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家不生 全村做牢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汉人千年以来只遵循一条出人头地之路,那便是走科举之道。有明以来,“文贵武贱”思想越发深入人心,以致于考秀才,当举人,中进士再做官成了汉人百姓唯一望子成龙的途径。富人家的子弟还好些,真是走不了科举之路也另有谋生手段,而穷人家的孩子想出人头地,只能是读书考科举,要不然只能和父母一样继续贫穷下去。
每一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背后都有一段难以言说的血泪,省吃俭用的父母、含辛茹苦的寡母...
科举给了汉人读书人晋身之阶,改变命运的机会。若读书人没有入仕晋身之阶,结果便是对前途绝望,从而造朝廷的反(如黄巢、洪秀全等),或转投异族图谋心中抱负(如张元、范文程、宁完我等)
清廷入关之前,便有大量汉奸文人为其出谋画策,入关当年,范文程便上疏多尔衮请立开大清科举,并将科举取士定为大清国策,以此笼拢汉族士绅,让他们转而自己放弃明朝,从而效忠大清。
多尔衮深以为然,欣然采纳,顺治三年即在京会试举人,此举令得北中国迅速安定下来。大量本不甘当亡国奴的读书人在发现清朝不仅不是不重视儒家圣教的异族王朝,反而和明朝一样给予他们晋身做官机会,于是,在圣人圣教大旗下,大量读书人重新拿起书本埋头于满清朝廷的科举考试之中。那刻,他们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在新政权立足,而不是想着我是汉人,这朝廷却是胡人。
此后,清军南下每攻一省,哪怕只占几府,都会在局面稍稍安定之后举行科举,且大开恩试,以此稳定地方人心,减轻占领区士绅反抗。广东这边若不是太平军异军突起,只怕此刻广东乡试早已举行,洪承畴之子洪士铭南下广东所为就是广东乡试事。
可以预见,在读书人只有科举晋身做官改变命运的一条路前提下,清朝的广东乡试一开,大量因为战乱失去晋身之阶的广东士子恐怕对大清的科举定是趋之若鹜。便是那些仍心怀故明的只怕也要动摇,毕竟清廷已经入关十多年,且拥有大半个中国,反之明朝却是日落西山,苟延残喘。两相对照,读书人便再有骨气,也不能不为自己前途和家族利益考虑。
“治天下在得民心,士为秀民。士心得,则民心得矣。”
在询问洪士铭清廷广东乡试细节时,对方说了这么一句。周士相听后默然,诚然,打天下时为了迅速控制局面,阻吓汉人反抗,清军只用屠刀;治天下时却要改用争夺民心这个办法,否则屠刀再锋利,面对风起云涌,前赴后继的“反清复明”运动,清廷总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那一天。
所谓汉人的民心,向来只是那些士绅之民心,无权无势的贫苦百姓从来不是民心的代表,他们习惯了士绅为他们代言。因此只要抓住士绅这个汉族的精英阶层,不论是谁都能赢得民心。而士绅之基础便是读书人,有功名的读书人。
孙可望当年率大军西入滇后也开了科举,此举同样使得云南民心大定,读书人纷纷参加大西军的科举,而不去问大西军是否是流贼,大明的朝廷又在哪里。
武人有奶就是娘,谁给我饭吃、肉吃,我便为谁卖命;文人便是谁开科举让我考试,让我能有官做,或是有希望做官,我便效忠于谁。
文武非殊途,实一体也!
学得文武艺,售予帝王家。既然大明朝这个买主不在,那当然要投大清这个新买主,否则何以对得起自己的寒窗苦读,何以对得起家中父母妻儿!
当初的周士相,同样也是如此,他才不去理会什么明清不明清,什么华夷不华夷,谁能让他参加科举,谁能改变他的地位,谁能让他的日子过得更好,他便做谁的官。
倘新会没有发生那样的变故,这刻的周士相,或许正在广东贡院门口翘首看榜,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找去,带着父母妻儿的期望,带着十分的希望,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圣朝特旨试贤良,一队夷齐下首阳,家里安排新雀帽,腹中打点旧文章。”正是那些参加满清科举汉族士子最好的写照。
哪怕再轻视那些科举上来的官员,再鄙视他们的无能,周士相也决定开科举,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早在新会时就有过筹谋,不过当初太平军困守孤城,随时都会覆亡,开科举自然是痴人说梦的事。眼下太平军实际据有三府数十县之地,且名义上拥有广东最高行政衙门布政使司,科举当然可以开,这不仅是和清廷争夺民心的重要手段,也是太平军发展的一剂良方!
入乡随俗,现在是17世纪,是明清易鼎之时,也是科举兴盛之时,周士相不可能取消人心所向的科举,改以开办各式学校,剥夺读书人通过科举晋身做官这唯一途径。这举措太过超前,前进一小步是发展,跨上一大步却是要蛋疼的。即便几百年后,不同样也有高考和公务员考试,虽形式变了太多,可本质不同样也是科举取士。相比注重血缘的世卿世袭制、注重空洞品德的察举制、注重门第的九品中正制,科举制度可以为平民百姓提供了性价比最好的参政议政机制,且更为公平、公正和公开。
前世所言科举之害,多集矢于八股禁锢思想。其实,但凡要公平,就需标准化;但凡标准化,形式上的严谨必无可避免。从明朝立国之初到明亡以来的官场表现看,科举绝非真正之害,也不在于其禁锢读书人思想,而在于读书人所学的圣人学问实是不合时代,无法跟上时代的发展而矣。
口中所言非心中所信,更非足下所行,封建科举批量生产出来的不是什么书呆子,而是一大批精于算计的伪君子。
书呆子才有气节!
周士相不能不开科举,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挡人做官不同样也如杀人父母么。
周士相要开科举,此举并非仅仅作为笼络广东读书人的手段,如唐太宗所言“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那般。“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每个读书人心中的梦想,周士相绝不能让自己和太平军成为读书人梦想的敌人,所以他必须要开科举。前世晚清取消科举,结果短短数年“我大清”便吃了药丸咯屁,这教训可是深刻的很,也讽剌的很。
在没有培养出自己的新军功集团和新文官集团前,改革科举或是废除科举,便是自毁根基,是自决天下读书人、自弃民心的愚蠢之举。太平军必须得到读书人的效忠,所以周士相必须要开科举。
开科举,是周士相对这个时代的妥协;务实,则是周士相对这个时代的创新。完全裁撤旧有的八股并不现实,毕竟现在的读书人全部都是八股教育出来的,一下改用新考题这些人肯定无法适应,而要等那些从七岁开始就接受新八旧二教材的孩童成长起来,耗时又太久,周士相等不起,便只能中庸。
兴办广东大学堂,推行新式教育和举办广东乡试同时进行,周士相要宋襄公在八月底组织广东乡试事,录取上来的士子先全部到广东大学堂进修一年,尔后再按成绩高下、实事能力给予官职。
在前往肇庆会见凌海将军陈奇策和镇国将军朱统前,周士相又命布政使司以法律条文形式颁布一个命令,即鼓励治下百姓多生育,且生女者有奖励,此条例称之为《广东殖丁令》。
该令明确规定夫妻必须多生育子女,最低要求生育三胎,低于三胎者须承担比其他户多出两成的田赋。高过三胎者,每多一胎都享受相应田赋减免,换言之,生的越多,该户享受的好处便越多,甚至于不仅不用向官府交纳赋税,还可从官府得到物质奖励。除此外,战争红利也以人头分放,便是才出生一天的婴儿也可享受太平军的战争红利。另严禁溺毙女婴,违者重处!
多生孩子多种田,多生孩子多养猪....一系列口号和标语从军帅府一条条的散播出去,结果几个月后,有些乡村竟然出现“一家不生,全村做牢”这种荒唐可笑的标语出来。
部下们对于兴平伯爷不忙大事,反而连着几天窝在屋中搞殖丁令,写些让人觉得可笑的标语大是不解,生孩子是夫妻的事,外人哪能操得了这个心,人家生几个是人家的事,伯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对此,周士相对部下们如此解释道,中国自古以来就是煌汉之中国,而煌汉即是指辉煌的汉族人。满洲率八旗之兵入山海关定鼎北京那日,便是我煌汉人种亡国之大日也!满州对我煌汉大加屠戮,使我人口直线下降,而人口是煌汉之基干,没有了人口,我煌汉一族何以居中国,又何以世代繁荣下去。故本伯出台殖丁令,便是要我煌汉一族多生多育,从而有足够的人口实力抵御任何外族对我国之进攻,以足够人口实力稳居中国,不虑再有亡国灭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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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不好每天注明更新时间,因为我没有存稿,都是现码现传,无法确定下一节更新时间,只能确定每天都有5000字以上更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虞美人
忙了一天,周士相正准备去婉儿那里吃饭,向荣却来求见。
因石元灵的事向荣办得颇合周士相心意,加上手下也缺个管家的人,故而周士相便让向荣在军帅府里做个管事,里里外外的私事都由他操办着,毕竟军帅府是从前的平南王府,里面留用不少下人,没个管家负责肯定要生乱。
周士相不是没有想过让石元灵替自己管家,可石元灵虽说叫自己给霸占了,可名义上还是耿继茂的老婆,因此若是让石元灵出面替他管家,传出去周士相这名声就难听的很。抢人家老婆这事实在是有伤风化,走到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私下戳脊梁骨的,所以这种事情明知外人都晓得,可怎么也不能当面点破,摆到台面上来。再说石元灵那边肯定也不愿意出面替周士相管家,周士相不要脸,她一女人家也不要脸了?
自那次以后,周士相食肉知味,又去了石元灵的小楼好多次,可也只得手几次,其余都被石元灵闭门不纳。周士相又不好意思叫瞎子李替他破门,更不想传出兴平伯深夜用强靖南王福晋这种香艳事在民间传播,只能讪讪离开。
婉儿来了后,周士相去石元灵那边的次数倒也少了。婉儿也很贤惠,不过当周士相问她是否愿意出面管家,这姑娘却一口回绝了。周士相以为她是想要个名份,想着自罗定起这姑娘对自己的好,且又是个苦命的女人,便想纳他为妻。
周士相本有妻子,所以再娶妻便是续弦,他倒不在乎自己这个身份娶个贞节有失的女子为妻有什么不妥,然而婉儿却是有些自卑,不敢做这兴平伯夫人,只说能在周士相身边陪着就行,有个妾的名份便知足了。
周士相大为感动,他两世为人,又如何会介意那贞节,况婉儿失贞乃是被迫,便执意要娶婉儿为妻。婉儿却是怎么也不肯答应,周士相正要再劝时,惠州突然告急,为防惠州有失,周士相不得不提前东征,结果便将这事给放下了。等潮惠大捷回到广州后,又大小事务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还要准备西征的事,自然也没心思替自己筹备续弦娶妻的事。
婉儿那边却因曾在医营学了不少护理手段,见送回来的伤兵太多,医营人手忙不过来,便自己跑去医营帮着护理伤兵,这样一来,二人见面次数自然也少。每次见面一番**过后或是**之前,婉儿却是多和周士相说些要扩大医营,多招郎中,培训医护人员的事,还说些伤兵痛楚的事。
这些都是正事,周士相自然不会怪婉儿扫他兴头,回头便也给办了。叫宋襄公在广州筹备医院,先军民两用,等医护人员足够后再在军中设战地医院,以尽可能减少士兵伤亡。
前天婉儿听说周士相颁布《广东殖丁令》后,便匆匆从医营赶回,告诉周士相女人生孩子可不简单,生个孩子就是过一回鬼门关,你鼓励人家多生,却不知是将人家往鬼门关多推几次。
周士相上了心,鼓励多生育人口是好,可这年头的生育率本来就低,女人生孩子完全靠命大,民间稳婆并没有什么专业手段,许多穷人家生孩子都是在家生,结果割脐带时连剪刀都不用,直接拿碎瓷片割断脐带。便是用了剪刀之类的也不知用开水煮沸消毒,所以造成产后感染很是严重,很多孕妇在生孩子时闯过了鬼门关,结果却死在产后感染上,当真是冤枉的很。
周士相连夜将生产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列举,然后要宋襄公寻些稳婆和郎中来,针对女人生孩子容易出现的问题寻找针对性的解决办法,如产钳、酒精消毒等手段。尔后这些手段要编成册子,用通俗易懂的白话表述出来发给民间稳婆,或将稳婆组织起来进行培训,然后一带一片进行推广,最好是专门对孕妇进行详细讲解,让她们自己也有生产安全的意识,尽可能在保证生育率提高的同时,保障孕妇及新生婴儿的健康。
周士相一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事,婉儿又是未生育过,所以当宋襄公一头雾水好奇的看向他时,他慌忙便将石元灵这个生过两个儿子的熟女推了出来,说都是她的主意。如此,才让宋襄公释了心头困惑,要不然他还真得担心秀才是中了什么邪,对女人生孩子感兴趣了。
提高生育率,减少孕妇和婴儿死亡是好事,是德政,宋襄公自然不会反对,将此事专门交办下去。突然想到一个不好的事情,秀才莫名奇妙对女人生孩子上心,莫不是石元灵和林婉儿肚中有喜了?
若是婉儿姑娘怀了孩子,宋襄公倒是欢喜,可要是石元灵怀了周士相的孩子,宋襄公可就大大头疼了。
心急如焚的宋襄公赶紧寻了借口探望了石元灵,发现对方并没有孕像这才松了口气,继而还是有些担心周士相会在石元灵身上播出种子来,这女人可真是个大麻烦,真不知周士相是脑子抽了哪根筋,偏喜欢了她。真要让石元灵生了周士相长子出来,那以后可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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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荣神神秘秘的将一幅字画递到了周士相面前,道:“伯爷,你瞧,这上面写的什么。”
周士相以为向荣在哪弄了个什么名人真迹来讨好他,结果接过一看,却是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虞美人》这词太过有名,也太过熟悉,周士相看了头一句就不由自主读了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读完之后,周士相颇是感慨,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李后主亡国之后的命运坎坷。只是向荣这家伙弄个虞美人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向荣嘿嘿一笑:“伯爷,这《虞美人》是耿继茂写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欲加之病
骨头今天有点急事耽误更新了,明天多补一更,三更打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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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继茂写的?”
周士相有些惊讶,单以书法而言,这首《虞美人》写得可真是不错,很难让人想象这么好的字会是耿继茂写出来的。去年向荣和他说起过耿继茂被囚禁在靖南王府后一直靠读书写字打发时间,原以为那小子不过是装个样子给自己看,好让自己对他放下戒心,不曾想这小子还真有几下子,比起同为王二代的尚之信,耿王爷还真是有点文武双全的味道。仅论这字,周士相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小看了耿继茂,至少,这字远比他这秀才写的好看。
“如假包换,这幅字是奴才安排在靖南王府的人专门拿出来的,奴才敢拿脑袋担保,绝对是耿继茂亲手写的!”
向荣打了包票,这字肯定是耿继茂写的,若是假的,他便自个把脑袋剁了。周士相很反感“奴才”这个称呼,曾交待向荣不必自称“奴才”,奈何这人奴才做得久了,改不了口,便由他去了。
“耿王爷倒是好心情。”
周士相笑了笑,将字放下,看向向荣,问他道:“你拿这幅字给本帅看,是想让本帅夸赞你旧主子字写的好么?若是如此,你这奴才倒是颇念旧情啊,知道寻机会替旧主讨些好啊。”
向荣干笑一声,生怕周士相误解,赶紧大表忠心道:“奴才心中只有伯爷,可没什么旧主不旧主的。”
“行了,少在这装蒜,说吧,你拿耿继茂这幅字来给本帅看,到底要告诉本帅什么?”
周士相懒得猜测向荣用意,反正感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向荣也不会巴巴的来见自己。本能的脑海中便脑补一幕恶奴欺旧主的场景出来,在这场景中,他周士相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十足一个抢了人家老婆,又花钱买了人家奴才,进而再害人家性命的风流大官人。
唔...
我可不能干西门官人干的事,周士相暗自警醒,不论向荣如何栽赃陷害耿继茂,为大局着想,他也不能就此痛下杀手,怎么也得把靖南藩下那帮降将降兵完全消化了才能动手,要不然恐有些麻烦。
向荣却是没有察觉周士相内心态度,而是很小人般的献了谗言:“伯爷,奴才以为耿继茂这是对伯爷心中有怨恨!”
“怨恨?”
周士相撇了撇嘴,向荣这谗言进得也太低级了些,广州城内哪个不知道靖南王对自己有怨恨,换你老婆被霸占,部下被分瓜,财富被洗劫,能不怨恨?有怨恨才正常,没怨恨才不正常!
“你家旧主对本帅心有怨恨也是应该,不过本帅也不能因他写了首《虞美人》就对他大加治罪吧?你啊,以后把心思用在其他方面上,别鬼鬼崇崇的,本帅真要杀耿继茂那小子早就动手杀了,焉留他活到今日?”周士相急着去吃饭,暂时也没有除去耿继茂的心思,因此不欲和向荣再罗嗦。
见周士相不以为然,向荣急了,道:“伯爷,你可不能小看这首词,奴才可是打听的清楚,这词据说是当年李后主老婆小周后被宋太宗强幸之后所写,所以这词明着是思故国,实际透的可是冲天怨气...”
周士相眉头一挑:“你是说?...”
也不知向荣有没有明白周士相想问的是什么,反正他赶紧点头道:“伯爷,耿继茂明面上自知生杀皆操于伯爷之手,故而不敢对伯爷有任何不满,可私底下,这人心隔肚皮,奴才总觉得他有点不对,所以一直叫人留心着他,这不,总算叫奴才给看出来了,他是拿李后主自许,把伯爷当成宋太宗一般起怨呢。”
“做个李后主也无妨,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伯爷,耿继茂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向荣提醒道。
“嗯?”
向荣此话让周士相犹豫起来,这奴才说的不错,若真把耿继茂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后主确是小瞧了他,这小子跟着尚可喜一路南下,手下可是沾了不少汉人血的,广州屠城、潮州屠城可都有他的“功劳”,且马上马下本领都有,算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若不是广州老窝被自己端了,他又如何肯投降。所以对这种人不能真的轻视,不然有朝一日可会给他弄出大事来的。
“伯爷,奴才伺候人一辈子,见得人可多了,这人啊,不怕有怨恨,怕的却是忍。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伯爷你大人大量,不与耿继茂一般计较,还跟朝廷为他请封王,可耿继茂心中就真的对伯爷感恩戴德?”向荣真是浑不念旧主之情,一心要把旧主置之死地。
“那日本帅回城,耿继茂亲自为本帅牵马,还是很恭顺的嘛。”
周士相隐隐动了杀机,耿继茂单是怨恨倒也罢了,哪怕他在人前流露这种怨恨也无所谓,可这小子却在人前一点怨意也不显,反而每日在府中装模作样读书写字,这份心机便大大的不良了。他从惠州回广州时,耿继茂也和宋襄公等人出城相迎,看到自己过来,头一个便满脸堆笑的上前恭贺自己大胜回师,且执意要为自己牵马,表现极其恭顺,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其心中怨恨之意,单这装孙子的本事,便常人所不及。遭此大变,却还能忍成这样,和那为夫差尝粪的勾践倒有一比。
周士相可不想自己成为夫差,已经起意要除去耿继茂,可这杀人的话总不便亲自说出口。向荣也是人精,见状凑了一句道:“伯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元灵那边若是知道,怕是要闹...”周士相故作一脸为难。
“只要伯爷疼夫人,夫人也总要认命。”
“杀了他怕是不妥,郭学士已回昆明为其请封王,若本帅将他杀了,恐怕靖南藩下不免寒心,朝廷那边知道了也会对本帅不满。”周士相很是踌躇。
向荣眼珠子一转,却道:“奴才伺候耿继茂这么多年,知他身子骨向来不好,若是暴毙也属正常。”
“暴毙?”周士相一怔:“能行得通?”
“欲加之罪尚行得通,况欲加之病呢?伯爷放心,耿继茂的病靖南王府上下个个都知道,统统都可作证,过往医案也是写得清楚,这事,没把柄落下。”
向荣把话说的这么明了,周士相也不再迟疑,沉吟片刻,吩咐他道:“这事手脚须干净,不能留下什么首尾,要不然,你和你的旧主子一块去吧。”
得了准信,向荣心下大喜,赶紧道:“奴才办事,伯爷放一万个心便是!”
“这事你去办,本帅什么都不知道。”周士相说着便抬脚往厅外走去。
向荣却在后又问了声:“伯爷,那两个小的呢?斩草若不除根,后患可是无穷。”
周士相脚步微顿,迟疑一会,终是道:“留着,不动。”
“伯爷...”向荣还要再劝。
“留着,不许你动手。”周士相坚定说道。
“奴才知道。”向荣心下有些失望,却是不敢违令。
走到厅口时,周士相忽的转身瞪了一眼一脸失望的向荣:“怎么本帅觉得不是你在替我除祸患,而是我在替你除去祸患呢?”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延平请兵
周士相启程往肇庆前,金厦延平藩突遣使至广州,来人是延平藩下参军陈永华。
“人生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亦枉然!”
陈永华的大名天下谁不知,周士相接见了这位前世颇有名气的英雄人物,不过他还没无聊到问陈永华是不是另有一个“陈近南”大名。在和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轻人谈话时,他更多的是关心对方来广州的目的,或者说国姓爷遣来他手下最信重的军师到广州来想干嘛。
陈永华首先恭贺太平军大败济度,其后便告诉周士相,延平郡王已决定七月挥师北上长江,直取南都。
国姓爷入长江之役,周士相早就知道,因此倒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委婉提醒陈永华回去之后得与国姓爷说,要注重军纪,且要速战速决。南都坚城,大军万不可在城下多顿,若取江口当倾全力攻之,绝对不要幻想南都清军会投降,更不能给清军拖延机会,使其援军入城,一鼓而下之方能成事。
“多谢兴平好意,学生回去之后定当转告藩主。”
陈永华来前延平藩下几次军议,藩主也好,大将也好,都对此次入江之役信心十足,藩主更是雄心勃勃,准备于孝陵祭祀太祖皇帝。藩下将士也是人人摩拳擦掌,秣兵厉马要给清廷以重击,却不知兴平怎么会认为藩主会幻想江南清军会妥协,真要兵临南京城下,藩主也好,将士们也好,哪个不盼着立即攻城,又怎会收力不发,给清军以拖延机会呢。
陈永华不以为是,但周士相如此郑重交待,他也只能代他家藩主礼貌性谢过,接着便道出了所来之目的。
“我家藩主欲请兴平率部入闽,如此我家藩主在海上直入长江,兴平大军在陆上牵制浙、闽清军,水陆夹击,清军必不可当。若南都下,我家藩主以福建全省酬兴平!”
郑成功的底线是福建全省(除金厦外),另可和太平军沿钱塘江划分浙江,但这底线自然不可能一谈就托出,总要双方争一争才是。
陈永华认为周士相会接受这个条件出兵北上,因为济度大军一灭,眼下东南清军兵力空虚,福建的达素虽是横在太平军北上路上的一只拦路虎,可实力在金厦海战时就被郑军重创,所以根本没有力量和太平军对敌。郑军即将北上,若达素和浙江清军闻知南京有警,肯定会调集不多兵马入援南京,给郑军的南京之役造成麻烦。可要是太平军从陆上压境,福建和浙江二省的清军便无力再行增援南京,此便达到了牵制二省清军之目的。
潮惠之战前,郑军上下普遍不看好太平军,眼下,却对太平军的战力毫不怀疑。试问,一支能全歼广东清军、济度大军的兵马,若是再战不过绿营兵守的浙闽二省,岂不是笑话。
南都是不能让的,郑家这几年准备全是为了一战惊天下,取南都,不仅在政治上有重大意义,军事和经济上也对延平藩下补益甚大。单是江南赋赋之地便可养郑家十几万大军,这等要地,出大力的又是延平藩,陈永华相信周士相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能得福建一省地盘已是意外之喜了。
其实陈永华来前,延平藩下有人提了另一个建议,便是请求太平军让出潮州供延平藩下安置军民,此建议若换作以前,延平倒是会动心,当初为了争夺潮州,他可是不顾永历朝廷禁令,悍然挥师攻打同为明军的郝尚久部,结果潮州没得到,反把郝尚久硬生生的又逼反了。郝尚久被清军进攻时,郑成功又打的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的心思,最后下场就是郝尚久败亡,潮州被屠,郑军却还是无法染指潮州。
金厦弹丸之地,单靠海贸只能解决军饷,却无法解决粮食短缺问题,潮州是鱼米之乡,若取潮州安置金厦数十万军民,郑成功便不复再有粮草之忧。
取潮州以得一块稳固地盘安置军民一直是郑成功的心病,在决定入长江夺取南京之前,郑军上下接连数年都是围绕潮州做文章,但现在是否取潮州倒是次要的了,毕竟若长江之役若顺利,有了南京和江南之地,区区潮州,延平郡王却也是看不上了。此建议自然不被采纳。
“兴平意下如何?”
陈永华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位比自己仅年长两岁的风云人物,想到对方这两年在广东所作所为,心下不免有些感慨,也有些钦佩。区区一个生员,短短两三年间便成了拥兵数万,盘踞一省之军头,且相继重创清军,斩了伪清一个满州亲王、一个汉藩,降了一汉藩,这等战绩可是晋王所不如,延平也不如的。
论年纪,晋王39岁,延平37岁,周士相却只27岁,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却比一个能干。单以威风而言,27岁的兴平伯周士相现在可是如日中天的很,自家藩主只有夺了南京后方能一举压过这二人,否则,以兴平功绩,封王是迟早的事。晋王那边又有天子和朝廷在手,虽藩主并不看重这个天子和朝廷,但毕竟大义名份在那,晋王这个亲王也始终在名义上要压过他家藩主的。若要盖过这二人,唯有取南京祭孝陵!
藩主只请兴平入闽牵制清军,并不曾指定兴平要取何战绩,只要南京下,便是太平军尚不能取浙闽,藩主亦会派兵相助,怎么算,兴平都不会拒绝这等好事。不想周士相却拒绝了,如当初延平藩拒绝与太平军合兵攻打济度一般,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回绝了。他告诉陈永华太平军即将西征,根本无力两线作战,但因潮惠之战时延平郡王在福建牵制了达素,故为回报,他将命驻潮州的太平军一部入闽,以牵制达素兵。
陈永华来时就是走的潮州,一路打探的也是清楚,那潮州太平军的第五镇都是降兵降将组成,并非太平军四大主力镇,周士相不以主力入闽,派第五镇去能济何事?
陈永华有些失望,相劝再三,周士相不为所动,反复强调他要马上率主力入广西勤王,此刻朝廷危在旦夕,身为臣子者岂能不救天子。言语间却是有些责怪延平郡王不顾朝廷生死的意思。
陈永华默然,只得告辞。起身时,却听周士相忽道:“不知陈先生可有筹备天地会的打算?”
“天地会?”陈永华一脸不解,这是何组织,闻所未闻。
周士相笑了笑,岔过此事,命桂永智送陈永华出府。正要与宋襄公安排一些事,肇庆送来急讯,却是凌海将军陈奇策病重,请他立即到肇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勤王救天子
陈奇策是台山人,武举出身。三十多年武官做下来,虽已六十,但身子骨一直都很强健。周士相听说老将军每天起床后都要举石磨,不举个十次不歇手。那石磨可有百多斤重,壮小伙举起都是吃力,况一老人。然而这次老将军病却来得急,也来得重,半月前突发的病,肇庆、广州有名的郎中请了不少,虽然没有一直改观,但也没有恶化,不想这两天病情突然加重,已是起不得身,吃不下东西,甚至话都难说了,有几次都昏迷了。郎中们都道老将军怕是不行了,镇国将军朱统等人一方面替老将军准备后事,另一方面叫人赶紧请周士相过去,因为老将军连续两次昏迷后醒来都念了周士相的名字。
一直以来,周士相便对老将军心怀感激之情,新会一战,若不是老将军率军来援,他恐怕早已战死。太平军渡香山时,也多得老将军照应,清军三路进剿香山时,老将军更是二话不说接纳了近万香山百姓,使得太平军能无后顾之忧和清军战斗。其后太平军组建水营,老将军又特意派了郑成魁带了几十艘战船相助,潮惠之战,若不是郑成魁,周士相又焉能将第一镇从惠州海运至潮州抄断清军后路。断不了清军后路和粮道,潮惠大战的结局便要尽数改变了。
周士相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老将军的种种恩情他都记在心头,也尽可能的给予老将军帮助。肇庆明军从太平军这里得到的好处,比之老将军给予太平军的帮助要多得多。周士相回广州后曾派人送信给老将军,告诉他自己想邀请各路明军势力前来广州开会,以整合力量西入广西勤王。
老将军对周士相准备勤王之举大为支持,表态他第一个响应支持。他告诉周士相,若太平军入广西勤王,首先就要解决粮草运输的问题。而广东和广西有柳江相通,所以不必走陆路,可由他麾下的水师帮助太平军转运粮草、运兵入广西。从水路走肯定要比从陆路走方便许多,这样既能快速运兵,又能减轻太平军的粮草负担。
为此,老将军特意命令部下开始打造2000石至3000石之间的沙船,这沙船能在内河行走,载重250吨至400吨,船头装铁头,两边装配大小火炮十数门,无论是载重能力和水战能力都绝非清军可比的。况清军在广西压根就没有内河水师,就是有,老将军也自信能把他们碾压成渣渣。
老将军所提议的走水路入广西,大合周士相之意,他命人找来广西地图看了,若走水路,可节省一半时间,并且占领柳州、浔州和梧州时可以得到水师帮助,可攻可守,粮草方面更是不虞有被断粮道的危险。明朝军队再是不如清军,这水师却是超过他们无数倍的。老将军的水师固然规模不及郑家,可在两广之地,却是令清军望之生畏的庞然大物了。
走水路就如正磕睡之人,突然掉下一枕头外加一床棉被,叫周士相欢喜不已。正因可走水路,所以他这才在广州多耽搁了些时日,要不然他现在肯定在肇庆忙着开僻入广西的陆路,设立驿道和粮道,还要和沿途各支明军力量打交道,种种事务,他是一天安顿时间都没有的。
接待陈永华后,周士相就准备去肇庆和老将军商议入广西的细节,以及看一看水师方面有何要帮助的,不想,老将军竟是病重到这地步,而之前,他可是一点音讯都不知道的。
情急之下,周士相立即赶往肇庆。进城之后一刻也不耽搁,直奔凌海将军府。闻知兴平伯到,老将军长子陈士邦赶紧过来相迎,周士相问了老将军病情,陈士邦面色悲戚,让周士相不由心头一重。
这个节骨眼,若老将军病逝,对于周士相的打击可是十分严重的。有老将军主持,其部水师方能协助太平军,若老将军不在,他手下那些将领是否还愿支持周士相便难说。若是陈部因老将军之死而分裂,即便最后周士相靠强力再次整合他们,所耽搁的时间怕也要不少,这对于太平军西征无疑是个大麻烦。
带着对老将军病情的担心和对西征大计的担心,周士相心情沉重的在陈士邦的带领下进了老将军的病房,发现镇国将军朱统和老将军手下的将领吴远、周胜、郑成魁都在。幕僚胡德玉等人也在,另有老将军的家眷数人,几个郎中模样的先生也在,不过脸色都是难看。
“兴平伯!”
周士相是兴平伯,屋中众人论爵位都没他高,朱统是宗室的镇国将军,爵位也是没有周士相高的。加上太平军现在势力强大,所以于公于私,众人纷纷向周士相行礼。周士相关心老将军病情,自然不与他们多客气,拱手便作还礼。众人知道他牵挂老将军病情,自无人怪他礼数不周。
病榻上的老将军此刻仍昏迷着,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满头白发,精神憔悴,已不复当日谭江边笑谈的将军风姿。
“老将军病情如何?可能治得?”周士相心中难过,拖过一个郎中问道。
那郎中道:“将军病得很重,已病入膏荒,非药石所能救。”
一听没法治愈,周士相急了,喝问郎中:“你们就不能想想法子!”
“小人实是无能为力。”
郎中为难的摇头,周士相知无法强求,看来老将军怕真是不行了,不由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病榻上的老将军,思虑万千。
老将军正昏迷着,一时半会也不知能醒不能醒,所以陈士邦便要请周士相等人偏厅用茶,这是主人待客之道,再者这么多人呆在屋中,空气也闷得很,实不利病人苏醒,所以周士相便点头应了,正要出去时,却听胡德玉惊呼了一声:“将军醒了,将军醒了!”
众人一惊,忙拥上前。周士相也是箭步至榻前,一脸关切的看着苏醒的老将军。
老将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目光浑浊,视线落在床前众人,似是寻找什么。朱统知他心意,忙将周士相的手牵到老将军手中。
老将军握住周士相手,目光微闪,却不看周士相,而是盯着吴远、胡德玉等人,嘴唇微动,极力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状,胡德玉哽咽道:“将军放心,你走后,我等愿奉兴平伯令。”
吴远也难过的点了点头,身后周胜、郑成魁等人也是哭泣说道愿奉兴平伯令。
听了诸将话,老将军似心事落地,双眼慢慢合上,却是再次昏迷过去,但右手却仍紧紧握着周士相。
“兴平伯,这是将军前些日子叫下官代写的奏本,你自己看吧。”
胡德玉将一封奏本递给了周士相,周士相接过看后,眼泪脱眶而出。这奏本却是老将军的遗奏,上面对自己一生什么都没说,也未向朝廷请荫子侄,只说他死后,恳请朝廷将其所部归于周士相统领。
合上奏本,周士相已是泪人,他没想到老将军竟早已安排一切。
背后郑成魁低声道:“将军是在船厂发的病,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说是怕你知道后分心...”
周士相听后,喉咙上下咽动,却是没有哭出声来,只默默的看着白发老人。不知过了多久,老将军突然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周士相,叫了一声:“勤王救天子!”尔后阖然闭眼,竟是就此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狮子大开口的宗室
凌海将军陈奇策的身后之事办得极其哀荣,因老将军身前并无多少家财,所以周士相拿出3000两银子交与陈奇策长子陈士邦,以用于丧事。与此同时,老将军的遗奏快马送往钦州,由钦州的总督衙门递呈昆明,想必朝廷收到老将军遗奏后会有相应荫赏下来。
丧事结束后,按老将军生前心愿,其部水师正式改编为太平军的水师。周士相命吴远出任水师统制官,实授总兵衔;参将周胜及郑成魁出任水师副统制官,皆授副将衔。老将军的幕僚胡德玉出任肇庆知府,老将军长子陈士邦则出任新会知县,其余子弟周士相也都做了妥善安排,务求不让老将军部下有任何不满。
因老将军事先安排,加上主要将领都愿意依靠越来越强大的太平军,故而肇庆及新会水师的接收整编进行得很是顺利。经清点统计,凌海将军所部共有可用于海战的福船78艘,斗舰、海鹘、走舸等船68艘,此外四百料战座船、四百料巡座船35艘、哨船、沙船等内河船只78艘,另尚有数十艘在建。水师官兵7850人,总兵以下将校52员。
老将军的部下中,参将周胜和郑成魁在老将军尚在之时就曾进言接受太平军改编。前者和清军有灭门之仇,平生所愿便是杀进北京城灭他爱新觉罗全家,因此早想加入屡胜清军的太平军;后者则是在和周士相的合作中亲眼目睹了太平军是如何摧枯拉朽一步步壮大,又是如何全歼济度大军,故而亦有投靠之心。
从前太平军没有崛起时,周胜和郑成魁跟着老将军在沿海抗清,虽然水师规模大,战斗力也强,也屡屡重创清军水师,可却因无陆战之力而无法在陆地立足,只能被清军赶到海外孤岛苦苦坚持。没有一块稳定的地盘,水师便没有固定粮饷来源,朝廷又早就不管他们这些水师,广东的总督衙门也开不出钱粮来,这便让广东各部水师难以维持。
在上下川岛时,凌海将军部下水师将士因为无粮,甚至将战船改作渔船出海打鱼为生。那些时日,水师上下对于前途都是绝望,直到老将军毅然决然带领他们前往新会。自那以后,水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得了新会城立足,后又是取了肇庆。水师的战船越来越多,士卒也是越来越多,地盘也是越来越大,士兵们再也不会因为没有吃的而将战船开出去打鱼。
这一切,都是怎么得来的,水师上下无不清楚,所以对于强大的太平军,他们打心眼里亲近且愿意加入的,毕竟这年头,只有加入强大的一方才能吃饱肚子,活下去。将领们或许还有其他心思,封功荫子,名扬千古什么,士兵们却是单纯,吃饱肚子再报仇,谁能带着他们报仇,他们就替谁卖命。
新会之战时,吴远是记名总兵,占领肇庆后,老将军为他请功,朝廷来了旨意,实授吴远为广东水师总兵官,隶凌海将军属。
吴远没有劝过老将军加入太平军,但也不反对此事,他是老将军当年收养的孤儿,跟着老将军二十多年,很大程度上将自己看作了老将军的私兵私将。若是老将军生前没有作安排,吴远或许也会考虑自立门户,毕竟接受别人指挥和自己独领一军,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太平军没有水师,今后很长时间也将继续依靠他,且自己又是朝廷实授的广东水师总兵官,所以从前老将军能从太平军得到的好处,今后他吴远一样也能得到,甚至得到的更多。可现在老将军已经作了安排,吴远便息了那份自立门户的心思,他也知道,若自己一心孤行,恐怕下面的人也不会答应,至少周胜和郑成魁说不定就会带着船直接跑周士相那里去。于其自家内讧分家,倒不如大家一块跟着周士相干,这样水师也能保持团结,将来周士相真要亏待他们,大伙也能拧着一条绳跟他干。
胡德玉从前是台山知县,清军入广东后便投奔老将军,一直做着幕僚事。他是有气节的,要不然也不会风餐露宿的跟着水师天天在海上吃苦。他也没有权利之心,要有,当年只怕早早降了清,十多年下来,在清廷那边怎么也能做到知府,混得好的话,说不得也能捞个巡抚做做,何必跟着快要完蛋的朱明等死呢。
胡德玉忠心大明,也一心为老将军谋划,所以当初老将军决定来解新会之围时,他也劝过,后来也为缴获的战利品和粮食等事和周士相的手下争过,所为却不是饱他胡德玉的私囊,而是为了老将军及其麾下的数千水师官兵。
老将军的死让胡德玉很难过,但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老将军临死前都在想着勤王救天子,身为他的幕僚,又是大明的臣子,胡德玉便放下心中哀伤,竭力配合周士相整合水师,也欣然接受周士相所委的肇庆知府一职。哪怕他知道周士相并没有委任知府的权限,也依旧坦然受之,所虑不过是想尽早安定肇庆局面,筹备西征勤王事。
水师整合完毕后,周士相又拨银8万两扩大肇庆造船厂的规模,命船厂在八月前尽量多打造沙船出来,又命郑成魁带一支船队先行沿柳江上溯至广西境内探寻水道,侦测水文,为太平军大举西进做好准备。
肇庆除了老将军这一支力量外,还有一支力量,却是镇国将军朱统。镇国将军为武官正一品,郡王长子称王长子,次子以下则皆为镇国将军,再有子弟则为辅国将军。
朱统是宁献王九世孙,清军入关以后,大多数宗室选择向清军投降,如当年在杭州投降的潞王朱常淓等人。朱统却坚决不向清军投降,自散家财募义勇抵抗清军,和在台山坚持抗清的唐王朱韦锷一样,都是至死不降的宗室典范。
朱统自散家财坚持抗清的事迹让周士相很钦佩,可真正和这位镇国将军打交道,周士相却总觉得自己很吃亏。因为这位宗室实在是个异数,不论做什么事,他都不肯吃亏,精于计较好像个商人般。在和他商谈其部整编时,朱统表现出来可不是精明,而是近乎贪婪,或者说狮子大开口了。
陈奇策的水师被周士相收纳后,朱统就知道太平军接管肇庆再所难免,他无法拒绝太平军对肇庆的接管,所以他精明的选择配合。左右他麾下不过三四千兵,能打的战兵实则只几百人,真要不配合,不用周士相动手,陈奇策的那些部下也能吃了他。
实力弱小不代表朱统就甘心任由周士相摆布了,他摆出宗室的架子,开口就跟周士相要两镇兵建制。这两镇兵不但要周士相给人给钱给粮,还要给军械。
周士相觉得朱统真是有些无耻了,可对方摆出一幅忠心为国的样子出来,且大摆宗室架子,他这兴平伯还真不好得罪于他,更不好用武力逼他就范,只能拿出耐心与对方好生商量。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下来,朱统满意的为自己争取了原本他就想好的条件——一个镇的建制。
周士相给了朱统所部一镇建制,定编为太平军第八镇,除其所部四千兵外,又从水师擅陆战的兵座抽调了千余人,再加上郭之奇曾经在沿海招募的那两千义勇,总算是凑齐三个旅。又从第三镇和兵备讲习所抽了100个低级军官配到这个镇,命其驻防肇庆。
肇庆的事情大致用了半个多月时间方理清,在这段时间,周士相相继给驻各地的明军将领发去请贴,请他们来肇庆协商勤王事。贴子一共发出20多份,回贴表示愿意来的却只7个人,其余不是说要等总督衙门命令,便是找借口推说不肯前来。而钦州的总督衙门和高州的四府巡抚那边却是连个回贴都没有。
周士相很生气,他决定武力解决。(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东勋英烈(可不订)
此章主要介绍忠烈李成栋义子李元胤,虽有凑数之疑,但此人骨头不可不交待,可不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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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态愿意前来广州参加军议共商勤王事的七人分别为,在肇庆西北开建活动的庆丰伯李光恩、在高州神电卫一带活动的威远侯郭登弟、在海陵岛活动的靖氛将军邓耀、在台山一带的虎贲将军王兴及海北道周腾凤、漳平伯周金汤,威定伯施尚义。
周士相对广东境内各部明军了解并不甚多,东征前曾让军情司专门收集各部明军情况,又从熟悉广东情况的胡德玉那里了解,这才大致清楚广东明军分布力量及将领底细。
李光恩原是东勋李成栋手下大将宝丰伯罗成耀的部下。梅岭战役后,成栋手下大将阎可义病死于南雄,自行开印视事的两广总督杜永和便与成栋义子南阳伯李元胤商量派罗成耀去接替阎可义抵挡清军。岂料罗成耀却不愿意去,大发牢骚说:“尔等俱安享受用,独苦我邪!且国公(李成栋)屡出,未能一逞,今以我去,能又何如?”
在杜永和反复劝说给以重贿下,罗成耀才勉强赴任,自己驻于韶州,只派中军江起龙和李光恩等人守南雄。尚可喜和耿继茂率清军主力至广东后,一面派人侦探广东明军守备情况,一面散布消息说所部清军将在南安府内过年,休养士马。结果明军信以为真,纷纷懈怠,清军遂趋明军无备,翻越梅岭进入广东省境直奔南雄。
清军攻城前,先派数十名间谍潜伏于城内,命他们除夕晚上放火焚烧鼓楼,然后趁明军慌乱救火之际打开文明门,清军主力随即冲入城内。明总兵杨杰等仓猝应战,被清军击败,杨杰和副将萧启等十余名将领被杀,总兵董垣信被活捉。守军马兵二百余名、步兵六千余名皆战死,城内居民被清军屠戮殆尽。攻占南雄之后,清廷所派广东巡抚李栖凤即入城据守。顺治七年正月初三日,尚可喜、耿继茂率领清军由南雄出发,初六日抵韶州府,宝丰伯罗成耀不思抵抗却带领兵将和道、府、县官一起南逃,结果清军未遇任何抵抗即占领韶州。
李光恩从南雄冒死突围,方捡回一条性命。突围后,因不耻罗成耀为人,便去投都督李元胤。时有大寇杨大甫被永历朝廷招安屯居梧州,常常劫掠行舟,杀戮往来军使抢夺贡物。李元胤上疏,请永历帝召杨大甫入见趁机诛杀。君臣饮酒之间,永历诘责杨大甫,杨大甫大怒之下竟想趁势劫持永历帝投清。一旁侍饮的马吉翔等人失声跑掉,李光恩却在后一脚把杨大甫踹个大马趴,把他逮住缢杀于船外。因此功深得李元胤信任,提为中军参将。
罗成耀弃守韶州逃跑后,见清军占领广州,知时势已去便暗中约降清军,想为清军攻取肇庆立功,换取在清廷那边的前程。李元胤得知此事后,遂决心除此奸贼,因李光恩是罗成耀旧部,平时和罗成耀关系不错,便由李光恩出面相约罗成耀游船饮酒。舟泛中流,李光恩忽然把正在绳床上忽悠的罗成耀掀翻在地,以利刃一刀结果了这个叛贼。罗成耀部下大惊之时,李元胤出面持天子诏书,这才稳定众人。
肇庆被清军攻占后,李元胤不忍心看到其义父反正来归的广东全省重新沦陷,又不愿意撤入庆国公陈邦傅控制的广西,更不愿违背义父之命向清军投降,便向永历请命自告奋勇前往高州、雷州聚拢义父残部同清军再决雄雌。结果顺治八年,李元胤在钦州防城联络旧部时被士兵王胜堂擒获,随后就被押送到广州。李光恩时在郁林联络其他成栋旧部,闻讯跺脚大哭。
当时还没有承袭其父靖南王爵的耿继茂劝李元胤投降,结果李元胤坚决拒绝,耿继茂又要李元胤写信招降逃到琼州的杜永和部明军,李元胤却大义凛然地道:“事不成,已为辱国,乃欲败人事耶?”
岂料几天后传来杜永和率部降清,李元胤痛哭流涕,日夜请死。因李元胤是李成栋之子,而广东境内尚有不少李成栋旧部,为免夜长梦多,耿继茂便下令将李元胤杀害,一同遇难的还有李成栋另一养子明安肃伯李建捷。
行刑之前,李元胤只提了一个要求,便是让自己穿上大明朝服,耿继茂允之。元胤穿戴完毕后便向西南方向跪拜,尔后哭叹道:“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言毕,耿继茂不耐挥手,刽子手大刀落下。
李元胤死时,永历朝廷已经接近于瓦解,从上到下是一片混乱。清军占领广州和桂林,形势固然危急,但在两广地区南明还有一些军队据守着残疆剩土,总兵力也远超清军,可是永历帝朱由榔生性懦弱无能,一有风吹草动便“起驾”逃难。他从梧州窜往南宁时,根本没有作留守地方的任何部署,像普通百姓一样只知逃命要紧。“移跸”后,梧州竟然“空城三月”,次年正月孔有德遣左翼前锋马骥接管梧州,二月命总兵马蛟麟镇守该地。跟随永历帝逃难的只是内阁大学士严起恒、锦衣卫马吉翔、太监庞天寿等少数官僚。由于撤退时的漫无组织,乱兵乘机劫掠,一些有心追随朝廷的官员也裹足不前。原先聚集于两广的朝廷和地方官员大有树倒猢狲散之势。除了镇西将军朱旻如在昭平县同清军格斗而死,被革职的朝臣汪皞投水自尽以外,其他未随驾的官员有的降清,有的窜入深山,有的剃发为僧。
皇帝和朝廷如此,再加上旧主之子被杀,“东勋”李成栋旧部便相继降清,李光恩却没有投降,但他实对永历朝廷失望透顶,所以领着残部千余人逃至肇庆西北和广西交界的开建一带坚持抗清,对于永历朝廷委任的广东总督和四府巡抚之命也是不理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顺我者忠 逆我者奸
这几年李广恩一直在开建一带活动,李定国二入广东时,永历朝廷封李广恩为庆丰伯,盼其能率兵响应定国。虽不愿听命永历朝廷,但李广恩却一直想着为旧主父子报仇,故欣然接受庆丰伯爵位,领其部出开建进攻肇庆清军,在文德一带斩清军百余人。
李定国退军之后,李广恩部遭到清肇庆总兵许尔显重兵进剿,无奈退入山中。和广东其他地区明军一样,李广恩部也是缺医少粮,苦苦支撑,直到肇庆府城突被凌海将军陈奇策和镇国将军朱统所占,这才知道广东已发生天翻地覆变化。
接到太平军使者送来的请贴后,李广恩很是犹豫,此贴直接写明广州军议为共商勤王事,而他却对永历朝廷失望透顶,恨不得那个无能的朱由榔早死早好。然其夫人赵氏却言今广东全省已复,朱明江山中兴有望,夫君当放下旧日成见,往广州参与军议,如此既能展心中抱负,又能为宁夏王父子报仇,总比困居开建山中要强。
在夫人的劝说下,李广恩遂回贴表态愿往广州军议,其贴是紧随威远侯郭登第之后到周士相手中的。
威远侯郭登第与已被永历朝廷封为淮国公的马宝都是宁夏固原人。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隆德时,郭登第和马宝一同参加李自成的农民军。李自成入北京后,马宝因功升为老营副营总,而郭登第则在马宝手下任哨总。崇祯十七年山海关大战,李自成命马宝率骑兵从一片石夹击吴三桂,吴三桂引清军战马宝,酣战中,马宝中炮。见马宝中炮,郭登第忙下马去救,结果双双为清军俘获。后二人作为战俘随清军一起南下,又跟随李成栋入粤,反正归明。马宝受封安定伯,郭登第则受封威远伯。
顺治七年尚可喜、耿继茂围攻广州,永历命马宝和郭登第由肇庆攻清远,借以牵制清军,但是被击退。回师途中,为抢夺粮草,马宝竟然偷袭了东救广州的友军、原大顺将领刘国昌部,此举让郭登第大为不满。顺治八年,朱由榔从南宁逃到安陆,广东大部沦陷后,郭登第和马宝却依旧坚持在广西山区抗清。顺治九年,李定国攻陷桂林、柳州进军广东时,马宝率部出来接应。未过多久,因见孙可望实力强大,马宝便率军投靠了孙可望。郭登第却未与他一起投孙可望,而是领着部下兵马回到高州坚持抗清。
马宝几次易主,现今已被永历朝廷晋为淮国公,郭登第也已由威远伯晋为威远侯。可与马宝现在手下拥兵两万余不同,郭登第这个侯爷手下只七八百兵,且广州未复之前,他一直被清军压在神电卫一带,若不是广州突叫太平军占领,驻防粤西的清军绿营兵纷纷易帜归明,只怕郭登第这会多半出海亡命去了。
郭登第这人十分重情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一片石下马去救中炮的马宝,若非马宝此后行径颇是不合道义,郭登第也不会和他分道。所以虽不是太平军亲自解救他,但若非太平军,粤西清军也不会阵脚大乱,从而给了郭登第部喘息之机。因此郭登第将太平军当作救命恩人,且他十分有自知之明,虽然周士相不过才是兴平伯,自己却是威远侯,爵位高了周士相一级,可他可不敢真将自己这个侯爷置于周士相那个伯爷之上。在回贴中,郭登第态度十分诚恳,言语都是自执下礼,此举让周士相很是满意,若广东这些国公、侯爷、伯爷们都能如郭登第这般识趣,他也不至于要动用武力解决他们。
靖氛将军邓耀的回贴和海北道周腾凤的贴子是一块到的,二人双双表示愿意率其部前来广州共议勤王事,并接受兴平伯指挥。前者是明军卫所武官出者,后者则是文官出身,两人也是截至目前为止,广东境内正式表示认同周士相主宰广东局面的永历朝臣。而作为第一个表示支持周士相的文官,海北道周腾凤的意义更是重大。
邓耀原先一直驻常海陵岛,其部多是舟师,有兵三千余。太平军攻占广州后,原先进剿邓耀的绿营兵为求活路反归降于他,使得邓耀所部扩充至五千余。周腾凤是文官,其部多是招募而来的义勇,也以舟师为主,战斗力不高,但其部却是第一个来援救新会太平军的,后因战力实力实在不敌梁标相的广东水师,这才不得不放弃救援。周腾凤部现有兵勇三千。
虎贲将军王兴、漳平伯周金汤,威定伯施尚义三人其实都是土匪、海盗出身。王兴青年时勇武过人,各地勇士推其为首领,聚众数千,后被广东官府招安。其为盗时有一绰号叫“绣花针”,听着好似女人,实则却是锋利之意,针扎人身痛的很。
王兴在收到贴子后找唐王商量,唐王毫不犹豫就叫他响应,马上率部前去勤王。王兴向来敬重唐王,且所部又得周士相粮草恩惠,故欣然回贴表示愿往广州军议。周金汤和施尚义二人年轻时都是土匪,受明朝招安为官,清军入广东后,他二人却又双双降了清,等到李定国率大军入广东时,二人又掉头反正。不想李定国却在广东败了两阵退走,二人没了退路,只得领着兵马在广东坚持。得益于太平军的广州大捷,二人麾下兵马都是扩充不少,招降了许多驻防营兵。
除这七人外,广东境内明军实力较大的有宋国公叶标部、代国公施尚义部、丰正伯熊朝佐部、总兵王翰、张月、先启玉、高进库等人。他们要么就是不愿理会周士相,不想自损实力去勤什么王;要么就是唯总督衙门马首是瞻,要么就是观望风色。且这帮人多是清军降将,有从前李定国入广东时降明的,也有广州被收复后降明的。
又等了三天,仍是未见这些家伙有所动静后,周士相对部下们说了一句:“顺我者是为忠,逆我者是为奸。”
仅此一言便将这些加在一块有两三万余人的明军将领全部定为奸贼,周士相也是跋扈得很。接大帅令后,第一镇、第二镇、第八镇、水师各部纷纷出动进逼,局势骤然紧张起来,大有内讧之势。(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忠臣有用吗!
周士相要武力解决不肯表态的各部明军,这是大敌当前要内讧的节奏,然而身为宗室的朱统却是拍双手支持,并且跟着一块大骂那些家伙为“奸贼”。
朱统有此反应再过正常,他是宗室,自然是最关心大明朝廷死活的。清军在西南用兵数十万,朝廷和天子危在旦夕,身为宗室,朱统比任何人勤王的心思都要急迫。原先他没有勤王之力,太平军又要东征应付济度大军,再怎么担心西南安危,勤王的心也要按下,不然就他那三四千人去勤王,还不够清军塞牙缝的呢。
郭之奇在肇庆时与朱统、陈奇策说过周士相东征之后便要勤王的事,所以陈奇策死后,朱统除了给自己争取了一个第八镇的建制,此外再无对周士相有何要求,反而全力支持周士相对肇庆的军政、民政整合,就是希望周士相能够尽快整合广东力量,然后率太平军西入广西勤王,保驾救天子。
于宗室而言,于朱统个人而言,西南的永历朝廷就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希望,根在,家在国在;根亡,家亡国亡。
南阳伯李元胤临死前曾哭叹“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此言多少流露出元胤对于永历这个皇帝的失望,然这个皇帝再让人失望,他也是大明的根,是天下人的希望!
身为朱明一份子,哪怕这个天子再叫人绝望,朱统也是毅然决然要为这个天子奉献一切的,哪怕最后仍身死国灭,他也无悔,因为他尽到了自己的本份,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从顺治四年自散家财募兵起,朱统坚持了十一年。这十一年,他失去了无数亲人,也目睹了无数家破人亡,无数次险些要绝望自杀,但又一次次坚持了下来,只因他相信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姓朱,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宗室身份,哪怕不是为了朱家的列祖列宗,他也有值得去献身的所在,那便是这天下的无数汉人。
满州入关,不是改朝换代,而是亡国灭种!
亡汉人的国,灭汉人的种!
朱统姓朱,是宗室,但他更是一个汉人!
大明得国之正甚于三代也!
汉高起自小吏,亲领大军伐暴秦,得国不可谓不正,然高祖食秦禄未忠秦事,此其弊也;王莽篡立新,余曹魏,司马.晋,南朝宋齐梁陈皆此类也,北朝披发左衽,实为中国之耻也;隋杨夺外孙之国,唐篡表弟之位。五代皆以下伐上,宋以臣夺孤儿寡母之家业;元初为金属,后与南宋结盟伐金,金灭而凌宋,是不忠不义也!
惟我大明太祖起自草莽,未食元禄,其父兄皆死于元朝****,元朝欲灭五姓汉人,焉能不反,不反则助纣为虐也,明既立国,复谥元帝,修周封微子之德,故以此观之,明较汉唐得国愈正。且蒙元残暴嗜杀,视汉人有如猪狗,天下汉人深受其辱,欲驱其者,十室而八,大明驱除鞑虏,恢复汉人之社稷,重现汉家之衣冠,拨乱反正,再造中华!
今中华再沦夷胡之手,朱家子弟不效太祖之志奋起抗击,还是朱家子弟吗,死后又有面目去见太祖皇帝!
皇帝不死于国,亲王便死于国;亲王不死,宗室死。大厦将倾之际,总要有人死于国!
崇祯死于国、弘光死于国、隆武死于国、绍武死于国!
四帝无一降者,四帝皆殉!
历来亡国之朝代,可有朱家如此悲壮?
没有!
.....
自散家财那日起,朱统便要做这个死国宗室,他知道那些不肯表态的将领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乱世保存实力。眼下西南聚集的可是清军几十万重兵,能打能战的兵都在那,太平军虽然潮惠大败清简亲王济度所率大军,可满打满算济度麾下也不过两三万人,这点兵马只是西南清军的零头!
而广东明军连同太平军在内不超十万之众,能抽调入广西的勤王之兵能有半数便是顶天,无论是兵力还是实力,差距都非一点半点,故那些人害怕,他们畏惧,他们担心勤王会消耗自己的本钱,哪怕他们一直在坚持抗清,哪怕他们当中不乏可名垂青史的忠臣。
可忠臣有用吗!
史可法忠不忠,何腾蛟忠不忠,丁楚魁忠不忠,瞿式耜忠不忠?!......
忠臣再多救不了国,有何用!
朱统不是识古不化之人,十一年的坚持让他比过往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大明现在需要的不是忠臣,而是良臣,能打胜仗的良臣!
朱统站在他认为是良臣的周士相一边,他以宗室名义再次致信两广总督连城壁和各地将领,请他们响应兴平伯勤王号召事。然而连城壁仍是没有回音,总督的沉默更加让那些观望的将领有了底气,他们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待价而沽。
周士相知道单凭大义无法让这些拥兵自重的大小军头响应自己,接受自己指挥,这些人需要的是钱粮,是官爵,是军械。而这些,周士相眼下提供不了,他也给不了,他要的只是他们的无条件服从——带上他们最能战的精锐,带上他们最好的装备,随自己去勤王!
连城壁有私心,这是一个忠臣,但在朱统眼里却是一个无能且有私心的忠臣。
两广总督是朝廷委任的广东最高官员,节制两广境内所有明朝文武,周士相越俎代庖率先发起勤王号召,明显剌激到了两广最高官员连城壁,也犯了官场忌讳。一个伯爷发起勤王却要总督、国公、侯爷们响应,大明立国两百余年来,可曾听闻?
广州收复后,连城壁出于大局考虑,希望将总督衙门回迁广州,但此举却遭到周士相的抵制,因为周士相不愿头上多个发号施令的祖宗。
在没有永历朝廷认可和两广总督背书的前提下,周士相私自成立了广东布政使司衙门,令得钦州总督衙门被架空,无法从体制和大义上节制广州、潮州、惠州及现在的肇庆府。此四府是广东精华所在,没有这四府之地,连城壁这个两广总督和一个知府没有区别。
没有地盘,没有军队的总督是不可能主控广东局面的,做为私人使者的提刑按察副使秦荣的回报和兵部职方司郎中程邦俊对周士相的一些中伤,再加上四府巡抚张孝起的一些进言,使得本为勤王事急得头发都白了的连城壁竟鬼迷心窍的保持了沉默。
连城壁私心里却并不是真想和周士相闹翻,他只是想让周士相和自己谈,退一步,总督衙门可以不回迁广州,但至少发起勤王的主导人必须是他两广总督连城壁,而不能是归两广总督节制的兴平伯、广州镇周士相。这不合规矩。
可是连城壁最终等来的却是太平军第一镇威逼高州,第二镇由海路登陆雷州,第三镇自新会西下,第八镇进至肇庆西北,水师包围各路舟师,蒙古骑兵一路拔寨扫荡的告急消息。
一夜之间,太平军如当初清军一般,处处出击,数万兵马以武力威逼不肯响应勤王的明军,甚至太平军一些将领公开声称不从兴平伯令者便是与清寇私通奸贼,不降便死!
形势越发紧张,朱统坚定的站在了周士相一边,带领第八镇对肇庆境内一些杂牌明军进行了扫荡。对于连城壁派来的使者请他以宗室身份阻止周士相疯狂举动的要求也置之不礼,反与部下说连城壁那帮文官是猪油蒙了心,广州是人家秀才自个打下来的,他们这帮人凭什么要来摘果子。现在秀才要他们响应勤王,他们却按兵不动拒不响应,眼中还有朝廷吗!
使者又到了水师统制官吴远那里,结果吴远很务实,他知道现在应该听谁的命令,所以他不仅没有答应总督衙门许下的厚利承诺,带着水师脱离太平军节制,反而更加用心扫荡各支明军舟师,迫使他们投顺太平军。
第二镇由水师海运至钦州海安所,兵锋直指连城壁最大的依仗——高雷总兵高进库。
高进库是陕西宜川人,崇祯时为明朝副将,顺治二年,清豫亲王多铎兵下江南,高进库不敢抵抗投降,被清廷委以江宁副将之职,后随洪承畴以兵三千平定江西。顺治四年,升左协,驻赣州。顺治五年,大破李成栋,斩首万余,加都督佥事。顺治九年,被清廷委任为广东高雷总兵,其驻地就在雷州府的海康县。
得知广州被太平军占领,平南王尚可喜被杀,靖南王耿继茂投降,满州将军哈哈木及满城上下都叫太平军杀干净后,高进库知道他已成孤军,北上无望,困守又无力,再三思量之下,他派人向钦州的连城壁表达了归顺之意。正苦于手下无兵的连城壁大喜过望,立时接纳高进库的投降,仍令其驻海康,为明朝的高雷总兵官,同时为其请封海康侯。
周士相以一人之力开创太平军,开创广东抗清大好局面,却只得封兴平伯,一介降将寸功未立却能得总督亲自请封海康侯,连城壁也是糊涂得可以。(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杀鸡用牛刀
恩平。
驻守莲塘堡的明军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被友军包围,且对方明令他们一个时辰内必须出堡投降,否则就会被当作和清军勾结的贼寇加以消灭。
莲塘堡守将先启玉慌了,他原是清廷广东巡抚李栖凤的部将,曾率兵攻打过钦州,李定国二入广东时,因后路被断,面对明军重围,他被迫投降明朝,率手下兵驻扎在莲塘堡。
广州被太平军收复后,先启玉也趁着粤西清军动摇之时招降纳叛,现时手下有1300兵丁,其中亲信家丁有200多人,在恩平一带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强军。也正因他这份家当,太平军那边才给他送来贴子请他至广州共商勤王事。不过贴子先启玉看了,却是看完就扔,西南有几十万清军,他先启玉脑子坏了才要为一个从未见过的皇帝去送死。
原以为广州那个兴平伯也是做做样子,勤王口号叫得震天响不过是为了糊弄永历朝廷,骨子里打的还是拥兵自保的算盘,毕竟有兵有将有地盘,这朝廷是死是活关他贼秀才什么事。朝廷真要没了,大不了换个旗号就是。凭着手下这些家当,真要投了清廷,清廷怎么也要给个永镇广东的藩王做做。这年头,大家都是识时务者,大清那边可不会因为你贼秀才干掉我一个满州亲王、一个满州将军、两个汉藩、一个总督就非得和你死拼到底的。你贼秀才真要率部降清,恐怕满州皇帝做梦都能笑出来。便是你贼秀才不肯降清,学孙可望自立也好,学国姓爷打自己的也好,都是你的事,反正只要不来打老子的主意就行。
岂料,以为太平军只是嘴上叫叫,根本不会有什么实际行动的先启玉,却是没有想到他前脚拒绝勤王号召,后脚贼秀才就把兵派到了他家门口。
“限你军一个时辰内开堡投降,否则,我大兵必杀进堡中,到时,鸡犬不留!”
堡下面那个骑在马上的太平军军官用一口很不熟悉的汉话对着堡上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打马掉头而走,根本不给先启玉任何说话机会。随即,那些太平军就把炮从骡车上卸了下来,对方将炮口对准莲塘堡时,先启玉还在想那个传话的太平军军官到底是满州人还是蒙古人。
“他娘个逼的,贼秀才欺人太甚,大伙都是大明的兵,他个狗娘养的凭什么派兵来打咱们!...他娘的分明就是想吞并咱们,抢咱的地盘!大人,甭理他们,弟兄们手上的家伙什也不是吃素的,他太平军真敢开炮,弟兄们就跟他拼了!”
嚷嚷的是先启玉手下的千总官王胜堂,此人当年在钦州曾亲手抓捕过南阳伯李元胤,后又亲自将其押解至广州,凭着这份功劳被耿继茂提拔为把总,调至先启玉部下听用。李定国打到新会时,他和先启玉走投无路一块降的明。原以为明军那边会因为李元胤的事而治自己的罪,哪知这事压根没人管。几年下来,王胜堂倒也升了千总官,跟着先启玉在恩平端的是快活。
莲塘堡这些兵马,说是明军,其实比土匪还不如。土匪还知道给人留个活路,本乡本土的也不好祸害太甚,他们倒好,愣是把莲塘堡附近几十里弄成了无人区。恩平县的百姓被他们祸害的是有苦难言,恨不得大清兵再杀过来才好,却不知这帮王八蛋本就是大清兵。这几年,恩平一带的百姓士绅不是没有到钦州的总督衙门告过状,然而状纸却是压根到不了总督大人案前,就是总督大人能看到,又能如何。总督大人考虑更多的是如何稳住先启玉替他守住恩平,而不是考虑他们对百姓都做了什么。
“外面太平军的架势看着不像是虚的,我怕他们真会打进来。”
王胜堂胆大,根本不信太平军会攻打同是明军的他们,可先启玉却是吃不准,担心对方真的会火拼他,这年头识时务的是多,可他娘的火拼内讧的也多。就这明朝,要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叫清军收了渔翁之利,能落到今天这下场吗。
王胜堂不以为然,见先启玉胆小,怕他真降了太平军,带着他们去送死,便道:“大人,咱们听的是总督衙门的令,他太平军真要火拼了咱们,他贼秀才就不怕被朝廷治罪?总督衙门那边能容得了他?”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广东是他太平军一家独大啊。”先启玉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是怕死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投降明军。
“一家独大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他贼秀才真敢火拼了咱们,就不怕其他人心寒,合起伙来跟他干?广东可不是他太平军一家的!总督衙门那边为啥不吭声,不就是怕他贼秀才欺到头上么,所以大人不用怕,总督大人肯定会为咱们做主的!....再说了,弟兄们跟着大人在恩平吃香喝辣,凭什么跟他贼秀才去遭罪,勤王勤王,那天子是好勤的?”
“大人你也说了他太平军现在是一家独大,咱们真傻乎乎的跟着他太平军去勤王,他贼秀才能不把咱当炮灰使?照卑职看,他贼秀才就是想一石二鸟,借着勤王名义把咱们都消耗掉,然后独占整个广东呢!”
王胜堂这番话算是说到先启玉心坎上了,他一直就怀疑贼秀才叫他们勤王是拿他们当炮灰使,现在连王胜堂这家伙都看出来了,这事还错得了?
“大人也甭担心,咱们咱莲塘堡修得高大结实,太平军那炮轰不开咱们。守上两天,他们见咱们不肯降,还不得乖乖撤兵?照卑职看,太平军那帮狗娘养的就是把咱们当鸡,要杀给后面那些猴看呢。”说完,王胜堂朝堡下吐了一口唾沫。
“娘的,拿我先启玉当鸡,得看你们有没有杀牛的刀!”
王胜堂的话剌激到了先启玉,他拿定主意,打消投降的念头。太平军能打,他先启玉也不是泥捏的,就是泥捏的还有三分性呢,拿他先启玉当鸡杀给后面那帮猴看,还得问他先启玉答应不答应!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先启玉琢磨着太平军肯定要再派人来问个准信,不料时辰一到,太平军竟是二话不说就直接开炮了。
“放炮,轰死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老子跟他们开玩笑呢!”
打被太平军收编起,俞天恩还没这么威风过,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声声炮响,心中那个得意啊。这一回他可是向镇将亲自请命来做先锋的,拿脑袋做保一定攻下莲塘堡,然后把那些胆敢抗拒大帅命令的家伙全绑到广州一个个砍掉脑袋,叫他们知道广东这地面上现在到底谁说的算!
一想到赵自强那个家伙现在竟成了第五镇的镇将,俞天恩心中那个嫉妒啊,说起来他还是最早一批向太平军投降的绿营将领,可混到现在,却还只是个营尉千户衔,比起升为镇将,实授总兵的赵自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差老大一截子了。就是比起王兆兴、黄四成那帮人也差了许多,所以心中一直不服气,总觉得自个是最早投降大帅的,资历比赵自强他们高,凭什么到现在还只是个营尉。思来想去,他明白自个是差在军功了,所以这一回他先跟旅校请命,再跟镇将请命,总算是要来了这先锋官,摩拳擦掌的要替自己捞军功了。
这要打的是满州兵,俞天恩或许还有些顾虑,可先启玉那帮人什么货色,他能不清楚。今儿个,说白了,他俞天恩就是来捏先启玉的软柿子来了!
俞天恩正享受那炮声时,与他配合的骑兵营指挥阿勒塔打马过来,示意可以出动了。俞天恩瞅了一眼这个蒙古人,心里也老大不服气,这家伙和他手下那七百多蒙古骑兵在指挥使大人眼里可是个宝贝,且还是个指挥同知衔,比起自己这个千户又强了一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俞天恩带着一肚子不满下达了攻击命令,顿时刀已出鞘,箭已上弓,火铳业已装药完毕的士兵冲向了莲塘堡。(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开城便屠城
夜色中的雷州府城,注定无法平静。城头上士兵和青壮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呆呆的望着城下的溃兵。将领们则跟在总兵高进库的身后,低声议论着。他们的议论只围绕着一件事,那就是太平军对广东各地明军的疯狂打击。
先启玉败了,张月败了、王翰败了、丰正伯熊朝佐败了,宋国公叶标降了、代国公施尚义降了....
半月不到时间,散布在粤西的两三万明军不是被太平军歼灭就是向太平军投降,现在只剩最南端的雷州和身后的钦州两府尚还在明军控制之中,但城下逃回来的士兵狼狈模样告诉他们,恐怕雷州府城的失守也不会太长了。
一支百余人的太平军骑兵如赶鸭子般将数百明军从锦囊所一口气赶到了雷州城下,他们好像猫捉老鼠般戏弄着那些溃兵,只将他们往城下赶,却不杀人。可要是溃兵自个跑得慢了,叫他们撵了上来,那手上的马刀还是毫不迟疑挥下去的。
有太平军骑兵的威胁,守军根本不敢打开城门,他们只敢从城上放下一个个吊篮,把城下哭叫着开门放他们进去的溃兵拉上来。
溃兵中的军官被拉上城头后立即找到总兵大人,将锦囊所失守的经过详细告知后,心中还是惊魂未定。
两千多兵再加同样数目的团丁和青壮,竟被太平军几百人一鼓作气攻下,这个事实令得高进库和一干手下都是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太平军能打,要不然也不会大败清简亲王济度所率的满蒙大军,但是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靠着几百人就拿下了兵力比他们多出数倍的锦囊所。便是锦囊所的那些兵丁再如何不济,那也是四千多人啊,又有锦囊所城依仗,怎就被人家几百兵给破了!
高进库无法相信,他以擅守闻名,当年在江西赣州时以几千兵大破李成栋的数万兵,现在,却要轮到他被人家以少击多了不成?
城下的溃兵被吊篮一个个拉上城墙,但能救得了几个。那些一路赶鸭子的太平军骑兵见城中守军有备,无法趁乱夺城后便对那些溃兵不再客气。他们虽只百余人,却将数百溃兵杀得只剩靠在墙根惨叫哭泣的几十人。城上的守军却是连打开城门,放自己人进来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只惊恐的拿着弓箭往城下乱射一通。夜色中,又能射中几个。
有胆大的军官叫嚷着要去打开城门放人进来,可是,那些已经了解锦囊所战败情况的将领那里会让他们如此做,毫不犹豫的制止。他们的理由很充分,明里能看到的就是这百来个太平军骑兵,可谁知道夜色中有没有大队太平军潜藏在内,只待城门大开便立时杀过来呢。
城外太平军的骑兵离开了守军的射击范围,雷州城是无恙了,但士气却是极度低迷。那些被拉上城的溃兵将太平军的实力无限夸大,说的比清军还要凶狠无数倍,这流言顿时让守军更加恐慌。守军们都有家眷在城中,心中害怕的偷偷回去叮嘱自己的妻儿躲好,这样一来,雷州城中所有人再也无法在黑夜中睡得安稳,他们相互之间打探着城外的动静,全部都在流传着一句话——“一支比清军更厉害的兵马马上就要来打雷州城了!如果守军不开城投降,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中,天色渐明,随着视线清楚起来,那些站在城头的士兵也终将城外看了个分明,真的只是百十个太平军骑兵,真的就这么点人,没有大队人马潜藏!
顿时,城上的明军就变得扰动不安起来,一些将领开始叫嚷着要出城消灭这百十个胆大的太平军。
“大人,派兵出城吧,要不然军心可就提不起来了!”
“太平军就百十人,咱们也有骑兵,派出城去一举打垮他们,免得太平军以为咱们雷州无人!”
“......”
持重的将领主张不能出城,胆大的将领却嚷着要出城。总兵高进库心中也是矛盾不已,虽然知道城下不过是百十名骑兵,但是昨天传过来的消息太过骇人,且事态很清楚,太平军的大队人马已然登陆,没了锦囊所这个门户,他们定然已向雷州府城杀奔过来。现在,恐怕正在路上,要是这会派兵出城作战,万一太平军的大队人马杀到...
想到这里,高进库就觉得不寒而栗,不过看到求战部下眼中都是殷切,再看城头上低迷的士气,他动摇了,知道必须派兵出战,要不然军心士气根本无法挽回。
“出战,速战速决!”
总兵大人发话后,求战的将领都是脸上大喜,叫嚷着要去抢这份功劳,这时听见总兵大人又说道:“出城之后小心一点,看见情况不对,立刻回来!”
“喳!”
当清军当久了,两名换上明军衣饰才几月的将领习惯性的重重应答,尔后点上人马从城门冲剌而出。
四百名骑兵是高进库手中最大的机动兵力,也是最大的本钱,放眼雷州,除了他高进库外还有哪家能有这么多的骑兵!
四百名跟着高进库平定南昌、大战赣州,又一路直趋广东的骑兵呐喊着朝着百十名太平军所在的位置杀了过去,他们嗷嗷叫着,看起来竟是如此的悍勇。
发现雷州城中突然杀出几百骑兵后,那百十名太平军骑兵竟然毫不畏惧,反而人人精神一振,嘴角露出等待已久的笑容。他们的卫尉,满州人固尔玛对着手下这百十名蒙古兵笑道:“城内的南蛮子出城了,随我去杀光他们,拿下这首功!”
说完,固尔玛拔刀纵马向着那几百明军骑兵冲了过去。蒙古骑兵呼啸跟上,挥刀的挥刀,拔箭的拔箭,悍勇劲头丝毫不亚于那些明军骑兵。虽然那些明军骑兵都是从前绿营的精锐,也占了兵力优势,但对上这些蒙古骑兵,优势却不那么明显。双方交手之手,竟是杀得难分难解。城上高进库看得清楚,他的部下骑兵似乎马战技艺还不如那些太平军骑兵。
此时,城头上的明军都是怔怔的看着双方骑兵的厮杀,虽然双方交战的人数不多,但惨烈之处一点也不比大战来得低。厮杀两个回合后,城头上的明军骇然发现他们的骑兵落了下风,尽管人数还比那些太平军骑兵多,可死去的人更多。
是蒙古兵!
高进库终于发现了那些太平军骑兵并不是汉人,而是蒙古人,因为他们嘶吼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混乱中,他甚至听到了满州大爷的声音。
到了此时,高进库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也算是白活了,显然,太平军中有很多满州兵和蒙古兵,而这些满蒙大爷为何加入太平军替汉人卖命,却是根本不须猜测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平军的那些汉人比他们更厉害。
呼!
高进库长长的吐了口气,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锦囊所会败得这么惨,因为仅仅是这百余名满蒙骑兵,就不是他的部下所能抵挡的了,况那些还没有出现的大队太平军。
高进库面容发苦,那两个正和太平军骑兵厮杀的部下更是暗暗叫苦,明明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就是不能尽快的结束战斗。原以为,只要他们以泰山压顶之势冲过去,就能把这百余名太平军骑兵驱赶开来,然后一一绞杀。却没想到,这百余名太平军骑兵不仅迎了上来,而且如此的能战,很是富有技巧。他们或是拿着弓箭在那里游动着进行射击,或是拿起马刀面对面的厮杀。总之,怎么样对他们有利,就怎么打,搅得整个城下都是烟尘滚滚,虽然只是几百人的交战,看着却和千军万马厮杀一般。
时间不断过去,对方却是越战却勇,根本没有崩溃迹象,那两名明军将领心立时往下沉,他们紧张的向南边看去,他们害怕了,害怕太平军的大队人马会突然出现在眼皮子底下。到时候,面对太平军大队人马的雷霆一击,他们能顶得住多久!
“撤,撤!”
那两名明军将领下达了撤退命令,他们只想早早的脱离战场返回城内。可惜,人倒霉的时候,吃饭都能够噎死,就在明军骑兵准备后撤的时候,又一队骑兵卷起灰尘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不好!
城头上的明军也好,城下的明军也好,心都陡然凉了下去,只见那些赶到的太平军骑兵黑压压的一片朝着城下杀了过来。这个时候,城下的明军骑兵早就被那些太平军骑兵拖动得疲惫不堪,面对对方的大股援军,他们那里还抵挡得住,又哪里还敢抵挡,他们纷纷打马掉头回奔,也不顾后背是不是露在对手的刀下了。
高进库却没有命人打开城门放部下进来,尽管刚才自己曾经说过,让他们见机不对就跑回来,可现在却还是狠心把城门紧紧的关闭,任他们在外如何敲打都不肯打开。高进库怕了,真是怕了,当年在赣州面对李成栋数万大军时,都没有今天这般害怕过。
赶到的太平军骑兵一路追赶明军骑兵直杀到城下,然后朝着那些敲打城门的明军放了几轮弓箭,这才远远的离开。看着下面骑兵一个个倒下,城上的明军将领只觉心中冰凉。自随着高进库从赣州入广东以来,他们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他们也怕了。
半柱香后,太平军第二镇镇将、指挥使铁毅终是带着第二镇主力三个旅浩浩荡荡出现在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向着雷州府城逼近。七八千人在宽阔的平原地带上行军,那场面远远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
太平军队伍的最前面除了一面绣有“太平军”三字的大旗,便是一面绣有“周”字的大旗,其后才是一面“明”字大旗,又有一面绣着“陷阵”二字的大旗在诸多旗帜中格外耀眼,那是第二镇的军魂。
对方打的明军旗,自家打的也是明军旗,这他娘个逼的算个什么事!
雷州城上那些明军将领面面相觑,压抑让他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高进库紧紧绷着脸,一动不动看着那些正向雷州城逼近的太平军,心中只反复思量一个念头:这城,我能守住吗?
将雷州城团团围住后,太平军阵中奔出一骑驶近城下,上面的骑士取出背后的长弓,从箭壶中取出箭枝,“嗖”的一声朝着城头射去一箭。箭上绑着一块白布,上面写了六个字——“不开城,便屠城。”(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六章 到底谁更狠
“马鹞子在哪?给老子滚出来!”
打威远侯郭登第那听说今日来的那个王辅.臣十分能打,有个外号叫“马鹞子”,武勇之名播于北京,就连北京的满州人都以认识他为荣后,瞎子李不服气了,他没办法去找在惠州的苏纳求证,便偷偷寻个空从周士相那溜了出来,扛着大铁锤要找马鹞子单挑,看看这个连满州人都佩服的家伙到底有多能打。
想着先前大帅拒绝了那个洪老头赎人的建议,要人将那个马鹞子领去吃饭,瞎子李便径直往饭堂奔去。路上,正好撞见拿着一根牙签一边哼着十.八摸的小曲,一边挑着牙缝里肉的拜把兄弟裘国良,便问他可曾看到那马鹞子。
“马窑子?嘿嘿,我说瞎哥,你那不是有几十个满州娘们么,怎的,这玩腻了换口味了,打窑子里认识个姓马的相好了?”裘国良一脸猥琐的看着瞎子李。
“去去去,你他娘的一天到晚想着娘们,总有一天死在娘们手里!”
瞅他这猥琐模样,瞎子李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跟这混蛋拜把子可把他后悔死了,这家伙哪是看他为人不错要和他拜把子,而是冲着大帅许他的那五十个满州娘们去的!
那日破满城前,裘国良主动找瞎子李要与他结拜,瞎子李当时那个高兴啊,他本就草莽习性,最重兄弟情义,难得有人愿意和他结拜,把他高兴的热血上头兴冲冲的就和裘国良斩了鸡头、烧了黄纸、换了贴子,结果裘国良一声大哥叫完,就说什么兄弟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做大哥的有那么多满州娘们,是不是分几个给做弟弟的?
瞎子李一寻思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是兄弟开了口,便剥几件衣服给他,反正大哥手中衣服有的是。结果便是裘国良成功从瞎子李那忽悠走五个满州娘们,后来还是朱庆来实在看不过去,提醒瞎子李上了裘国良的当,这才让瞎子李恍然大悟过来,气得撵了裘国良三条大街才把这小子捉住,可拳头挥上去时,这家伙却是把眼一闭,愣是挤出几滴眼泪来,说什么他已和瞎子李拜了把子,换了贴子,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尔今做大哥的为了几个女人要对做弟兄的下毒手,浑然不念兄弟情义,忘记在岳爷爷像前发的誓言,那他这做弟弟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做哥哥的不顾兄弟情义,他这做弟弟的却不能不顾!
“哥哥要打就打吧,就是把我打死,我也绝不皱一下眉!”
裘国良紧闭双眼,泪眼朦朦,一番话说的又是那么的伤感,把瞎子李的拳头愣是给化软了,那是怎么也砸不下去的。打这事以后,虽觉还是被裘国良给忽悠了,但瞎子李也是真把裘国良当兄弟看了,没办法,谁让他在岳爷爷像前发了誓言呢。
“俺不是找什么窑姐,俺问你,那个洪承畴派来的人在哪?”瞎子李没好气的瞪了眼一脸猥琐,正胡思乱想的裘国良。
“你说那个长得跟吕布似的家伙啊,在饭堂吃饭呢。”
裘国良摸摸脑袋,感觉有什么不对,那洪承畴派来的人不是姓王么,怎么瞎子叫人家姓马呢?
正要问个清楚,可瞎子李已是箭步如飞奔饭堂去了,瞅着架势有点不对,裘国良赶紧在后跟上看看他这忽悠来的大哥要干什么。
饭堂是原来平南王府卫队吃饭的地方改建而来,不仅铁人卫在这吃饭,也负责招待来军帅府办事的官员。这会饭点过了大半,饭堂里没多少人,瞎子李一进去就看到王辅.臣等人正在边角一张桌子吃饭,一边吃一边和几个手下低声商量什么。
瞎子李把铁锤往肩上一扛,大喇喇的就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哪个是马鹞子?站出来!”
“瞎爷,你这是?”
负责安排王辅.臣一行的军帅府两个兵部吏员一脸不解的看着瞎子李,他们知道这是大帅身边的红人,铁人卫的统领,所以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可不敢得罪,在那赔着笑脸。
自打瞎子李当上铁人卫的统领后,部下们便叫他瞎爷,久而久之,军帅府内外都管瞎子李叫瞎爷,周士相听说了瞎子李晋升为“爷”后,没事也会拿“瞎爷”打趣瞎子李。
“没你们的事,俺找马鹞子!”
瞎子李示意这两个吏员别多事,没瞎的那只眼睛在王辅.臣等人脸上扫了一眼后,落在王辅.臣身上,直觉这个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家伙就是威远侯说的那个马鹞子,可看这样子不像是能打的啊。
.........
王辅.臣心中有事,洪承畴给了他两条路,成功赎出人可得总兵前程,可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那个太平军的年轻大帅根本不开价,现在也只能走第二条路了,可这条路真能走么?且不说自己有没有机会杀掉人不知在哪的洪士铭,就是杀了他,洪承畴真愿意给杀了他儿子的人一个总兵前程?
王辅.臣是满腔心事,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陡不丁却有一个拿着铁锤的瞎子来找他。见太平军的人对这瞎子颇是客气,王辅.臣摸不清对方底细,便起身抱拳道:“在下王辅.臣,马鹞子不过是外人给的外号,当不得真,却不知阁下是?”
瞎子李却不回答他,只哼了一声:“听说你马鹞子很能打,就连满州人都怕你?”
这个问题王辅.臣真不好回答,只得道:“在下也就是粗通拳脚功夫,称不得多能打。”
“是么?”
瞎子李冷哼一声:“少在俺面前装大头蒜,甭废话,跟瞎爷出去打一架,让瞎爷瞅瞅你小子手底下有多强!”
“这....”
王辅.臣愣在那,这瞎子来找他比武?
那两个兵部的吏员也是傻了眼,王辅.臣等人虽说清军那边的,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大帅又交待过好生招待他们,是走是留都由他们,现下可好,大帅的红人瞎爷却要找人家比武,这事让他们顿觉棘手,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行。
跑进饭堂的裘国良一听大哥要和人动手,眼睛顿时亮了,朝饭堂另外十几个正在吃饭的军官和士兵一招手,却是要开盘子作赌了。
不曾想王辅.臣却摇了摇头,对瞎子李道:“恕在下不能奉陪!”
“不是要你陪,是瞎爷要揍你!”
瞎子李话音一落,大铁锤就笔直朝王辅.臣砸了过去。王辅.臣一惊,推开左右,侧身一闪避过这锤,那铁锤“扑通”一声,却是把吃饭的桌子直接砸了个稀巴烂。
“你!”
瞎子李不问情由就动手,且使了真章,王辅.臣顿时大怒,他可不是什么好性情中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把自家姐夫给宰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三丈!
在瞎子李的铁锤再次朝自己砸来时,王辅.臣嘴角绽起一丝冷笑,左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铁瞎了李握锤的手腕。瞎子李奋力一抽竟是浑丝不动,在力量上,两人竟是不相上下!
果是高手!
瞎子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猛往后退一步,使出十分力气高举铁锤再次向王辅.臣砸去,这一回王辅.臣不敢托大,拔刀也向瞎子李砍去。
“呔!”
瞎子李大喝一声,对当胸砍来的长刀视若无睹,手中铁锤以泰山压顶之势往王辅.臣当头劈下,就算被王辅.臣一刀砍中,也要一锤将对手砸成肉泥。这一刻,瞎子李才不管对方是什么洪经略的使者,只知道这是个高手,替满州人卖命的高手,大帅不杀他放他回去,他瞎子可不能放他回去,要不然就是纵虎归山!
见对方使出杀招,王辅.臣脸色微变,闪身躲避,他可不愿意和瞎子李这个来历不明的粗汉同归于尽。瞎子李一锤落空,绝不停留,大开大阖,如长河波涛、绵绵不息,锤锤都是拼尽全力,都是以命博命,王辅.臣被逼得左躲右闪,怪叫连连,却愣是无计可施,除非他愿意和对手拼命,否则在对手力尽势竭之前,就只有闪避的份。
饭堂的激斗很快引来铁人卫士兵和一些来军帅府办事的军官,他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军中比拼天天有,可如此惨烈的激斗却实属罕见。裘国良这个千户把赌盘一开,顿时就几十个好赌的都押了注,可无一例外都是押的瞎子李赢,把个裘国良郁闷的倒想那马鹞子赢了,要不然,他这庄家可赔大了。
铁人卫的士兵纷纷挥拳为统领加油,那两个兵部的吏员却偷偷的跑去向大帅禀报了。这王辅.臣可是大帅交待让他们安排吃饭,却被瞎爷打上门来,要是出了事,他们可担不起。
“大哥揍他,大哥揍他!”
裘国良兴奋异常,嘴上为瞎哥打气,心里却是想着那马鹞子怎的还不干翻瞎哥。
“噹!”
又一声脆响,只见王辅.臣奋力一刀将瞎子李的铁锤荡开,使得瞎子李胸口空门大开,而此时瞎子李的铁锤仍在向外荡开,王辅.臣的长刀已经砍到他的胸口,眼看就要砍到对方身上,王辅.臣却意识到了危险,刚想抽刀后退,瞎子李的左手已经搭了上来,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锋利的长刀剑刃。
王辅.臣奋力抽刀,瞎子李的左手死死攥住了刀刃,手背上青筋暴起,有殷红的血迹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来,而那柄长刀,就像是卡在了石头里,纹死不动!
“呀!”
王辅.臣大喝一声,猛一使力挣脱瞎子李,瞎子李也将荡开铁锤收回。王辅.臣此刻心中也是惊惧,这瞎子好大的力气,正以为对方又要锤来,却不想对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尔后冲他点了点头,说道:“他娘的,你马鹞子果然有两手,瞎爷跟你打的过瘾!”说完又冲裘国良喊了一声:“拿两坛酒来!”
“好咧!”
双方没有分出胜负那就是和了,庄家通杀!
裘国良喜笑颜开冲到饭堂后面,也不管存放的那些酒是不允许他们当值之人饮用,一手一坛就提了过来。
瞎子接过一坛看也不看就朝王辅.臣扔过去,二十来斤重的酒坛子在他手中就跟块小石子一样,轻飘飘的就朝王辅.臣飞了过去。王辅.臣不知对方何意,暗哼一声,一把接住。
瞎子李一掌拍开泥封,冲王辅.臣嘿嘿一笑:“比完功夫,敢比喝酒不!”
“有何不敢!”王辅.臣也是打出真性情来了,豪情大发也是一掌拍开泥封。
瞎子李朝他大拇指一翘,喝道:“有种,喝!”举起酒坛便往嘴中倒酒。
王辅.臣也不二话,举坛就喝。“咕噜”几大口下去,瞎子李一拍肚皮,叫了声“好酒”,嚷了句:“有酒没菜算个吊事!”
抬脚走到一张桌上,那桌酒菜是几个来办事的第四镇军官吃的,才吃了一半就扔下筷子来看热闹了。王辅.臣也过来坐下,扫了眼桌上酒菜,却发现上面落满苍蝇。
瞎子李好像看不到那些苍蝇,拿起筷子夹了就往嘴中送,吃完发现王辅.臣没动筷子,不由有些看不起,不屑道:“怎的,看到有苍蝇,这菜你就不敢吃了?”
闻言,王辅.臣拿起筷子闷声道:“别说是带苍蝇的饭菜了,当年没吃的,我连死人都吃过,你就是现在端来一盘人肉,我照样把它吃了!”
“此话当真?你马鹞子莫不是吹牛皮哄俺!”瞎子李一脸不信的看着王辅.臣。
“我王辅.臣活这么大,还没跟人吹过牛!”王辅.臣放下筷子,脸憋得通红,瞎子李眼神让他觉着受到奇耻大辱般。
见他这样,瞎子李也不二话,吼了一声:“裘二!”
“哎,大哥!”裘国良赶紧凑到跟前,等着吩咐。
“去,给我拿人肉来!”
“啊?!”
瞎子李这话让裘国良吓了一跳,和被马蜂剌了一下差点没跳起来。惊惧过后一脸为难的看着瞎子李,道:“瞎哥,我到哪给你弄人肉啊。”
瞎子李眼睛看着同样盯着他的王辅.臣,嘴里对裘国良道:“把甲字房中大盐腌的那颗人头给我拿来,俺他娘的今天就不信了!”
“甲字房那颗人头?”
裘国良倒吸一口冷气,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瞎子李狠狠瞪了一眼,到嘴的话吓的缩了回去,却是没有挪步。
瞎子李大怒道:“你个傻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
“瞎哥,你不是开玩笑吧?”裘国良都要哭了。
“他娘个逼的,俺这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瞎子李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那架势大有裘国良再不去,他就要杀人了!
饭堂中众人全被瞎爷这狠劲吓住了,王辅.臣那几个手下也是呆住,只王辅.臣泰然自若坐着,一点也没有被瞎子李震住。瞎子想拿人肉吓王辅.臣,却真是打错算盘了,这人肉,早年王辅.臣为了活下来,吃的可真不少!
裘国良被瞎子李逼的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取甲字房那颗人头,等他把那颗人头取来后,堂中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死人他们见的多了,人头更是不稀奇,可看到这颗完全失去光泽,变得乌黑的人头,还是让他们人人骇然。王辅.臣扫了眼那人头,却是没有任何恶心,倒是想看看这颗人头是哪个倒霉蛋的,但看来看去却是不认识,只觉这人应该蛮年轻。
“大哥,东西给你取来了。”
裘国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颗人头取来递到瞎子李面前桌上的,人头一放下,他就飞快的躲到了人群中,再也不敢凑到瞎子李那边一步。他真害怕这个凶性大发的结拜大哥会让他也一起品尝那人头。
“放得久了不新鲜了,不过你放心,这人头用大盐呛过,看着不新鲜,可他娘的绝对能吃,就跟那腊肉一样,你当猪头肉吃也一样!”
瞎子李龇牙朝不动声色的王辅.臣嘿嘿一笑,突然双手放在那人头两耳上,猛一用力竟是生生将耳朵拽了下来。耳朵上还带着好大一块肉,不见血,黑乎乎的,泛着大盐粒子,看得围观众人都是作呕。
瞎子李将一只耳朵放在自己面前,一只耳朵扔在王辅.臣那边,然后狞笑一声:“马鹞子,你若真是狠人,可敢跟俺把这肉给吃了!你若不敢吃,俺也不为难你,你就给俺磕十个头,叫俺声瞎爷就行!”
“我若吃呢!”
王辅.臣冷冷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要他马鹞子认怂比杀他一刀都难。
瞎子李嘿嘿道:“你若敢吃,俺便真信你是条汉子,没哄俺,俺便不找你麻烦!”
王辅.臣双目微眯,嘴角微翘,道:“不就个死人脑袋,你道我王辅.臣不敢吃!”
话音刚落,王辅.臣竟真的将那耳朵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瞎子李见状,也不含糊,有样学样。二人狼吞虎咽,真真就将两只带有大块人肉的耳朵给活吞进肚了!
“好你个马鹞子,真他娘的有种,俺瞎子服了你!”
瞎子说完,端起酒坛起身朝王辅.臣敬酒。二人又是几大口下去。
“没说的,往后战场上见到你马鹞子,俺瞎子也不与你打!”
听了瞎子这话,王辅.臣暗哼一声,却是没有作声。
“都他娘的看什么,还不滚回去干活!”
瞎子李骂骂咧咧赶围观的这帮家伙滚蛋,尔后朝王辅.臣一抱拳,什么也不说扛着铁锤就往外走,走到饭堂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王辅.臣道:“他娘个逼的,瞧我这记性!...马鹞子,俺忘了对你说了,你和俺吃的那人头是你们满州亲王济度的。”
..........
作者注:本节由马鹞子事迹改编。(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 请给我一点创作宽容
情节突然跳跃至马鹞子,只因为不可能就着雷州战事再细致描写,高进库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降,如果非要不投降,就得描写屠城,如果我写太平军屠杀一个纯粹汉人居住的城池,你们又如何作感?
很多读者在书评骂我拖情节,不入广西勤王,问题是广东没有解决,秀才怎么勤王?攘外必先安先这句话不能因为蒋某人就成了贬义语吧?
可我要在广东再细致描写,你们又说我拖情节,注水...我只能选择性的片断性描写,以便加快情节,问题是我还没写到钦州总督衙门的反应,书评就骂成一团,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一昧迎和某些读者,必然会遭到另一帮读者叫骂,所以我还是决定按我的思路写。
我刚刚从县城回来,端午节亲戚放假请吃饭,一个人干了七两酒,我现在睡一下,晚上开工。我的更新速度应该是不慢的,至少我保证了每天更新,广东这边再用三两章节描述完毕。
马鹞子这段,前文有过交待,洪承畴派他来广州,我总不能在这段时间不写这件事吧?我现在真是头疼的一逼了草,读者能不能有点耐心!!!!
你们一昧催促,如果我迎合你们,却又无法保证情节,只能大量注水,这个你们愿意么?历史不是天马行空,光有情节想象就可以的!历史必须尊重时代特色,尊重事实,即便本书就是一本意淫文,可总要尊循最起码的合理推.演吧!
你们能不能不要因为某个情节突然闪现,就骂我突然跳跃或者什么吧,说我没有过渡,可你总要等下节吧!!!
这是同一个时间段发生的故事,我需要不需要描述?
难道你们真要我花上几章描述太平军如何歼灭那些友军,如何对大明百姓屠城,你们才满意么!
这本书我可以说,已经将金手指开到最小化,完全按照历史本来面目加以推理,换任何一个人,在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你们告诉我,如何在永历十二年(顺治十五年)在广东力挽狂澜?!
我不求你们如何,我只求你们能不能有一点耐心!
这本书对于我个人而言,完全是没有收入的,均订不到六百,每章换算人民币不过15元,这就是说我写500章vip章节不过才7000多块人民币,而500章最少需要一百二十万字,需要最少四个月时间完成!
读者的打赏我是有分成,但这能有多少?
我坚持创作,不因可怜的收入而放弃完成这本汉儿,只因为我是一个汉人,只因为我想对大家说,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可能,一个汉人如何在那个动荡年代对异族说不!
请读者给我一点宽容,给我一点创作自由,不要再左右我的创作思路,不要再以不订阅威胁我!
无论哪个网站,请问,你们能看到如骨头一样始终坚持汉本位,始终坚持揭露满清异族如何屠杀汉人的作品吗?
没有,我敢说,绝对没有!
我是傲骨铁心,我是汉人!
不要告诉我那些所谓的明穿经典有哪些能够真正站在汉人角度,没有,那些都是商业创作!痛快淋漓的胜利让人觉得满足,可他们有几本真正描绘了满州入关对于汉人的伤害?我只能用伤害这个词来表达我心中的想法,因为我无法用其它言语来描述,那样也许为会被和谐,哪怕我被和谐了两本作品,我依旧需要委婉表达。
我是一个被很多有心人士抹黑的作者,只因我的作品坚持了汉本位,只因我是一个煌汉写手。曾几何时,他们疯狂攻击我,威胁我退出网文圈,可我坚持了下来。
甚至于今天,你们用百度搜索“傲骨铁心”,搜索结果排名第一的是某作者论坛对我人品的攻击,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人品差的作者写出来的书有什么值得看的?
可这个作者写出来的作品究竟描绘的是什么故事呢?
为什么那些人会攻击我,在我坚持创作不理会他们后,又去举报投诉我,让我的作品被和谐呢?
因为他们不想有更多的读者看我的作品!
原因是什么?!
你们应该知道。
我是傲骨铁心,我是屠虏专业户!
是的,现实中的我只是一个汉人的吊丝,可这个吊丝坚持屠虏到底,因为这个吊丝相信中国是汉人的中国!中国的文明是汉人的文明!
没有其他理由,不谈赚钱,因为我压根赚了不钱,我的坚持只因为总要有汉人站出来描写汉人的故事。
我是傲骨铁心,我是一个连续被封了几部作品的网络历史作者。
我是一个倒霉蛋,但我始终在坚持,《恶奴》也好,《大明狼骑》也好,《汉儿不为奴》也好,我都在坚持一个理念——汉人的悲惨过去,总要由汉人自己来讲述。别人不敢写的东西,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写。
我不求大家真的能慷慨订阅,我只求大家给我一点创作自由,给我一点创作宽容。(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马鹞子的委屈
议事厅内,军部官赵四海将刚刚收到的雷州军报递给了周士相。和赵四海同来的兵官董常清有些紧张的问道:“大帅,第二镇可曾拿下雷州府城?”
看完军报后,周士相点头道:“高进库降了,雷州现已被第二镇全部控制,第二镇的丙旅已推进至高州和钦州交界的永安所。”
董常清听后长舒一口气,高兴道:“高进库一降,总督大人便失去最大的依仗了,想来也应该识时务了。”
周士相却是冷笑一声,道:“我倒希望连城壁不识时务。”
董常清有些愕然,不解道:“大帅何出此言?”
“朝廷可还没让本伯节制两广军政。”
周士相摇了摇头,也不知郭之奇为自己请封王事办的如何,要是永历真是舍不得拿亲王相酬,也不肯给自己节制两广军务的名头,自己倒能坦然继续勤王,毕竟他周士相不是为了朱家天子卖命,可麾下这帮将领们怕是不会这么想。
前一阵蒋和在周士相面前还嘟囔大帅封了王,他和葛义这帮大樵山的兄弟也能弄个侯爷、伯爷,甚至是国公做做,说什么大伙提着脑袋跟着大帅干,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么,若是那个朱家皇帝不能让他们如愿,他们又何苦替这没担当的皇帝卖命。
命是自个的,江山是他朱家的,你姓朱的不要,咱们凭什么替你守着。要咱们替你守也行,高官厚禄你得拿出来!
蒋和就是这个想法,太平军数万人中,和周士相这个统帅有一样想法的寥寥无几,甚至是屈指可数,而和蒋和持一样想法的却是占了绝大多数。
周士相无法指责蒋和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对,他们卖命付出就应该得到回报,毕竟,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人,历史也是由他们创造,而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国大义于他们而言,顶不过一日三餐吃什么。
周士相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一直记着当年他在大樵山对众兄弟许下的诺言,他不会食言,他要这帮跟随自己卖命的兄弟有好下场,他不想让他们带着对朝廷和皇帝的失望走上和数十万清军拼命的战场,所以他有了决定,一个深藏在他心中的决定。
唐三水那边送来的消息表明周士相对济度战败之后清廷采取的措施判断失误,他以为顺治为了保全东南会从西南清军抽调一支回防,然而在贵州杨老堡举行的会议上,信郡王多尼和洪承畴等人制定了快速入滇作战事项。此刻,只怕清军兵锋已入云南。
顺治是在和自己抢时间,他无视广东战局恶化,无视东南有警而催促西南清军快速入滇,为的就是在最短时间消灭拥明势力的正统所在,然后挟灭国之势一一扫清分散在各地的抗清力量。
周士相不得不承认顺治的应对非常正确,他怀疑以顺治的急燥性子不可能有如此应对,很可能是洪承畴从中起了作用。而洪承畴无视自己儿子在太平军手中,力主消灭西南永历朝廷的真实用意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主子献功,为自己身后正名这么简单吧。
清廷上下齐心要平定西南,反观自己这边却还要忙于解决一大帮不肯出力勤王的军头,要顶着跋扈的名声去威逼永历朝廷任命的总督和巡抚,还得想着自己部下们是否甘心,周士相不由叹了口气,他不想和董常清、赵四海去说连城壁的事,这位总督大人颇是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思,都到这会还不肯放下总督大人的架子派人与自己谈,难道真要将他撵出钦州他才看得清局面吗!
“高州那边有何进展,张孝起现在何处?”周士相问赵四海。
赵四海道:“第一镇占领高州府城后,张孝起吓的跑到了石城,葛义派人传话于他,要他来广州,这家伙却是不敢来。”
“不敢来?”
周士相莞尔,知道张孝起是被太平军的凌厉行动吓怕了,怕来了广州后自己会找他算账,殊不知周士相压根没有除掉他们这些永历命官的念头。至少眼下他不会,因为这些人虽然无能,虽然不断的拖后腿,虽然局面稍好他们就要弄出妖娥子,可起码,他们还是忠臣。在永历没有弃国前,这帮人是忠臣。
杀害忠良可是要被史书骂的,史书不敢记,不明真实情况的百姓们也会骂的。
周士相不想被人骂,所以他并没有除去这些督抚重臣的心思,他对赵四海道:“告诉葛义,他的第一镇任务就是给我钉死在高州,从今天起,高州境内只能飘扬我太平军旗帜,任何敢执兵啸聚的兵马,不问他是谁家,都给我打,狠狠打,打到他们服为止!”
赵四海点了点头,董常清忽道:“大帅,既然葛将军已经夺下高州城,张大人又退到石城去,是不是可以让葛将军缓一缓,不要逼得太狠,万一张大人想不开,大帅不免要担上一个威逼忠良的污名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周士相无语的看了眼董常清,却不怪他,在这些这个时代地道读书人眼里,连城壁、张孝起他们这些在国破之后仍在坚持的官员确是忠良。哪怕清朝那边在天下一统之后也会在修史的时候记上他们的事迹,这无关立场,只关乎人心。
“巡抚大人真想寻死就不会跑到石城了。”周士相淡淡的道。
董常清听后沉默,赵四海却轻笑一声,道:“大帅真是将那些忠良逼死,朝廷也不会说大帅不好的。”这话让董常清更加沉默。
赵四海正想汇报调潮州赵自强第五镇和惠州苏纳第六镇到肇庆准备西征事,先前命去安排洪承畴使者的两个兵部吏员却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
周士相用一种惊为天人般的目光打量着面不改色的瞎子李和面无人色的王辅.臣。
闻讯赶来的威远侯郭登第偷偷给了瞎子李一个“你办事不错”的眼色,然后语重心长的问故人王辅.臣道:“辅臣以后有何打算?”
“你们休想我会归顺!”王辅.臣知道郭登第想劝降他,但却斩钉截铁的拒绝。
边上的瞎子李却龇牙道:“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满州人能饶得了你?”
“我不知那是简亲王!”
王辅.臣急眼了,知道那人头是济度的,他当时想死的心都有。
“可你吃了他的肉。”
瞎子李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了事实,一个王辅.臣必须正视的事实。
“我王辅.臣得圣上看重委以御前侍卫,又得洪经略看重...”
王辅.臣悲呛的话语被瞎子李毫不客气打断,“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
“我大清兵数十万攻伐西南,明朝江山保不住了,你们广东也长不了....”
“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
瞎子李又一次打断了王辅.臣的话,王辅.臣大怒:“你!”
“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瞎子李还是那句话。
“我!”
“你吃了....”
“够了!”
王辅.臣崩溃了,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颓丧绝望恐惧,许久,他抬头对周士相说了一句:“给我兵,我帮你去打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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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西征兵力
王辅.臣的突然归顺让周士相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威远侯郭登第是对他说过王辅.臣乃是一员勇将,可前世自己似乎在哪看过王辅.臣在三藩之乱时首鼠两端,最后被康麻子活活逼死,所以对于王辅.臣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更加没有招揽之意,明末毕竟不是三国那种得勇将就能得天下的时代,个人的武勇固然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机率大增,也能为自己带来荣耀和权力,但对于大局却是于事无补。
晋王李定国那么擅战,能于千军万马中阵斩尼堪,可最后的结局又如何呢。郭登第多次强调王辅.臣当年在大同跟着姜瓖时是多么多么厉害,黄马白袍,十荡十决,把清廷的英亲王阿济格打的都怕了,满州兵见了他也是纷纷躲避,可最后大同城和姜瓖的下场又如何呢。
从罗定起,周士相就从来没有想过招揽什么英雄人物为己用,太平军是他一手草创,军中将领不是土匪就是降将,要么就是良家子弟,这些人谁也称不得英雄,但正是这帮别人看着是乌合之众的小人物们开创了太平军的今天,开创了广东新的抗清局面!
主观上不愿意招揽什么英雄人物,加上前世对王辅.臣的印象也不太好,周士相自然没有招揽之意,也没有答应郭登第扣人的请求,毕竟王辅.臣是代表洪承畴来赎人的使者,把人强扣下来不妥。不曾想郭登第却瞒着他鼓动瞎子李去找王辅.臣比武,难不成两个敌我立场分明的人单挑一下就能彼此把手言欢,携手共进不成?周士相很是不解,更被瞎子李和王辅.臣二人就着济度脑袋下酒的豪迈之举震到。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句话听着让人精神振奋,可真要去做,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得?
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下得了口的...
周士相发现自己对瞎子李是越来越佩服了,太“能干”了,不过这货和王辅.臣把济度两耳朵给吃了,叫他怎么拿这颗残缺的亲王脑袋去昆明请功,又如何跟永历解释那两只耳朵哪去了,难道直说被我手下一个混蛋给吃掉了不成?
罢了罢了,左右徐应元已经去报捷,有济度的亲王金印和王旗证明,这脑袋送不送也没有多大意义,周士相如此安慰自己。
郭登第说自己也没有想到瞎子李会拿济度人头设套坑王辅.臣,此事全是瞎子李一人所为,乃是他的急智。
听到威远侯夸自己有急智,瞎子李眼睛放光,重重点头,一脸骄傲的看着周士相,似乎自己向来就是很聪明。
“马鹞子这个人确是厉害,我听说他还在辛者库为奴时,吴三桂就想将他要出来收在自己麾下,可却没能如愿。当年我和马宝也曾与此人打过交道,所以对他多少算是了解一二,知他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故而我才请大帅扣下此人。可大帅却不同意,我便私自叫李统领去寻马鹞子比武,此人向来自负武艺出众,身手比他差的他看不起,可要是遇到身手比他好,或是不相伯仲的他却也会非常敬重,引为知交好友。这样就算暂时不能令马鹞子为我所用,日后也总有机会,不曾想李统领却是生了急智,拿济度人头坑了马鹞子一把,让马鹞子不得不投大帅,真乃天助我大明也!”
郭登第越说越是高兴,他是真心想让王辅.臣重归大明的,要不然这等猛将在清军那边,太平军马上就要入广西勤王,很难说阵上不会遇到王辅.臣,要是再让他上演个十荡十决出来,这仗可就没法打了。至于王辅.臣敢吃人肉这事,在他眼里却根本不是事,因为他也吃过。当年,陕北之地真是没有吃的,人饿起来什么都敢吃。
郭登第是侯爷,周士相是伯爷,但言辞举止却是以下属自居,对太平军的将领也是十分敬重,浑然没有半点侯爷威风,这固然是郭登第这个侯爷太过破落,手下只几百兵,没法和太平军相提并论,可太平军在清除粤西大小军头表现出的雄厚实力也是让他自执下礼的重要原因。郭登第是个地道武人,身上烙满这个时代武人的特性,那就是尊奉强者,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低头,什么时候又应该抬头。
“马鹞子既已归顺,大帅不妨给他些兵带。此人擅骑战,马上无敌,最好安排在骑军之中。不过,要想此人真心替大帅卖命,却还有一事需要解决。”郭登第道。
周士相问他:“何事?”
郭登第有所担忧道:“马鹞子早年在辛者库为奴时,满州人赏了他一个汉女,二人生有一子,算起来怕也有八.九岁了。这孩子太小,马鹞子不可能把他带在身边,多半留在京中,所以大帅需要想办法把这孩子弄到广东来,要不然有那孩子留在清廷那边,马鹞子总是有所牵挂。”
周士相听后表示会着手将那孩子弄过来,前世王辅.臣似乎也是因为有一个儿子在北京所以才首鼠两端,最后导致身死下场。虎毒不食子,做父亲的再如何狠心,再如何枭雄,总难免要顾虑下子女安危,吴三桂不也同样如此。从北京弄一个小孩子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钱给的足,唐三水就能帮他办了。
王辅.臣虽被迫要替周士相卖命打清军,可心里还真是牵挂儿子王吉贞,现在周士相主动提出要派人去接他儿子过来,除他后顾之忧,马鹞子再是觉得自己被坑,这会也难免有所感动。
根据郭登第的提议,加上王辅.臣也说自己擅骑战,周士相便委他骑兵千户职,命其至高州第一镇统领所辖骑兵营,准备西入广西。
勤王各镇周士相已做出决定,即现在雷州的铁毅第二镇、在阳江的蒋和第三镇,另调潮州赵自强第五镇、惠州苏纳第六镇并水师一部、骑兵全部,总兵力5万余。
第二和第三镇是老四镇之一,战斗力可以保证。第五镇和第六镇虽是新编镇,但战斗力同样也不弱。原本军帅府提出的西征方案是由第一、第二两镇并第七、第八两新建镇连同骑兵全部西进,不过考虑到第一镇在玄武山大战时减员太大,补入新兵太多,用来压制那些杂牌明军自然没有问题,可要是去硬拼清军却有些危险,所以周士相改了方案,第一镇就留在高州驻防,另调第五和第六镇西进,而第五镇和第六镇西进后留下的防务空白则由邵九公的第四镇和胡启立的第七镇接手。朱统的第八镇仍驻肇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