不拢嘴。他为什么乐,因为他成功将主子从汤若望那里拉了出来。

    自打顺治和玉林禅师见了一次之后,这心就被禅师吸引了,往常有什么烦心事第一个想的是去那汤玛法那里散心,现在却是想着到玉林禅师这里来。渐渐的,汤若望那里就被冷落了,这自然让一向和汤若望不对付的吴良辅暗自偷乐。(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线国安大军突进

    湖南被太平军搅得天翻地覆,两湖清军不断向北京发出八百里告急之时,奉清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令,广西提督线国安率所部四万七千兵自云南启程,经贵阳火速入都匀增援广西巡抚陈维新部。同时,驻贵阳的清平郡王罗可驿闻知湘黔边境被太平军封锁后,急领四千余满兵并贵州清军万余东进镇远府,一面督部攻打太平军沅州防线,一面急报多尼,请速派大军回救粮道,打通贵州北上通道。

    广西方面,全权指挥广西太平军的新任广西巡抚、原第四镇镇将邵九公秉承军帅府所定诱敌深入战略,决定派一镇兵佯攻贵州以诱线国安入广西。

    第五镇赵自强部奉命自庆远府南丹州西进,沿当日广西清军入黔道路深入,夺取丹平、丹行、平州三土司地,斩杀清军及土司兵千余。

    第五镇连战告捷激励了广西留守诸镇,第十一镇镇将高进库、副将熊朝佐联名向邵九公请战。邵九公考虑一镇兵西进所造声势未必能够诱使线国安下来,便同意第十镇西进配合第五镇佯攻入黔要道独山州。

    第十一镇赶到后,第五镇将赵自强便借口连战数日所部需休整,由第十一镇承担佯攻独山任务。

    因线国安部回返,清军加强了关卡巡查,致使军情司派入贵州探子无法送出情报,太平军只能根据先前所得情报判定线国安部此时应当在贵阳往都匀路上。故而第十一镇将高进库认定独山守军不过是从广西败退下来的陈维新所部,该部多是绿营团勇,战力低下,不足为虑,因此痛快答应由第十一镇佯攻独山。

    高进库部抵达独山城外后,果如事先猜测,城内清军只出来战了一阵,没打上多久就急急退回了城里关门坚守,一副蒙着头等挨打的样子。

    高进库也无意强攻独山,便命扎下营来。每日派人催着降兵跑城下攻上一阵,叫骂上一阵,连着十几日天天如此。城内清军倒好,任凭太平军如何激将,如何叫骂,都是充耳不闻。只那叫骂的离的近了才会懒散散的放上两铳威吓一下,除此以外,城内清军纹丝不动,看架势是打死也不出城了。

    第十一镇本来就不是太平军的嫡系,而是由原先清军降兵和粤西一部明军杂牌改编而来,所以该镇对于太平军的操典纪律并不严守。加之此次西进不过是佯攻,只待线国安部清军赶到便要撤退,所以在独山城下呆久了,又没有威胁,从前的坏毛病便显出来了——打仗成例行公事,军官士卒全是松懈下来,在营中无所事事,靠着赌钱打发时间。有个别官兵甚至还跑到附近的村寨洗劫,以捉拿土人为乐。

    十一镇副将、丰正伯熊朝佐见军纪焕散,有点担心,便跑去镇部大帐想给高进库提提醒,整顿一下军纪,不想刚踏进大帐,就见镇将高进库和旅校张月、王翰等人在帐中摆下宴席,正在吃酒划拳,好不快活。

    “熊老弟你也来了!快快过来和我们一块儿喝一杯!”

    高进库一见熊朝佐进帐,立即起身把他引上酒桌。旁边的张月也满脸堆笑,给熊朝佐满满倒上一碗米酒双手递了上去。王翰也是一脸醉乎乎的上前要为熊朝佐倒酒。

    “军中饮酒,怕是不妥吧。”熊朝佐有些犹豫。

    “哎,老弟勿怕。邵抚台这次派我们来只是佯攻诱敌,不是要弟兄们真拼命的。这清军也是被我们打怕了,十几天连城都不敢出,线国安那个王八蛋还在路上呢,我们守在这里也无事可干,进广西那么久了也该让大伙儿松泛松泛不是?来来来,熊老弟莫要多想,且先饮了这碗,可不要折了老哥哥我的面子啊...哈哈。”

    高进库这么说了,熊朝佐推辞不过,便只得把这碗酒满满喝了,还没打出一声嗝,旅校王翰却又端着一碗酒上来,敬道:“王某平日里最佩服熊副这样的爽快人,这次勤王山陡路远,我等受高帅、熊副的照顾不知如何报答,好容易偷了此闲,便让卑职敬上一杯吧!先干为敬!”

    伴着咕咚咕咚的声音,王翰也端的是好酒量,鲸吞一般把酒喝下,引得高进库也是哈哈大笑,跟着便又干了一碗。熊朝佐不好拂了上司面子,也不便推了王翰,只得硬着头皮又喝上一碗。结果两碗酒下肚,整个人就觉得人变轻飘飘的,原来要劝高进库整顿下军纪的事情也被抛到脑后去了……

    第二天,时近中午,一个卫兵急促推醒了还在酣睡的熊朝佐,急道:“将军,清军那边有异动!”

    “什么?!”

    熊朝佐闻言一惊,顾不得宿醉的难受跳了起来,草草披挂上甲胄便带着卫兵跑到营门前。视线里,只见大概三千多清军出城列阵,要和明军决一死战的样子。

    “嘿,他娘的奇了怪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独山城的乌龟出来了!”

    十一镇上下在独山城外空守了十几天,总算看到清军又出来了,顿时全镇上下都是精神一抖。士兵们在唢呐声中急急穿上盔甲出营列队,不久也列阵完毕。随后清军那边就开了过来,十一镇这边的太平军士兵也在鼓点声中迈开步子迎上前去。

    一刻后,两军便交上了火。双方都是绿营底子,战斗力本就差上不多,你来我往打得颇为热闹。但太平军兵多,出城的清军人少,一柱香的功夫清军那边便鸣金退兵。

    看到清军要退兵,十一镇哪肯放过,追击时杀了上百个腿慢的清兵,却被城头上的火炮鸟铳打翻了三十几个。高进库怕自己的兵伤亡得多了,便也鸣金命令所部后撤回营。回去清点了下两边损失,砍了大概两百多清兵,自己折损七十几人,算是小胜,便下令各部休息,救治伤员。

    第二天午时,清军又是出战,两边的死伤和前一日差不多。第三日又是如此,但明军学乖了不再钻城头炮火下,才折了三十人不到。

    这仗打的多了,又是赚多赔少,十一镇上下好不快活,都讥笑清军打这样赔本的买卖不怕把人磨光吗?

    第四日辰时,天刚蒙蒙亮,贵州群山的雾气还未散去。酣睡中的明军官兵却被尖利的号炮声惊醒。

    打着哈欠的镇将高进库披着斗篷跑到营寨门楼上,却看见清军已经照例排好了阵势出来挑战。

    “妈勒个巴子!这鞑子吃错了什么药这么早来!他娘个逼的,今儿个不杀他多点人,这群龟孙子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不成!”

    高进库有点恼被这群清兵扰了好梦,带着一肚子气便命全镇马上披甲出阵,今日非好好揍疼这群混蛋不可!

    伙夫还未造饭,十一镇的士兵们都是空着肚子,所以和镇将高进库一样装了火气,一个个发了狠心:今日不把这群清妖多砍几个,就他娘的是清妖生的!

    不过几刻时间,十一镇便浩浩荡荡踏出营列队前进,又和前几日一样在同样的地方和清军接上了火。

    然而今日情形有些不对,清军并没有很快退去,反而凶狠地和明军杀成了一团,比之前几日要悍勇的多。习惯了清军打上一打就要撤的太平军有点发懵,竟然被他们杀了不少人。

    高进库刚有些诧异清军今天怎么魔怔了,来拼命了不成?不远处的城下土墙突然被推倒几段,竟是源源不断冒出来大股清兵!转头城门上也鼓声大作,树起一面丈八大纛,旗帜上赫然写着:“大清广西提督线”几个大字!

    “线国安来了?中计了?!”

    高进库心里一沉,暗叫不好。

    今日为一举击溃清军,高进库没有分前后军预备队,而是命令手下部队排成一线平推上去。没想到,这连续数日诈败,竟然是线国安的疲兵之计!

    还未等高进库后悔叫苦,左路乙旅已经被线部援兵从侧翼冲乱,陷入苦战。现在这情形进是没法进了,这退都退不了!传令兵接连从侧面跑来求援,可高进库除了身边的镇属兵,哪里有兵可调!

    没过多少功夫,右路报来噩耗:丙旅被数倍优势的敌军冲垮,旅校王翰中流矢落马不知生死。左中两路的甲乙两旅虽在死力支撑,但也离崩溃不远了。

    高进库手脚冰凉,目睹步步合围自己手下的清军,拿着令旗的手竟然颤抖起来。当年作为清军时守赣州时先后逼死了金声桓和李成栋,升官调来广东不久却又被迫投回了明军。虽然被太平军逼降,好歹是太平军里少数的镇将大官。原想着跟着西进捞些功劳,在周士相面前好好表现他的十一镇,日后也能跟着得到重用,哪想最后会是这么一个局面!

    线国安这人,可是清朝那边能打的将领,其部兵马又多,高进库想不到有赢的可能。这会,不禁有些后悔连日以来的掉以轻心。可事情已然如此,他早年怕死,在闯、明、清三家跳来跳去,算得上是几姓家奴,反复无常之辈。然这一次他是万万投降不了清朝那边了。

    高进库脑子里乱轰轰的,中军却跑回了一个骑着马、盔甲上满身插着箭矢的将领。定睛一看,是他的副镇、丰正伯熊朝佐。

    “高帅、弟兄们快顶不住了,快带着镇旗走吧!有这旗在,周大帅还能给咱十一镇重新建起来!快走!晚了就走不掉了!”

    熊朝佐满身是血,这会说什么也迟了,埋怨谁也没用,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轻敌。

    高进库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熊朝佐却对卫兵使了下眼色,亲兵们硬是拖着他的马转头往南跑了起来。而熊朝佐带着手下又往敌军阵中杀了视线中战场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漫天扬尘之中。

    高进库绝望地回望着战场,口中喃喃:“熊老弟,是我害了你啊!弟兄们,是我害了你们啊!”…他突然猛一发力,从前面亲兵手里把缰绳拉了回来。

    “你们护旗回柳州邵巡抚那里,我去接应兄弟们!今后你们都去听大帅的安排,记得每年这个日子敬我们一杯酒!”

    “大人!”

    亲兵们停马大喊,却止不住高进库拍马向回冲去。只能抱着大旗往柳州跑去。

    高进库不想回去丢人,他更不想无耻的去向线国安乞降,他再是没脸皮,也干不出四降的事来!

    .......

    独山一战,太平军第十一镇自镇将高进库、副将熊朝佐以下将士战死六千七百人,只有乙旅旅校张月带着左翼两百名残兵逃离战场,后收拢散兵后凑到八百人,被驻平州司的第五镇救回。仍然留在战场和大营的太平军伤员和俘虏连同民夫近三千人,被线国安下令全部杀害在独山城外。

    独山大败太平军后,线国安以本部精兵一万为先锋迅速东下。太平军第五镇兵力单薄,无法抵挡拥兵数万的线国安,只能在镇将赵自强的指挥下边打边往南丹州城撤。

    25日,线国安部在丰宁司击败太平军阻击的第五镇乙旅一部,趁乱以骑兵改换明军旗帜服色,杀入忙着收拢散兵的南丹州城。

    驻防南丹州城的第五镇未行抵抗即在镇将赵自强的带领下撤往庆远府城。线国安部占领南丹州城后,连年也不过便带大军向庆远扑去。赵自强命庆远守将卢光祖放弃庆远撤往柳州。

    永历十三年元月十一日,清军线国安部前锋杀至柳州北面的雷塘山筑起大营,开始攻略这座西江上的重镇。

    至此,广西战局急转直下。

    周士相入湖南前所定广西战略乃是计划太平军先行佯攻贵州,步步引诱清军进入广西预设战场作战,至少能在大体相同的兵力条件下开始柳州战役。没想到独山一战第十一镇几乎全军覆没,线国安又快打快进,第五镇仓促之下不断弃地,战个略略部署被完全打乱。

    为保柳州,广西巡抚邵九公被迫以本部第四镇、第五镇赵自强部以及第十一镇的残部并第十镇一个旅,连同以降兵改编的两旅兵及西江上的水师,共计三万余人开始了柳州大战。(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章 疑神疑鬼

    云南。

    晋王李定国亲自殿后,永历帝后一行仓皇向滇西边境腾越州逃奔。途中,又有诸多随驾官员对前途感到绝望,大学士扶纲、户部尚书龚彝、礼部侍郎郑逢元、兵科给事中胡显、御史陈起相、吏部文选司主事姜之琏等人皆弃官不告而辞。

    工部尚书王应龙出身陕北制弓箭匠人,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时任工部尚书,联明抗清后在永历朝廷内任原职,这时已经年迈,行动不便,遂对其子道:“我本草莽微贱,蒙恩授职,官至司空。先不能匡扶社稷,今不能患难从君,尚可靦颜求活人世乎?”言毕,自缢殉国。其子将老父埋于道旁,对左右道:“父殉国难,子成父忠”,也跟着上吊自杀。

    自此,永历朝廷已彻底失百官人心,天下人心。

    .....

    闻永历西奔,吴三桂大喜,但知殿后乃李定国部,怕硬战损失太大,心下便不欲追击,故在永昌按兵不动数天。闻吴三桂未继续率部追击永历,多尼大怒,使人严令吴部继续追击,又命征南将军赵布泰、贝勒尚善两部驱兵往前,催逼吴三桂进军。

    吴三桂接到多尼严令,又得知赵布泰和尚善领满兵赶来,便召诸将商量如何应对。

    谋士方献亭道:“明朝经孙李内讧,实力早就衰竭,今滇中大部已入大清版图,只剩李定国、白文选等残兵苟延残喘,实不足道。今永历既已西奔,不如再送他一程,直将其赶出国境,如此王爷才安心云贵。再者,我若不破之,别人亦必破之。倒不如抢先一步,建立奇功异勋,到时再作打算。”

    胡守亮却道:“我担心若由王爷灭明,必失民心于天下,将来行事必然艰难。”

    云南巡抚林天擎听了胡守亮这话,心中微微有些心惊,却不敢深想,只开口劝说道:“大将军严令,王爷若不奉令,恐大将军和朝廷必疑王爷,因此下官以为王爷当立即进军腾越。”

    大女婿夏国相也道当立即追击永历,便是不欲擒杀他,也不能使他留在云南境内。

    吴三桂思虑良久,终是下令全军追击。

    李定国率本部兵殿后,且走且停,未露空隙予清军,吴三桂捕捉不到战机,便只紧紧尾随。

    李定国率军渡过怒江至磨盘山时,前方送来消息,圣驾已至腾越。李定国心中稍定,见磨盘山山势险峻,山高谷深,森林茂密且只有一途通过,不由起意在此山设计埋伏吴三桂,将追击清兵消灭于此。于是,李定国骑马上山,登高而望,发现此山山势延绵,有三处峡谷可设伏兵。

    李定国估计清军屡胜之后必然骄兵轻进,决定就在这磨盘山二十里长的羊肠小道两旁草木丛中设下埋伏,以泰安伯窦名望为初伏,广昌侯高文贵为二伏,武靖侯王国玺为三伏,又令士兵埋地雷谷中,与诸将相曰,必等清军全部入这羊肠小道,初伏才能发。然后便引爆地雷,二、三伏都发。如此首尾夹击,清军必败。又令埋伏各部携带预先制作的干粮,以免造饭冒出炊烟被清军察觉。

    部署妥当后,李定国便在磨盘山等侯清军到来。对此次伏击,李定国寄予厚望,只要伏击成功,一可缓清军追击之势,二者可保永历暂不入缅甸之地。

    晋王心中,总是怀疑皇帝还是会贪生怕死跑到缅甸去。

    .........

    明军刚在磨盘山部署好埋伏,吴三桂便率军而至。

    吴三桂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一见盘磨山之山势,便下意识地命令各部停止前进,然后登高而望,认为此山山高谷深,森林茂密,是一处绝佳的伏兵之地。

    吴三桂担心李定国会在前方设伏,但眼前峡谷之中,唯有随风而动的草木与阵阵轰鸣的松涛,看不到一个人影。他心中疑惑,以此处山势,擅于用兵的李定国怎的会不设伏兵?

    派到山中探察的兵丁也来回报,没有发现伏兵踪迹。如此,是进还是退,吴三桂一时难决。

    奉多尼令前来监视吴三桂的征南将军赵布泰见吴三桂下令停兵,疑神疑鬼地停止不前,心中不屑,暗道明军已是残兵败将,如何可能设伏,吴三桂这是疑神疑鬼了!

    一同率军前来的贝勒尚善却是想的更多,暗道莫不是吴三桂这个汉人不想为大清尽全力不成?

    赵布泰等了片刻,见吴三桂迟迟不下令进军,他急性子,担心再耽搁下去明军就跑了,便纵马去找吴三桂,问他道:“平西王,此处山中并无埋伏,为何平西王还不下令前进?”

    “赵将军怎知没有埋伏?”

    赵布泰拿鞭一指山中,很自信道:“山中如此宁静,哪里像有伏兵的样子?”

    闻言,吴三桂心中一惊,陡然有所醒悟道:“我却认为此山中必有埋伏!”

    “为什么?”

    “因为,山中太静!”

    “为何山中太静,便是有埋伏呢?”

    “若是山中无埋伏,应有百姓过往,野兽出没无异,绝不会像这般宁静!”

    “平西王之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如此疑神疑鬼,我们要何时才能追到敌军?”

    “若是真有敌军伏击,我们贸然而进,岂不会损兵折将?”

    吴三桂宁愿延误战机,也不想损失自己的实力。自己能熬到这步田地,已属非常不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绝不想损一兵一卒。

    赵布泰见吴三桂还在那疑神疑鬼,怒道:“有没有埋伏,用大炮一轰便知!”

    “好办法!”

    吴三桂眼前一亮,心中却暗道,这赵布泰真是笨人笨法。不过此法虽笨,却能奏效。他认为,若李定国真在山中设有伏兵,大炮一轰,那普通兵卒绝对经不住必会出来。

    当下,吴三桂便下令向峡谷周围,凡是树林茂密之处以炮火攻击。然而,几声炮响之后,山中除了腾起滚滚浓烟之外,别无它物。

    吴三桂怔在那里:难道自己真是疑神疑鬼了,那李定国真没有在这山中设伏?

    赵布泰脸上却是有得意之色,显是对吴三桂的胆小不屑,又为自己判断正确感到高兴。他却不知,李定国真在这山中设了伏兵,只不过有想到清军会用炮火试探,所以要求兵卒尽量躲入山洞之中。且下了严令,若无命令,即使被炸死,也绝不能出来!

    “我说无伏兵嘛!平西王不信,偏偏耽搁了这许多时间!....平西王还不下令进军吗!”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尸堆如山

    吴三桂心中还是有怀疑,但炮也发了,探子也派了,都显示磨盘山中并无明军伏兵,赵布泰和尚善这两个满州监军又催逼自己进军,自己若还是不下令进军,恐怕这二人就要怀疑自己。不得已,吴三桂只能下令进军。

    远处磨盘山的密林之中,见清军终是向着埋伏圈开进,晋王李定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追击而来的清军有数万人,而李定国手下只有六千兵,每道伏兵只两千兵,可李定国却一点也不担心兵力过少会导致埋伏失败,因为这六千兵都是随他南征北战的本兵精锐,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健卒!

    有精兵,有地利,李定国相信苍天不负有心人,他将在磨盘山重创清军,一改清军入西南以来的颓败局面!

    .......

    充作前锋的四千绿营兵开进山中后,吴三桂一直担心着,但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们没有遭到任何伏兵攻击。

    随后,在赵布泰、尚善等人的催促下,清军全部开进磨盘山中。走在前面的是吴三桂的兵马,二女婿胡国柱带人走在前面,随后满州都统莽古图、克星格、固山额真沙里布等满州兵将也进入伏击圈。

    磨盘山这羊肠小道走不得太多人,数万大军想要通过磨盘山,没个一天时间根本不可能。所以吴三桂便命人在山下扎下营来,在帐中等着各部兵马通过。

    说是在等,吴三桂心中却还是担心的,不时出帐登高眺望,唯恐明军伏兵突然杀出。

    也不知第几次出帐来看,突有亲卫来报,说是抓到一名明军奸细。

    抓了个明军奸细?!

    吴三桂心中一惊,此处既没有伏兵,怎会有明军奸细存在?难道那李定国还是在山中设了伏不成!

    想到此处,吴三桂急坏了,赶紧去见那奸细。那被捆绑的明军奸细远远看到吴三桂,突然就挣脱按着他的清兵,上前几步就跪在了吴三桂面前叫道:“平西王,山中有伏兵!”

    有伏兵!

    吴三桂大骇,那奸细却又叫道:“平西王,我乃明朝大理寺卿卢桂生!”

    ......

    那明军奸细并非小卒,乃是永历政权大理寺卿卢桂生。对前途感到绝望,又贪生怕死的他获知晋王在磨盘山设伏后,便从军中偷偷跑出向吴三桂告密,以期能以此功晋身清廷。

    卢桂生向吴三桂指出清军已进入埋伏圈,吴三桂闻听,大惊失色,急传令停止前进,部队速撤,并令骑兵下马,舍骑步行,搜索伏兵。同时,命炮兵对准沟莽树丛中发炮,弓箭手用箭矢猛射,一时之间,两旁丛莽中矢炮雨下。

    明军伏兵不得号令不敢出战,听凭枪炮与箭矢袭击,倒毙在林沟中。隐蔽在第一道埋伏线的窦民望知道埋伏已被识破,不得已发炮出战,第二伏的明军也发炮,冲出救援。于是,双方在山上接战,短刀肉搏,血肉横飞,霎时间,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如堵墙般遍布。

    战斗打响时,李定国正坐在山顶,一听号炮失序,十分惊异,还没等弄清情况,一炮弹落在他面前,爆炸激起的尘土,飞溅了一脸。由于卢桂生投降告密,打乱了李定国的部署,他也无法统一指挥,明伏兵被迫出阵,人自为战。但李定国仍据险督战。激战从卯时一直持续到中午,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山上山下,到处都布满了尸体。

    由于明军在山谷之中已潜伏多日,精锐之气已失,又是孤军没有力援,战至最后,明军完全崩溃。清军则越战越勇,明军死伤过半,四处逃散。

    吴三桂令各路兵马分头追击,并暗中嘱咐嫡系将领,对于明军,能招降便招降,若不能招降,只能将其驱散,不可赶尽杀绝。

    李定国见败局已定,率领残兵败将向南甸方向奔去。

    此战,明军伏兵被枪炮与箭击死在沟中的有三分之一,激战死在战场上的也有三分之一,李定国最终只带了千余残兵退走。大将窦民望、王玺等战死。

    清军方面,损失也相当惨重。吴三桂部属,自都统下,固山额真沙里布、祖泽润等18名将官及辅国公干图、扎喀纳等战死,损失直系关宁精锐三千余,汉军四千余,绿营兵近五千。满州军方面,也折损满兵千余人。清军合计伤亡万人以上,为入西南以来第一败仗。因在关键时刻告密有功,卢桂生被清朝赏给云南临元兵备道的官职。

    磨盘山战败后,李定国脱出吴三桂的追击,来到腾越州,本想觐见皇帝,不想到了腾越州后,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问了百姓方知,圣驾已往缅甸逃去!

    这消息让晋王只感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在了胸前尚染征血的甲衣上,后从马上坠下,此后便大病一场。

    .......

    永历皇帝又一次自食其言,他没有等待晋王到来,而是在晋王正在磨盘山与清军血战之时往缅甸逃跑。

    如安宁逃跑一般,永历在深夜从腾越州城潜逃,一路窜到铜铁关,随行的文武官员苦不堪言,不少护驾的将士也在混乱当中若鸟兽散。二十六日白天到曩本河,距缅关十里。黔国公沐天波先派人去通知守关缅兵。

    知是明朝镇守云南的沐国公到来,守关缅兵纷纷下马以礼相待。不过当他们得知是大明皇帝要到缅甸避难,且随行官兵有近两千人马,缅甸官员遂要求护驾官兵必须必尽释甲仗才能入关。

    得知缅甸方面竟要护驾官兵解除武器,尚随圣驾的明朝官员一致指责不同意,沐天波也不同意,可永历却同意了。一时卫士、中官尽解弓刀盔甲,器械山积关前,皆赤手随驾去。从此,永历政权便在缅甸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以为这样清朝就可以放过他们,从而苟且偷安。

    清朝是放过了永历,不过不是因为永历逃到了缅甸,而是因为千里之外的北方,十万身着火红军服的太平军将士在用鲜血和生命向着他们说不!

    柳州,尸体堆积如山;

    沅州,血流成河。(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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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 伪清顺治十一年,广东新会汉人周士相:“我汉家男儿绝不为奴!”汉儿不为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儿不为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