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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汉儿不为奴txt下载     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二章 黄泉路上做个伴

    番禺境内大小水系数百条,最大的两条却是鹿头河和黄沙河,其实严格来说,这两条河是同一条河,只不过一个在上游,一个则是在下游。上游的黄沙河流经整个香山,经番禺的鸡鸦水道和小榄水道汇合注入东面的狮子洋。

    早年间香山和番禺原本是不接壤的,元朝那会两县之间还隔着十几里海面,洪武年间香山北部地区才开始淤积成陆,那时才真正和大陆相连。正因为此,南宋灭亡后,大批南宋皇族和官员的后裔就流落定居于番禺隔海相望的香山(岛),所以现在香山境内有不少赵家村。

    得到清军即将大举进攻香山的情报后,周士相便立即进行了大规模动员,这个动员不但但是军事力量的动员,还包括香山民众的动员。

    有鉴于清军一贯的德性,周士相不敢将十万香山百姓的安危寄托在他们发善心上,所以他必须动员百姓往安全地带转移,尤其是北线清军必经之路的百姓,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撤离出,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香山西北部的龙眼乡是右路清军的必经之路,那里太平军安置的后营百姓也是最多,周士相让宋襄公亲自到龙眼乡坐镇指挥撤退行动,务必要通过新会水师将这一带的上万百姓全部安全运过江去。

    而良字乡一带则是中路清军和左路清军的必经之地,这个区域内的百姓周士相统一指示往香山县城撤离。其余散落村庄若是不能及时参与撤离,则就近疏散到附近的山中。

    除去往新会撤离的百姓,对于其他人来说。香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安全地带。清军的首要目标就是香山县城,一旦县城被清军攻占,那城中的百姓百分百会遭到清军的血洗。所以将大量百姓往香山县城转移,某种程度上不是让他们得到安全,而是让他们陷入绝地,好比请君入瓮一般。即便是远在后方的前山寨也不安全,因为香山没有足够的纵深可以防御清军。一旦县城失守,前山寨的失守也不可避免,到时等待香山百姓的还是噩运。

    因此很多人反对将百姓往县城迁移。他们提到最多的就是把百姓都迁到县城,那清军一来就谁也跑不了。若是不迁,百姓散居各乡各村,即便会受到清军屠杀祸害。最终也能活下一小部分来。不致于被杀绝,毕竟百姓们对于自家周围的地形要比清军熟悉。清军真来了,他们怎么也能找地方躲。全到香山县城来,那就是想躲也没地方躲了。

    这一点周士相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还是力排众议坚持要进行撤离行动。

    香山北部集中了三四万人口,原先太平军的后营也几乎都是安置在北面,所以周士相必须要将他们转移,哪怕是转移到一处并不安全的地方。这样最起码对太平军上下,他这个大帅能交待得过去。

    试想。老婆孩子的安危没人管,在军中的丈夫(父亲、儿子)能安心替他周大帅卖命?

    不管不问,任凭北部的百姓被清军屠杀,对太平军的军心士气肯定是严重的打击,周士相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此次清军三路来攻是太平军成军以来最大的危机,也决定了太平军能不能真正鱼跃龙门,影响广东大局,进而影响整个抗清大局,成为一支在岭南崛起的新兴力量。

    所以这仗必须要打赢,在战斗开始前,周士相需要部下保持高昂的战斗意志和决心,而不是对家中妻儿的担心。为此,哪怕转移民众牵涉了太平军大量人力和物资,他也要付诸行动,不为别的,只为即将随他和清军做生死一搏的士兵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太平军打不赢这场战事,转移也好,不转移也好,香山的百姓注定结局是悲惨的。

    将人都迁到一处集中起来,或许也是周士相的故意所为,他是将这些百姓当成了人质,以此逼使他的部下能够死战到底。正如新会那样,为了城中的亲人,男人必须殊死一战,没有后退的选择!

    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周士相内心也很矛盾,但他知道,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斗到死。

    他死了,太平军也完了,太平军完了,香山的百姓也会完,大明更是会完!

    一切,都完了。

    想阻止这一切发生,唯有杀尽胡儿,唯有死地求生。

    .........

    各乡公所有组织的撤离在台风影响下时断时续,至19日,香山县城已陆陆续续安置了2万余人。虽然不时还有百姓拖家带口在当地村公所的人员组织下来到县城,但人数却是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已经没法再逃出来,被清军追上杀害倒在路上的伏尸数以千计。

    随着狂风的停歇,夜色下的黄沙河静悄悄,一点波澜都没有。

    岸边的一处丛林中,依稀可见不少人和衣躺在那。林中除了人,还有十几辆手推车,车子上堆满了衣服被褥、锅碗瓢盆。这是一支从番禺往香山逃难的队伍,他们都是赵家村的人,刚跑出来时有200多人,现在却只剩不到一半了。

    队伍的领头人是一个中年汉子,他叫赵大彪,世代打铁为生,传到他这辈,已是第12代了。据老人们说,赵大彪祖上是当年随南宋端宗皇帝一起从福建逃过来的大官,崖山一战后,他祖上和十几万军民一起投海殉国。投海时却因舍不得只有几岁大的孙儿一起死,便叫人将他带走。后来这孙儿便随那些南宋皇室后裔一起流落到香山,也改姓了赵,从此就有了赵大彪这一支。具体赵大彪当年投海殉国的祖上是南宋哪位大臣,现在已经不可考了。

    这支队伍从逃出村子那天起就倍受折磨,他们曾两次被清军发现,结果便是失去了一半人。余下的人在清兵的追杀和风雨的侵袭下已经人人精疲力尽,然而香山县城却还遥远得很。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累得不行,他们选择在这黄沙河畔的林子里歇上一夜,好回复些力气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都已睡下,赵大彪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在林子内外巡视了一番。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这是逃难时从隔壁屠户家顺手拿来防身的,路上他曾用这刀剌死了一个想要抢他媳妇的清兵。

    时已初秋,加上刚刚下过大雨,林子里气温很低,地上也很潮湿。庄户人家舍不得把干净的被子拿出来,怕弄湿被子,所以为了御寒,众人都是相互靠在一起取暖。饶是如此,身上也都被水浸湿,待明日醒来,怕要有不少人要受风寒。

    赵大彪强忍住想要生火替大伙驱寒的念头,巡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可疑动静后,这才打着哈欠摸到推车旁就地躺着歇了。他实在是太困了,两条腿也因为连日逃亡肿了起来,脚板底更是磨破了好大一块皮,走起路来生疼。

    迷迷糊糊中,赵大彪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盖下,睡开眼却发现是媳妇巧儿将一只麻袋盖在了他身上。

    赵大彪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有些感动的看着媳妇,问她:“娘呢?”

    “娘和三嫂她们一起呢。”

    巧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赵大彪用双臂撑着身子朝那里看了眼,他娘果然和三嫂等人睡在一起。听三嫂的呼噜声,似乎老人家们睡得很香。

    赵大彪笑了笑,对巧儿道:“你也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这雨停了,咱们若不走快些,鞑子可就追上咱们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睡。”

    巧儿点头答应下来,赵大彪四下又扫视了眼,才闭眼继续睡去,这一睡却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梦到了巧儿终于有了身孕,他老赵家也终于有了香火。

    林子里静悄悄,只听到不时传来的呼噜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几个身影在地上动了动,然后悄悄的站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眼儿子儿媳所在的地方,赵氏露出慈爱的笑容,尔后在心下叹了口气,蹲下将一只小板凳摸在手中,然后拉着身边的三嫂一块抬腿往林中深处走去。

    与赵氏一同去的还有几个妇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她们走得很慢,动作也很轻,生怕被人发现。直到往林中摸黑走了里许路后,赵氏才在一棵几人抱都抱不住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就这吧,这树结实得很,够咱几个老骨头使了。”赵氏说着将小板凳放到地上。

    三嫂问另外的人:“你们看行不?”

    “行,挺好。”

    几个老妇人说着就纷纷摸出布条往大树上扔去,打好死结往上拉了拉。

    一个老妇人回头看向林子那边,有些犹豫道:“咱们就这么去了?”

    三嫂眼睛一红:“我们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走不动道,咱们不能再连累孩子们。”

    “三嫂说得是,咱们可是商量好了不拖累孩子们,这才几个老姐妹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伴的。行了,也没啥好念想的,万一叫孩子们发现咱们不见了,可就死不得了。我先走了。”

    一个老妇人说着就踩到赵氏带来的那小凳子上将脑袋套进了绳套中,尔后将凳子轻轻踢翻,顿时,她的喉咙被绳套紧紧勒住,无法呼吸,她本能的挣扎了几下,不一会,便再也不动一下。

    余下的几个老妇人们呆呆的看着这个先走一步的老姐妹。沉默之后,赵氏忽然对身边的老妇说道:“她三嫂,上吊死的样子真的吓人噢。”

    三嫂没有说话。

    赵氏叹了口气,颤抖着将脑袋套了上去,踢去了那只她坐了几十年的板凳。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三嫂也抖抖索索的踩上了凳子,一个,两个,直至最后一个....(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满鞑子就在这里!

    岸边林子里发生的一切被黑夜笼罩着,归于沉寂,没有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的黄沙河里却隐约有船浆划过流水的声音,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光星芒下,只见两条乌棚船正快速的向前方驶去,到了下游三四里地时,前方出现一个岔口,当前那条乌棚船停也未停就划向了左边那边支流。

    两条乌棚船上的人轮流换着人划浆,约摸划了半个时辰后,前面那条船突然往岸边靠去,后面的船见了赶紧跟着往岸边划去。

    一个头上裹着红巾的汉子从前面那条船上跳上岸,将船绳系在岸边的一棵老柳树上。然后蹲在地上,跟狗似的将鼻子对着空气嗅来嗅去。

    后面上岸的人见着新鲜,低声笑骂道:“胡广兄弟,你闻啥呢?难不成还有母狗在这撒尿不成?”

    “去去去。”

    前面那个胡广兄弟回过头来朝他们低骂了一句:“一帮嫩小子懂个屁,鞑子有马,刚下过雨,若是周围有马的话,那马尿味浓得很,隔老远就能闻到。”

    后面那几人听了都觉有理,一个个也学着胡广的样子对着空气嗅来嗅去,可是却什么也闻不到。四下里树影摇动,身后黄沙河水微微响动,四周一片安静。

    一人有些丧气的收回鼻子,低声道:“我这鼻子不是狗鼻子,实在是闻不到什么臊味。”

    “你小子才是狗呢。”

    边上的同伴没好气的掐了这人一把,被掐这人刚想作出吃疼的样子。却突然见胡广猛的趴倒在地,手朝后一摆:“别出声,有动静!”

    几人一惊。顿时全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竖耳细听,前方果然有轻微的响动传来,听着好像是“咯吱咯吱”的声音。

    带队的是个小旗,叫周全保,他轻轻捅了捅胡广。低声问他:“胡兄弟,什么声?”

    “像是马吃料的声音。”

    离得远,胡广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声音。但他敢肯定,前方肯定有马,因为他闻到了马尿的骚味。

    “你们在这别动,我爬过去看看。”

    胡广比了一个手势。让大家别动。自己却朝着前头的林子里一处土坡爬过去。他不敢直接跑过去,因为万一前面真的有人,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周小旗知道这胡广虽然只是水营的一个普通军士,但却是有本领得很,因此并不拦他。

    胡广是潮州人,十八岁当兵,先是当的福建郑氏的兵,后来因为跟随上官到潮州抢粮。结果被同是明军的郝尚久部击败,被俘虏后成了郝尚久的兵。再来后郝尚久又被清军打败。他就和一些同伴投降了吴六奇,成了潮州绿营兵。再往后则是倒霉催的在新会被太平军给俘虏了,转而又成了太平军。太平军的水营便是以胡广这些潮州兵加上香山一些渔民为骨干搭建起来的。

    说起来这胡广还真是不祥之人,跟哪家,哪家倒霉,为此在水营的时候,营官们没少拿这事取笑他。胡广也不气,只说以后不会再倒霉了。上官见他虽然有些老兵油子,但水上本事不差,便让他在营中帮着教新兵水性,授得个军士衔。这一次水营配合亲兵营出来探查清军情报,胡广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白天下过雨的缘故,林子里烂得很,胡广往前爬得很吃力,身上都粘满了烂泥树叶。他顺着草丛一直向前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谁也看不清他爬到哪里了。

    周小旗领着几个手下趴在岸边,一颗颗心都在扑通跳,那种紧张感似乎要让胸腔炸出来。

    周小旗的眉头更是紧紧皱着:前面莫非真的有满州鞑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草丛突然一动,就在众人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时,胡广的脑袋从草丛中露了出来。

    胡广爬到周小旗前面,压低声音道:“前面约摸一里处有条路,路边上拴着几匹马,离得远,看不清,不知道是满州鞑子还是汉军的二鞑子,应该是他们的探马。”他没说绿营兵,因为都知道广东的绿营没有马。

    一个士兵低声道:“既然发现了清军,管他是满鞑子还是二鞑子,咱们这就回去禀报吧。”

    周小旗却摇摇头:“我们的任务是探出满州鞑子的具体位置,现在只发现几个探马,还不知道是满鞑子还是汉军二鞑子,这样回去怎么报?”

    “我们出来了几十队,这会怕也是我们最先发现清军,无论如何也得把鞑子的底细探清楚,要不然咱们出来干什么?”

    另外几名士兵也不同意就这么回去禀报。

    胡广忽的说道:“要是就这几个鞑子,那不如咱们摸上去,逮个活口问问,运气要好,能捞着几个真鞑子首级报功!”

    太平军不以汉军首级和绿营首级计功,可满州鞑子的首级却是能计功的,而且一个顶几个,因此胡广的这个提议让众人听了都是心热,对方就几个人,他们有9个人,不比他们少,又是悄悄摸过去他们,有备打无备,胜算能有八.九成。

    “干了!我当兵几个月了,老早就想拿军士的饷了。”

    “干,要真得手,旗头升总旗,我也能干旗头!”

    手下们要干,周小旗当然也没意见,他也想升个总旗干干。当下便带着他们往胡广先前去的那土坡爬去,准备瞅准时机就动手。

    往前爬时,周小旗忽的扭头对边上的胡广道:“先前看胡兄弟一路上不吱声,又听人说过胡兄弟从前的事,只道胡兄弟是个怕死的兵油子,不想却硬得很!”

    胡广微微一笑,没说自己什么,只说了句:“我们潮州人向来都硬,不过要看对谁,对自家人硬不起来。”

    几人刚爬到那处小土坡,还没等他们往路边摸去,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周小旗脸色一变,挥手让大伙趴下别动。

    众人没想出此变故,一个个都是紧紧贴在地面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夜色之中,前面路边拴马喂料的那几个清军已经翻身上马,在他们北面不远处,上百骑正奔过来。而在更远的后面,分明就有大队人马正往这边移动。

    草丛里头,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一双双眼睛紧张地注视着眼前一切,这些鞑子不是探马,而是清军的前锋。

    所有人都将目光向周小旗投过来,无声地询问该怎么办。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退到河边上船,赶紧回去通报大帅,满州鞑子大队就在这里!

    ”走,马上回去!“周小旗果然下令。

    胡广却突然拉住他,低声道:”你带人回去禀报,我在这继续盯着他们,看他们往哪边去。“

    周小旗惊住:”胡兄弟,这太危险了!“

    胡广嘿嘿一笑:”放心,我沿着河边走,鞑子发现不了我,真发现了,我往河里一个猛子扎下去,他们拿我没办法。“

    周小旗迟疑一下,胡广的水性比他们任何人都强,休说北方来的满鞑子了。有胡广在这边盯着也好。

    ”那胡兄弟多小心,我这就带人回去。“

    ”快走吧,迟了鞑子就上来了。“

    待周小旗领人走后,胡广借着夜色潜伏在林中,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正前方。(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要打就打最强的

    深夜,周士相一点睡意也没有,索性披上衣服走到河畔,仰望星空。天上的星辰,一如他前世景象。眼前一切都是无比安静,远处的低矮山陵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微风吹过河面,吹过密林,吹过他的脸庞。

    周士相没要亲卫跟随,只瞎子李拎着大铁锤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十步的距离。瞎子李坏了只眼睛,本应在夜间视线有所受限,可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巡营的队伍不时从河畔走过,发现他们的大帅就在河边时,队伍里的每个士兵都会向他周士相投来崇敬的目光,正是这个年轻人才让太平军从无到有,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崇敬的目光背后,周士相捕捉到了紧张和害怕,但,他又何尝不紧张,何尝不害怕!正因为紧张,正因为害怕,他才无法入眠。

    这是场大战,决定十万香山百姓和万余太平军将士生与死的大战!

    任何人在这场大战面前,都会紧张,都会害怕。

    这个世间没有超人,也没有战神,有的只是普通人。

    周士相蹲下身子,用手捧了一把河水,怔怔的看着河水从他的指缝间一点一点流淌。

    河对岸,传来一声马嘶,那里是骑兵营的营地,200多匹战马聚集在那。

    河的两岸,一艘接一艘的停了数百艘船只,有能容纳百人的大船,也有只能坐上三五人的小船。

    同岸上的军营一样。船上也是一片安静,只有水浪拂过船底的哗哗声。

    哈哈木,你该来了!

    周士相的双手猛的松开。河水顿时全部抛洒下去。他直起身,看着北面,肃穆万分,眼神之中是坚定,同时也是渴望——那是对胜利的渴望。

    “谁!”

    瞎子李猛的向后喝了一声。

    “是我。”

    来人径直走向周士相。

    “秦将军!”

    瞎子李放下铁锤,走到一棵歪脖子树边靠了上去。

    “大帅还在等消息?”秦智生轻声问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怎么。你也没有睡意?”

    周士相拉过秦智生,二人一同坐到了地上。

    秦智生苦笑一声:“大敌当前,谁在这个时候还能放胆大睡?”

    “我们睡不着。有人能睡着。喔,葛老六算是一个,嗯,蒋秃子也算一个。这两个家伙哪怕是棺材抬到他面前。恐怕都能先闭眼睡一会。”

    周士相笑了起来,又指了指斜靠在歪脖子树上的瞎子李,“那家伙也算一个,若不是我出来,这会还在那蒙头大睡呢,那架势,天塌下来也得容他把觉睡了。”

    秦智生笑着摇摇头。

    瞎子李听了翻了翻独眼:大帅这话也太夸张了,天真要塌了。他能睡着?

    笑过之后,秦智生脸上却是挂满忧色。他道:“大帅决定先打哈哈木,要一口吃掉满八旗,这仗可是个恶仗,死仗,军中上下,连同末将都担心着呢。”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照理说,咱们应该先打耿继茂,柿子要捡软得捏嘛,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就算吃掉耿继茂,对局面也并无帮助,中路的哈哈木和右路的尚之信仍然会继续向香山前进,他们不会因为耿继茂这路败亡就撤退的。同样的道理,我们先打尚之信也是一样,哈哈木和耿继茂也会继续。

    香山地盘太小,留给我们活动的余地也太小,柿子是要捡软得捏,可这次却是只能捡硬的捏,要不然我们没有回旋余地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错了就再也没有,打完耿继茂,我们是不可能抢在另两路清军前头截住他们,也不可能再有余力和他们一战。一旦被他们逼入香山城,恐怕又是一个新会死局了。这一次,不可能再有奇迹了。”

    周士相不相信太平军能在香山也上演新会的奇迹,因为香山城根本无坚可依,便是能顶住清军的攻城,城内的几万百姓也会让太平军要么饿死,要么杀人为食,无论何种,最后都是个死。新会的陈奇策可没法把水师开到香山城边上,朱统他们的人马也不可能在陆地上胜得过清军的。

    一旦被围,太平军就是个死。

    不过香山境内河道密集,大大小小的河流数千条,这种地形注定满八旗的骑兵机动起来不如拥有水营的太平军。

    周士相可以通过水营将太平军运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而哈哈木却不能。他只能一步步往前,无法利用骑兵迂回穿插太平军,换一句话说便是,哈哈木的满八旗在香山只能被动打呆仗,他没有和太平军交战的主动权,因为他的对手拥有比他更强的机动力。

    若是周士相肯狠心利用水营穿插到清军背后,往惠州、甚至潮汕地区发展,清军的三路进军便只能宣告失败。然而这以牺牲十万香山百姓换来的生路,周士相是死也不会去做的。他也不会放弃自己为太平军选择的第一块根据地,不会放弃自己投入的一切。

    周士相选择决战,决战三路清军最强的一路。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不吃掉哈哈木的满八旗,香山的危局便解不开。只要哈哈木一败,耿继茂和尚之信是没有胆量继续进攻下去的。

    “大帅的决定是对的,若真拿耿家小子开刀,便是赢了也解不了这个局。唯有败了哈哈木,咱们才能全盘皆活。”秦智生看着头顶天空,缓缓说道。

    周士相轻声道:“若是能吃了满八旗,耿继茂部下汉军实力不强,肯定会吓得自己退。尚之信在咱们手上吃过大亏,我估计他也没胆量继续南进。哪怕他只犹豫上那么一两天,我们也能从容应对了,毕竟我们回军的速度比他们要快。若是尚之信执意找咱们报仇,那咱们就和他再干一次便是了。三路清军变一路,这仗再怎么打也比现在要好吧。”

    “只不知和哈哈木一战后,咱们还剩多少人。”

    秦智生看着两岸的军营,心中说不出的惆怅,不知恶战过后,还能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回去见到自己的亲人。

    “不管死多少人,我们都要打下去,我们不能败。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从来不是婆婆妈妈之人,对于死去的兄弟我也从来没有过愧疚,因为我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死。但只要我们的死能够挽救大明,那便是值得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杀尽鞑子方罢手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果能够挽救汉家文明,哪怕死再多的人,周士相也不会有半分愧疚之情。

    十四年了,死在清军刀下的汉家冤魂何止千万,今日再多上这十万条性命又如何!

    一切只要值得!

    我以我血荐轩辕!

    汉家的男人,太平时节当死于床塌之上;国难之时,便当死于沙场之上!

    一战定乾坤!

    你死我活!

    “操!干,干.他娘卖.逼的!”

    周士相胸中翻江倒海,望着北面突然狠狠的摞了句粗话,吓得秦智生愣在那里,瞎子李则是精神一振:这大帅,对俺胃口,什么满鞑子,怕他个吊,干.他娘.的就是!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周士相哈哈笑起来。

    秦智生一脸古怪的看着他道:“大帅这样子可不像个读书人。”

    “读书人也是人,皇帝也要拉屎吃饭。”

    周士相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一扫胸中郁结,他道:“你别说,骂上几句粗口,我这心下倒塌实许多。看来,我先前真是想多了,胜负其实并不重要,生死也不重要,重要是的我有没有去做,当真是死了,也不过是少活些日子,但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时,我这脸肯定不会红。左右我们也是搏这一回了,担那么多心思又有何用,不如痛痛快快干一仗!人死吊朝天!”

    “大帅能这样想,我这心也踏实了。”

    秦智生点头认同周士相所说。他也是去了忧虑,忽盯着周士相,很是诚恳说道:“大帅。这一仗我带人冲,万一...万一败了,你带剩下的兄弟去陈将军那,他日再替我报仇便是。”

    周士相却摇头道:“不,我不会替你报仇。”

    “大帅?”秦智生一怔。

    “因为我会冲在最前头,我们没有退路。这一仗就是一个字,拼。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周士相身为太平军的军帅,身为这一万多弟兄的头领,我绝不会看着他们去死。要死,我们一起死!”

    周士相的拳头狠狠挥向北方,他已下了誓死决心。

    “好!”

    秦智生哈哈一笑,受周士相感染就是豪气万丈。扬声道:“大帅要和弟兄们一起死。末将陪着,总要叫鞑子知道咱们太平军有多少不怕死的汉子!”

    “大帅,秦将军,俺有话要说!”

    瞎子李忽然从歪脖子树那边走了过来,他道:“俺也说不明白,总觉得大帅眼光看得比俺长远,你仿佛看到了将来的什么事情,和大帅呆的时间越久。这感觉越是强烈…大帅,秦将军。俺想问你们,如果俺们这次败了,大明就真的会亡么?那个晋王李定国连鞑子都怕,可谓是盖世英雄,这种人物也挡不住鞑子、保不得大明中兴么?”

    瞎子李的话让秦智生沉默,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看向周士相。

    周士相凝视瞎子,许久,他开口道:“挡不住,这天下,只有我们能挡住鞑子,这大明也只能我们来中兴!”

    “是么!”

    瞎子李很高兴,兴奋的嚷道:“俺信大帅的,俺也觉得大帅比那个李定国要强...大帅领着俺去打鞑子,保大明,他日俺是不是也可以做个大明的功臣,就和太祖皇帝身前的徐达、常遇春一样?”

    瞎子李也不知道太祖皇帝身前的功臣都有哪些,只知道说书人老把徐达、常遇春拿出来讲,因此便自然而然将这两位开国功臣当成了自己努力奋斗的榜样。

    秦智生却是被这话给呛着了,拿眼瞪了瞎子李一眼,却不知说他什么是好。

    周士相也哑然无语,没法接瞎子李这话,徐达、常遇春那是随太祖皇帝开国的功臣,你瞎子李要成了徐达、常遇春,那他周士相岂不就是太祖皇帝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更不能乱传,这可是要出大事的!

    “咳咳...”

    周士相佯做咳嗽,不去理会瞎子李,转而对秦智生道:“现在便看在哪里和哈哈木决一死战了...”话还没说完,却听黄沙河上传来船浆划水的声音。

    周士相身形一下僵住,转首朝河上看去,不止是他,瞎子李和秦智生也看了过去,路过的一队巡逻士兵也都向河上看去。

    岸边的船上有人影闪动,将那小船拉到岸边。小船靠岸后,几个人影快速从船上跳下,和岸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便疾步直奔周士相这边而来。

    “报大帅,下游20里处发现鞑子大队!”

    小旗周全保浑身都已湿透,却不是被河水淋湿,而是叫汗水浸湿的,为了尽快赶回来报信,他和手下这一路一刻也不曾歇,拼命划浆往回赶。

    秦智生上前一把握住周全保双肩,急声问道:“是满州兵还是汉军旗?”

    “是满鞑子!”周全保重一点头。

    “大帅!”

    秦智生看向周士相,心头狂跳:终于发现哈哈木了!

    “瞎子,去取地图来!”

    “命各营游击以上将领都来军议!”

    周士相连发两道命令下去,又仔细盘问了周全保。不一会,瞎子李便从帐中取了地图过来,各营参将以上将领也都急忙赶到。

    葛义是一边跑一边穿的衣服,到地方后扣子还没钮好,见人都到齐了,周士相正在火把照射下和秦智生盯着地图看,便嚷道:“大帅,是不是发现哈哈木那个王八蛋了!”

    周士相头也不抬道:“派出去的弟兄发现了满八旗的踪迹,就在我们下游20里处,现正向上游行军。”

    葛义一听,忍不住嘿嘿一笑:“吆喝。鞑子也学精了,想摸黑过来给我们一下子!”

    边上邵九公道:“葛老六,哈哈木可鬼精着呢。他从顺德出来后便步步为营,往外派的探马一次能撒十几队出来,弄得咱们的人都不敢靠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现在雨一停,他就连夜行军,摆明是想趁我们不备一举突到香山城下。咱们要是没能发现他,恐怕天亮之后就有大麻烦了。”

    葛义不屑道:“王八蛋再精。他奶奶的,这一回不还是被我们逮到了!”

    “逮到归逮到,可这仗还没打呢。哈哈木这块骨头可不好啃。”邵九公没葛义这么乐观,对于迎战哈哈木所率领的中路清军,他心下一直打鼓。他可是一直力主先打左路耿继茂的。

    葛义见邵九公跟个死了老子似的愁眉苦脸,不由看不起他。讥道:“仗打起来。你邵九公领人在后头看着,看我的步军左营昨痛揍哈哈木的,完事后你带人把战场打扫一下就行,费不了你什么事。”

    “怎么也轮不到你葛老六,我步军右营3000将士刚刚换装,正是士气旺盛之时,这首功我要了!”葛义的话让铁毅不乐意了。

    “嘿!”

    葛义急眼了,铁毅这个家伙也敢跟自己抢头功!没等他开口。邵九公就冲了他一下:“葛老六,你当我们亲兵营是吃素的!我亲兵营的兵都是大帅亲自挑的。哪个不是响当当的汉子,哪个怕过鞑子!....这次既然大帅决定要拿哈哈木开刀,我老邵也没啥好说的,我领亲兵营打头阵,葛老六你带人打下手!”

    铁毅跳出来,邵九公也跳出来,葛义真急眼了,可让他更急眼的是邵成国这个家伙也一脸气愤的冒出来嚷道:“我们骑兵营也不是后娘养的,我这回得替死去的兄弟报仇,这头阵我打了,谁也别跟我抢!”

    “你们!...”

    “.....”

    周士相和秦智生只聚精会神的盯着地图看,不理会葛义、蒋和、邵九公他们的争吵。他明白,葛义他们当着他的面急着要打头阵,并非真是要抢什么功,而是让他这大帅知道他的部下们没一个怕死的。

    “神湾!就是这里了!”

    周士相的手指按在了地图上,转头和秦智生目光一碰,两人都是对视一笑。

    见状,邵九公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争吵,好像彼此都有默契般一齐看向周士相。

    “决战地就在三乡的神湾!”

    周士相直起身子,环顾众将,下了命令。

    “步军右营和步军左营一齐打头阵,你们在河东列阵,边打边退,控制战场,把鞑子引到神湾去!”

    “待鞑子骑兵被引到神湾后,亲兵营和骑营负责阻击后面的绿营兵,务必不能让他们也进入神湾。”

    “水营把人运到后,立即迂回清军后侧,拆掉沿途桥梁,从后面夹击绿营。”周士相不忘交待水营营官唐正兵,“要是你的人打不过绿营,便退到船上,不让他们渡河就行。”

    “那我们辎重营怎么办?大帅,我的人也是能杀敌的!”见周士相没有点到辎重营,赵四海急了。

    周士相看了他眼,点头道:“这一仗所有人都参加,辎重营和步军左、右二营一起行动,凡是能拿刀的都参加战斗。”

    “好!”

    赵四海有些激动,他的辎重营终于能和鞑子见仗了,虽说不能和步军左、右二营比,但他的人也不是纸糊的!

    “咱们有过两次在鹿头河设伏的经历,哈哈木肯到神湾,他就不怕我们再给他来一下?”铁毅有些担心,以为周士相这次还是要在神湾设伏,万一哈哈木不上当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一定会去的!”秦智生回答了铁毅的疑惑,“因为神湾是一处长十几里、宽六七里的滩涂地,此地地形最利骑兵作战,所以咱们一旦退到神湾,哈哈木不可能不进去追我们的,除非他不想一举击败咱们。”

    秦智生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铁毅更加困惑了,他问道:“既然神湾适宜骑兵作战,咱们干嘛要把哈哈木引过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邵九公、葛义他们也是大为不解,这个安排岂不是扬了鞑子的长处,让他们占了地利,得了便宜?

    秦智生笑了笑,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当地百姓要叫这片滩涂为神湾吗?”

    众人自是不知,均是摇头。

    秦智生道:“因为这个地方人进去之后就不容易出来了。”

    “为何?”

    众人都是稀奇,世上还有这地方?

    “此地原先是海滩,百年前海水才退去露出滩涂,不下雨还好,一下雨这滩涂就极易将人陷进去,如沼泽一样,全是泥淖地,人走在上面都要提着膝盖万分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被淤泥吞没,所以当地人畏惧此处,将之称为鬼湾,后来又觉是对此地不敬,改称神湾。人在这地方都难以活动,这马要是陷了进去,哼哼,想再拔出马腿可就难了。”

    邵九公眼前一亮:“真要是这样的话,鞑子兵岂不是跟咱们一样都成了步兵,如此一来,咱们就好对付他们了!”

    “只要鞑子的战马都陷进去,那马上的鞑子就任咱们砍了!”葛义也是两眼冒光。

    “不过咱们同样也会陷进去啊?”

    “你傻啊,咱们先到那里探几处能走的地不就行了,等退的时候直接往那些地方跑,鞑子又不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等他们陷进去了,咱们再回头收拾他们!”

    “对,就这么办!”

    “我们知道神湾进不得,哈哈木不知道!看到一处能够发挥他满八旗骑兵作战的地形,我军又尽数退了进去,他哈哈木昏了头才不追进去!”

    周士相重重一击掌,只觉得血在腔子里头翻腾,“八千多人对付一千多没马的鞑子兵,胜算有多大,不需我再告诉你们吧!”

    葛义轰的一声道:“大帅放心,要是这样还赢不了,末将自己抹了脖子!”

    “对,我们自个抹脖子!”

    有神湾这块宝地相助,诸将对打败哈哈木信心更足。

    “我不要你们抹脖子,我只要你们杀鞑子!而且我会和你们一起杀鞑子!”周士相负手走到河边,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此战,杀尽鞑子方罢手!”

    “杀尽鞑子方罢手,杀尽鞑子方罢手!”

    诸将轰然响应。

    “现在,各营立即组织登船,拂晓之前必须赶到神湾,黄昏之前,我要看到哈哈木的脑袋!”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敌袭

    拂晓,三乡,一队队清军的出现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

    充作前锋的探马或十几人一队,或几人一队,不时从路上飞奔向前,马蹄所过带起一块块巴掌大的烂泥,向着路边草丛飞射而去。

    相较探马的不惜马力,大队而来的清军却都是下马牵着马前行,人人走得大汗淋漓,脚下也是深一下浅一下,膝盖往下全是泥巴,往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烂泥。脚下的靴子重得不得了,每抬一下都十分吃力。

    连夜赶路令得清军上下叫苦不迭,夜里视线本就不清,这道路更因为下过雨的原因变得极其难走,稍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地。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清军将辎重和民夫都丢在了后面,力求轻装疾行,只在马上带了两日口粮。但即便如此,走了大半夜,清军也不过才赶了十来里路。

    靖南将军哈哈木的眉头深锁着,他很不满这个行军速度,什么时候八旗儿郎变得这么不能吃苦了,想当年他跟随太祖、太宗皇帝征战时,那是冰天雪地一夜疾行百里也绝不叫半分苦的,甚至还能立即和明军交战,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尔今这些子弟却不过才走了十来里地就叫苦喊怨,当真是不成气得很,他们身上哪有半分满州勇士的样子,比之他们的父辈差得不能再差,八旗的脸面当真是叫他们丢光了!

    哈哈木心下着恼,传令下去加快行军。

    “加快前行。加快前行!”

    佐领以下的军官们顾不得疲倦,前前后后的奔走着,约束着部下。催促着他们,但效果却是不佳,只不过将速度稍稍提快了那么一点。

    见状,哈哈木握着马鞭的手有些发抖,愤怒的在抖,良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入关十多年,满州将士在汉人的地盘上的确变得松懈了,就是他的体力也不如从前了。

    这些年和明朝军队的大小战事。多半靠得都是汉军和绿营,新生的满州子弟上战场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用来威慑汉军。当年亲王尼堪在湖南战败后,朝廷更是再也不敢轻易动用八旗子弟和南明主力交战。只让汉军和绿营承担和南明军队作战的重任。这个策略的确能够保存满州子弟的元气。毕竟满州子弟太少,和汉人庞大的人口比起来,满州的人口少得吓人。但是朝廷越是舍不得满州子弟上战场,满州子弟就越是得不到磨炼,等到能打的都老了、死了,下面那些吃不得苦的子弟还能上战场,还能震得住那些从尸山血雨中杀出来的汉军?

    根本要是弱了,枝干可就反客为主了!

    哈哈木对朝廷的决策感到担忧。担心将来那些强悍的汉军会窥破满州子弟的虚实,造起大清的反来。那时,朝廷不知拿什么来镇压他们。

    想得有些远了,哈哈木再次叹了口气,远远瞥见噶来道噶正在鞭斥几个走得慢的子弟,他苦笑一声,鞭子可抽不出好汉来。

    好在虽然行军速度快不了,但不管从哪个角度判断,太平军都没有这个时候出击的道理,毕竟清军有三路,无论贼秀才选择出击哪一路,他的老巢都会被另两路清军端掉。失去了老巢,太平军也就无处存生了。

    视线投向几十里远外的香山县城方向,哈哈木估计贼秀才还在香山城拼命督促手下的流寇们修补城墙,准备固守,想重演新会的奇迹。

    可惜,香山不是新会,贼秀才这一次插翅难飞了。三路清军合围之下,太平军没有翻盘的任何可能。

    正因为基于贼秀才不敢率兵出击,加上沿途没有发现任何太平军的踪迹,哈哈木才断定太平军的主力在香山固守,所以他才敢夜间行军,不惜一切赶向香山,甚至将精锐的亲兵只作为尖兵探马使用,而不是留在身边作一支最精锐的机动兵力使用。

    哈哈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太平军围困在香山城下,让他们无法流窜,等到左路和右路赶到,便是太平军和贼秀才覆没之时。

    前面的探马撒出了几里去,一程程的接应,引导着清军大队人马前行,每到一处路口,他们就会停下来搜索警戒,将前面的道路交给后面的探马,如此交相掩替,只到大队人马可以安全通过。

    鉴于太平军曾经两次利用地形设伏,这一次哈哈木做了万全防备,根本不担心会重演塔音布的悲剧。

    大队大队的满州骑兵从道路上经过。小路崎岖,泥泞不堪,人马不可避免的挤在一团,不时有混乱发生,严重影响行军的速度,急得各佐领直跳脚。

    在等着前头队伍通行的时候,后面不少已经走得精疲力竭的满州兵干脆将马拉到路边,或靠在树上,或坐在草地上,取出皮囊里的水大口喝着。要是正好附近有积水的水塘,他们便将战马的四蹄洗刷一下,减轻爱骑的负担。尔后才会去洗他们的靴子,这一点倒是让哈哈木有些欣慰,满州子弟再是松懈,也还是知道战马的重要性。香山这鬼地方虽然不利骑兵行动,但是他也无意无挥满州骑兵的机动性,他只要能震摄对手不敢出城就行。

    前方数里处的一处路口,十几个充为探马的满州甲兵站在路口,他们都是靖南将军哈哈木的亲兵,比之后面的牛录都要强悍得多。虽然在等侯,但他们一点也不懈怠,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队伍中一名满州兵突然有些尿意,他和同伴说了声,便要到林中去尿。刚走到林边,却听后面突然传来嗤嗤声响,他疑惑的转身去看,却发现一个喷吐着火星的竹筒不知从哪里冒出,扔在了同伴中间。

    什么东西?

    突逢变故,依特西林只是呆呆的看着,嘴巴张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轰隆”一声炸响,无数铁钉破空声响直直地从竹筒中四下飞射!

    扑哧一声入肉闷响,一枚铁钉从一名满州兵的脖颈上穿过,他喉咙准备呼喊的话语,变成了鲜血从两头飙射出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按住伤口,可是那血怎么也止不住,只能徒劳的捂着脖子蹲在地上,尔后双膝一软跪倒在那,再接着身子往前一倾,脑袋重重落地,就那么跪在地上,但见鲜血从他脖间喷射,发出“嗤嗤”的声响。

    “敌袭!”

    依特西林反应过来,一边大叫,一边手忙脚乱的取出腰间号角,对着天际吹响起来。

    号角声响起,几处路口的清军探马全部响应起来,在马下的翻身上马,在马上的抽刀张弓,一个个号角也同时吹响。

    “呜呜!”

    “前方吹号,有敌袭!”

    听到号声的清军大队立即行动起来,整支队伍从前到后如一条地龙般一下翻滚起来。

    ..........

    还在市里,先赶一章,马上再发布一节,下午回去后再更两节。(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驱赶

    太平军的骑营对清军的探马发起了进攻,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披甲,只斜举着长刀向满州探马直直杀去。

    邵成国冲在最前面,双目大大睁开,他纵马从硝烟中冲出,一刀砍断一名腹部被铁钉射中的满州兵头颅。

    与此同时,太平军前出的各路小队也向那些满州探马杀去,喊杀声从各处地段传来,使得清军大队全部惊动,他们立在马上,看着喊杀声四起的前方,人人都是神情肃然。

    清军的探马尖兵都是哈哈木的亲兵,不少人都是四十左右的老兵,无一不是剽悍之士,比之后面那些年轻的满州兵要强得多,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挎着骑弓,马鞍两侧,悬着三四袋箭,面对太平军突如其来的打击,他们在惊慌之后很快就稳住阵脚,令得太平军并未占到多少上风。

    ……

    拂晓的黄沙河两畔雾气弥漫,晨雾中,一队队的太平军从船上踏足上岸。上岸之后,太平军各营在晨雾里头出没,张开声势,控制着黄沙河东岸。几里外的神湾,一支支太平军的小分队正在小心谨慎的探察着地形。

    黄沙河的河水没有就此停滞,而是继续哗哗向下流去。周遭一切的晨雾中若隐若现,杳无人声。三乡左近村镇的百姓早已撤离,神湾上空更是安静无比,只突然飞出数只被惊起的鸟雀。空荡荡的滩涂,等侯着即将进行的大战,也等侯吞没无数的生命。

    葛义把裤腰带狠狠的系了下。跳上岸对船上的周士相叫道:“秀才,兄弟我去了,兄弟我没儿子。要是我死了,我们兄弟那份就全给秀才了。”

    “我不贪你那份,这仗打完,你兄弟二人那份我立即兑给你。”船上的周士相朝葛义摇了摇头。

    葛义想了想,咧嘴笑了起来:“也好,要是我没死,我那份倒不急着兑。我哥那份得先给我,跟着秀才你卖了这么久的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也该享受下了。”

    “成。”

    周士相爽朗的答应下来。

    葛义哈哈一笑,朝周士相抱拳拱手,一招手,带着姜樊消失在晨雾中。

    目睹葛义消失在晨雾中。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周士相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头仍在打鼓。

    生与死,自父母妻儿惨死那日起,就已置之度外。

    生与死,自知来到这个时代起,就已不重要。

    生与死,自决定做个真正的汉家儿郎起,就根本不是他再关心的事,他关心的是能不能成功。

    能否功成。就看此一役!

    这是真正的决战!

    决定太平军命运,也决定广东命运的决战。

    大战在即。大战在即!

    周士相的血在燃烧,他感到整个人都烫得很。

    “走,这里交给葛义和铁毅了,开船,瞎子,我们去神湾!”

    “哎!”

    瞎子李重重应了声,扛着他睡觉都不离身的铁锤去了船尾。

    ………

    步军左营和步军右营6000将士沿着黄沙河东岸列阵,步军右营已经和清军的前锋交上了手。

    雾气太大,加上连日阴雨天气,铳管和火绳受湿气影响,导致很多火铳没能打响,再加之东岸地形狭窄,雾气又大,步军右营的铳队没法全部展开,因此对清军未能造成多大杀伤。步军左营那边也和清军交上了手,但双方的交手都是试探性的。晨雾之中,明清双方都保持着足够的谨慎。

    但晨雾对清军更有利些,不时从雾中杀出的满州骑兵打了太平军几次措手不及,步军左营和步军右营都在缓缓后退,虽然他们本就是准备往后退,但这种被敌人压着后退的滋味却并不好受。葛义暴跳如雷,几次都想率部冲上去和鞑子拼命,被姜樊死死抱住,提醒他以大局为重。

    雾气之中,无法识别军旗号令,太平军只能依靠唢呐声指挥行动,那剌耳的唢呐声音听在人耳中急促而又凄厉。

    哈哈木指挥着清军一步一步往前进压,虽然前方噶来道噶报来的情况显示,己方占了上风,太平军正被压着后退,但哈哈木的眉头还在皱着。他不知对面的太平军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小股兵马袭扰,还是贼秀才倾主力而来。若是前者,哈哈木根本不担心,驱走便是;若是后者,他倒要对贼秀才的胆大生出几分佩服之心,同时也要郑重应对了。

    情报显示,太平军的主力人马不下万余人,而自己手上只有不到2000的满州儿郎,在无法发挥骑兵优势的情况下,要想打败兵力比自己多几倍的太平军,哈哈木不敢托大。

    “去,叫后面的绿营都跟上来,后路绝不能有失!”

    稳重起见,哈哈木派人去催落在后面的广州绿营和李率泰的督标马上和满州兵会合,不给太平军任何可趁之机。他担心贼秀才的用意是用少量兵马将最能打的满州兵牵制在此处,另外派主力袭击后面的绿营,断他的后路,使他无法及时救援绿营。换作是他,也会采取这种策略,毕竟满州八旗兵可不好打。

    双方的接触仍在继续,互有死伤,总体满州骑兵仍占着上风,太平军且战且退。噶来道噶压着节奏,以免被太平军拖入太深。

    约摸半个时辰后,太阳终于升起。阳光照射下来的那刻,明、清双方所有人都感到身上传来一阵暖意,那里心里的感觉。

    阳光越来越强烈,轻风也吹起,吹散了笼罩在黄沙河两畔的浓雾。晨雾淡去后,黄沙河东岸各处都冒出一队队的清兵。

    晨雾完全散去后,哈哈木知道了拦在他前面的太平军不下数千人,他判断对面就是太平军的主力兵马,他们的首领贼秀才很肯定就在其中,摆出如此大的阵势,显然是想要和他哈哈木一决胜负。

    贼秀才这是要挟击败满州八旗的声威吓退耿继茂和尚之信,哈哈木笑了,他很佩服贼秀才的胆大,也认可他孤掷一注的正确性,因为事实很有可能如他所料想那般,一旦中路满州八旗覆没,左路耿继茂和右路的尚之信的确会不战而退。

    可惜,贼秀才高看了自己。

    哈哈木从容下令,命探马散开查探四周地形,让噶来道噶抢占有利地形,务必将太平军歼灭在黄沙河东岸,绝不让他们逃到西岸去。

    满州探马在一处高坡上发现了位于太平军阵列左后方三里地处,有一处很宽阔的地形,那里非常适宜骑兵运动。

    闻讯,哈哈木也策马赶了过去亲自察看,随后下达了进攻命令。

    “把太平寇赶过去!”

    3个牛录的满州骑兵在噶来道噶的指挥下向散布在东岸的太平军发起了进攻,务求将对方迫往那空荡荡的滩涂地。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没有退路

    满州骑兵的战马都是上等的蒙古战马,夜里行军时清军都是牵着战马行走,故马力得到了保存。

    噶来道噶一声令下,3个牛录将近1000名骑兵从三个方向杀出,尔后汇集到一起,向着太平军防线的右翼冲去。那里,是步军左营的防线。

    冲锋的满州骑兵披着皮甲,胸口挂着护心镜,脸两侧都被盔帽遮挡,头盔上的尖顶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现剌眼光茫。

    冲在最前面的无疑是各牛录的精兵,他们中甚至还有人将身子缩在马背下,以此躲避对面有可能射出来的箭枝。

    更多的满州兵则是在后面笔直的挺着身子,他们紧张的握着手中的长刀,有些害怕的望着对面人头密集的太平军防线。紧张、害怕的同时,这些年轻的满州兵也有一丝兴奋。

    他们中的半数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他们只听人说起过父辈的荣光,听人说起父辈是如何将怯弱的汉人军队一支支击溃,那时,他们无比向往,渴望自己也能成为父辈一样的八旗勇士。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了,他们终于要像父辈一样勇敢的冲杀,如宰杀牛羊般屠宰那些怯弱不堪汉人。经此一役,他们将是真正的八旗勇士,通过战斗赢取满州儿郎的光荣!

    阿玛!孩儿一定不会给你丢脸!

    额娘,孩儿砍下的每一颗汉蛮子的首级都是额娘您的寿礼!

    玛法,您在天之灵保佑孙儿能砍下更多的南蛮子吧!

    我们西塔林家是上三旗的好汉。我们西塔林家是皇帝的好奴才!我们西塔林家只有死在沙场上的勇士,没有死在床上的窝囊废!

    “杀!”

    满州骑兵们大声呐喊着冲向前方。

    ......

    3个牛录近一千匹战马同时冲杀,气势上有铺天盖地之感。这是量的质变,绝不是只有三四百人的骑兵能够造就的声势,这是一次真正的骑兵冲锋,是太平军有史以来所承受的最大考验。

    步军左营的每一个人都在紧张的呼吸着,近似贪婪的呼吸着,似乎每吸进去的一口空气都将是他们的最后一口气。

    “狗.日的鞑子,骑兵就是威风!”

    葛义呸了一口。既眼红又担心。眼红的是对手拥有这么多的骑兵,担心的却是己方能不能顶住。这他妈.的不是上次汉军旗的四百人,也不是塔音布的几百被堵在路上打的骑兵。而是一支拥有近千人的骑兵集团,更可怕是这支骑兵已完成了集结,没有任何阻挡的冲杀过来。

    身后就是黄沙河,退无可退!

    我们也绝不能退!

    步军左、右二营的任务是控制黄沙河东岸战场。做到边打边退。一步步将满州骑兵引入预设的死地神湾,这决定了步军左、右二营肯定要和满州骑兵进行实力的碰撞,以鲜血迟滞对方的进攻脚步,而不是一窝蜂的向着神湾猛跑,那样不等满八旗追入神湾,几千人的太平军就会被他们砍杀怠尽。那样一来,这场仗剩下的也不用打了,因为他们已经败了。

    老子还没过够官瘾。老子我还没做威作福过,老子抢来的财货还没享受过呢!

    想要老子死。门都没有!

    葛义下了死心,无论如何也要顶住鞑子这一软冲锋,无论如何也要顶住!

    视线里,铁毅指挥着步军右营仍在继续后退,在他们防线的前方,不时有清军精锐的探马机动。两里开外,一支打着镶蓝旗号的满州兵正在密切监视着步军右营动向。

    指望不上铁毅了,这仗,老子自己打!

    葛义拔出长刀吼了起来:“弟兄们,别让鞑子当咱们是软柿子!和鞑子拼了!”

    “和鞑子拼了!和鞑子拼了!”

    3000人同时喝喊起来。

    都说精兵应该沉默,在面对大敌时都在沉默,长久的沉默所爆发出的力量将天动地摇。可是这3000名太平军将士没有沉默,他们只在大声的吼叫,大声的叫喊,他们在发泄内心的压抑和恐惧。

    他们是人,面对可怕的东西他们同样会害怕,会害怕就会大声喊叫。但大喊大叫之后,他们不再害怕。

    他们无路可退,黄沙河上的水营已经调头驶离,他们是背水一战。

    .....

    将近一千名骑兵集中在一处冲过来,就如摊开的手掌捏成拳头般重重砸来,声势和力量都达到了极点。上千匹战马踏着已被太平军踩得泥泞不堪的地面向着前方冲去,马蹄踩在大地的震动声令得黄沙河水也似乎颤动起来。

    在距离太平军还有百十步的距离时,马上的满州兵取出了骑弓,对着太平军的阵列射出一轮箭雨,阵列前方的上百名太平军士兵中箭倒地,防线前侧一片混乱。

    “稳住,稳住!”

    “把长矛坚起来,竖起来!”

    军官们来回为部下打着气,他们的身心也紧张到了极点。

    “替步营兄弟挡一下!”

    刚刚撤下来的邵成国见鞑子骑兵往步军左营冲过去,连声呼喝着集合起百余部下,毫不迟疑地策马杀向正笔直冲向步军左营的满州骑兵。

    满州兵发现了这支侧翼冲过来的太平军骑兵,一面正白旗的军旗来回摇摆了一下,顿时百十名正白旗的满州骑兵便从队伍中分出,向着邵成国他们正面冲杀过去。

    双方的碰撞只一瞬间,等到两边各自从对方阵中突出来时,回首身后,倒下了几十具尸体,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犹自狂奔着。

    一轮冲杀,自己的部下就阵亡了一半,而对手仅仅损失了十几人,将近一比三的战损比让邵成国咬牙,他知道自己的部下马上的本领不如那些满州兵,再冲一次说不定己方就会全军覆没,但他还是再次举刀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不能和鞑子骑兵硬冲,还算个球的骑营!

    邵成国大吼着纵马再次冲了上去,身后的骑营士兵有的毫不迟疑跟了上去,有的却是犹豫了一下,他们裹着红巾的脑袋上才刚刚长上头发。

    “你苏纳已经背弃了满州,背弃了你的大清,哪怕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你苏佐领投降了我太平军,但你依旧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不要愚蠢的以为你所做的事情不会被人知晓,一旦他们知道你所做的事,你的妻子,你的儿子,都将因为你而死。所以,你如果不想死,也不想你的妻儿跟你一起死,那就放下你心中所有的算盘,老老实实替本帅卖命,替大明卖命。你要知道,唯有打败你的那些满州族人,唯有将他们杀光,你苏纳才能不用担心以后,不用担心你的妻儿老小死活!”

    改了汉人名字叫王泰的苏纳此刻心中无比的纠结,最终,他还是两腿猛的一夹马肚,拿刀朝那几个同样犹豫的满州降兵挥了挥,叫道:“上吧,我们没有回头路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要是太平军败了,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得死!”

    闻言,那些满州降兵们看着战场上的同胞满是狰狞之色,他们呼喝着同苏纳一起冲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绝地

    噶来道噶没能一举击溃东岸的太平军,不过却迫使太平军向着左后方那处极利于骑兵作战的滩涂地退去。

    3个牛录的满州骑兵一鼓作气冲锋,却没能就在这黄沙河东岸将太平军彻底粉碎,这令哈哈木有些失望。前年他带领3000满州兵南下增援时,可是在三江口一举击破李定**2万余人拦截的,那一仗也彻底粉碎了李定国二次东征、占领广东的企图,现在想来,也是痛快淋漓得很,毕竟李定国可是阵斩过大清亲王的南明大将,能将他击败,哈哈木至今都感到无上荣光。

    可惜噶来无能!

    哈哈木将3个牛录满州儿郎的表现看在眼里,不久前他还对他们很失望,但在冲锋号角吹响后,这些身体里流淌着父辈血液的年轻人虽然马上的本领很生疏,但却表现得异常勇敢,他们之所以未能一战功成,不过是因为噶来道噶指挥无能而矣。

    唔,或许,太平军也比想象中的要勇敢一些,哈哈木不得不承认,尚之信和塔音布他们的战败不是没有原因的。眼前的这支哪怕死伤惨重也仍在坚持的太平军的确是一支不弱的兵马,他们身上似乎有一股子气劲在,这股气劲不比满州勇士差多少。

    千里镜中,哈哈木曾看到一个太平军的高级将领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还举着军旗挥舞,大声呐喊着部下杀敌,这情形让他不自觉想到当年的巨鹿之战。

    那年的哈哈木还很年轻。也只是个睿亲王帐下的一个普通摆牙喇,在那场大战中,他亲眼看到明军那个临死还在执掌军旗大呼杀敌的不屈身影。

    日后。哈哈木得知,那个不屈的身影是个明朝的大官,他的名字叫卢象升。明朝人从他的尸体上拔出了整整一筐的箭矢。

    勇敢的人总是会受到对手尊重,哈哈木很敬重当年的卢象升,同样,他也对太平军的勇士敬重,不过他只敬重死去的勇士。

    内心有些遗憾。哈哈木却也没有过多失望,胜利已经向着满州勇士倾斜,他清晰的看到。受到重创的太平军正在退入他已在心中为他们选定的坟墓。即便太平军仍在苦苦支撑,不想往那坟墓退却,可是在满州勇士的压迫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绿营上来了么?”

    “禀将军。广州总兵游达海率所部2000余人已经赶到。”

    “督标呢?”

    “胡启立部尚未渡过石桥。传来的消息说他们正在抢修石桥,一时半会赶不上来。”

    “哼,这石桥我们能走,绿营能走,他督标就走不了了!”

    哈哈木冷笑一声,自出兵起,那个敢诬陷八旗勇士不战而逃的参将胡启立就一直领着他的人在后面押运粮草辎重,不敢来见他。看在李率泰的面子上。哈哈木也无意拿胡启立开刀,免得督标不稳生出乱子。可现在亲兵拿着自己的令箭去传胡启立率督标赶上来参与大战。他竟敢找借口推拖,看来这人是真的不想活了!

    哈哈木打定主意战后便将胡启立杀了,留着这种人总归是个隐患。当年明军之所以屡屡被大清兵打败,除了满州八旗无敌之外,不也是靠得那些明军将领自己相互拖后腿,互相坑害友军吗!

    大清的军法不是摆设,大清也不是明朝,绝不容不遵调令的家伙在!

    哈哈木凶光一闪,传令下去:“吹号,让正白旗的2个牛录都上去,绿营兵也上去,午时之前必须将太平寇全部迫进死地!”

    接到哈哈木军令,噶来道噶吃了一惊,5个牛录和绿营都上去,万一冲不下来,和太平寇打成僵局怎么办?

    作为领军冲在最前线的指挥者,噶来深知对面太平军极其顽强,虽然遭到重创,但还远远未到崩溃的地步。他们也已经意识到清军正将他们迫入死地,为此,他们疯狂挣扎着,满州儿郎每将他们往死地迫一步,都要付出一些损失。不过他们的疯狂是徒劳的,他们注定会被逼入那处绝地,因此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全军压上,这样做固然可以迅速将对手逼入绝境,但却要付出更大的损失。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若是这几千太平军不要命的死扛,清军除了会付出更大损失外,也会耽搁时间,万一这场战事打到夜间,很有可能太平军就会趁着夜色逃走一部分兵马,不能毕全功为一役,会给后面攻占香山县城增添变数。

    噶来道噶派人向哈哈木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哈哈木却不理会他,态度坚决的要他立即率部进压,午时前若是不能将太平军赶入绝地,就要他噶来好看。

    见哈哈木态度如此坚决,又隐有他若不遵令就拿他军法从事的威胁,噶来道噶便不敢再劝,毕竟,主将是哈哈木,不是他噶来。虽然他也是一旗额真,但大清讲得是军法,在战场上不服从主帅的命令,郡王、贝子以下都有可能遭到军法从事,而事后朝廷不会怪罪,所以他不敢冒险坚持,万一哈哈木公报私仇,他可是有冤也无处说去了。

    ............

    新建的广州绿营战斗力根本不强,总兵游达海带来的2000多所谓精兵大多都是新拉的夫子,很多人在入军营前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当兵,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奉县老爷之命来给大清兵送粮的,哪曾想大清兵粮食也要,人也要。

    游达海也知道这些兵不中用,但是满州将军的命令他不敢不听,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将人带了过来,不过当发现太平军正被满州兵压着打时,这个从鹿头河战场捡回条命的新任总兵官一下来了精神,亲自领着亲兵督阵,压着那2000多夫子兵往太平军防线冲去。十分的卖命也十分的卖力。

    哈哈木担心噶来道噶会不尽力,也领着亲兵亲自上阵指挥。他命亲兵将割下的几十颗太平军死不瞎目的士兵头颅用刀尖挑着,在太平军防线前纵马耀武扬威。

    这个攻心战术似乎起到了效果,当面的太平军明显士气大落,被满州骑兵和那些狐假虎威的绿营兵往后逼退了一大截,最终,哈哈木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数千太平军退入了那块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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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你们给力些,我也拼了!

    拼着不睡觉,也要把哈哈木的脑袋挑到竹竿上!

    须知此人和达素、多尼可是顺治晚期屠杀汉人最多的三个满州高官!(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陷井

    “让儿郎们放手砍杀吧。”

    太平军被迫入神湾后,哈哈木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身边的亲兵摆牙喇都被他派了上去,此处地形简直就是为满州骑兵预备下的。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贼秀才的首级就会被儿郎们挑着送到他的面前,他要好好看一看,这个把广州附近闹得天翻地覆的南蛮子秀才到底长得什么样!

    “呜呜”的号角声从清军大队中吹响,满州5个牛录分别从不同方向攻入神湾,挥舞着长刀准备砍杀无路可逃的太平军。

    绿营兵们也不甘落后,让他们冲在前头打硬仗或许没这个本事,可跟在满州大兵后头追杀那些落单的太平寇,他们却有的是劲头。

    游达海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打着他的总兵旗帜冲进了神湾,此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游总兵畏惧的了。

    胡启立那个蠢货真是被贼秀才吓破了胆,靖南将军这次可是把满州大兵都带了出来,你当太平寇真是铁打的不成,你当那贼秀才有着三头六臂不成!这下好了,功劳你没捞到,靖南将军那的好果子却有的你吃!你以为这次总督大人还能保着你不成!

    想到胡启立那个蠢货错失了将功赎罪的机会,游达海越想越开心,他从前可是没少受这个总督爱将的嘲笑。

    “都随老子去打落水狗,妈个逼的,上次在鹿头河老子险些叫太平寇砍了脑袋,这回轮到老子显威风了!”

    “杀。都给我杀,一个太平寇的脑袋赏一两银子,当官的翻倍。若是生擒那贼秀才,本总兵赏一千两!”

    游达海开出了价码,只不过这个价码和总督李率泰开给他的却少了三分之一,尤其是总督大人给贼秀才定的价码可是一万两!

    只要把人给逮了,不问死活,真金白银,当场兑现!这个价码比当初平南王尚可喜开的赏银都要高!

    原先游达海可不指望总督大人这赏银能落自己腰包。毕竟太平寇太能打了,绿营打不过他们、督标打不过他们、汉军旗打不过他们,满州大兵也被他们生生锯杀了一个参领。他一个败军之将又哪里敢贪图这赏银。这回跟着靖南将军打香山城,他只盼着能捞个苦劳就行,和太平军厮杀的事可是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却是心热眼热。眼前晃动的那些正在狼狈后逃的太平军仿佛一个个都成了银元宝。不知躲在那个角落的贼秀才更是从头到脚闪着金光!

    游达海只恨自己识不得那个贼秀才,要不然定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他人头!

    不,是狗头!

    “弟兄们,上啊,杀太平寇,拿银子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游达海亲兵们的鼓动下,夫子兵们也忘记了自己还从没打过仗。更没杀过人,他们眼中全是银子。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跟在满州大兵后面冲进了神湾,唯恐自己跑得慢了,银子叫别人抢了去。

    军心可用,军心可用!

    游达海说不出的兴奋,这一战,他算是来对了。

    ........

    太平军如愿以偿的进入死地,噶来道噶也松了口气,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没有去多想哈哈木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得意表情,而是继续指挥对太平军的包抄和围截。哪怕胜利已经在望,噶来道噶也没有一丝懈怠。

    满州骑兵的快速机动终于在这滩涂上显了出来,5个牛录的满州骑兵分出两个追着太平军屁股打,另外3个则绕向太平军两边,采取分插截断的战法,欲将太平军几千人的大队截成无数个小队,击溃那些敢于反击的太平军,然后再从容的收拾掉他们。这个办法也可以最大程度减轻八旗兵的伤亡,失去了指挥的太平军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镶蓝旗的壮大僧库勒打马冲在最前头,他的胳膊下夹着一柄锋利的双刃刀,刀身镶在一根胳膊粗的圆木上,比长矛的矛身还要长。那刀两面都是开了刃的,正面砍上去能将人劈成两半,沾上了也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任你多少针线都缝不住那口子,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上的鲜血从这口子流干。先前在黄沙河东岸,死在僧库勒这柄自制双刃长刀下的太平军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现在,他要这刀染上更多太平军的鲜血。

    清军已经占了绝对上风,太平军在这绝地之中必败,无论他们试图做何反抗,都会被满州骑兵一波接一波的粉碎。

    这才是满州儿郎大显身手的战场,这才是满州儿郎大显威风的战场!

    “驾!”

    僧库勒猛的一甩马鞭,将长矛对向了一个逃跑还不忘扛着军旗的太平军士兵。

    那太平军士兵似乎知道身后有死神来临,根本不敢回头望,只拼命的往前跑,甚至,他都有扔掉军旗逃命的冲动,但想到后果,他还是咬牙将军旗扛在了肩上。

    “南蛮子,你跑不了!”

    愚蠢的汉人,你是嫌自己跑得不够慢才把军旗扛着的吗!

    僧库勒大笑着将矛尖就要剌向那扛旗的太平军后背时,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一轻,尔后整个人猛的往下一沉,除些从马上摔落下来。

    怎么回事?!

    望着那个捡回条命的太平军士兵从自己手中逃脱,僧库勒大怒,扬鞭就要抽打不争气的座骑,但低头一看却是惊得寒毛一下竖了起来——他的座骑四条腿都已陷入泥倬之中,四条腿已经陷了一半深进去。

    战马是有灵性的动物,陷入泥倬的它知道这个地方有危险,便用力的向上拔着四蹄,想从这个死亡之地挣出来,可怎么也拔不出来,越挣扎,就沉得越深。战马发出悲鸣声,吓得再也不敢动弹,它的肚子已经紧贴着地面,鼻间闻到的满是这泥倬中传来的淤臭味。

    不好,此地是陷阱!

    马上的僧库勒早已吓得翻身滚下,落脚时明显感到脚下一沉,脚踝已然陷入泥中。他猛然想起,刚才那个扛旗的太平军不是不想跑得快,而是他的脚下快不得,因为他每跑一步都要用力抽出双脚!

    该死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快退回去,快退回去!”

    僧库勒情急之下张大嘴巴向后方示警,可是已经迟了,视线里,满州骑兵的战马一匹接一匹的陷入了泥倬之中,同他一样向同伴发出示意的满州兵有好几十个。然而他们的声音被战场上的喊杀声而掩盖,那喊杀声更多的是来自于清军本身,尤其是那些蜂涌冲上来的绿营兵叫得最凶。

    越来越多的满州兵发现了这片滩涂上的不对劲之处,也越来越多的陷入了泥倬之中。

    满州兵们惊恐的望着无法动弹的座骑,呆呆的看着那些被他们追得直喘气的太平军又拿着刀矛转头向他们扑来。

    运气好、反应快的满州兵丢弃了战马,向后方狂奔而去。倒霉的,没反应过来的则傻傻的在马上被报仇的太平军用长矛捅下来,一矛一矛的捅死。余下的则是被迫下马和太平军厮杀。

    很快,神湾上就再次喊杀震天,这一次是太平军的声音更为响亮。

    在军官的喝令下,太平军士兵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光着脚在泥倬中行动,这样他们跑进来更快,也不会轻易被陷住。

    满州兵们穿着上好的马靴,那马靴一直到膝盖,在平地上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这会却成了要命的东西。粘满淤泥的马靴使得满州兵们脚下沉重,行动缓慢,陷入泥倬的惊恐更让他们丧失战斗的意志,他们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太平军的陷阱之中。

    战斗在这块长十几里、宽几里的滩涂上进行着,厮杀的双方个个都成了泥人,若不是彼此呼喝的语言不对,很难让人分清谁是敌,谁是友。

    游达海的魂都快要丢了,总兵旗帜都叫他让人丢了,因为扛着那面旗帜实在是太显眼,他可不想被太平军盯上。

    满州兵的狼狈被绿营兵们看在眼里,那些曾参与过鹿头河之战的营兵根本不加考虑就掉头往回跑,这一次他们跑得倒不那么急,因为后面有满州大兵替他们顶着,不像从前,他们是替别人顶着。

    夫子兵们吓慌了,很多人既没跑也没上前去和太平军厮杀,而是怔怔的站在那里。

    “退,快退!”

    座骑陷入泥倬中时,噶来道噶就知道不好,他一边大叫撤退,一边疯了似的跳下马想将爱马的四蹄从泥倬中拽出来,可任他怎么拽,爱马始终无法从泥倬中脱身。

    失去战马的满州兵被人数比他们多得多的太平军合围起来,在泥倬中靠两条腿行动,身上的皮甲都嫌重得慌,更休说脚下的靴子都拔不出来。

    脱掉甲衣,脱掉马靴,无法从太平军追杀中脱身的满州兵们和太平军厮杀在一起。

    泥倬上的战斗,如人类本能般,只见一个个泥人彼此抱打在一起,不断倒下。

    噶来道噶含泪割断了爱马的喉咙。

    他的爱马身子陷在泥倬中无法动弹,甚至都无法向边上倒去,只能无辜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不明白他为何要杀死自己。

    马脖子鲜血不住喷射,噶来道噶一直等到爱马完全咽气,才回过身来看向冲过来的太平军。

    他举起长刀,深一步浅一步的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靴子

    满州骑兵尽数进了神湾这座骑兵的坟墓,看到他们不出所料的纷纷陷入泥倬,周士相从河畔一人高的芦苇荡中走了出来,高兴的看着远处的厮杀。

    在他的两侧,拿着刀、矛的辎重营士兵从芦苇荡中一队队的走出,向着前方的战场冲去。

    “大帅,让俺也去杀鞑子吧,俺还想多弄几个满州娘们呢!”远处传来的喊杀声让瞎子李血热,他按捺不住了。

    周士相笑了起来,这个瞎子李真是个怪胎,这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一天到晚想着的就是满州娘们,他却不知那满州娘们可实在不昨样,憋急了可以弄一弄,可“纯洁”之后却是怎么看都要倒胃的。

    瞎子李热衷于此,周士相不好劝他,人嘛,萝卜白菜,各有所好。瞎子李的兴趣爱好就是满州娘们,周士相也只有成人之美了。

    “走,瞎子,我带你一块去弄满州娘们!”一拍腰间那柄夺自由云龙的佩刀,周士相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很是豪迈。

    “成!不过厮杀的事情,还是俺来吧,大帅是读书人,是相公,也是俺们太平军的头,这杀人的事情看着就行!...大帅你也不必跟俺抢满州娘们,你放心,俺瞎子心中明镜似的,等破了广州城,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定是大帅的,没人敢跟大帅抢!”

    瞎子李哈哈笑着扛着大铁锤朝前走了几步,突然猛瞪周士相身后几个亲兵。喝道:“俺去杀鞑子,你们看紧了大帅,要是出了差子。俺这铁锤可认不得你几个!”

    “嗯?”

    周士相觉得不对,没等反应过来,身后几个亲兵就上前将他围住了。

    “大帅在这等着就行,秦将军吩咐的,俺们都死了才能轮到大帅上!”

    说完,瞎子李唯恐周士相暴跳如雷,快速的扭过头去。扛着大铁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周士相面前消失,奔向了正在厮杀的泥倬战场之中。

    杀鞑子的好事可不能少了俺!

    他妈.的!

    周士相暗骂一句,瞪了那几个亲兵一眼。这些家伙虽然一个个不敢看他,可脚下却不动一步。看样子,秦智生和瞎子李对他们早有叮嘱。

    见状,周士相便也息了亲自上阵的打算。他也不是非要逞英雄。若是情势危急,他无论如何也是要亲自冲杀在最前面的,尔今,大可不必,这场厮杀没有他周士相也能赢!

    不过话说回来,广州有爱新觉罗家的格格?

    周士相有些糊涂,旋即面容变得极度扭曲:李率泰的老婆娘?

    啊,呸!老子我没这么重口!

    ........

    神湾上空。一片人喊马嘶的声音。

    陷入泥倬中的满州兵被太平军围杀在一块,损失惨重。哈哈木的座骑也陷入了泥倬。他没有跟噶来道噶一样割断座骑的喉咙,而是从马上跳下领着亲兵摆牙喇左突右冲,解救那些被陷入泥倬中的满州兵。

    很快,哈哈木便聚起了百余人,内中不少都是充作探马的亲兵摆牙喇,都是些身手敏捷的满州老兵,哪怕失去了战马,也犹有一战之力。那些擅射箭的满州兵更是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射杀那些冲杀而来,身上几无披甲的太平军。

    羽箭呼啸,不时有吃力奔跑的太平军士兵中箭倒地,一头载倒在泥倬之中。

    “射,射死他们!”

    哈哈木红着眼睛挥刀叫吼着,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唯有和太平寇拼了!

    满州兵的顽强反抗激起了太平军的凶劲,你们都被困在了这里,难不成还想打败我们吗!

    步军右营的火铳早就被泥倬的泥水溅湿无法打响,铳手们或是用火铳砸,或是索性丢掉火铳,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扑上去狠狠剌那些满州兵。

    乱战,完全是乱战,没有指挥的乱战,也不需指挥,哪里有满州兵,哪里就有一队队不要命往前冲的太平军。

    铁毅带着人只朝纠结在一起的满州兵冲去,他们所到之时,震天雷爆炸的声音不时响起。只可惜太平军的药子不多,铁毅没法制作更多的震天雷,要不然刚才在黄沙河东岸时就能给那些鞑子好看。

    瞎子李扛着大铁锤冲到了战场之上,碍事的鞋子早被他甩到不知哪里去了。别看他身强马壮,看着好似铁塔般,可跑在这泥倬之上却迅捷无比。他也是乱战,看到哪里有满州兵就扑到哪里去。

    视线里,一个满州兵躲在陷入泥倬的战马旁边,正搭弓射杀太平军。那满州兵个子不高,可箭法却超准,箭不虚发,连着射了四箭,就是四个太平军中箭倒地。

    瞎子李怒不可遏,抬脚就想冲上去,转念一想,跑到不远处的一具满州兵尸体上剥下了对方的皮甲,然后从后面绕过去向那满州兵扑去。小心驶得万年船,瞎子李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那满州兵也是狡猾,虽搭弓只顾射杀前面冲来的太平军,耳朵却留意着后面动静。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他就地朝后一滚,搭在弓弦上的利箭一下对准了瞎子李,“嗖”的一声利箭脱弦而出,直射瞎子李而去。

    嘿!

    瞎子李当真是艺高人胆大,见利箭朝他射来,竟然也不躲,仍就那么笔直朝前奔去,电光火闪之间,“咣当”一声,大铁锤横在胸前,箭头射在上面弹到一边。

    那满州兵见状,吃了一惊,急忙又搭弓再射,等他搭好箭枝时,视线中却不见了那大汉身影。

    满州兵心下骇惧,本能就要再次斜滚一边,未等他动,身侧的战马却悲鸣一声,尔后就见一只大铁锤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的面门上,直将他砸出几尺开外去。

    瞎子李从马背上跃过,走过去将大铁锤子从那满州兵脸上拔下,定睛一看,这满州兵的脑袋整个都被砸烂,在泥坑中和着泥水咕噜咕噜的泛着泡。

    赵四海带着辎重营加入到了战场,这支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太平军的兵力猛增,一股股聚集在一起的满州兵不断被合围消灭。余下的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哈哈木的将旗仍在摇摆,太平军只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合拢,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满州兵彻底包围吃掉。

    双方厮杀之处,泥水飞溅,兵刃碰撞声音,人的嘶喊声音,战马哀鸣声音,还有受伤倒地的惨叫之声,混合在一处,杂乱而又牵动人心。

    远远看去,战场上都是泥人和血人。

    满州兵们处于太平军的绝对包围之中,但是仍在苦战,他们骂人的满话和太平军操娘的汉话混合在一起,不知双方都在骂些什么。

    瞎子李一路过来,结果了三个满州兵的性命,最小的一个在他看来怕只十七八岁,那小鞑子倒也有股狠劲,死前还想张口去咬瞎子李,结果被瞎子李用铁锤将他嘴巴连同整个下巴砸烂,牙齿和牙关一起飞去老远。

    混战中,噶来道噶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仗打到这个程度,他知道今日是无法从此地离开了,他没有去埋怨哈哈木的擅进,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滩涂之地竟然都是这种泥倬之地。

    耳畔传来的满州儿郎惨叫声让噶来悲愤欲绝,他面色如铁,不住的挥刀砍杀着向他冲来的太平军,如亡命徒般左砍右砍,每砍死一个太平军,都会让他内心无比畅快,虽然,他很可能再也畅快不起来。

    倒在他刀下的太平军已有十几个。

    噶来的凶悍震得四周的太平军士兵都不敢上前,瞎子李来了,鄙视的看了眼那帮不敢上去的家伙,大吼一声,提着大铁锤向噶来扑去。

    噶来见来人势猛,心下也是惊惧,提刀去挡,一瞬间,铁锤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猛的后退了几步,再看刀刃,生生震裂了一处老大的口子。

    “南蛮子!”

    “死鞑子!”

    噶来和瞎子李同时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双方再次上前想要结果对方的性命。

    又一记重锤,噶来身子一软,虎口巨痛发麻,长刀落地,脑门被铁锤重重砸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第十一个!”

    瞎了李拔出铁锤,得意的朝那帮不敢战噶来的太平军看去,神情分明在说:怎么样,老子厉害吧!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杀鞑子去!”

    瞎子李喝骂了一声,扛着铁锤又要去寻那些能打的鞑子,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视线被噶来道噶的尸首所吸引。

    “这鞑子的靴子倒是不错,俺可得脱下来留着以后穿。”

    瞎子李将噶来的尸体拽到一边,满目放光的去脱他脚上的靴子,却怎么也拽不下,急了,顺手抄起噶来豁了口的长刀猛的跺在他的腿上。

    两声骨头断裂声,瞎子李高兴的将噶来两条断腿提在手中,又猛一使劲脱下靴子,随手将两条断腿扔到一边。

    这靴子真是不错,看来这家伙是个鞑子大官。

    瞎子李用袖子抹去靴子上的淤泥和鲜血,越看越是欢喜,撕下布条将靴子系上,甩手搭在肩上,继续朝四周看去,寻找他的下一个猎物。(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救我!

    噶来道噶战死后,左翼的2个满州牛录很快就被蜂涌上来的太平军包围,镶蓝旗佐领图萨和正白旗佐领卜阿勒相继战死。

    绝望的满州兵只是本能的挥刀四下乱砍,可是前后左右都是太平军,他们光着脚举着长矛,挥着大刀,在那剌耳的唢呐声中如潮水般涌来,怎么杀都杀不完。

    阿玛,我不想死啊,孩儿不想死啊!

    年轻的满州兵看着胸口被剌入的长矛,满是不甘心,他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身子就那么被长矛直直的钉死住。

    19岁的依特西林快要崩溃了,他和一个浑身都是淤泥的太平军抱在了一起,那个太平军的力气明显要比他大,他死死的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不过来。

    依特西林的两只手不停的去掐、去扳、去抓,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他的身子重得很,最终,他只能睁大双眼茫然的看着最后的景象,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大的太平军,对方朝他身后勒他的那个太平军说了句什么,就用匕首上来横着切破了他的喉咙。

    恍惚中,依特西林好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他的脑袋被那个年轻的太平军拎在手中,那个太平军显得很高兴。

    “二叔,我已经割了一颗鞑子脑袋了,这颗是你的,我不要。”

    “你拿着吧,一颗计军功,一颗换赏银,回去后好给你爹抓些好药。”

    想到病在床上的父亲。年轻的太平军便听从了二叔的话,将依特西林的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用的就是依特西林那根精致的辫子。依稀西林并不孤单。他至死没有瞑目的眼睛望着同样吊在年轻太平军裤腰带上的同伴,那是他们的额真噶来大人的半边脑袋。

    在这两个叔侄太平军身边不远处的泥倬中,趴着一个半边身子都陷入泥坑的满州兵,他在装死。

    马齐内心十分恐惧,他不想死,不想被蛮子般的太平寇割去首级,他想回家。回京师的老家。

    耳畔,不断传来惨呼声,马齐知道那是自己受伤未死的同伴正在被蛮子割首级。恐惧让他紧紧闭上双眼。努力的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些,哪怕那淤泥的臭味让人难以忍受,哪怕他的呼吸也因此变得困难。但他就是不敢动,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马齐浑身都染上了淤泥。甚至辫子也被他割去,他就那么趴在泥坑里,盼着南蛮子发现不了他,或者将他当成死去的同伴,这样天黑以后他就能从这里爬出去。

    四周的动静忽的小了许多,依稀可以听见南蛮子正呼喝着往东北方向去。

    马齐松了口气,庆幸老天爷保佑了他。确认四周没有太平军后,他小心翼翼的头抬了些起来。因为他扒出来的小洞中没什么空气了,再不动。很可能就会窒息而死。

    四周真的没有太平军,最近的太平军离此的距离有十几丈,他们正在一具具的搬运同伴的尸体。

    马齐的周围原本有几十具尸体,但现在都被太平军搬走了,剩下的也都是被割去首级的满州兵,这让马齐更是安心,知道自己没有被发现,只要继续保持不动,天黑下来他绝对可以从这个该死的地方逃走。

    马齐大口大口呼吸着伴有淤臭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每一口都呼吸得那么贪婪,那么过瘾。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木,便想动一动,但这一动他的心却一下跳起来,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不!不!

    马齐惊恐欲绝,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不仅动不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也正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马齐疯了,他拼命的用双手趴住前面的泥地,想用力爬上来。但任他怎么努力,腰部以下就是抽不出来。

    绝望,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弥漫在马齐心中。

    “救命!救命!”

    马齐大声叫喊着,哪怕叫喊会引来太平军,他也顾不得了,因为若是没有人来救他,他就会被这泥潭活活吞没。

    “那边有人喊!”

    “喊得什么?”

    “不知道,快去看看!”

    马齐的叫声果然被太平军听见,几个正在打扫战场的辎重营士兵奔了过来。他们看到了泥潭中的马齐。

    “是鞑子?”

    辎重营的士兵不是很确定,一个年长些的士兵用长矛在马齐的脑袋上扒拉了下,尔后很肯定的说道:“是鞑子,辫子刚割的。”

    “救我!救我!”

    被人和矛在脑袋上随意扒拉,马齐却没有感到任何羞辱,反而用极不熟练的汉话大声叫喊着想让上面的太平军拉他出来,因为泥潭已经快淹到他的下巴了。

    “他在叫我们救他,救还是不救?”

    辎重营的几个士兵商量了几句,尔后那个用长矛扒拉马齐的太平军蹲了下来,对着坑中满是祈求的马齐道:“好吧,我们救你!”

    “谢谢...谢谢...”

    马齐激动的就差流泪,几秒之后,他的泪水没有流下,反而有鲜血从脖子上喷出。

    马齐被救了,准确的说他的脑袋被从泥潭中救了出来。

    “这鞑子脑袋倒重,怕有二十来斤。”

    “这么重啊?大头鞑子,哈哈。”

    辎重营的太平军们彼此说笑着拎着马齐的脑袋远去,泥潭里,一具无头的尸首渐渐的沉了下去,直至不见。

    ........

    黄沙河东岸阻击满州骑兵的战斗中,葛义身中三箭,一箭射在左臂,一箭射在右肋,还有一箭插着他脸颊而过,带走了其右耳的大半边肉,这会他在部下的搀扶下将缴获的两面满州军旗挥刀砍断。

    葛义身上的两块箭头还没取出,只是切断了箭杆,每动一下都疼得厉害,但此刻却是兴奋的将那两面军旗拿在手中不断住的挥动着,直到伤口血液再次涌出方无奈坐下叫人重新替他包扎。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打完这仗,老子再带你们去打广州!...呼...臭小子,你倒是轻点啊!”

    葛义的眉头皱着,那是因为替他包扎的士兵手脚太重,绑得有些紧了,但他还是很高兴,哈哈笑着拍了拍手下的脑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哈哈木已死

    左翼喊杀声停歇后,哈哈木知道噶来道噶完了,他面无人色的看着从左翼包抄上来的太平军,喃喃自语着。

    我不能败,更不能死在这!

    哈哈木无法接受战败,自清军入关以来,满州八旗还从未有过全军覆没,当年哪怕敬谨亲王尼堪被李定国阵斩,尼堪部下的满州八旗兵也没有就此全军覆没。而他哈哈木很可能成为满八旗有史以来第一支被全军歼灭的将领,他哈哈木的名字将成为赫舍里家的耻辱,更会成为满州八旗的耻辱!

    “杀出去,杀出去!”

    哈哈木不再试图接应那些被太平军包围的部下,而是带着聚集在身边的300多满州兵向北边突围。他不想成为第一个全军覆没的八旗将领,更不想成为第二个尼堪。

    发现哈哈木往北边突围后,老姓喜塔喇的正白旗佐领佛克顺感到绝望,却没有就此放弃反抗,领着百余名手下正白旗儿郎拼死和太平军厮杀。他们相互依托在一起,利用战马作掩护,不断的射杀四周太平军。

    “儿郎们,为大清、为皇上尽忠的时候到了!”

    佛克顺满目狰狞,他不怕死,但他要在死前杀掉更多的南蛮子!

    正白旗另一个佐领是叶赫家的虎儿哈,他的手下只有几十名满州儿郎了,他没有如同佛克顺一样在那负隅顽抗,想以自身性命换取更多的太平军伤亡,而是带人拼死向北边突围。沿途遇到落单受伤的满州兵。虎儿哈根本不管,只顾带人拼死往北跑。

    佛克顺部的拼死反抗令得当面的太平军死伤上百人,本欲率人拦截哈哈木的秦智生见状。立即组织兵力准备吃掉这股反抗凶猛的满州兵。

    满州兵的箭射得极准又刁,步军右营的两个卫冲了三次都被迫退下,泥地上又留下了百余具尸体。

    秦智生大怒,咆哮道:“弟兄们,鞑子一颗脑袋,一根鸟,弟兄们也是一颗脑袋一根鸟。怕他个球!咱们人比他们多得我,他们能射多少,都跟我上啊!”

    秦智生身先士卒。不顾满州兵箭手厉害,领人往前冲了上去。受到秦智生感染,步军右营再次扑上去,一个又一个咆哮着冲了上去。

    “射死那个汉狗!”

    佛克顺见太平军的士气又被鼓动起来。情急之下抢过身边满州兵的弓箭瞄向冲在前面的秦智生。“嗖”的一声,脱弦的利箭顿时向秦智生笔直射去。

    “呃!”

    正在冲杀的秦智生陡觉右肩一痛,拿眼看去,却是中了一箭,不由朝来箭方向大骂一声:“狗.日的鞑子!”说完,血气一涌,竟是不顾箭头插在肉中,一把就将箭拔了出来。连箭带箭头上拉出的老大一块血肉甩到远处。

    “狗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秦智生怒火攻心。盯着那射伤自己的鞑子佐领咬牙切齿,奋不顾身的再次向前冲去。

    满州兵不断的张弓射箭,不断有太平军倒在冲锋的途中,但更多的太平军冲了上来,他们人数的密集压倒了满州兵的箭枝。满州兵们扔掉弓箭,提刀迎上去。双方在泥地里杀作一团。

    秦智生一心想要找那射伤自己的鞑子佐领报仇,他带着几个亲兵连砍两个扑上来的满州兵,终于发现了那鞑子佐领的身影。

    秦智生正待扑上前去时,身上又是一痛,却又是一枝利箭射中了他,此箭正中他的肚子,还未他发声怒吼,又是一箭射来,这箭正中他心口之上。

    “将军!”

    亲兵大惊,抢上前来抱住秦智生。

    射箭的是佛克顺和他手下的两名戈什哈,一共射了三箭,一箭射中秦智生边上的一名亲兵,两箭射在秦智生身上。

    看到秦智生中箭,佛克顺知他是太平军大官,此人若死,太平军必会受到重大打击,说不定他们能趁势突围出去。狂喜之下他挥刀领着戈什哈冲了过去,想要一举击毙秦智生。

    “狗.日的!”

    秦智生站立不稳,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但手中的刀却扔保持向前欲砍的姿势。他没有死,而是怒目圆睁看着那鞑子佐领朝自己扑来。

    “保护将军!”

    秦智生的亲兵奋勇上前去挡满州兵,但他们的身手却不及佛克顺和他的戈什哈,双双被砍翻在地。

    “狗鞑子,你来跟老子一起死!”

    看到自己的亲兵被杀,秦智生用力将手中的长刀砸向佛克顺,却被对方轻松挡过。

    佛克顺挥刀就要向秦智生的脖子上砍去。刀砍向颈脖之时,秦智生嘴角一动,虽然声音极其微弱,但佛克顺听得分明,此人临死之前说得是“我死,你也别想活!”

    佛克顺怒不可遏,用力将刀挥下,“扑哧!”一声,一道血柱喷向半空,一颗大好人头滚落在地。与此同时,佛克顺却是腹下一痛,却是秦智生临死之前从泥浆中摸出一把长矛抵在了他的肚子上。

    狡猾的南蛮子!

    佛克顺定定的看着腹部的长矛,愤怒,不甘。

    ........

    哈哈木突围时找到了一匹没有陷入泥倬中的战马,亲兵扶他上马,300多满州兵将他护在中间,围成一个战团,拼死保着他向外冲。

    步军右营营官铁毅带领几卫人马几次将他们包围住,但却屡屡被这些满州兵突出来。左翼上来的步军左营太平军在副营官姜樊等人的带领下也加入了包抄这股兵力最多的满州兵行列中。

    随着赶到的太平军越来越多,哈哈木突围的路被彻底封死。不甘就此失败的哈哈木困兽犹斗,他手下的那些亲兵摆牙喇忠心护主,没有一个肯舍弃他的。残余的200多满州兵被压在方圆不到数十丈的圈子里,但太平军一时也冲不破他们。这些满州兵沙场上的本事的确强悍,尤其是那些老兵,几个太平军都无法压得过一个。他们那一身本事是在无数汉人身上杀出来的,远不是才经历几次战斗的太平军可比。

    突然,满州兵的圈子被扫开一个口子,一个挥舞着铁锤的壮汉冲了进来,大铁锤之下当者披靡,瞎子李硬生生的以一人之力将满州兵的圈子砸开了口子。

    浑身都是浴血和泥水的瞎子李大吼着向马上的哈哈木扑去,哈哈木见来人凶猛,大声呼喝起来,几个亲兵摆牙喇立即提刀冲上去想挡住瞎子李和他身后冲上来的太平军。

    “狗鞑子,去死吧!

    瞎子李虎吼连连,铁锤一下接一下的砸向那些满州兵,他的力道之大令得满州兵根本接不下他一招。

    好狠的南蛮子!

    眼看那使铁锤的壮汉朝自己奔来,哈哈木惊惧万分,大叫着要人去挡,可那壮汉身手太过敏捷,冲上去的几个满州兵竟然拦不住他,眼看着对方从自己眼皮底下窜到了靖南将军的马前。

    哈哈木知道不好,猛拉马头想要调转身子,却已经慢了,瞎子李一锤砸出,却不是砸在他身上,而是砸在那战马背上。战马悲鸣一声厥起前蹄,马上的哈哈木坐立不稳被重重摔下,不等他起身,不等他的摆牙喇们过来护主,瞎子李的大铁锤就砸向了他的后背。

    ”噗哧“一声,哈哈木只觉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连脑袋再次往泥坑中一沉。

    瞎子李一击得手,不等那些满州兵反应过来,上前提起哈哈木的脑袋,拿着铁锤朝他的左肩脖劲处用力砸去,重击之下,铁锤上的尖剌将哈哈木的肩膀连同脖子砸了个粉碎。

    瞎子李一把拎起哈哈木的首级高举向半空,大吼一声:“哈哈木已死,哈哈木已死!”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雄关漫道真如血

    哈哈木的亲兵摆牙喇大声呼喊着,红着眼睛冲上前去想要抢回哈哈木的首级,但余下的满州兵却因哈哈木之死失去了抵抗意志。他们呆滞的看着靖南将军的人头被一个瞎了只眼的壮汉提在半空中,呆滞的听着耳畔传来的太平军欢呼声。

    败了,败了....

    满州兵们彻底绝望,他们崩溃了,靖南将军的死终于让他们丧失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我是正白旗的苏纳,放下你们的武器,我保你们不死!”

    “我是正白旗的苏纳,放下你们的武器,我保你们不死!”

    苏纳领着几个满州降兵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喝着要那些满州兵投降,不少满州兵识得苏纳,知道他是正白旗的佐领,但却全都以为他已随塔音布战死,不想此人却是投降了太平军。

    降还是不降?

    苏纳的劝降令得年轻些的满州兵都动摇了,他们本就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这会有同胞能够保证自己的性命,即便对方背弃了满州,他们也相信对方不会骗他们,投降或许真的能活命。

    “愿降,愿降!”

    几十个年纪小的满州兵扔掉了手中的刀剑,跪倒在泥地上面。

    年纪大些的满州兵们则犹豫着,哈哈木手下的十几个亲兵摆牙喇在夺回主子首级无望的情形下,向着太平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他们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脑袋被冲上来的太平军用刀割断。一颗颗的拎在手中。

    “不降者死!”

    苏纳高声叫喊着,他的手中同样提着一颗同胞的人头,但他的眼神之中却没有任何同情和不忍。

    最终。百余名满州兵跪地投降,有正白旗的,也有镶蓝旗的。剩下的则继续顽抗着,直至被太平军的人潮彻底吞没。

    叶赫家的虎儿哈也没能冲出去,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太平军小卒手中。另一个镶蓝旗的佐领图喇则在哈哈木死后挥剑自刃,至此,满州5牛录的佐领全部阵亡。满州兵有组织的反抗也宣告结束。余下的几十个满州兵或两三人、或独自一人仍在拼死反抗,最后成为泥地上一具具尸体。

    申时三刻,最后一个不愿投降的满州兵被乱刀砍死。至此,清靖南将军哈哈木所属5牛录满州兵全军覆没!

    ...............

    神湾的泥倬中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一具具无头的满州兵尸体被抬到一块,层层堆叠着。泥泞的地面上满是发黑的血液。空气中那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战死的太平军尸体被同伴从泥泞中抬出,沿着滩涂的边缘一字排开。各营的安军使们拿着名册一具一具辨认,然后在名册上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勾。每一个用朱笔勾起的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生命的消失。

    步军左营的2个旅士兵和辎重营仍在战场上来回搜索着同伴的尸体和敌人的武器。

    盔甲、皮甲、长弓、大刀、长矛、马靴,凡是能用上的都被捡了起来,那些插在尸体上的箭枝也都被拔下,然后一捆捆的抬出滩涂。

    上千匹失去主人的蒙古战马,犹陷在泥潭中独自嘶鸣,却是再也看不到主人的身影。战马的嘶鸣凄惨至极。但发现陌生人上来拖拽它时,战马却停止嘶鸣。努力的配合着这些陌生人从泥潭中挣扎而出。

    步军右营在厮杀中扔掉了不能打响的火铳,这会他们却在泥倬中摸索着一一寻回自己的武器。等回去后清洗一下,晾晒重新换上干的火绳子,这铳依旧可以杀敌。

    邵九公带领亲兵营截住了从神湾逃出来的广州绿营,总兵游达海试图组织人手突围,却被邵九公迫到了黄沙河边。

    游达海知道大势已去,却不愿投降太平军,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带着几十名手下亲兵跳进了黄沙河,想游到对岸去。可是刚游到河中间,他就绝望了,因为他看到上游一艘艘打着太平军旗号的船只正向他们驶来。

    太平军的水营没有给这些游河逃命的绿营兵半点希望,他们用船浆和竹篙拍打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营兵,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拍落水中。游达海几次被竹篙按下水,又几次挣扎着露出水面,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恐惧的望着那些站在船上嘲笑他的太平军士兵。

    “我乃广州绿营总兵,我愿降...”

    游达海崩溃了,他后悔在岸上没有投降,他伸出双臂向着船上的太平军摇摆,示意对方不要再按他,他降了。然而船上的太平军却根本不为所动,仍就无情的将他按下水。反复又是几次后,游达海的脑袋再也没能浮出水面。

    游达海跳河之后,跑出来的绿营夫子兵们就相继跪地投降,没有人敢于反抗。他们乖巧的跪在那,甚至一些胆大的还主动帮助太平军收缴同伴的武器,套着近乎。

    .......

    大局已定后,周士相在亲卫的簇拥下在神湾的泥倬中深一步浅一步的前行着,望着遍地的尸首,他却是欢喜不起来,战前涌动的热血,到这个时候却凉了许多。

    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惨烈了些,满州兵即便被诱入了神湾这处骑兵坟墓,被兵力超过他们数倍的太平军合围,但是仍给太平军造成了巨大伤亡。

    初步估计,战死的太平军不下2000人,这个数字要比满州兵多一些。造成伤亡过大的原因便是太平军的近战能力不强,步军右营的火铳大多受潮气影响无法打响,不能给予满州兵火力压制,使得太平军只能以人海战术方式去冲击那些没了战马的满州兵。很多伤亡就是在冲锋时被满州人的弓箭射杀造成。

    必须要改良火铳,单纯依靠火绳枪的火铳无法适应战斗,一旦遇上阴雨天气,就他娘.的真成了烧火棍。

    周士相决心要立即改良火铳,否则今后的战事中很可能再次遇到现在的情况。不过经此恶战,太平军的近战肉搏能力肯定能提升数个层次。一支强军已然锻就出来。

    每走一步,都是血,真可谓步步是血。

    斜阳下,神湾遍地血光。

    不知为何,周士相突然想到那么一首词。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大帅错了

    “有活的没有,有活的没有!”

    在战场上搜索的太平军士兵一声接一声的叫唤着,仔细寻找着每一处泥潭,从中找到那些和淤泥混在一起的伤兵,将他们抬出泥倬救治。

    不断有受伤的太平军士兵被发现,也有很多受伤的满州兵被发现,对他们,太平军无一例外都是上前补刀,惨叫声不时响彻在那些投降的满州兵耳畔,令得他们心惊肉战。他们不敢去看那些被太平军一颗颗提过来的首级,只耷拉着脑袋闭上眼睛,等侯命运的发落,盼着苏纳没有骗他们,太平军真的可以饶过他们性命。

    投降的满州兵有126人,都是些年轻的满兵,最大的不过30岁,是个壮大。

    苏纳按着刀望着这些同胞,等待周士相的到来。他已经劝降了这些满州兵,但如何处置他们却不是他能决定的,哪怕周士相下令将这些满州兵全部处死,苏纳也只能上前将他们一一砍杀。

    ......

    受伤的葛义在亲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在尸堆里头翻检,寻找着,他看也不看一眼那些满州兵尸首,只是寻找太平军阵亡将士的忠骸,直到在一具半跪着的满州将领面前,他一下停了下来,再也挪不动一步。

    步军右营的一个总旗上前低声道:“葛营官,这就是那鞑子佐领!”然后视线落在这鞑子佐领的身下,那里跪立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脖项间已无血液流出,结满了一层薄薄的血瘕,尸体的右手却紧紧握着一根长矛。长矛剌透了那个鞑子佐领的腹部。

    “秦大哥!”

    葛义跪了下来,抱住秦智生的无头尸首,还没说话眼泪就喷涌而出,他大声嚎啕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周的士兵都在落泪,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秦智生的尸体。

    秦智生的头颅被找到。怒目圆瞪,死不闭眼。

    ......

    “胡老大走了,俺家大哥也走了。彭大柱、林老二、宋三他们都走了,现如今秦大哥也走了,大樵山的弟兄快要死光了,快要死光了...秀才。俺们兄弟快要死光了。快要死光了!....”

    葛义痛哭着,赵四海也痛哭着,周士相的眼泪和在眶中,强忍着没有落泪,他小心翼翼的将秦智生的头颅安在了他的脖子上,命人拿来针线一针针的缝合着,就如他当初一针针的为胡全缝补一样,一插一拔之间神情无比认真。

    缝合好秦智生的尸首后。周士相起身问步军右营的军官们:“秦将军死前有说什么吗?”

    军官们摇了摇头,秦智生死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留下什么遗言。一个总旗想到秦智生死前似乎喃喃什么,但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他犹豫了下终是没有开口说。

    “点一下秦将军的遗物,想办法打口棺材...唉,算了,就葬在这里吧,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周士相本想吩咐将秦智生的灵枢运回香山安葬,但最终决定就葬在这黄沙河东岸,和那些战死的士兵一起埋葬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看着他们的战友继续向着北方前进。

    深深的叹息一声,秦智生的死太过意外,周士相毫无心理准备,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帮手。

    “把秦将军和战死兄弟就葬在黄沙河东岸,死去兄弟的名字一定要弄清楚,抚恤银子要一文不少的发到他们的亲人手中,家中独子的老人往后都要专门派人照顾赡养,子女未成年的也都要由咱们太平军养大,教他们读书识字,长大后也当太平军,对他们的供给都要加倍,绝不能叫阵亡弟兄九泉之下寒心!”

    周士相有些遗憾,他不知道秦智生老家是何处的人,否则他日定要将尸骸运回故里安葬。汉人讲得就是落叶归根,死也要葬在父母大人身边。

    悄悄用袖子拭去泪水,周士相向那些摆放在地上的阵亡将士尸体看去,他们和秦智生一样,都是随周士相一路走来的伙伴,是后世亿万汉家儿女的祖先,哪怕他们没有血脉传承下去,他们也是汉人的祖先!

    我在和我的祖先一起战斗!

    战斗,我们曾经一起战斗过!

    周士相默默无语,单膝跪了下去轻轻的握着秦智生的右手,说来也是奇怪,葛义怎么也分不开秦智生紧握长矛的右手,周士相轻轻一拉,秦智生手中的长矛便脱落了下来。

    “秦大哥,你安心闭眼吧,咱们打胜了...秀才领着咱们又打赢了,这一次可是砍了好多真鞑子的脑袋,有好多呢,你倒是睁眼看看啊,咱们这一次可是大胜啊,大胜啊....呜呜....你怎么就先兄弟一步去了呢,怎么就去了呢...秦大哥,兄弟我给你合眼,你放心去吧...见到我大哥跟他说声,我这边一切都好,叫他不要念想着啥,打完这仗我就娶个媳妇,头胎要是儿子就过继给我大哥,不会让他断了香火...”

    葛义哽咽着抬手去合秦智生的双眼,轻轻一碰,秦智生的双眼就此闭上。

    .........

    “大帅,投降的满州兵如何处置?”

    苏纳忐忑不安的找到周士相,向他请示如何处置投降的同胞。他自己就是满州人,哪里愿意说自个是鞑子。

    周士相收起心中的伤感,看了眼苏纳,吩咐他道:“都交给你处置,你从中挑一下,有二心的就地解决。”

    苏纳松了口气,忙道:“大帅放心,这些人不会有二心的,大清...满州那边军纪严酷,阵失大将是死罪,这些人就是回去也是保不住命的。卑职另外使些手段,包他们老老实实为大帅效命!”

    “那就好。”

    周士相微一点头,“嗯”了一声又道:“先给你一个卫的编制,仍旧为骑兵,你暂为百户,以后满州降兵都交给你处置。”

    “多谢大帅!”

    苏纳脸上露出喜色,投降太平军后,周士相对他并没有重用,只要他领着那十几个降兵一同在骑营效力,连个军士衔都不是,现在却一下提为百户,还给自己一个卫的骑兵编制,看来自己的表现已经得到对方认可,若是太平军继续不断壮大下去,说不得他这个满州人还能在明朝这边弄个大官做做,就如当年的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一般。

    高兴之余,苏纳却又开口道:“大帅下一步是不是想解决耿继茂的左路军?”

    周士相没有说话,淡淡的瞥了眼苏纳。苏纳忙将腰向下躬了躬,大着胆子道:“卑职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有什么想法但说出来,对与不对都无妨。”周士相有些好奇苏纳有什么想法。

    苏纳这个想法在心中酝酿许久了,若是太平军打不赢哈哈木,这想法自然就是个笑话,现在却是能付诸实现了,要是此策成功,他苏纳在周士相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再次大大提高了,甚至可能一跃成为太平军的高级将领。

    “卑职以为大帅现在应当立即挥师广州,而不是去打耿继茂的左路军!”

    苏纳激动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让周士相吃了一惊:“打广州?”

    “是,马上挥师北进,直取广州!”

    苏纳一脸激动,等着周士相大声说好,不想周士相却是摇了摇头:“你的想法是好,可我军暂时没有攻克广州城的能力,你要知道,广州城可是比新会坚固得多。在没有解决耿继茂和尚之信这两路清军之前,本帅无意拼着重大伤亡夺取广州。”

    不想苏纳却摇头道:“大帅错了,当年广州城里的明朝皇帝和官员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以为清兵攻克不了广州城,可是李成栋只用了十几个骑兵就拿下了广州城。”(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干了这一票!

    “打广州?!”

    葛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懵了,“豁”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动作太猛一下抽动了伤势,疼得他脸颊为之一抽,他强忍着巨痛,一脸惊讶的看着周士相,大声嚷道:“大帅,不是说好了收拾掉哈哈木就去打耿继茂的吗,怎么现在又要打广州了?”

    “广州可是省城,咱们只几千人,又没攻城的器械,怎么可能打得下来?....要是收拾耿继茂的话,末将却有十足的把握,让这个靖南王和靖南将军一样变成无头尸,可要是打广州,末将这心里实在是没底。”

    铁毅也是一脸困惑,不知道周士相怎的突然起意放弃收拾实力最弱的耿继茂,反而要挥师直取广州这座比新会城还要坚固数倍的城池。以太平军现在的实力,想要拿下广州,那难度堪比登天。

    铁毅想不通,也没法去想。

    “大帅是不是再考虑下?”

    赵四海皱着眉头,劝道:“不把耿继茂和尚之信这两路清军解决掉就去打广州,万一拿不下广州,香山又被耿、尚二人给占了,咱们岂不是在广州城下进退不得,失了根基?今日战死的兄弟们不是白死了?”

    邵九公没有吱声,但脸上的神情却明显告诉周士相,他也不同意打广州。

    诸将的反对并不出周士相所料,按情理,现在应该立即以哈哈木的名义派人送信给耿继茂,让他马上前来三乡和哈哈木会师。然后太平军以逸待劳,挟大胜之势再吃掉耿继茂这一路。

    三路清军败了两路,尚之信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再在香山呆下去。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马上撤兵退回广州。如此一来,清军对香山的围剿就宣告失败。但这样一来,也意味着太平军失去了夺取广州的最佳时机。

    要知道现在的广州城可是清军入粤以来兵力最空虚的时候,苏纳已经审问过那些投降的满州兵,哈哈木是把满城所有的兵马全带了出来,耿继茂也是调光了他的靖南藩下兵马,尚可喜藩下的九个牛录来了六个。为了给儿子凑齐右路大军,他还从肇庆调来了2000绿营兵。现在广州城内的清军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2000人。

    当年绍武朝廷虽说因为和永历政权内战而将精兵都派到了肇庆,可城内的兵马至少也有一万余人。就这样还被李成栋的十几个骑兵给突袭得手。现在广州城内只不到2000的清军,周士相没有理由不去搏一把,要是错失这次良机,下次太平军要打广州。可就真的靠人命去硬填广州的护城河了。

    “你们不是一个个都盼着打广州吗。怎么现在我决定带你们去打,你们反而害怕了呢?”周士相笑着看着四个手下大将。

    “秀才,我不是怕,只是这未免太弄险了些吧?”

    葛义不同意周士相的话,他不是害怕去打广州,而是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眼下局面对太平军大大有利,只消把耿继茂诱来加以歼灭,清军就再也无法对香山形成威胁。到时太平军想什么时候打广州就什么时候打,想从哪里打就从哪里打。完全好过现在这么弄险,万一拿不下广州城,岂不是前功尽弃,白白战死这么多兄弟么。

    “大帅,我们不是怕了清妖,只是咱们刚和满州鞑子大战一场,虽说胜了,可各营伤亡也不小,对付耿继茂,咱们还占着兵力优势,可要去打广州,咱们这点人真不够看的.....大帅,末将自随你在罗定起兵,早就是将脑袋别在腰上了,不成功便成仁,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大帅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冒险,末将无法赞同。”赵四海直接摆明态度,他是坚决不同意去打广州的。

    铁毅想了一下,开口道:“大帅真要决定打广州,末将也只能听令行事。但是广州可是省城,末将手头可没足够的火药去爆城墙,难不成大帅要弟兄们拿人命去爬广州的城墙不成?”

    “不,我不是叫你们拿人命去爬广州的城墙,我有更好的法子。”周士相笑了笑,并不计较部下对他决定的质疑和反对。

    “大帅有什么办法?”铁毅不解道。

    “苏纳,你和他们说说当年李成栋是如何占领的广州。”

    “是,大帅!”

    苏纳往前走了两步,朝铁毅、葛义他们一欠身,开口道:“各位将军,当年李成栋打广州时,面临的情形比咱们还要险,强行攻城肯定拿不下。为此李成栋选了300精兵潜入广州城北的花山,又派10余名骑兵佯做报信的明军,等混入广州城后,这十几个骑兵立即脱去头上的伪装露出辫子,挥刀大呼“大清兵到!”,随后就在闹市之中杀人,结果广州全城奔溃,守城的明军猝不及防,根本不知城内来了多少清兵,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李成栋的大队清兵已经从东门冲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广州城。”

    听苏纳说完,铁毅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学李成栋?”

    “正是!”

    苏纳点了点头,脸上说不出的激动,他道:“卑职愿带满兵以报捷名义入城,各位将军领大队在后,待卑职在城中起事后便行接应,如此广州唾手可取!”

    铁毅和赵四海、邵九公等人对视一眼,俱在思索此策是否可行。

    “李成栋能干成的事,咱们凭什么干不成?当年广州城内好歹有一万多明军,现在城内不过就两三千清军,能打的也就是尚可喜藩下的3个牛录汉军,其他的都是绿营兵,根本不够咱们打的。只要咱们入了城,清军就不可能再把咱们赶出来!...你们来看!”

    周士相要瞎子李将地图拿来。指着地图对诸将道:“如果我们吃掉耿继茂那两千人,右路的尚之信肯定会退回广州,他的部下有五六千清军。一旦这支清军退回广州城,我们再要想打广州,就得付出巨大的伤亡。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周士相猛然抬头,紧盯诸将,沉声道:“咱们必须得搏一把!占了广州,咱们可就算有了半省地盘了。我这广州总兵也算是名符其实了!”

    “贼他娘,这买卖做得可是有点大!娘的,这一票要是干成了。可就真的发大了!”

    葛义的喉咙咽了又咽,在周士相脸上看看,在那地图上看看,终是忍不住低声问边上的赵四海他们:“我瞅着倒是心动。你们怎么说?”

    赵四海思索片刻。问道:“耿继茂和尚之信怎么办?”

    “派人把割下的鞑子首级都送回香山,要齐豪和蒋秃子把这些鞑子首级悬在城门上,我不信,尚之信和耿继茂在知道哈哈木已经完蛋的情况下还能硬着头皮攻城不成,他们就不怕我们断他后路!再说,香山城也不是纸糊的,炮营那么多炮摆在城头,怎么也够清军喝一壶的!齐豪和蒋秃子再无能。守上三五天总行吧!有这三五天时间,我们已经夺了广州。回过头来就能收拾耿继茂和尚之信!”

    赵四海细细一想,点了点头,他没有别的担心了。

    “那咱们到了广州吃什么?”葛义忽然很紧张的问了一个重要问题,吃饭的确是个大事情。

    周士相白了他一眼:“广州城内有的是粮食给你吃!你要顿顿吃大鱼大肉都成!”

    “嘿,葛老六你真死心眼,有平南王府和靖南王府这两座宝库在,你还怕没吃的?”赵四海笑了起来。

    “有吃的就行!”葛义咧嘴一笑:“富贵险中求,人死鸟朝天,大帅,我听你的,咱们就学李成栋打广州!等破了城,活剐了尚可喜那老贼!”

    “尚可喜做梦也不会想到哈哈木已经全军覆没,也想不到咱们现在不是要去对付另两路清军,而是直奔他的老窝而去!一个有备,一个无备,再加上有苏纳这些满州兵做内应,拿下广州的胜算大得很。”

    “晋王在桂林烧了孔有德,咱们就在广州烧了尚可喜!”

    铁毅、赵四海、葛义三人都被周士相说动,心下火热,想到能和晋王一样斩个王爷,都是说不出的激动。

    邵九公却问道:“北边还有胡启立率领的绿营督标,他们堵在前头,咱们怎么去广州?”

    周士相没有回答,倒是苏纳在边上笑了起来:“那个姓胡的参将是个胆小鬼,哈哈木叫他领兵上来,他却不敢来,现在哈哈木败了,他更是不敢和咱们交手。卑职以为这姓胡的现在恐怕已经带人往回跑了。”

    “跑?”铁毅一惊:“他要是跑回广州,尚可喜岂不是知道哈哈木被咱们干掉了,那咱们怎么奇袭广州?”

    “姓胡的不敢跑回广州的,他之前一直呆在顺德,现在肯定也是往顺德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姓胡的往广州跑怎么办?”

    “那就和他比比谁跑得快!”

    周士相收起地图,“所有的辎重全留在这里,亲兵营、步军左右二营全员轻装,随我直奔广州。”又喝了一声:“瞎子!”

    “在!”

    瞎子李一个激灵,大声应道。

    周士相看了他一眼,喝问他:“你一天到晚都想着弄满州娘们,现在咱们去打广州,满城内的满州娘们多的是,我问你,你他娘的敢不敢带人进广州!”

    “敢,俺老早就盼着这一天呢!”瞎子李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突然愣在那里,一脸为难道:“可俺不会骑马怎么办?”

    “那就把你绑在马上!”

    “成,绑就绑,只要能拿下广州,俺什么都愿意!”瞎子李咧嘴傻笑起来,见苏纳脸色有些不好看,忙安慰他道:“你放心,你现在是俺的兄弟,兄弟妻不可欺,俺不会欺负嫂嫂的,相反还要护着她呢。”

    ”那就多谢兄弟了。“

    苏纳一脸尴尬,太平军破了广州后,满城的满州妇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已经没了退路,昔日的同胞已然是他最大的死敌。为了活命,他只能一头道走到黑了。好在,周大帅向他保证过,凡是投降的满兵家人一律不得侵犯,这让他心底稍稍好受些。毕竟人活在世,除了享受外,最重要的莫过于家人了。太平军能保他和家人平安,也给了他前程,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帅,下令吧,弟兄们豁出去干了这一票!“

    ”干了这一票!“(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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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介绍: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 伪清顺治十一年,广东新会汉人周士相:“我汉家男儿绝不为奴!”汉儿不为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儿不为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