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成军(下)
根据周士相和宋襄公事先商定并集合现有武器装备,太平军自即日起整编为步军左营、步军右营,亲兵营、炮营、辎重六营,另编水营一部、骑营一部,同时成立军帅府并增设预备兵营。
步军左、右营由原陷阵营、雄威营、震虏三营合并而成,不足兵员由近卫、虎捷抽调。
整编后的步军左、右营各3000人,其中步军左营武器标配为刀1000把、矛2000杆,弓160张、弩30具,另有铁甲150具,棉甲1200幅、盾900面。
步军右营为半火器兵,武器标配为铳1200杆、刀500把、矛1200杆,斧120把,另铁甲60具、棉甲600幅、盾300面。
亲兵营由原近卫营改编,全营兵力1000人,武器标配为刀200把、矛800杆;
炮营全营兵力1000人,设有大小铜炮116门,铳炮130杆、虎尊小炮40门,另有炮车150辆、双轮推车100辆,拉炮用驽马、驴、骡合计400头。
辎重营由近卫、虎捷二营剩余兵力并抽调原后营保安团丁组成,兵员配制为1500人,武器以刀、矛为主。太平军原先拥有可拉车的牲畜除调拨炮营外全部集中于辎重营,供运输使用。
水营以新招香山渔民及原降兵中的潮州兵组成,暂定800人,因水营为新组建,故还没有战船配署。
为解决水营有名无实的尴尬,周士相让廖瑞祥尽量从渔民手中收购渔船,将其改建为可在内河驶行的小型战船,供水营先行训练起来。另外还要重金聘期工匠到香山为水营打造能在珠江、谭江上面航行的战船,最好还能在海上航行。
这个要求显然有些不切实际,公库的资金也不足以承担打造水师的要求。因此周士相便只能耐下性子缓步发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派人到新会向陈奇策购船,还让人到沿海地区要渔民带话给洋上海盗,若他们愿归顺太平军,周士相将予以重用。
骑营由邵成国的骑兵队扩充,因战马、骑手不足,短期内无法进行大规模扩充,故暂定兵员300人,实际有战马52匹,驽马80匹。
整编后。太平军建制兵员10600人。
步军左、右两营营兵力配制为10人一伍,50人一队,300人一卫,600人一旅,全营为一师(营)。
一伍设伍长一名,小旗衔、副伍长一名,军士衔;一队设队长一名,总旗衔、副队长两名,小旗衔;一卫设卫长一名。百户衔、副卫长两名,试百户衔;一旅设旅长一名,千户衔、副旅长两名,总旗衔;一师设师长(营官)一名。卫指挥使衔、副师长两名,指挥同知衔。
同时于各队设安军小使一名,小旗衔;各卫设安军中使一名,总旗衔;各旅设安军大使一名。百户衔;各师设安军使一名,千户衔。
亲兵营和辎重营、炮营参照步军左、右营定制编员,水营和骑营因规模不及以上诸营。暂以一旅定制,对外则称全营。
各营营官人选分别为:
步军左营营官葛义,副营官姜樊、宋二牛;
步军右营营官铁毅,副营官郑铁柱、王有喜;
亲兵营营官邵九公,副营官管三水、朱庆来;
炮营营官齐豪,副营官牛根生、江四海;
辎重营营官赵四海,副营官陆武、崔豹;
水营营官唐正兵,副营官郑庆、钱来;
骑营营官邵成国,副营官王化、鲍德。
以上诸营成立后,各营即挑选所属士兵入营整训,剩余人员则编入预备兵营,同时各乡保安队战时也归预备兵营提调,用以补充作为野战军种的其它各营。自成军之日起,有来投太平军的也全部集中到预备兵营进行训练,训练合格后方可获得补充至野战军的资格。
预备兵营营官暂以受伤的蒋和担任,待其伤愈后再行择将。预备兵营主官职衔等同战兵各营,以下则各降一等。
同时成立太平军军帅府,各营归军帅府直接指挥,军帅自然由周士相担任,副军帅则由向来稳重的秦智生担任。
宋襄公则担任军帅府总幕僚一职,负责军帅府日常运作,公文军令军纪制定、粮草物资分发等,同时协调地方事务,战时与预备兵营营官一同补充兵员至前线。
各营驻地也要进行变动,原先驻各乡太平军太过分散,不利力量集中,也不利应付突发战事需要。故重新整编后,步军左营进驻增城一线的银瓶嘴山,步军右营和炮营则全部进驻良字都。亲兵营和骑营驻香山县城,辎重营驻龙眼都,水营驻永乐乡。以上诸营为野战军种,不事生产,而预备兵营则在训练同时要进行生产,故又名生产建设兵团,驻地为前山寨。
新的军制和官制都是周士相结合卫所军制和后世军制自创的新军制,当中肯定有不合理之处,但时间不等人,周士相也只能先如此安排了。不过为了满足部下们升官发财的愿望,周士相在太平军内部实行自己那一套军制,对外则是按普通明军建制进行封官。
秦智生和蒋和被授予副将衔,葛义、邵九公、赵四海、齐豪,铁毅被授予参将衔,其他副营官、旅长等都被授予游击、都司、守备等官职,一时间,太平军之内大人称呼不绝于耳,当然,这些大人们全是记名的,还没有永历朝廷正式授予的官凭和官印。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周士相头一次以记名潮州总兵的身份向昆明的永历朝廷发去奏章,奏章是宋襄公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字里行间反复推敲又推敲,做到没什么犯讳这才送到新会,请陈奇策派人送到雷州的总督衙门,再由两广总督连城壁代为上呈朝廷。
奏章中,周士相向永历帝表明了自己身为明臣,坚决抗清的忠心态度。并详细记录了太平军自罗定立营后的大小战事,及为朝廷夺取新会、香山的经过。周士相请求朝廷能给予自己合适的身份,毕竟他麾下已有上万人马,单一记名总兵的身份无法让地方士绅信服,也无法让自己的部下安心,所以为了广东抗清的大局,也为了安定人心,天子最好能给自己一个实授的总兵封号,并且给予自己的部下实授官缺。
这份奏章是摆明了跟永历朝廷要官的,这不是一个臣子应有的态度。宋襄公劝周士相不要这样写,只说说功劳就行,永历朝廷里那帮大臣们不是傻子,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可周士相偏不同意,非要这么写,他的理由是太平军是自己一手拉起来的,新会也是自己夺下守住再交给陈奇策的,更别说自己还重创了清军,如今太平军在香山。朝廷一文铜板也没拨过,一粒粮食也没给过,他周士相却偏偏替朝廷收复了香山,牵制了广东清军。并且正在部署收复广州。收复广州肯定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不过周士相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永历帝总不会因为他虚张声势就抹杀他的功劳吧。也不能不给他回应吧!
周士相并非是真的要官,只是不想让部下们失望而矣。他任命得再好听,也都是些记名。而能去掉这个“记名”的只有永历朝廷,否则除了他扯旗自己干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有正统的大明皇帝给自己授官,一众土匪、贫民、降兵出身的太平军官们会觉得身价倍增,这个官也是有名有实,能光耀祖上门楣的。最重要的是有了永历朝廷正式的任命,这些人对于永历政权才能有最切实的认知,对于南明的忠诚才会慢慢建立。
周士相不会昏了头学孙可望,所以他要宋襄公写了这封要官的奏章,至于永历帝怎么想就是他的事了。雷州的连城壁又是如何看待他这份奏章,周士相也不在乎,甚至这份奏章是不是能送到昆明他也不在乎。他实际就是表明一个态度,而这个态度本质上是让连城壁瞧的——你到底给不给我实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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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编制和各将主官任命后,太平军上下就迅速忙碌起来,连带着各乡公所也跟着忙,毕竟军队移防的事情要牵涉到他们。所有人都在忙,周士相也没闲着,他要挑选自己的亲兵。
亲兵营的营官是邵九公,但亲兵营同样也是归军帅府直接指挥的力量,所以周士相决定自己挑兵,他让宋襄公把风放了出去,结果回去的各营主官很快就将手下的精壮新兵送到了仁厚坊,足有2000多人。
最终周士相从这2000多人中选了600人出来,这样加上原先近卫营的400人,正好凑齐1000人。那600个新兵听说自己被抽中调入总兵大人的亲兵营后,兴奋的不得了。
什么是亲兵营,那不就是总兵大人的家丁嘛!想到以后能享受将领亲信家丁的待遇,这六百人想想也高兴。另外一千多人虽然没有被选中但也没有失望,因为成为总兵亲兵家丁固然是好,但丧命的风险也大,打起仗来这些人可是要冲在前头的。
经个大半个月的重组,新建的太平军诸营方才稍稍定当下来,军帅府制定的新训练大纲也派发了下去,各项规章制度也在不断的出台。随着一道道军令发出,太平军也越来越像个军队的样子。
宋襄公跟廖瑞祥要了10多个秀才进入军帅府,以协助他这总幕僚处理公务。因为军中大半将领都不怎么识字,请示周士相后,军帅府行文各营的安军使,让他们在本职安军工作之余,也要担任主将的参谋一职。这个参谋不是帮助参谋军情,而是帮着看公文写公文。
廖瑞祥的衙门差事干得不错,花了近两个月时间,他在香山境内共设置了12处驿站,并全部交接给太平军。驿站对于军情和公文传递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周士相又让宋襄公将这些驿站管起来,将其中几处位于交通要道的驿站升级为兵站,负责补给物资、接收伤病员、招待过往军队等。兵站由军帅府直接从公库拨银,免得廖瑞祥老来诉苦说县衙没钱,周士相对他盘剥太狠。
刚进入三月,张安传来重要情报,由满州正蓝旗固山额真噶来道噶统率的南下八旗兵已经到达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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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广州将军
三月的广东,正是天气最适宜之时,往后再去上个把月,那就热得很了。不过这天气再适宜,两广总督李率泰也是热得满头冒汗,新任广州将军哈哈木已经和南下的正蓝旗固山额真噶来道噶会合,今日就将抵达广州。为迎接哈哈木和噶来道噶,广州城内军民全部被动员起来,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继茂也是早早盛装出城亲迎哈哈木这位满州正黄旗的新贵去了。
上午辰时,哈哈木派快马来通传,说是他率八旗兵定于午时入城,届时也不必惊动广州地方,旗兵入城后直接开入满城休整,免得扰民。可话是这么说,广州的文武官员又哪里敢当真?平南王和靖南王都早早出城迎侯了,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还敢比王爷架子大不成?真要不去,自个这饭碗肯定要被上面给砸了!
李率泰倒是没急着出城,而是领着总督衙门里的一帮人,还有广州知府朱国荣对新建满城做最后的巡视。
自接到朝廷旨意要在广州设满城后,总督大人这心思就全放在了满城的修建上面,可谓是一天也没耽搁,一天也没轻松。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长达两个月的营建,一座崭新的、可供十余万人居住的满城就好像一夜之间耸立在了广州城中,远远看去,既是高大又是威严。
营建速度如此之快,主要还是得益于广州本就是粤省首府之地,故明朝时广州城就修得极大。再加上清军对广州的大屠杀,使得城中人口比之极盛时期要少十数倍,因此城中空地、空房极多。这就省下了营建前对居民进行搬迁这一程序,省下了不少时间。
为了让满洲将士和其家眷入住满城后有优良的居住条件,李率泰特意挑了广州城最好的地段修建满城,面积足足占了广州城三分之一大。不仅如此,李率泰还下令对满城内原汉人的房屋进行整修,把难看的全拆掉重盖。
如此一来,既要修城墙。又要修房屋,还要整修街道,开挖护城河。工程实在是太大,时间上必定来不及,但朝廷的旨意又是要广东必须在南下八旗到来前将满城营建完毕。故此李率泰采取的唯一办法就是大量役使民夫,不顾民夫死活以人命来完成这一不可能的任务。这就造成前后两个多月的满城修建工程累死4000多汉人民夫的惨剧。可怜的是。这4000多汉人民夫的死亡在李率泰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甚至都没有将此事当一回事,只广州城外乱葬岗上新添的白骨将此事留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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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出城准备一下了?”
随总督大人在满城中巡视来巡视去,广州知府朱国荣有些担心会来不及出城迎接八旗大兵,便提醒了李率泰几句。
“不急,尚早,尚早。”
李率泰仍是不急。从袖中取出香帕抹了额头汗水,耐着性子又去粮库看了看。确认供给八旗将士和家眷的大米都是堆得满满,没有陈米和砂石在内,供应的肉食菜疏也是早上刚从城外运进来十分新鲜后,他才露出满意笑容,吩咐下去准备轿子,随行众人都随他出城迎接广州将军和驻防八旗将士的到来。
朱国荣临走时回头看了眼堆满了大米的粮仓,心下很是自得,因为这些粮食和菜蔬、鱼肉全是他朱知府一手操办出来的,那些满州大兵进城后肯定会对广州府的供给十分满意,广州将军哈哈木对他朱国荣也定是嘉许不已的。
李率泰到城外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继茂。尚藩和耿藩下面的都统、副都统来了不少,大红的顶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平南王世子尚之信也在,却不如从前那般趾高气昂,只是垂手立在父亲身边默不吱声,也难得的没有给比他还小两岁的耿继茂脸色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粗鄙武夫!”
李率泰心下暗骂尚之信在新会的大败让清军损失惨重,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和尚可喜、耿继茂客套起来。
“两位王爷来得可是比下官早得多了,呵呵。”
“总督大人来得也不迟嘛,本王和靖南王也是在府上呆得无聊,索性便早点来,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欣赏欣赏南粤美景,呵呵。”
尚可喜一脸笑容的同李率泰客套了几句,耿继茂却是很冷淡,应付了两句后便将头扭了过去看着北面。
“少年得意却不知做人,他日终归祸事!”
李率泰暗哼一声,故作未见,仿佛老友相见般和尚可喜说些这城外风光来了。
尚可喜也是人老成精,心下再是不喜李率泰,这当口却是和李率泰相谈甚欢。
城门外尚藩的汉军镶蓝旗、耿藩的汉军正黄旗都调来了不少精兵,打着两藩各自的旗帜列队迎侯,看上去军容整齐,很是威武。李率泰的亲信,新会之战擅自撤退的督抚标兵参将胡启立也领了500标兵独立成队,单从军容上看,不比两藩旗兵差。
为了讨上面欢心,朱国荣特意组织了数千百姓到城外参加迎侯,备了犒军的酒食,另外还备了锣鼓,看着好不热闹。
午时刚过,派往打探大军行程的快马就回了,说八旗大兵再过一刻就到。
闻讯,李率泰精神一振,立时吩咐下去准备欢迎广州将军和驻防八旗到来。
尚可喜和耿继茂也各自吩咐下去,两藩麾下旗兵全都打起精神,昂首挺腰。
午时刚过,新任广州将军哈哈木率领驻防广州的满州八旗兵就出现在了城门众人的视线中。
哈哈木原是驻防江宁昂邦章京,隶满州正黄旗,前年李定国首攻广东时,哈哈木曾率江宁满兵南下支援,所以对于广东文武而言,哈哈木也算是熟人了。
李率泰对于哈哈木就任广州将军十分欢迎,并且早就打定主意要巴结这位新任将军,原因无他,只因哈哈木在朝中有人,那个人就是当今天子的亲信——任内大臣、兼议政大臣并管内务府的索尼。
索尼的满州姓氏是赫舍里氏,哈哈木同样也是赫舍里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上三旗下五旗
同为赫舍里氏,索尼对哈哈木这个族人自然关照有加,哈哈木对索尼也是十分义气。
顺治五年贝子屯齐揭发索尼与图赖等密谋立肃亲王豪格为帝,当时摄政的多尔衮欲将索尼处死,但却遭到两黄旗将领的强烈反对,其中哈哈木更是在朝堂上愿以自身战功保索尼无罪,结果在两黄旗的群起反对之下,再加上宫里的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也发了话要保索尼,多尔衮便没能杀掉索尼,只将他降罪处置。(作者注:孝庄为博尔济吉特死后谥号,活着的时候可不能乱写什么孝庄,有此写法的不免让人贻笑大方了。)
有这么一桩天大情义在,多尔衮死后索尼被顺治起用便不遗余力的向顺治推荐哈哈木,先拔其为正黄旗固山额真,后又调其为江宁驻防昂邦章京,现在更是让他做了驻防广州的首任满州将军,等满州将军任期结束,怕就是直接能提为议政大臣了。
尚可喜和耿继茂知道哈哈木出任广州将军后,在无法反对的情况下,也只能不约而同的要“巴结”这位朝中有人的将军。
尚、耿二人是清廷册封的汉藩亲王,名义上和满州的亲王是同等王爵,哈哈木虽是驻防满州将军,旗人中的一品大员,但在亲王面前照样是奴才的份。按理,应是哈哈木入城后去拜会两位亲藩,而不是两位亲藩出城来迎他,但实际却是两位亲王破格出城欢迎“奴才”,这让哈哈木在看到二藩王旗时心里十分愉悦。如喝了冰镇酸梅汤般再也没了先前赶路的不耐。
本来嘛,身为正宗满州正黄旗人,又是满州八大姓。哈哈木对孔有德、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这帮封了王的汉人十分的瞧不上,总认为朝廷不应该重用这帮无能的汉人。可当年封汉人王的是太宗皇帝和多尔衮,他们这些满州旗人没处反对。
如今太宗不在了,多尔衮也不在了,满州人里对于皇帝继续重用汉人就自然而然的不满起来,毕竟重用汉人就是夺走本属于满州人的权利,休提这种还能世袭永镇南方一省的汉藩了。北京城那么多亲王,哪一个有这等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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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木看尚可喜、耿继茂不爽,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与他同来广州的正蓝旗固山额真噶来道噶却连这个面子功夫也不肯做了。
噶来道噶和哈哈木一样。也是前年率满洲兵南下广东过,他是满州正蓝旗人,不比哈哈木这个上三旗的奴才,所以尽管军功立得比哈哈木多。可偏偏只能在旗里当个额真。没有办法出镇独当一面。这一次他本也不想来,因为他知道广东那地方气侯太热,实在不是满州人能呆的地方,于是他就想装病躲过这个南下的苦差事,偏偏靖南将军朱马喇抢了他的先。
朱马喇和噶来道噶都是南下广东过的,所以一个病了总不能两个都病了吧,无奈之下,噶来道噶也只能奉诏南下了。
哈哈木是在江宁等到噶来道噶到来才启程南下。之前北京调拨旗兵和家眷的事都是噶来道噶在管,可以说最麻烦的事情全是在噶来道噶在办。而哈哈木这个本该管的正主却在江宁安闲轻松,再加上又瞧不起哈哈木这个正黄旗奴才,所以噶来道噶南下一路都是心里都是憋着气的。
更可气的是,噶来道噶带领南下的旗兵也不让他省心。本管的正蓝旗3个牛录还好,都是随噶来道噶到过广东的,也都是旗里的老部下,对于噶来道噶这个额真都信服,肯听他的话。可正白旗抽调的那4个牛录却不大肯服噶来道噶,动不动就把上三旗、下五旗拿出来说事,气得噶来道噶想杀人。
清军入关前,满州八旗分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为两黄旗和正蓝旗,这三旗由皇帝直接统领,旗内人丁也尽是爱新觉罗家的包衣奴才。入关后,多尔衮将正蓝旗从上三旗里划出,改以自己的正白旗选入上三旗,其余正蓝、镶蓝、正红、镶红、镶白五旗尽为下五旗。
作为皇帝爱新觉罗家的包衣奴才,上三旗要比下五旗的风光得多,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也多是上三旗的人,有什么好事也是上三旗先得,如京畿直隶的八旗圈地,好的土地都是被上三旗瓜分,下五旗只能吃剩下来的,更别提下五旗还有不少人留在关外守着盛京老家,不能全部入关来享汉人的花花江山。
旗与旗之间有了差别,勾心斗角之事便不稀奇了,旗与旗之间明争暗斗更是常事,各旗旗主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对此也是多持纵容态度。
此次奉调到广州的正白旗4个牛录便是不把下五旗出身的噶来道噶放在眼里,认为他们上三旗的人凭什么由正蓝旗的人统领,又凭什么要他们上三旗的人到广东去受苦!
朝廷调防旨意下来后,闹得最凶的也是正白旗的人,无奈抽调八旗南下驻防广州是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决定,再加上自家主子顺治皇帝和太后也同意了,所以正白旗的人便没能闹下去,灰溜溜的跟着噶来道噶南下。
结果行到山东济宁的时候,正白旗的人却无视噶来道噶的军纪约束,跑进济宁城大抢特抢了一把。噶来道噶上奏朝廷要治为首的佐领纵兵劫掠之罪,却被朝廷和了稀泥,把这事压了下来,如此一来,噶来道噶在正白旗那帮人眼中就更没什么可怕了。
等到了江宁,噶来道噶便也摞了摊子,再往下什么事也不问,他不问事,哈哈木又是新接手,很多情况也弄不明白,处置错了便埋怨起噶来道噶,一来二去,这两位主官生了矛盾,下面的更是不可开交了。
一路上都是憋着气性,又和哈哈木一样看不起广东的这两位汉人亲藩,所以噶来道噶索性拉着脸,连表面的客气也不和尚、耿二藩做了,甚至还扬鞭朝城门处那帮敲锣打鼓的汉人百姓一指,嘴里骂道:“汉人就知道搞些戏台上的东西,这花花绿绿的什么东西!我满州大兵是来替朝廷镇守边疆的,不是来这看汉人耍猴戏的!”
这话一出,尚可喜当即黑了脸,耿继茂也是怔在那里,正和哈哈木寒喧的李率泰则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险些跺脚骂娘。
弄出这套欢迎仪式的广州知府朱国荣也傻了眼: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哈哈木也是脸色难看得可以,噶来道噶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种话,本意绝不是指责广东地方搞的欢迎仪式,而是让他这广州将军难堪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先发制人
哈哈木有此想法也不奇怪,按官面上的规矩,他才是驻防广州满城的八旗将军,噶来道噶不是!
所以官面上的往来应以他哈哈木为主,噶来道噶为副,哈哈木不发话,噶来就不能乱说话,更休说是在人家欢迎自己的时候对对方大加指责,挑不是,这不合规矩,也不合情理。
事情传出去,外人不会说噶来道噶是个莽夫,不会做人更不会做官,而只会说他哈哈木无能,连自己的副将都压不住,任他在外人面前出自己的丑!
倘若有心人再夸大其辞,就会演变成哈哈木连自己的副将都管不了,又怎么能管满城的八旗将士呢,又怎么能代表朝廷坐镇广东呢!话传到天子耳朵中,对哈哈木会有什么影响?
再说了,汉人的玩意是不好,可这敲敲打打也是地方官们的一片心意,何来由的拂了人家好意,还当众说出这等难听的话?
噶来道噶想干什么,当真以为本将军是泥人捏得不成!
哈哈木气得脸都绿了,一路上也忍了很久的他眼看着就要发作。
见势不妙,李率泰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一边打眼色示意朱国荣赶紧把百姓和锣鼓撤了,一边上前拽过噶来道噶的座骑,笑着说道:“额真是我满州的真英雄,沙场上的好汉子,何必计较这些小事,要不喜欢我这就让人撤下去。”
李率泰是皇家国戚,他老子李永芳聚了太祖七子阿巴泰的女儿。从这上面算起来李率泰和安亲王岳乐就是表兄弟,他自个又娶了太祖弟舒尔哈齐的女儿,算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婿。再加又是朝廷钦命的广东总督,所以他出来打圆场,噶来道噶再由着性子也不能不给面子。他不给安亲王岳乐面子总要给皇帝面子吧?
不过一时之间噶来道噶也没那么快放下面子赔笑,所以他仍是板着脸对李率泰道:“倒也不是想拂了你们好意,只是这一路赶得辛苦,只想早些入城休息,方才听了那锣鼓声着实耳燥。这才忍不住说了一通,总督大人也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怎会?”
李率泰轻笑一声,略有些歉意道:“这事倒是我的疏忽了。在南蛮子的地方呆得久了,咱旗人汉子不好虚礼这事倒是忘了,本想着将军和额真带着我满州将士远道而来辛苦,这才由得下面乱弄什么欢迎仪式。好让咱八旗将士知道广东百姓对他们的热情。也能犒劳犒劳他们,却是没能为咱八旗将士设身处地着想,这一路从北京赶来,大老远的确是辛苦了。”
说完,李率泰又转向一脸不快的哈哈木,道:“噶来额真既说累了,那想必将军也是困乏,不如早早进城休息。满城各项事务我都叫人准备得妥当,将士们进去之后便能马上安顿下来。另外我已命人备下酒宴。晚间还请将军和额真以及旗下各位佐领赏光赴宴,好让我这广东总督略尽地主之谊。”
哈哈木心里虽气噶来,可同样也要给李率泰面子,见噶来那边软了下来,脸色稍稍缓和些许,他点头道:“总督大人的备宴,哈某不敢推辞!”
稍顿,又道:“哈某以后驻防广州,还要请总督大人多关照些...哈某便算了,旗下儿郎们的吃喝穿衣可要总督大人多费心。总督大人也应知道,若不是朝廷要在广州设满城,咱八旗将士又何苦来这南粤之地受苦,用汉人的话说儿郎们也是背井离乡,所以咱们做上官的还须体谅才行。”
“将军不说,本官也是知道如何办的。朝廷在我广州设满城是保我境内平安的,我广东百姓又岂是不知感恩的,将军放心,满城一应事务包在总督衙门了,绝不会让咱八旗将士受半点辛苦。”
李率泰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把保境内平安咬得很重,听得尚可喜眉头一皱,边上的尚之信更是怒气一闪。耿继茂却是嘴角一咧,一点也不生气。
“二位王爷可千万别说晚上还有事?”
李率泰笑咪咪的看着黑脸的尚可喜和咧嘴的耿继茂。
尚可喜表情转换极快,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还是一脸黑炭,现在却是如沐春风,他同样笑了起来:“早就听闻总督大人府上有京师来的名厨,本王早就想尝一尝这位在关外给先帝掌过勺的大厨手艺,总督大人你不请,本王也是会自到的,呵呵!”
耿继茂年纪比尚可喜小了三十多,比李率泰也小了二十几,所以他不喜欢跟这两个老头子混一块,觉得这两老家伙都太过阴沉,所以他宁可回家搂着小妾睡觉也不想跟这些人呆在一块。可就在他下意识要开口回绝李率泰的邀请时,却被身后的族叔耿仲德轻轻捅了一下,话到嘴边便成了:“总督大人放心,小王定到!”
有了先前噶来道噶闹的这一出,虽说被李率泰圆了场面,但众人也没法再在这里搞什么迎接了。当下,尚可喜和耿继茂先后与哈哈木告辞,约定晚间宴席再见。二藩麾下的一干将领也纷纷上前与哈哈木、噶来道噶见礼,让场面再度活跃起来。
等到尚可喜和耿继茂带人回城后,李率泰这才请哈哈木和噶来道噶率八旗兵入城。
一众八旗兵可没什么看汉人耍猴戏的心思,也不知道噶来道噶闹的那出,他们只看到城门那边早备了酒肉,原以为将军和广东那帮汉人文武交接过就能享用美酒佳肴,却不想竟被命令直接入城。
入城命令下达后,一众北京来的满八旗兵气得大骂哈哈木不体恤满州儿郎,这当中尤数那帮正白旗骂得凶。噶来道噶倒是没被骂多少,想来这些旗丁们也知道这会谁做主。
旗兵们的谩骂虽然很快被各自佐领弹压住,但听到的人可不少。哈哈木是捏着鼻子替噶来背了这黑锅,李率泰也是好一阵尴尬。噶来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先前话语的鲁莽,这当口也不好说什么,更抹不开脸面向哈哈木赔罪。
折腾了半个时辰,在李率泰的安排下,哈哈木终率八旗兵入了广州城,又沿着城中绿营警戒的街道开进满城。
岂料,哈哈木刚进满城,还没来得及到自己的将军府邸时,总督衙门就有人拿着急报赶至满城,嚷嚷着要见陪同哈哈木一进入满城的总督李率泰。
“满城重地岂可喧哗!.....何处急报,如此火急火了的?”
李率泰本要重责这报讯的人,但见来得是自己的亲信,去年从太平军手中逃回来的绿营参将郑国栋,便按下了要重责的心思,从郑国栋手中接过急报打开来看,一看勃然变色,怒骂道:“增城绿营都是饭桶吗!3000人竟然都没守住增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攻打增城
增城和香山一样是广州府的辖县,其距广州城只有60公里,距太平军最近控制处银瓶嘴山一带只40公里远,因此增城清军是除顺德绿营以外离太平军最近的一支清军。
周士相起先并不想攻打增城,因为单以距离而言,攻打离得较近的顺德有利太平军突袭及撤退,而攻打增城则要远得多,不利此次作战只为夺取粮食的战略意图,同时也会加重辎重营的运输负担。
可是张安花重金从唐三水那里买来的情报却显示顺德的清军虽然兵力较增城要少,总共只有1600人,但战斗力却比增城清军强得多,且有400旗兵驻扎于此。
周士相不是害怕顺德的汉军旗兵而不敢打顺德,现今他的太平军中也有一千多汉军旗降兵,军中上下对旗兵也没了从前的恐惧,真要决定攻打顺德,太平军的士气不会因旗兵存在而减弱。
让周士相决定不打顺德而打增城的原因是驻防顺德的清军将领是绿营参将葛明义,根据张安的情报显示,葛明义在清军中以善守闻名。
葛明义原是左良玉军中一名低级军官,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后,他也一同随之降清,后随清廷任命的南赣总兵胡有升驻防江西赣州。顺治五年以后,江西金声恒、王得仁,广东李成栋等降清将领陆续反正归明,为了打通江西和广东的联系,金声恒、李成栋相继对赣州城发进了进攻,结果任凭金、李二人如何率部猛攻赣州,赣州城都被清军牢牢控制在手,最终此城的存在也让金声恒、李成栋饮恨败亡。
在赣州的守城战中,时为千总的葛明义向总兵胡有升进献了多条守城方略。表现出了惊人的守城天赋,其后葛明义被南下的尚可喜看中拨入藩下。前年李定国率大军攻打肇庆时,葛明义又以游击衔协守肇庆城,结果就是李定国在肇庆城下碰壁失败而回。
在此之后葛明义又陆续参加了几次围城战,结果都是攻城的明军失败,因此可以说只要城中有葛明义在。攻城一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破开城门。也正是因为葛明义的善守,尚可喜才命其驻防顺德这座军事要镇。
顺德紧邻江门、佛山,又连通番禺、香山两县,是清军三江口防线的重要支撑点,一旦顺德有失,广州就无任何屏障可言了。如此重要之地,尚可喜自然要派一名猛将镇守,这个猛不是战场冲杀的猛,而是守城稳若泰山的猛。尚可喜麾下战将如云。以守城出色的却只葛明义一人,也唯他能担负顺德的守卫之责。
太平军刚刚成军,新编各营又刚刚整编完成,新兵的训练也还不足,因此周士相不能冒险攻打有一个善守之将坐镇的城池。清军可以忍受一百场失败,太平军却不能接受一次,这就是现实,真要因为攻打顺德而失败。周士相相信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军心士气必为之重挫。
另一个不能打顺德的原因是顺德关系清军的三江口防线安危,尚可喜可以由着太平军在香山活动。因为太平军在香山的活动还触动不了广州的安危。可是顺德却不同了,太平军若攻打顺德,极易剌激新会明军的神经,万一叫太平军真占了顺德,新会的陈奇策和朱统等人肯定会趁机挥师三江口,到时太平军在后。新会明军在前,腹背受敌的三江口清军还真有可能支撑不住。
三江口一失,尚可喜就失去战事主动权,到时是打是守都由不得他了,只能被动应对。因此在满州八旗兵还没到来之前。尚可喜是万不能容三江口防线有失的,这便注定太平军冒然攻打顺德会引来尚可喜的疯狂报复。新编的太平军同样也承受不住广州清军倾巢而出的打击。
“顺德得留着,要打也不是这个时候打!”
周士相否决了攻打顺德的提议,宋襄公和秦智生便只能将新安和增城两县呈上来供周士相决定。
新安县也就是后世深圳和东莞一部分乡镇所在,和香山县隔江而望,这里也是周士相为太平军下一步发展物色的地盘。新安往东是惠州,惠州再往东就是潮汕地区,这里是广东最大的产粮区,也是广东清军粮饷的主要来源。
新安县清军并不多,因为潮汕和惠州都被清军占领,新安境内的明军又被剿灭在梧桐山、七娘山一带,故而驻防绿营只有几百人。不过若要攻打新安,首先就必须解决增城的清军,要不然增城清军就会如一根钉子般死死插在新安和香山的结合部,这会让太平军十分的不安全,一旦增城清军切断香山和新安的通道,还只在纸面上的水营是根本无法利用珠江将两地太平军联系在一起的,到头来只能是被清军各个击破。因此现在就打新安十分不合算,也极度危险。
“就打增城!”
军帅府会议上,周士相拍了板,“先发制人,北京来的满州八旗已经到广州了,尚可喜那个老乌龟待他们休整完毕后就会对动手,他要么是对新会陈老将军那里下手,要么就是对我们太平军下手,所以咱们得抢在他动手之前先给他一家伙,让他先不得安稳,至少也要让他后院起火,不能全力动手!”
“攻打增城由步军左营和我的亲兵营负责,另外邵成国的骑营也参与战斗,辎重营跟随主力后面待命,一旦我军夺取增城,则辎重营马上进城将能搬走的粮食全部搬回来,一粒也不留给清军!城内的百姓愿意跟咱们回香山的也都带走,不愿意的给他们发些粮食让他们到其他地方躲避,免得被清军报复屠杀。”
“拿下增城后,骑营掩护辎重营搬粮食后撤,步军左营暂时不要撤,先留3天,若是广州清军过来,就在增城阻挡住他们。也不要和清军硬拼,边打边撤,尽量把他们吸引到银瓶嘴山,我带亲兵营在那里接应,再要炮营在那设伏,看能不能把追上来的清军给包掉!”
周士相一连串命令后,秦智生提出疑问,他道:“军帅,咱们既然出兵攻打了增城,为何不能占住它,反而要撤回来?把增城变成咱们太平军的地盘不好吗?”
周士相明白秦智生的意思,直接占领增城为太平军多取得一块活动地盘,这样太平军在清军未来的大规模进攻中就能有缓冲之地,或者说是可供逃窜之地。
他解释为何不能这样做的理由,他道:“咱们现在的力量有限,各营都是新创,训练不足,做为野战的步军左营和步军右营真正能上阵的不过全营一半兵力,甚至还不足一半!若是我们要守增城,兵放少了肯定不行,必须让步军左营或者步军右营这两支最精锐的营头放在那。我问你,步军左营或右营放增城了,咱们军帅府手上还能有多少兵力应付顺德方向的清军?万一尚可喜决定先来打香山,咱们要不要守?要守的话增城的兵要不要撤回来?如果要撤,咱们守它做什么?如果不撤,咱们总共就万把人,去了三千在增城,余下这七千你们有把握能挡住清军?别忘了,和清军比起来,咱们太平军还很弱小,手头的每一分力量都要紧紧握住,绝不能分散!”
“末将明白了。”秦智生和宋襄公相互看了一眼,认可了周士相的解释。
周士相却未就此止住,他接着说道:“咱们打了增城却不留兵把守,情况就不一样了,主动权完全操在我们手中,我们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手头现有的力量都能集中在香山,这样就不怕清军来翻我们的老巢.....我再问你们,要是我们从增城撤兵,清军是不是还得接着派兵守增城?他若再派兵守,我们则同样再找空子打它一次,重复几次,增城就会成为清军的鸡胁,除非是尚可喜决意先解决咱们太平军,要不然他们自己就会放弃增城!”
“总之一点,咱们不能守死城,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地方,哪怕那个城再好,只要咱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扛起守卫这座城池的担子,那就不要取。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
周士相对拿下增城很有信心,因为增城相对顺德而言,实在是一块软得不能再软的骨头。
增城绿营原本就是南海卫的明军卫所改编而来,领兵的千总江双喜更是个无能之辈,带着1000多手下营兵本想援救良字都捞个功劳,哪曾想却被太平军的40多个骑兵给打得溃不成军。就这种战斗力,还能指望他们守住增城。江双喜逃回增城后对太平军还尚有余悸,命令手下的营兵全部龟缩在增城,唯恐太平军会从银瓶嘴山杀进他的老窝。
广东总督李率泰闻知江双喜在银瓶嘴山大败后,气得就要下令马上削夺江双喜的千总官,可这江双喜打仗不行,做人却是端得厉害,总督抚上下早就被他打点得妥当,总督大人刚发话,一众幕僚就劝了起来,说江双喜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他当年主动降了大清的份上,也不能如此苛责于他,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平南王手下那帮悍将那么能打,不照样在新会碰得头破血流嘛,又何况江双喜呢。
被底下人劝着劝着,再加上也是这么个理,李率泰便罢了治罪江双喜的心思,改从惠州和丛化州等府县拼凑了2000营兵调拨到增城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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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家都骂娘
知道广州总督衙门给自己又调来2000多营兵后,江双喜是喜忧参半。喜得是这2000多营兵能加强增城的守卫力量,忧得却是来得这些营兵并非广州府辖的营兵,而是外地州府调来的客兵,这帮人到了增城后一个个都是大爷,哪里会把他这小小千总放在眼里。
客兵最坏,可是各地官场公认的。
江双喜当年领着南海卫降清时,报上去的兵丁名册足有4000多人,可最后尚可喜只任他做了个增城千总官,连个游击、守备都没给,换其他明军将领带着这么多部下投降,怎么也能捞个总兵、副将干干,怎么偏到他江双喜这儿行不通?
更加叫人想不通的是江双喜对于自己这个增城千总的任命很是欢天喜地,对尚可喜一点怨言也没有,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实际上,江双喜报上去的兵丁名册是有4000多人,可当中能算青壮的不过600多人,其余都是老弱病残,一个个跟要饭花子似的,全都是他拿来充数给自己撑门面的。
尚可喜不傻,对于投过来的能打仗的明军他是举双手欢迎,诸如原李成栋手下的明军。可对于江双喜手下那帮连老百姓都不如的卫所兵,平南王眼可刁着呢。就江双喜那600多所谓青壮,一遍遍的过,最终能有百十个能算作兵丁就不错了。就这实力还想当总兵、副将?没给他个把总算开恩了!
银瓶山一战,江双喜滥竽充数的1000多增城绿营兵硬叫太平军俘虏了一半。之后太平军也看不上这帮俘虏,除了挑了几十个渔民出身的送到水营,其余的全送到前山寨种田搞大生产去了。
江双喜不知道太平军都看不上自己的手下。他现在真是愁得很。现在他手下就只剩600多人,惠州、丛化等地来的客兵却有2000多人,客比主强,他这增城千总是一点底气也拿不出,又如何谈得上节制这帮外地大爷?况且那些调来的客兵将领也多是千总衔头,江双喜本就管不到人家头上,人家肯听你说话都是卖天大面子了。
这他.娘的要怪要就怪广州那边。兵你们是调来了,可怎么着也要给老子升官啊,要不然老子拿什么压他们?
江双喜很是埋怨总督府那帮人没给自己升官。往日的孝敬真是喂了王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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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帮子外地客兵到增城后,倒霉的就不但但是增城百姓和江双喜了,连带着增城知县徐应元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天天躲在县衙里骂娘。他没骂那帮客兵的娘。骂得是江双喜的娘——要不是你江双喜无能。把增城绿营葬送了一半,这帮外地大爷能被调来协守吗,能名正言顺的祸害本官,祸害百姓吗!
徐应元是新安县人,他是短暂的绍政政权在广东开的首届乡试,也是最后一届乡试中的举人。中举后,还没等到绍武政权再开恩试,清军就占领了广州。绍武帝自杀殉国,连带着这个只占广东很小一块地盘的南明政权倒台。
皇上死了。朝廷没了,徐应元这个举子的身份却在。清军不承认绍武皇帝,却承认在这届乡试中举的举子身份,所以对这届的举子很是安抚拉拢。徐应元本不想降清,但看到周遭一同中举的同年们都屁颠屁颠到广州去谋清廷的官,还真有几个给外放做了知县的官,甚至还有一个给派到福建当知府,清廷新任的广州知府也是举人。这一切让徐应元眼红了,十年寒窗苦读所图为何?还不是功名利禄四个字!
徐应元主动到广州的广东布政使司挂名报到,做了两年小吏后他被简放到增城当知县,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新这县和增城县都属广州府,所以徐应元当了增城知县后对百姓们还算仁厚,官声也是颇好,看到好端端的来了一帮外地客兵在城中为非作歹,甚至还洗劫了乡下好几处村寨,徐应元这心就沉重得很,也气愤得很,但他除了往广州府上报增城客兵为祸,却什么也做不了。这年头不是从前以文为贵的时候了,当官的都要捧着手中有刀的丘八,哪里还可能出现一个知县就敢绑杀参将的事情。
越是不忍看到增城百姓被客兵祸害,徐应元就越发痛恨无能的江双喜,骂得也是不顾斯文扫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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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应元躲在县衙里骂自己的娘,江双喜却大度得很,根本不予理会,手下家丁们气不过要去县衙找徐应元算帐,他也拦着不让去,说县尊身份尊贵,岂是你们这些混帐能凌辱的?
江双喜如此大度的原因,只因为他每日做的事基本上和徐应元一样——也是躲在屋中骂娘。
江双喜不骂徐应元,也不骂外地来的那帮客兵大爷,更不是骂让他吃了大亏的太平军,而是骂良字都的马玉龙——你马玉龙不派人往广州报讯,派人往我这跑做什么!
除了天天骂马玉龙的娘外,江双喜能做的就是每日赔着笑脸和那帮客兵将领推牌九、喝酒,花天酒地的供着这帮大爷们,省得这些大爷不高兴了再在城中生事,最后黑锅还得他江千总来背。
刚开始还担心了几天,后来迟迟未见太平军有杀过来的迹象,所以渐渐的江双喜一颗心就落回了肚中,心道太平军真要奔增城来,首先得经番禺境内过,如此岂能不惊动广州,只怕太平军还未到增城,半路就被广州清军给拦了回去。再者自己也不打算招惹他们了,他们总不能还死咬着老子不放吧?
去了心思,江双喜每日花天酒地好不快活,前些日子消瘦下去的肥肉又慢慢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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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城县原属汉代南海郡。因南海郡原辖6县新设一县增多一城故曰“增城”。宋代改为番禺县管,洪武以后,因广州府城由番禺、南海两县分管。所以重新设立增城县。
增城县治就设在乌火镇,此镇原属万历年间设立的东莞守御千户所,与香山县、番禺县、新安县接壤,是个名符其实的四通八达之地,离太平军控制区只七八十里远。(作者注:明末广州府县与现在的广东县市有很大不同,读者阅读可能会有地理混乱之嫌,本书广东地理按广东承宣布政使司所辖为准。如有失误,在所难免,如不影响整体大局。还请读者勿较。)
周士相于军帅府定下攻打增城后,次日,他即率邵九公的亲兵营、邵成国的骑营前往步军左营驻地,同时传令良字乡的步军右营做好增援准备。齐豪的炮营选些轻便铜炮和虎蹲炮也前往步军左营驻地待命。赵四海的辎重营接到命令后也迅速从龙眼乡进驻良字乡。待步军左营出发后便向增城挺进。
太平军是3月12日出发的,为避过番禺县内清军耳目,步军右营调一旅兵佯装攻击广州,沿途堵塞各处交通,并设卡盘查,不使泄露消息。与此同时,攻打番禺的太平军经金山、永和、福山、大涵等村镇向增城县治乌火镇进发。这一路行军,太平军发现沿途人烟很少。路上撞见的百姓也全部被暂时收容起来,等回军后再释放。
为全军前哨的骑营已经先行抵达至距增城县治乌火镇不足十里的小秋村。但他们到来后却发现这个村子如废土般,房子全烧光了,只剩断梁焦木,偶尔还能在瓦砾里发现村民尸体,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村子前不久遭到了洗劫和屠杀。
洗劫他们的是谁,屠杀他们的又是谁,想来除了清军自己便没有外人了。
步军左营赶到小秋村后,营中将士看到小秋村的惨状,都是不忍直视,内中那些绿营和汉军旗降兵想到自己从前在清军的所做所为,也都很愧疚。
负责步军左营军心工作的安军使陆公远见状,请示营官葛义后,利用半天时间在全营组织了一次声讨清军恶行的大会。下午,周士相抵达小秋村,对陆公远组织的大会很满意,随后便下达了攻击命令。
邵成国的骑营作为前锋率先发起攻击,葛义的步军左营挑了老兵最多的一旅作为攻城主力。
战斗在黄昏时分打响,结果让太平军上下都欣喜若狂,直到骑营冲进大门洞开的增城后,城内的驻防绿营才晓得太平军杀过来了。
邵成国一马当先领着四十几骑直奔城门而去,而城门口的绿营竟然以为来得是广州的汉军旗兵,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中,只有那些归藩王提调的汉军旗大爷们才有战马可骑,也只有这帮旗兵大爷才会在这么嚣张狂妄。
事实上,为达到迷惑清军以达到快速抢占城门的目的,邵成国和手下们都穿着缴获的旗兵号服,这让畏惧旗兵的绿营兵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张口喊话盘问。
等到邵成国他们冲到了城门口仍没有放缓马速,而是将手中的长刀笔直对着他们砍下来时,城门口的一帮绿营兵才知道来得不是汉军旗的人,而是明军!
“明军来了,明军来了!”
瞬间,“明军来了”的叫喊声响彻城中,数十秒后,城中就是一片鸡飞狗跳。
根据事先军情司的情报,增城绿营除了无能废物江双喜手下的600多兵,另外还新调来了2000多外地客兵,所以周士相以为太平军入城后肯定会遭到清军的反击,但事实却是随着“明军来了”的叫喊声传到城中每一处角落,原本应该马上组织手下反抗的各外地绿营军官们却纷纷选择带人逃跑。
客兵不会为了外人和太平军以死相拼,即便有将领想到要反抗,可架不过同僚们都在跑,自己的手下也要跑,有心无力之下,也只能跟着一块跑。
城中乱哄哄一片,到处都是被太平军砍杀的绿营兵鬼喊狼叫的声音。步军左营紧随骑营冲入城中,周士相也让邵九公率亲兵营杀进城中,夺取城内绿营粮库并占领县衙,以免清军纵火焚粮,抢劫县衙。
中午酒喝了的江双喜迷迷糊糊的被手下架起要往外跑,半路却被太平军拦个正着。瞬间,江千总的酒劲完全醒了过来,眼看太平军就要冲上来砍杀他们,江双喜情急之下便要往回跑,可实在是太胖,跑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一帮家丁见大势已去,只得摞下主人各自逃命,气得江双喜大骂,随后就被冲上来的太平军给按得死死。
“他.妈的,长这么胖,肯定是个当官的,绑起来跟师帅请功去!”
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太平军小旗见江双喜跟头肥猪似的,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个当官的,二话不说就带着手下将江双喜押去请功。
骑营夺门成功,城中绿营不堪一击,跟一帮乌合之众差不多,周士相大为高兴,原本他还准备了上百架云梯和冲城车准备奇袭不成就强攻,现在这些准备都派不上用场了,也幸亏用不上,不然肯定会有伤亡。
不到半个时辰,太平军便控制了全城。周士相命令邵成国带骑营追杀那些从城中逃跑的营兵,葛义带步军左营接手城防,看押俘虏,清理尸体,清点战利品并维持城中治安。亲兵营则马上封管粮仓,等侯辎重营搬运。
追杀逃出城清军的骑营斩获颇大,很多清兵身上都藏着他们到增城后抢劫得来的财物,军官的财物更多,大包小包的着实让骑营上下乐开了花。不过太平军有公库制度,军中缴获一律交到公库,尔后再按军功进行赏赐。
这个制度可以避免太平军快速腐化,保持战斗力,为避免那些新兵,尤其是从前的汉军旗兵和绿营兵私藏钱财,周士相定下严厉军纪,士兵之间更是要相互监督,一旦发现有私藏者一律斩杀,绝不容情。
如此严令之下,敢于私藏财物的固然还有,毕竟胆大的人这天下从来不缺,尤其是那些从前抢劫杀人惯了的清兵,不过却也是极个别,大部分士兵都自觉上缴缴获。那些私藏下来的哪怕没有被当场发现,日后也迟早会被发现,因为他们是在太平军这个大集体中,想要在集体中保守秘密很难很难,除非他们逃跑。
清廷任命的增城知县徐应元是被从县衙后院搜出来的,与他一同被搜出来的是两个年方十八的妙龄女子。
前后死在太平军手上的清朝知县已经有好几个了,新会的黄之正,高要的秦明,香山的孙友正,周士相不在乎多一个增城的徐应元。
不过他看错了徐应元,在和两个少女被押到周士相面前后,徐应元张口就道:“将军饶命,下官愿降,愿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十万驾前军
三月北京,春寒乍暖。
紫禁城慈宁宫内,博尔济吉特望着刚刚送进宫来,今年才四岁的皇孙玄烨,越看越是欢喜。抱着孙儿逗弄了一会,她命人取来躺椅,铺上毯子一边靠上去,一边对玄烨道:“乖孙,听你额娘说,你最近学了汉人的诗,来,背首给祖母听听。”
“孙儿不背,汉人的诗好是好,就是太长,一首诗要好几句呢。”才四岁的玄烨说话倒也流利,白嘟嘟的小脸也甚是可爱。
“你啊,小小年纪就耍懒吗?你皇阿玛小时候可勤快着呢,哪像你这小家伙,心里就想着玩!...不成,今日你既然来祖母这了,这诗啊你不背也得背,要不然祖母让你额娘不给你饭吃。”
博尔济吉特为了吓唬孙儿故意板起了脸,实际上她喜欢玄烨这个孙子比喜欢另一个孙子福全还要多些。玄烨出生之后便被送出宫到西郊的一座寺庙居住,目的是为了防止玄烨染上汉人的瘟病天花,这让博尔济吉特很是想念,隔三差五就派人把玄烨接到慈宁宫玩一会儿。每次回来,玄烨也都能哄得博尔济吉特很是开心。
见皇祖母一定要自己背诗,玄烨知道躲不过去,害怕真没饭吃,便张口背了昨日曹嬷嬷教的咏鹅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好,背得好!真是我的乖孙子。来,来。让祖母亲亲!”博尔济吉特乐得眉开眼笑,伸出双臂将小玄烨揽在了怀里。
玄烨仰着头却道:“皇祖母,孙儿背了诗。你也应该讲故事给孙儿听了。”
玄烨的乳母见太后有些疲乏,便上前劝道:“三阿哥,奶娘带你去赏花捉雀儿去,让皇祖母歇歇吧。”
一听让自己走,玄烨急了:“皇祖母早就跟我说好了的,每次我来先背诗,然后祖母就讲个故事给我听。对不对呀。皇祖母?”
“对,对!让祖母想一想,今儿个给你讲个什么故事呢?”博尔济吉特虽然有些累了。但看在孙儿份上,还是强打起精神准备为他讲个故事听。?
“孙儿最爱听大青马救主的故事。”玄烨偎在博尔济吉特的怀里,撒着娇,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抚弄着博尔济吉特脖子上的十字架。
“好吧。大青马救主说的是英明汗王努尔哈赤小时候的事情。英明汗王呱呱坠地的那一天。他家屋前的大树上飞来了许多花喜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人们都说喜鹊报喜,出生的孩子长大之后一定是个贵人。果然,人们发现在襁褓里的努尔哈赤的脚心上生着七颗红痣,这真是吉人天相哪!”
“皇祖母,我也是吉人,不信你瞧,孙儿的脚上也长着七颗红痣!”
听到这会。玄烨却突然挣脱了博尔济吉特的怀抱,弯腰脱下了小皮靴。又吃力地脱着脚上穿的绣花白棉袜子。
“奶娘,过来帮帮我呀!”
玄烨脱不开,便叫人帮忙。
“三阿哥,您这是做什么?昨个奶娘给你洗脚可没发现有什么呀?”
玄烨的奶娘曹氏蹲了下来,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一边帮他脱袜子一边不解的问着。?结果脱了袜子一看,她却惊叫起来:“哎哟,三阿哥的脚背上怎么生出了几个红点点?”
博尔济吉特也是一惊,她弯下腰,仔细地盯着玄烨的小脚丫子。她看得分明,孙儿的脚背上一连串的红红点点,十分的可怖,也让她十分的心惊:坏了,这孩子终是染上汉人的瘟病了!
“看,这里有好多红点点!”
玄烨没注意祖母和奶娘的紧张神情,咧着嘴在那指点点。
博尔济吉特的脸已经发白,吓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了。边上一直看着的苏麻喇姑却“噗哧”一笑,附在博尔济吉特耳边悄声说道:“太后您放心好了,这不是出痘。今儿个一早三阿哥就在奴婢房里捣鼓了半天,后来奴婢发现上回您给的那盒胭脂少了许多,被指头抠了好几个洞洞。”
听完,博尔济吉特舒了口气,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伸手在玄烨的脚背上轻轻一抹,嘿,竟弄了自己一手的胭脂红!
“你个小东西,吓了皇祖母一跳!你贵为皇子,原本就是吉人天相嘛,怎么会染汉人的瘟病...”
正说着,耳后就响起儿子顺治的声音。
“三阿哥你真是不像话,小小年纪玩起这种把戏!爱慕虚荣,哗众取宠,你们这些个奴才是怎么伺候三阿哥的?”
顺治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前半句话是对儿子说的,后面却是对奴才们说的。
“奴婢叩见皇上!”
一群奶娘、宫女齐唰唰地跪在两旁,曹氏更是噤若寒蝉,与刚才说笑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儿臣叩见皇阿玛!”
玄烨见父皇脸色难看,也吓得学着大人们的样子跪了下去。
“看看,把我皇孙儿吓的,快起来吧乖孙子。”
博尔济吉特对顺治的态度和口气颇为不满,不悦道:“好不容易把孙儿接进宫乐一乐,你却在这教训人,如今哀家也懒得管其它的事了,你还不兴我跟自家孙子逗逗乐?”
“皇额娘说的是。”
顺治不敢和额娘顶嘴,便朝宫女们一摆手,顺手弯腰抱起了玄烨,打量了一眼,道:“皇儿又长高了嘛,怎么,皇阿玛吓着你了?”
玄烨看着有些陌生的父皇,怯怯地回答:“没有。”
“皇阿玛为什么抱三阿哥,不抱我呢?”
在屋内睡觉的二阿哥福全听到外面的动静,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见父皇来了,忙一路小跑奔了过来。
顺治放下玄烨,看着福全那睡眼惺松的样子,禁不住又板起了面孔:“你们一个个不是贪睡便是贪玩,以后可怎么办。皇额娘,福全五岁了,玄烨也四岁了,该给他哥俩请几位先生了。”
“可不是嘛。刚刚哀家详细问过苏麻喇姑,她说小哥俩的汉话说得都还好,尤其是玄烨既会说满文又会说汉话,什么地道的京腔,荒至南方的汉话他也听得懂呢。只是那些个嬷嬷们都不识汉字,没人敢教他哥俩汉文。”
“嗯,是得为他们俩请几位饱学宿儒来加以教导了。玉不琢不成器,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这事得赶紧办,可不能耽搁了。”博尔济吉特也赞成给孙子们请老师,话锋一转却又训起儿子来,“你也是的,福全、玄烨他们哥俩,一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他们是你的亲儿子,日后大清的江山还得指望着他们去继承,你怎么就对他们不冷不热、不闻不问呢?”
“儿臣…儿臣日理万机,总是抽不出空子来陪他们。”顺治有些无奈的回道。
“什么日理万机,全是借口!东南战事,自有五省经略洪承畴为你打理着,还有平西王、平南王他们协助,朝中诸事,又有满汉大学士和文武大臣日夜襄理,有什么决断不了的自有议政王大臣们会商,你呀,成天就只知道玩乐!内院今儿个呈的折子都批阅了吗?”博尔济吉特有点恨铁不成钢。
“儿臣退了朝,就来慈宁宫给您请安了,儿臣这就回去批本!”顺治讨了个没趣,转身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提高了声音:“母后,儿臣此来是特地告诉你一事的。”
“什么事要你做皇上特意跑来?朱由榔被抓住了?你不用再想着把南边的地划给他了?”博尔济吉特哼了一声。
见太后又把前些年的旧事拿出来说事,顺治也有些怏怏,闷声道:“朱由榔倒是没被抓来,不过南边传来的信,孙可望领着他的十万驾前军去捉他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朕发誓
自移跸昆明后,永历帝即感李定国、刘文秀等人之功,下旨晋李定国为晋王、刘文秀为蜀王、白文选为巩国公、固原侯王尚礼加封保国公、将军王自奇为夔国公、贺九义为保康侯、水军都督李本高为崇信伯,另外在昆明的孙可望亲信护卫张虎也被加封为淳化伯。
在晋封大西军一干将领之外,永历帝还重用原本就是明臣的黔国公沐天波,除了让其有紧急事件可以随时入奏外,还让他执掌护卫宫廷的禁军。
与此同时,李定国在昆明的五华山为永历帝修建皇宫,从安龙一并到昆明的大学士扶纲、雷跃龙、吏部尚书张佐宸、吏部文选司郎中汪蛟等人组建了昆明朝廷的六部九卿。同时内阁也成立,让人吃惊的是,新入阁的大学士竟然还有从前和孙可望有过勾结的权臣马吉翔。
马吉翔是武进士出身,早年随明磊平定靖江王之乱,历官至广东都指挥使。甲申年李自成攻入北京,马吉翔人在广东。弘光元年,因事罢官,后来永历朝廷在肇庆建立,他被启用为兵部尚书,负责镇守肇庆。永历帝西逃广西时,马吉翔领着人一路保护,故而深得永历信任。但自从永历帝到了安龙府被孙可望软禁起来后,马吉翔便抛弃旧主和孙可望勾结在一起,同他一起投靠孙可望的还有司礼太监庞天寿。
在去昆明的路上,庞天寿唯恐李定国会找自己算帐,并且一路上永历对他也是言语冷漠,庞天寿害怕到了昆明后自己会被拖出去砍头,便咬牙服毒自杀。其侄庞天赐则趁人不备逃脱。
庞天寿死后,李定国让手下大将靳统武将马吉翔看管起来,结果马吉翔实在是精明。竟然乞怜献媚于靳统武,又不断在勒的面前说李定国的好话,痛骂孙可望,再加上永历帝对马吉翔也念旧情,于是李定国便放过了他。
昆明内阁组建后,永历帝钦点马吉翔入阁办事。李定国对此并未反对,结果马吉翔的入阁引得那些正直的永历朝臣骂声一片。
不过不论如何,移跸到昆明后,永历朝廷总算是有了些气象,除了皇帝不再受制于人,忠于永历的文臣们也终于可以把朝廷运作起来。
从前永历朝廷大小事务都是由远在贵阳的孙可望所设六部九阁办理,安龙府只是个空架子,现在朝廷终于能够不再受制于人,一干文臣们扬眉吐气。甚至有大臣上书当以晋王、蜀王精兵讨伐孙可望这个“不臣”的伪国主。
这份上书没有得到永历帝的任何回应,也没有得到李定国的回应。在如何对待孙可望这个秦王国主,李定国和永历帝的态度是一样的,都不想和孙可望兵戎相见。因此永历帝派白文选和张虎为使者携带玺书前往贵阳,希望劝说孙可望消除隔阂,重归于好。
临行前,永历帝召见白文选和张虎,各赐他二人金篦一枚。并叮嘱道:“二位卿家此去贵阳,务必将朕之和好之意转告于秦王。希望秦王能以祖宗社稷起见,能以天下苍生百姓为念,不使同室操戈。若朕与秦王能言归于好,朕必不负二位卿家,他日恢复江山,二卿家子孙可世代与大明休戚与共!”
白文选本就敬重永帝历。当下忙道:“皇上放心,臣到贵阳后肯定劝说秦王来昆明觐见皇上。”
一边的张虎却暗哼一声,道:“臣去贵阳但将陛下所说转于秦王知晓,秦王是不是能如陛下所愿,则非臣能所左右的。”
闻言。永历帝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内监送二人出去。待白、张二人走后,永历方对屏风后走出的王皇后说道:“白文选忠厚,那张虎却是个反骨之人,只怕他去贵阳后会坏事。”
王皇后有些不解,疑惑道:“陛下既知张虎不可信,为何还让他去?难道不能派别的大臣去吗?”
“不成的。”
永历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对王皇后解释道:“张虎是孙可望的亲信之人,我封他为淳化伯便是做给孙可望看的,以显朕对他过去之事并无计较之意,反而更加信重于他的意思。”稍顿,又道:“这次派人去贵阳,晋王认为旁人都不足让孙可望信服,唯这张虎去,孙可望才会相信朕并无恼他,更无恨他之意。”
王皇后深感晋王李定国救驾大恩,更信他为人,知他忠义,因此一听张虎是李定国选的人,当下就点头道:“臣妾以为孙可望若真能以臣节侍皇上,便不会计较去的人是谁,若他仍旧野心勃勃,那派谁去都是一样的。这张虎既是晋王提的人选,那想必晋王自有打算,皇上也不必多虑...晋王能征善战,麾下又有虎贲将士数万,清军尚不敌也,况孙可望乎?他真敢率兵前来,怕也只能自寻其辱,公理大义毕竟是在皇上这边的。”
“有晋王在,才有朕的今天啊,朕也相信他定会扶保朕恢复祖宗江山。不过若孙可望真的要与朕兴兵,朕也只能与他一战到底了,届时一切就看晋王的了。”
永历感慨一声,上前握着王皇后的手,想到王皇后这些年跟随自己受过的苦难,再看她日益消瘦的身子,不禁鼻子一酸,柔声道:“这些年朕对不住皇后,让你吃了不少苦,朕...朕愧为天子,也愧为丈夫啊...”言毕,竟是红了眼睛。
王皇后亦是眼含泪水,轻声道:“皇上怎的说起这些了,臣妾不觉得苦,只要能与陛下在一起,臣妾就是受天大的苦也觉幸福。”
“以后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朕发誓再也不让你随朕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永历帝深情抱住王皇后,夫妻二人就这么紧紧抱在一起,这瞬间,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般,夫妻二人只觉世上再无他物,只他二人于此间静静而立。
殿中伺候的一干内监和宫女哪个敢不识趣,都悄悄秉气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唯恐惊动了帝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活捉朱由榔
“你二人还有脸面来见孤!”
“巩国公、淳化伯,好一个公,好一个伯!”
“说,你们来见孤做什么,是朱由榔和李定国让你们来劝降孤的吗,还是来看孤的笑话的!”
贵阳国主府,白文选和张虎的到来让孙可望大为恼怒,一见二人就怒骂他们不应该受永历的封爵,更直呼永历帝名讳,显是对永历和李定国勾结之事愤怒到极点。
孙可望的亲信谋臣方于宣见张虎不断朝自己打眼色,忙上前劝住孙可望,命人将白文选先带下去。
白文选出殿后,张虎立即呈上永历所封淳化伯印,大声道:“国主明鉴,我受永历封爵实非心甘情愿,当时我在昆明被李定国所制,若不受他们的爵位,必为之猜忌,甚至性命也可能不保!所以我为能早日来见国主,便伪受他们的爵位,但我受国主恩厚,岂会因这淳化伯的爵位而背!淳化伯印在此,国主这就收了去吧!”
“噢?”
张虎这番话让孙可望面色稍缓,将淳化伯印随手扔给方于宣,回王位上坐下。
方于宣急于从张虎口中知道昆明内情,便对张虎道:“你从昆明来,知道得比我们要多,你快与国主说说昆明的详情。”
“皇上虽在云南,但我看也不过是李定国手中的傀儡,端拱而已。昆明小朝.廷那班人也一个都是唯唯诺诺,十分畏惧李定国。所以昆明的内外大权都掌握在李定国手中。而李定国所信任的人,文是金维新、龚铭,武则靳统武、高文贵。李定国做了晋王后终日为他的部下升官加赏。我观其并无进取图进之意,又探得他带到昆明的兵马绝不满三万,这些兵马也都安于现状,忙着瓜分云南地盘,国主若率大军杀进云南,我以为李定国必败,昆明唾手可取也!”
“昆明实情确如你所说?”
孙可望早在张虎说话的时候已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张虎大声道:“如有虚言。国主砍了我便是!”
孙可望不置可否,独自沉吟,方于宣却道:“国主。张虎素来忠义,其言当不假,李定国把朱由榔挟持到昆明,学的就是操莽之事。眼下昆明大小官员都忙着升官发财。正是国主用兵的最好时机。再者李定国的部下原本也都是国主的部将,国主更是大西军共推的盟主,只要国主王旗一至,李定国麾下的兵马必不敢与国主为敌,昆明和朱由榔确是能唾手可得!”
“若昆明内情真如张虎所言,那孤便要早发大军前去,以免夜长梦多了。”
方于宣这么一说,孙可望心中有底了。他已拿定主意要和李定国真刀真枪干上一仗,从此一了百了。彻底解决这个始终让他不得安稳的大石头。想到昆明那边情形不堪,孙可望不由很是高兴,连连夸赞张虎忠心。
张虎却告起了白文选的状,他道:“白文选在安龙的时候就阻止叶应祯移驾,后又和李定国一起去昆明,他不止受了永历的国公爵位,更和李定国打得火热,照我看,此人早已背叛国主,不值再信。”
方于宣一心鼓动孙可望自立为帝,这样他就能做上新朝首相,因此对于暗中帮助永历的白文选也是十分憎恨,他在边上添了一把火,他道:“叶应祯从安龙逃回来后就说白文选和李定国是一伙的,若不是白文选,叶应祯早把朱由榔绑到贵阳来了。”
方于宣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孙可望更是火上加火,想也不想就喝令左右:“去把白文选给我拖出去砍了!”
好在同时在场的孙可望部将马进忠、余大出面劝阻,说白文选虽然在永历帝这件事上有负国主,但其历来对国主也是忠心耿耿的,更是立了不少战功,其本人又在大西军颇是有些威信,若草率杀了怕是不妥,不妨让其戴罪立功,他日作为讨滇前锋。
孙可望的儿子孙微琪也不同意父亲杀掉白文选,在众人的力劝下,孙可望便罢了白文选的死罪,但仍叫人打了他一百板子,让其戴罪立功。
此事过后,孙可望便与方于宣、马进忠等人商议出兵云南之事。未过几日,永历又派学士杨在、侍郎邓士廉到贵阳宣谕,要孙可望同心释忿,共济国难。
方于宣献策要孙可望派张虎回昆明复命,要李定国亲赴贵阳向孙可望谢罪。名为要李定国献罪,实际却是要把李定国骗到贵阳杀害,然后孙可望凭借自己在黔滇两省的亲信和兵力继续挟制永历。
李定国当然知道贵阳不能去,便上奏永历,请夔国公王自奇同张虎再往贵阳说服孙可望,尽力打破贵阳同昆明间的僵局。
不料,夔国公王自奇和张虎一样忠于孙可望,他向孙可望进言自己愿回云南作内应,如此内外夹攻,可以一战而胜。得了王自奇甘做内应,孙可望大喜过望,更加坚定出兵意念。
王自奇回到昆明后,向永历回奏孙可望不肯和朝廷和好,随即辞归楚雄整顿本部兵马,待机配合孙可望行事。
随着时间流逝,形势越发明朗,昆明城的人都知道孙可望这一次一定会派大军杀到昆明来,因此城中人心惶惶,永历也很担心局面会恶化。
李定国却不死心,他奏准将孙可望在云南的妻妾、次子送往贵阳,命秦王藩下总兵王麟护送。临行前,李定国亲自在昆明城郊设宴送行。李定国希望以此行为表明自己绝无和孙可望敌对的意思,结果孙可望的妻妾、次子回到贵阳后,方于宣就领着贵阳国主府一干文臣请孙可望早正大号,马上封拜手下文武世爵,准备进军云南。
孙可望采纳方于宣策,封马进忠嘉定王、冯双礼兴安王、张虎东昌侯,余大封有差。又定于三月十五日率驾前军十万出兵云南。
“驾前军”是直属孙可望的原大西军主力兵马,共有精兵10余万。自大西军联明抗清以来,孙可望的驾前军就作为明军主力存在。李定国两败名王之战,虽有其本部精兵死战,但若非孙可望的驾前军牵制阻击清军援兵,李定国未必就能大捷。
这几年驾前军除留四万人在贵州坐镇,其余尽数派驻在湖南战场。李定国挥师攻打新会之时,孙可望便指挥驾前军发动了宝庆之战,战事虽未能取得进展,但仍旧使清军无法南进一步。
此次为了一举打败李定国夺取云南,除湖南衡阳一线留了两万多驾前军防御清军,其余各地的驾前军都被孙可望调回了贵州,欲集中主力一战而定李定国。
决定出兵后,孙可望封授白文选为招讨大将军,命冯双礼留镇贵阳,又定于秦王府前草坪旁的大校场举行出兵仪式。
三月十五日,参加出兵仪式的三万驾前军按哨、棚、营建制排成望不到头的方块大队,游击以上的将佐则全部集中在最前排,黑鸦鸦地肃然而立。
步兵们都换上了洁净、整齐的锁金褂,刀枪如林,骑兵们昨晚已把战马洗刷干净,马头上戴了红缨,马脖子上佩了銮铃,马鞍桥上还披了红绫,每一旅都抽出几名雄壮英武的士卒,每人手里拿一根粗大而修长的旗杆。
旗杆之上,印着“秦王”二字的大旗迎风飞扬。孙可望头顶金盔,豹尾饰甲,手按宝剑,脸庞通红,环顾四周,英雄意气不可风发。
孙可望麾下大将白文选、马进忠、余大、张虎、刘镇国、关有才、马惟兴、马宝等俱甲衣披身,持刀而立。只是孙可望麾下诸将对此次出兵云南并非意见统一,有很多都是反对出兵的,如白文选、马宝等,他们只是畏于孙可望这才不得不率本部兵马前来贵阳听调。
孙可望走上校台,环顾三军将士,扬声道:“三军将士听令,本王今日率尔等南下征讨滇省,击荡李贼逆寇,望三军将士奋力向前,效命沙场!”说罢,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技雕翎狼牙箭,“啪”地一声撅成两截,“有临阵怯敌,不遵号令者,犹如此箭!”
三万驾前军将士俱是单膝跪地,大声疾吼:“奋战沙场,敢不效死!”
“升旗!”
旗牌官催动战马向前几步,仗剑大喝一声。设在校军场中央的大纛上一面金黄王旗冉冉而起,在北风中呼响着直上杆顶,中间斗大的“孙”字迎风招展。
一名亲兵给孙可望斟了一碗酒,走到他跟前单腿跪地,将酒高高擎过头顶,说道:“请国主满饮,愿国主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好,这酒本王干了。”
孙可望哈哈一笑,将酒一饮而尽。烈酒下肚,孙可望更显精神焕发,神采照人。将酒碗掷地,大喝一声:“三军出城!”心底同时又吼一声:“这回定要活捉了那朱由榔!”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满洲大兵
“下马,下马,都他.娘的下马,不走了,热死老子了!”
佐领佟尔汉一边翻身下马,一边骂骂咧咧的脱身上的皮甲。皮甲解开那刻,顿觉一阵清凉,再看衣衫已经湿透。
听到佐领大人叫下马休息,一众也早已热得不行的汉军旗兵如蒙大赦般纷纷从马上跳下,钻到道路两旁的密林乘凉。
东一片西一片,约摸有三四百人。
这几天天老爷也不知发了什么脾气,才三月的天就日日艳阳高照,空气也潮人得很,佟尔汉领着手下旗兵半天路跑下来,早已经是人人热得衣衫尽透。战马也是受不了这鬼天气,不停的嘶鸣大喘。
再不停下歇息,佟尔汉真担心自己会不会热得晕过去。去年在新安境内的七娘山围剿明军时,佟佐领可是有过中暑的经历,那难受劲现在想来都后怕得很。
前头追赶的还有绿营兵,所以这会佟尔汉不担心会碰到太平军,便大胆放心的靠在棵大树上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壶,“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喝完之后,也不想吃东西,就那么靠在树上闭目睡了起来。
密林里确是阴凉,一人抱不过来的大树将阳光遮挡得死死。林中鸟雀颇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官道两侧开了不少野花,蜜蜂飞来飞去。若不是突然多了这么多带刀带枪的旗兵,恐怕真是一幅最好不过的美景图。
旗兵大爷们不走了,可急坏了带路的绿营把总王阿蒙。前头绿营正死死咬着太平军,可对方兵力也不比追击的绿营少,还不时派人垫后拦截。更有小股骑兵迂回袭击,使得绿营没办法吃掉这股太平军。
但是总督衙门又下了严令,绝不能让从增城逃窜的太平军回到香山,否则就拿掉带队参将胡启立的官帽,急得胡启立只能一边咬牙率部追击,一边不断派人去催后面的汉军旗,希望这些汉军旗的骑兵大爷们赶紧加入战场。把太平军消灭在番禺境内,要不然他这官帽可真保不住,总督大人这次可是真发了火!
王阿蒙就是胡启立派来和汉军旗联络的。同时也是担任向导,没有向导带领,这帮旗兵大爷可弄不清哪对哪,一个不对直接跑增城去也不是不可能。
“佟大人。军情十万火急。可不能耽搁,我家胡将军现在是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大人,大人您可不能不走了啊。”
吴阿蒙就差哭了,可佟尔汉就是没有走的意思,被吴阿蒙在耳旁催的烦了,随手拿起自己的腰刀就砸了过去,把吴阿蒙脑袋都给打懵了。
“少他.娘的在这和本佐领罗嗦,走走走。没见本佐领手下的儿郎们都热得不行了吗!...再说你们督抚标兵不是很能打吗,有本事叫姓胡的自己去打太平寇。真立了功劳本佐领绝不眼红他!...妈拉个巴子,这当口他倒是认了怂,派你个混蛋来催老子,往日他昨不认怂的!旁的不冲,就冲他在新会敢和耿家的人阴我家世子一刀,老子就偏慢腾腾的,看他能拿老子如何,有种去咱家王爷跟头告老子去!”
王阿蒙被佟尔汉打懵了,也骂懵了,捂着肿老大的脑袋一脸惨兮兮的看着佟汉尔,心里把佟尔汉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老子好歹也是朝廷正七品的武官,你个龟儿子说打就打啊!有本事你找咱家胡将军去,跟老子这装什么威风!
心里骂,可嘴上可不敢,只能带着哭腔求道:“佟大人,你这话说的,咱标兵哪能跟你们旗兵比,可前头十万火急,真放跑了太平军,大人您不是也没法跟上头交待。”
“去你.妈的,倒操起爷的心来了!”
吴阿蒙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佟尔汉更是来火,爬起来就要抬腿去踢吴阿蒙,官道上却有马蹄声传来,还有人在高声喝喊:“你们是哪部人马,怎么躲这里偷懒了,叫你们当官的过来!”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敢管到老子头上...”
佟尔汉张口就骂,头转过来后,脸却唰一下就变绿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吴阿蒙面前消失奔到了官道上。
“卑职佟尔汉见过苏纳统领!”
佟尔汉以极其标准的满人礼节跪在了坐在马上的苏纳面前,满脸堆笑,令得不远处还傻站着的王阿蒙眼都看得直了:这还真他.娘的一物降一物,佟尔汉个汉军旗的王八蛋就只知道欺负咱们这些绿营,碰上满州大爷你不是同样跪了!
正宗满州大兵的到来也让一众汉军旗兵们紧张起来,手忙脚乱的扣好衣服,拿着兵器集合队列,唯恐满州大爷们看他们不顺眼,给他们一人来一通鞭子。
“佟尔汉?”
统领这支满州八旗兵的是广州驻防满州八旗正白旗佐领苏纳,他拿着马鞭打量了一眼佟尔汉,觉得此人的姓氏有些不简单,便问道:“你和正蓝旗的佟家有什么关系?”
见苏纳问起这事,佟尔汉忙道:“回统领话,卑职是一等公的族侄。”
“原来是佟国公的族侄。”
苏纳微一点头,佟图赖现在是领汉军正蓝旗旗主,又是当今国丈,其女佟佳氏可是为当今皇上生了三阿哥的,所以佟国赖尽管不是满州八旗,但满八旗的人谁也不敢轻视了他,甚至还要巴结这位当朝国丈。
至于佟国公的族侄怎么跑到广东尚可喜的汉军镶蓝旗做了佐领,这个苏纳就不甚清楚了。不过看在佟国公和尚可喜的份上,苏纳便打消了斥责佟尔汉在此偷赖的念头,正好自己手下的满洲儿郎们从广州一路赶来也是辛苦,这鬼天气也确是热了些,便要佟尔汉奉些食物上来,等手下儿郎们吃饱肚子凉快一会再行出发。
能为正宗满州大爷服侍,可是佟尔汉做梦也想得到的差事,他忙把手下旗兵携带的肉干和食物全献了上来,还殷勤的要手下去替满州兵们把战马牵到不远的小溪饮水。
一番殷勤下来,苏纳也是连连点头,直夸佟尔汉是好奴才,会办事,来日定在平南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喜得佟尔汉嘴都合不拢了。
真满洲大兵也要在此歇息,王阿蒙可不敢再催促半句了,只心下嘀咕,听胡参将说,满洲大爷们起名十分的没学问,总督府内那帮师爷闲来无聊便把新驻满城的几位佐领名字拿出来说笑,其中就有这位苏纳佐领。
据那帮师爷说,苏纳在满语中的意思就是牵狗的皮条,所以引伸开来就是拉皮条。
拉皮条的来了,不知堂姐儿那可洗净没?
王阿蒙联想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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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扬眉吐气
“开炮!”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上百名绿营炮手利索的将手中火把挥下,火绳顿时发出“哧哧”的燃烧声,烧到尽头,“轰”的一声,火光一闪,炮子呼啸而出,砸向前方的太平军队列。二十多门炮齐射,威力也是惊人,黑烟之中,依稀见到不少太平军中炮倒地。
“这炮打得好,太平寇都被打散了!”
放下千里镜,清军统帅胡启立很是满意此轮炮击的效果,也一扫心头阴霾,若是太平军仍然和前几日一样只顾往香山逃窜,怕是他还真追上他们。好在今日太平寇的首领贼秀才终是犯了大错,竟然集结队列欲反击绿营,结果一轮炮击,太平寇不仅损兵折将,刚刚成形的队列也被打散,乱哄哄一团。
没了新会那等坚城依托,贼秀才还真当自己是打遍战场无敌手了!
秀才终是秀才,哪里会真的知兵,你太平寇都在我追击下逃了几天,军心士气都是大去,这当口又如何能重整旗鼓与我正面相抗!
胡启立冷哼一声,给对面的太平军首领周士相下了个不知兵的评价。
“胡兄,这些炮可是总督大人花费重金从佛郎机人那购来的,每门炮都值好几百两银子,这次为了围剿太平寇,总督大人可是下了血本的,这要还不见效,可真是没天理了。”
郑国栋自打从新会逃回广州就一直郁闷着,虽然总督大人并未因新会的失守对他有过责难。但绿营里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也不缺,二藩麾下的将领更是对他百般责难,说要不是你把新会给丢了。大伙会在新会损失那么大吗!
这还真让郑国栋有苦没地方说,天晓得太平寇用的什么妖法把固若金汤的新会城墙给炸塌了!
再说要不是吴进忠轻率将新会守军主力带到了圭峰山,又全军覆没在那,太平寇能轻轻松松占了城外挖地道?
在新会,他郑国栋尽了力,对得起大清,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没学苏献亭跳城自杀而矣!可当时自己不是想着赶紧把新会失守的消息传回广州嘛!
直到尚之信统帅大军在新会大败而回,郑国栋在广州的倒霉日子才算是熬到头。
战后,李率泰分析了新会之战的失利所在。第一就是太平军的炮火太厉害,攻城部队往往还没到城墙,就得先损失一半。第二就是新会城修得太过坚固,这一点可怨不了谁。那城是清军自个修的。
李率泰坚持认为想要重新夺取新会。就必须有一支能够压制对方炮火的炮营,要不然派再多的兵马去也不成,为此他向清廷上奏,请求朝廷能够允许他跟佛郎机人购买火炮。
折子批下来后,李率泰即派人和广州的佛郎机人搭上线,又派使者专门到澳门去了一趟,最终从澳门的佛郎机商人那里定购了120门火炮,其中红夷炮25门。
让李率泰意外的是。佛郎机人并不能一次性提供这么多火炮,而是先行交付48门。余下要等明年才能从他们的欧州老家到货。就这48门炮还是有一半是当初在肇庆的永历朝廷派人到澳门订购的,当时去澳门的就是永历宫中的司礼太监庞天寿。结果没等佛郎机人交货,永历朝廷就逃到贵州去了。
佛郎机人没办法把这些大炮从陆路运到贵州,再加上购炮的银子才付了个首款,永历朝廷在广东沿海地区的明军又没能力替他们的朝廷交清尾款,所以这些炮就被留在了澳门。李率泰派人买炮,拿的都是现银,贪图利益的佛郎机人自然二话不说就把明朝的炮给卖给了清朝。
炮从珠江运到广州后,李率泰即抽调炮手组建绿营的炮队,为此,尚可喜还很不高兴,认为这些炮应该交由他的藩下旗兵使用,配给绿营浪费了。李率泰购炮就是为了加强广东绿营的实力,哪里肯帮他的监视对象充实力量,自然不肯给。
除了组建绿营的炮队,李率泰还重金从北边购买了400多匹战马,抽调精锐士兵和招安广东境内马匪组建了直属督抚标兵的马队,统领这支马队的就是一直在广州倒霉的郑国栋。
总督大人不仅没有治罪自己,反而还委以重任,这让郑国栋自然是感激涕零,发誓要为总督大人卖命,同时要一洗前耻。
增城被太平军攻占的消息传到广州,李率泰马上去见尚可喜,要他立即发兵攻打太平军夺回增城,却被尚可喜拒绝,认为广州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有着两三万兵力的新会明军,而不是窜到香山的太平军。他的藩下兵马现在不仅要支撑三江口防线,还要护卫广州城,同时还要在肇庆方向派驻重兵,实在是无法抽调兵力攻打增城,必须等满州八旗休整完毕才能出兵。
尚可喜拒绝得这么快,李率泰当然不同意,反复陈说利害之后,尚可喜才勉强同意调一牛录的旗兵协助绿营兵进剿太平军。
从平南王府出来后,李率泰也没再去靖南王府要兵,他知道耿继茂那小子不可能派兵给他。他去找了哈哈木,说服对方能够调一两个牛录的真满州大兵配合绿营作战。
哈哈木倒没拒绝李率泰,但也表示满州儿郎刚到广州,急需休整,另外儿郎们都牵挂着还在来的路上的家眷,家眷还没安置好就叫他们出兵有些不妥。不过八旗既来了广州,就是要为朝廷镇守广东,肃清南明残军的,因此他也不能坐视明军占领增城不管,故而可以派一牛录八旗兵供总督府调遣。
只要有真满州大兵参战,别说一个牛录了,就是几十个人也都能当大用了。
李率泰对哈哈木满口言谢。回到总督府后立即下令督抚标兵和广州绿营出兵增城,务必全歼窜至增城一带的太平寇。
因为广州绿营总兵林进忠在新会战事的无能表现,李率泰实在是不放心让他指挥绿营出战。便命胡启立指挥出城清军,同时将新建的炮队和马队都派去。
总督大人这是不信太平军的邪了,真正下了血本!
胡启立、郑国栋也确是卖命,率部一到增城就对太平军发起了猛烈进攻,熬战两天后,太平军被迫放弃增城向香山撤退。
胡启立指挥清军死咬不放,导致太平军撤退进展缓慢。双方在四天内大小战斗达30余次,直至在鹿头河太平军终于放弃撤退,列阵准备和清军决死一战。
........
看到太平军被己方的火炮重创。郑国栋也是大为痛快,见对面太平军中竟有士兵抱头往后鼠窜,他更是得意万分。
胡启立又观察了一阵,开口对郑国栋道:“太平寇也到极限了。国栋。你带马队逼上去,把他们往鹿头河里赶,这仗打下来,我跟总督大人保你做广州总兵。”
现任广州总兵林进忠正率部和太平军厮杀着,不想这边胡启立竟然随口将他的总兵官职许给了郑国栋,不知胡启立知道后作何感想。
郑国栋知道胡启立在总督李率泰那的地位比自己还要高,他的目标也不仅仅满足现在的督标参将一职,而是奔广东提督去的。广东提督是广东绿营的最高武官。这个郑国栋可不敢想,但广州绿营总兵却是他可想也可及的。这个位置虽然比不得广东提督,但同样也是位高权重,油水大得很。
“胡兄就等着看好吧!”
受官位剌激,郑国栋毫不含糊长刀一拔,带着总督李率泰辛苦拼凑起来的400马队就上去了。
“杀!”
400多绿营马队嗷嗷叫着随着郑国栋冲向了那些正在四散逃奔的太平军。
太平军确是在溃散,数百人在阵地上胡乱奔跑,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百余具尸体,断肢残臂随处可见,都是被清军西洋炮给砸死的。
郑国栋一心要立大功晋升总兵,手下们也被他许下重赏鼓足了劲,当真是人人卖命,手中的马刀挥得高高,目光中满是狰狞。
“去死吧!”
郑国栋一马当先冲向太平军,一刀砍在一名正在逃奔的太平军士兵后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那兵往前又跑了十几步,方才觉得后背巨痛,随即整个人向前仰去。那背上的肉已被整个掀开,露出森森肋骨,从上一直劈到下,再长寸许,只怕人都要被劈成两半了。
本就因被炮击而混乱的太平军无法抵挡冲样过来的绿营马队,各级军官都在大声呼喝着收拢队伍往后撤退。
见状,胡启立下令1000多待命的督抚标兵和2000多绿营兵也全部压上去。
正在和太平军交战的林进忠见马队逞威,后方的支援又压了上来,士气大振,率领手下3000余绿营兵将当面太平军逼得全部往鹿头河边退。
发现太平军已全军往鹿头河边退后,胡启立彻底放下心来,背水一战只能被说书人拿来演义,真实的战场上处于这种境地就绝对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太平寇完了,只是不知那贼秀才是不是就在这些太平寇中间,若是不在,将来还是麻烦。
胡启立皱了皱眉,担心大鱼不在网中。
“将军,这仗不用汉军旗上来,咱们也肯定赢了,嘿,弟兄们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等回了广州城,看汉军旗那帮孙子还敢骑在咱们头上耍威风!”
说话的是胡启立的亲兵队长李瞎子,之所以叫李瞎子,是因为他左眼在几年前被明军给射瞎,因此得了这个浑名。
李瞎子手上功夫很硬实,打起仗来又不要命,很是得胡启立的信重,不过这人也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好色。
“等回了广州城,卑职带人把包下来,请咱督标的兄弟一块乐活,就是不让汉军旗那帮王八蛋进去,看他们这回还敢不敢欺咱们!”
绿营上下都怕汉军旗的人,李瞎子却是不怕,在他看来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一根鸡.巴,凭什么绿营就得把汉军旗的人当祖宗供着。这回咱绿营大败了太平军,看看汉军旗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在他们面前摆威风,他.妈个逼的,回去连窑姐都不让他们碰!
李瞎子正呵呵乐着,无意朝战场上看了眼,却发现有什么不对,定睛一看,张大嘴巴惊声道:“马队怎么退回来了?”
“退回来了?”
胡启立一愣,忙拿起千里镜看去,果然看到马队真的在往回跑。
“郑参将往回跑什么?太平寇被全部收拾了?”
李瞎子以为郑国栋已经把太平军全部收拾掉,可看着又不想,那鹿头河边现在还是喊杀声震天着呢。
扭过头去发现自家将军正直勾勾的盯着千里镜看,那脸上神情很是不对,李瞎子不由突了一下: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没等他开口问,就见胡启立豁的一下放下千里镜,朝身后的炮队急急的吼了起来:“开炮,快开炮!”
炮手们这会都坐在地上休息,炮队的军官们也都围在一起说些荤话,冷不丁听到参将大人叫开炮,一个个都惊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望向胡启立,眼神满是困惑:太平军都败了,还开什么炮?
见炮队上下还愣着,胡启立气得大骂一声:“都他娘的耳朵聋了?本官叫你们开炮,快开炮!”
“啊...啊?...啊!”
见参将大人脸色不对,炮队军官们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前面肯定是出事了,吆喝着手下纷纷冲到炮位前准备放炮。
没等他们开炮,鹿头河那边的战场上已是炮声隆隆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贼秀才设伏
“日.他娘,炮队眼瞎了吗,怎么朝咱们放炮!”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正率部砍杀太平军的林进忠呆了,以为是自家炮队乱开炮,张嘴就骂娘,但很快他就发现炮声不是从自家炮队传来,而是从对面鹿头河那边的树林中传来。
不仅如此,对面的树林中还走出了一排排举着火铳的太平军,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林中踏出,排成的队形有几十丈长,密密麻麻的不知有多少。
这些太平军的铳兵从林中走出后,便有唢呐声响起,伴随着唢呐声,那些太平军竟然直接列队走进了鹿头河。
鹿头河的水不深,竟然直及人的腰身!
这不可能!
林进忠头皮发麻,鹿头河水怎么可能只及人的腰身这么浅,从前他带人来过这里,这河水分明就七尺多深,怎的现在却只两尺多了!
不好,中计了!
该死的太平军堵住了上游,那贼秀才早就在这鹿头河设下了伏兵!
该死的贼秀才!
林进忠清醒过来。
“快撤,快撤!”
四周不断落下的炮子和正在渡河的太平军让林进忠再现新会惨败的阴影,他颤抖了,他害怕了。他不顾尚在和太平军厮杀在一起的部下就打马往回跑。
正追杀太平军起劲的绿营兵们这会已懵了,头顶上空不时有炮弹呼啸而过,一颗颗大铁球不带眼的在人群中到处肆虐。断肢残臂哀叫一片。
总兵大人的撤退声响起后,营兵们清醒过来,他们不是在追杀逃命的太平军。而是陷入了太平军的埋伏之中。
“跑啊!”
不断落下的炮弹让营兵们瞬间崩溃,向着后路疯狂逃跑,他们再也忍不了头顶肆虐的炮弹,也无法忍受这种瞬间转变的局面。
前面广州府的营兵往后一跑,顿时就让紧随在后的督抚标兵也乱了起来,太平军的炮子跟长了眼一样,哪里问你是营兵还是标兵。一发炮子落下来,尸体能落个圆整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在河边正和太平军鏖战在一起的绿营兵们也慌了神,往回跑则要面临太平军无情的炮火。往前冲又无法剿灭眼前的顽抗的太平军,更何况对方的援军正在渡河,一旦那些铳兵上岸,兵力的巨大悬殊和战场局势的转变将会让他们这些冲得最凶的清军死无葬身之地。
“当官的跑了。咱们不跑。也跑不回去了,弟兄们降了保命吧!”
人群中有营兵嚷嚷着投降。
河边的太平军听到清军叫嚷投降,忙也喊道:“绿营的兄弟赶紧降了吧,咱太平军不杀俘虏,兄弟我从前就是香山绿营的!”
在愣了十数秒后,除了一个千总不甘投降带着十几个亲兵往回跑后,其余数百名营兵都将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刚才还在砍杀的对象面前。
“我等愿降,但求活命!”
绿营的大溃乱也让郑国栋的马队束手无策。要命的是他们现在也得面临跑与不跑的同样选择,因为一支骑兵出现在了他们右侧不足一里多远的鹿头河对岸。
“先退回去!”
郑国栋没有把握在绿营步兵大溃的情况下还能挡住太平军的骑兵。但他自信将马队完整带出去却是一点也没有问题。
岂料,马队刚撤,太平军的骑兵就撵了上来,他们没有趁势袭击正在后退的清军步兵主力,而是紧跟郑国栋的马队朝清军炮队所在的山坡杀来。
..........
“开炮!开炮!”
牛根生吼得喉咙都嘶哑了,脸上却是因为过度兴奋而红光满面。鹿头河两岸他早根据军帅的要求丈量了十几遍,也一次次的开炮验证,最终测定了炮击圈。
原本还觉得预定炮击圈没有必要的牛根生,现在却觉军帅再是英明不过,正因为早前的测量准备,那些开炮的炮手现在哪怕是闭着眼,都能将炮子落到清军的头上。这要换从前,哪里会有如此痛快和准确的炮击,最少也得有三四成炮子落空。
“痛快,痛快!”
看着清军被炮击打得溃不成军,齐豪也是大呼痛快。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刚刚赶到的步军右营2旅铳兵开出树林后,周士相也不再藏于林中,而是骑着大青马奔到了河边,隔河望着眼前的一切,在成就感的同时也是心痛不已,因为步军左营在河对岸的溃败并不是他所设计的佯败,而是实实在在的溃败。
广州清军来得太快,坚守增城的两天,步军左营减员达到3个卫之多,其后更是在清军的追击下苦苦支撑,他们根本无法摆脱清军的追击撤到银瓶山战前预定的埋伏圈,这让周士相被迫调整战前部署,重新选定鹿头河做为埋伏清军的战场。要不然步军左营很可能全军覆没。
为此,不但炮营要往前挪,驻良字乡的步军右营也紧急往鹿头河调了2个旅1200名铳兵,而战前被派往番禺迷惑清军的郑铁柱一个旅则要单独承担在左翼抵挡清军的重任。
步军左营在清军炮击后的惨况让河对岸埋伏的太平军上下都是愤怒不已。邵成国请战,铁毅请战,邵九公也要率亲兵营去接应,但全都被周士相压了下来。
步军左营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用尸体将清军吸引到了预设战场。
适者生存,强军之路本就要付出无数代价。
?没有经历残酷战斗,没有从血海尸山滚爬过的新兵绝对是不足信的,更何况步军左营还充斥着大量降兵。这些不久前还是清军的降兵,在危机前面,他们本能的会选择躲避或者投降,正如他们向太平军投降那般。
事实也确如周士相所料,清军炮击后,勉强整合的步军左营队列立时被打散,数百名新兵抱头鼠窜,任凭军官们怎么弹压都压不住,最后只能全营被迫向河边溃逃,使得伤亡倍增。
一场实力相等的战斗才能证明谁更强,也才能暴露平日不能发现的问题。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将太平军真正打造出来,周士相不在乎军旗下到底填了多少尸骨。
这个时代本就是残忍的。
.............
炮队刚要开炮,李瞎子却一把拽住胡启立要挥下的手,急道:“大人,这炮打不得!”
“怎么打不得,再不打,太平寇就冲过来了!”
胡启立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贼秀才在鹿头河对岸设了埋伏,他才不会让主力尽出,现在绿营大溃,这仗算是败了。唯一能减少损失的就是阻止太平军压上来,那样还能将大半兵马撤下来,否则,恐怕真没脸回去见总督大人了。
李瞎子劝道:“现在开炮,咱们的人也会挨打的!损了那些营兵不打紧,可要是把马队也给折了,大人如何向总督交待?”
被李瞎子这么一提醒,胡启立顿时想起来,郑国栋的马队还没撤下来,这炮要是一打,可就不分你我,真要把总督大人重金打造的马队给折了,能有他胡启立的好?
吩咐李瞎子:“你快带人上去接应马队回来,千万不能让太平寇冲到咱们这边来!”
“喳!”
李瞎子也是卖命的主,闻言马上点起胡启立的亲兵队,喊道:“弟兄们,跟我上,叫太平寇尝尝咱们的厉害!”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秀才的担心
胡启立的嫡系本部标兵乃是广东总督李率泰一手组建的绿营精锐,他的亲兵队更是从广东绿营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帮人平日吃的就是断头饭,也是被胡启立拿银子喂饱了的,现在主帅发了话要他们上,160名后背负铳,手上拿刀的亲兵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挽胳膊随李瞎子卖命去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弟兄们平日吃得好喝得好,还有娘们能快活,今日将军用着咱们了,谁他.娘的也不能缩卵,都跟老子上!”
手下亲兵还穿了皮甲,李瞎子却直接打着赤膊就冲下了山坡。他不会骑马,手上使得也不是刀剑,而是跟三国里的好汉虎痴许诸一样使了把几十斤重的大铁锤,锤子上满是尖硬锋利的铁剌,一锤下去能砸死老虎!
有李瞎子作榜样,一众亲兵也是嗷嗷叫着,士气丝毫不受正在败退的清军影响。
看到手下亲兵如此悍勇,胡启立也是欣慰不已,但见鹿头河那边自家兵马已经全线溃退,督抚标兵也被前头退下来的营兵裹着往后撤,这颗心却怎么也轻松不下来,暗自埋怨要不是汉军旗那帮大爷迟迟不来,他又怎会中贼秀才的计!
胡启立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断派人去收拢溃兵,严令标兵稳住阵脚,不让新会大溃败重演。同时,他连派两拨使者往后面的汉军旗佟尔汉那里求援,让他们务必马上赶到鹿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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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瞎子外表虽像个浑人,可实则却精明得很,带着手下亲兵下坡后他没有就这样一窝蜂的去拦太平军的骑兵,而是吩咐亲兵们将背上火铳取下,点燃火折子等着太平军骑兵过来。他知道骑兵天生克制步兵,就这样冒然带人冲下去,别说挡着这帮太平寇了,恐怕连拖他们一会都不能。唯一的法子就是借助山坡地形迟滞太平寇。让他们无法冲上山坡,只要太平寇的马速降下来,他们就成了马上的活靶子任由己方猎杀了。
发现前方李瞎子带人拦在坡上后,郑国栋也会意过来,忙率马队从旁边绕了过去,将身后紧追的太平军骑兵暴露给了李瞎子的亲兵队。
太平军骑兵没有及时察觉前方动静,等到发现前面有拿火铳的清兵后,他们已经来不及变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去。
“放铳!”
硝烟中,四十多名冲在前面的太平军战士从马上落下。但更多的太平军战士却冲得更近了,然而马速却明显慢了下来,加上落马同伴的尸体影响,能直接冲过去的只有几十人。
太平军的骑营武器来源十分复杂,并不像清军的马队一样都是马刀,他们有持长刀,也有持长矛,还有拿着长柄斧的。看到几十个太平军骑兵冲上来,李瞎子也不等手下们重新装填完毕。一声大吼,抄起大铁锤就朝前杀了过去。
“太平寇跑不动了,弟兄们给我抄家伙上啊!”
听到李瞎子叫喊,一众亲兵纷纷将手中的火铳甩向太平军。然后从地上拿起长刀借着山坡地形杀向了太平军。
绕到左侧的清军马队看到太平军被亲兵队拖住,郑国栋也从中看到战机,犹豫了下也一拉马头转身又朝坡下冲了过来。
前有清军不要命的拦截,侧翼又被杀了回马枪的清军马队给撞上。一时之间,还只能称作马上步兵而非真正骑兵的太平军骑营陷入重围。
营官邵国成的眼睛就差滴出血来,自骑营组建以来。还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本来是追着清妖不放,现在却反被清妖给围上,压根没法冲了!
他已顾不上自责,只能拼死率领部下往坡下退。在清军马队和亲兵队的夹攻之下,骑营伤亡百余人才退到了坡下,可是四周已经被清军马队围住,根本无法再退回去了。
骑营上下如同血人,战斗的激烈远超出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事。看着那些刚才还生龙活虎随着自己追杀清妖的啊下一个个变成冰冷的尸体躺倒在坡上,邵成国的心就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杀,给我杀!”
“步兵兄弟们已经把清妖杀得大败,这边的清妖迟早要跑,弟兄们不要怕,撑住,撑住!”
邵成国不断大声为手下打气,但倒下的部下却是越来越多,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还在马上的太平军只剩一半了。
战场形势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正面的数千清军被渡河的步军右营和步军左营残部打得不住后退,这边太平军的骑兵却被清军给围住。
炮声仍在轰隆响着,但已经越来越少,等清军完全从预设的炮击圈退走后,周士相命炮营停止炮击,又令齐豪调集所有虎蹲炮和杆子铳渡河。
虎蹲炮份量极轻,三个士兵便能将它扛过河,杆子铳更是轻便,两个士兵一前一后举着就能成功涉水。
这两种炮在先前的炮击中也没有打响过一门,因为它们的射程极短,虎蹲炮能有四五百米,杆子铳却只能打一百多米远,这个距离显然是无法将铳子打到清军身上的。
现在太平军稳住了防线,又成功将清军击退,溃退的清军短时间根本不能再次组织有效的进攻,甚至都无法重新整队,太平军想要扩大战果就必须全线压上,趁清军失去指挥的时候给予其重创。这个时候虎蹲炮和杆子铳就能发挥其巨大作用——二者所发射的不是实心铁弹,而是密集的铅子。只要这些短程杀伤力极其强大的炮铳运上去,周士相相信定然可以让太平军取得重大胜利。
河对岸,伴随着唢呐声,步军右营的2旅铳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排成方阵缓缓向前移动,步军左营剩余的一千多名士兵则在营官葛义的带领下以散兵队形追杀溃退的清军。
在此期间,清军的火炮几次打响,但却不能再令太平军阵列动摇,在连续几次将炮子同时打在自家溃退兵马和太平军头上后,胡启立下令停止炮击,炮队马上将炮运到后方去,免得撤退时来不及走被太平军给缴获。
周士相从千里镜中看到了邵成国的骑营被清军压制,但却没有办法派兵援救。
战前周士相交给邵成国的任务只是将清军马队驱逐出战场,如果不行就拖住他们,不使清军马队对过河的步军右营形成冲击,但是不想邵成国杀敌心切,在逐走清军马队后竟然不顾自身实力根本不足以歼灭清军马队的现实,孤军深入欲想将清军马队和坡上的炮队一块端掉,结果贪大失功,反被清军给围住,死伤惨重。
太平军现在还有一支兵马未动,那就是邵九公的亲兵营,但是即便是看到骑营不断有士兵倒下,周士相还是没有派亲兵营渡河援救的念头,因为他很担心清军除了已经在战场上出现的兵力外还有后手,就如他在鹿头河对岸埋下伏兵一样。
清军攻打增城时,步军左营发现了城外有镶蓝旗的汉军旗号,现在,这支汉军旗却始终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这不能不让周士相慎重,要是他现在就将亲兵营派过河去,一旦汉军旗加入战场,太平军就没有机动力量可以应对他们了。
攻打增城抢粮的目的已经达到,鹿头河之战只不过是收尾的战事,周士相不想在这收尾之战付出太大损失,他要达成的目的很简单,逼迫清军撤走即可。(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八旗爷们来了
广州绿营的精锐基本上都损失在新会,其中一部分被太平军俘虏改编,甚至其中很多人就在当面太平军的队伍中。
新会之战后,林进忠竭力搜罗广州府辖各县营兵补充,又强拉了一批夫子投军,这才勉强将广州绿营又给重建了起来,但此事的后果就是导致广州府所辖各县营兵兵员大缺,有的甚至都不足原来的一半,最典型的莫过于香山绿营了。
新会之战前的香山绿营有1600多人,结果被调了700人参与围城,战后又被调了300精壮些的士兵补充府营,最后面对太平军的大军压境,手里只有500多老弱病残的把总孙麻子也只能以死殉大清了。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既削弱了各县营兵实力,也削弱了广州府营的实力,战斗力和原先的广州绿营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攻打增城时,若不是广州督标的炮队逞威,单凭林进忠手下这几千乌合之众是根本不可能迫使太平军的步军左营弃城撤退的。
太平军步军左营的一路撤退让广州绿营上下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太平军真正实力也就如此,就连指挥清军的胡启立也对太平军的野战能力给了极低评价,对太平军的首领周士相更是下了不知兵却妄知兵的定语。
将领如此,士兵更是如此,一路追着太平军打,自家炮队又给了太平军重创,所以进攻命令一下,广州绿营上下当真是人人敢于当先,他们卖命追杀那些被他们追得无路可走的太平军,好拿着他们的首级向上官请赏。
现在情形掉了过来,太平军在鹿头河对岸设了伏兵,炮声一响,绿营兵们的虚火顿时就消散得无影。等到总兵大人都跑了,一干新兵和夫子自然是不甘落后,比起谁跑得更快来了。
乌合之众般的3000多广州绿营残兵潮水般退下来,令得在后的督抚标兵也是队列大乱。太平军炮击时,标兵只有几哨人马进入炮击圈,带队的几名督标将领又及时将人马带出了炮击圈,因此损失并不大。但还未等他们重新布阵,前面的绿营败兵就潮水般涌了过来,令得好几哨的标兵也随之大溃。
眼看标兵就要被绿营溃兵给裹挟着一块跑,带队的督标千总吴泰知道不好。赶紧带着各自手下迅速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砍杀那些冲乱队伍的营兵,如此终是将营兵甩在后面,在鹿头河东岸三里多地处稳住了阵脚。
与此同时,指挥清军的参将胡启立军令同时传到,命令督标各将必须要抓牢手下队伍,一方面阻止营兵后撤,另一方面也要建立防线将太平军挡住,不能让他们毫无阻拦的追杀清军。
吴泰与另两名千总商量后。马上将各人手下的弓手调出摆在标兵队伍的最前面,等到绿营兵慌不择路的奔过来后,吴泰将自己的长刀拔出,掷在了前方的地面上。同时大喝一声:“敢过此刀者,斩!”
林进忠逃跑时骑着马,所以跑的最快,也最先发现前面的标兵在做战斗戒备姿态。等看到那些弓手举弓对着他的营兵后,林进忠不由大怒,纵马上前骂道:“督标的混帐。你们干什么,还不赶紧让路放我们过去!”
“林镇台,末将奉胡参将之命弹压溃军,还请林镇台即刻收容兵马整队和太平寇再战!若是林镇台约束不了手下,放纵手下冲击我标兵大队,那就休怪末将执行上头军令了!”
吴泰打马向前,一点情面都没给林进忠这个总兵,一口回绝让路的要求。
林进忠手下的游击俞天恩和吴泰当年都在明军干过,后来一块投的绿营,见吴泰领人挡路,还威胁林总兵,气得破口大骂:“吴泰你个白眼狼,当年要不是老子救了你,你小子现在还不知埋在哪呢!你赶紧给我让路,再不让路后面太平寇就追上来了,难道你真要老子死在太平寇手里才安心!”
“军令如山,恕不让路!”吴泰态度很坚决。
“他娘的死心眼,六亲不认是吧!弟兄们别理会他,跟老子冲,看他们敢不敢放箭!”
俞天恩怒火中烧,气得手一挥,带头就要往前面冲。
林进忠想拦住他,但略一迟疑便也由着他了,他也想看看督标的人是不是真的不把他广州总兵放在眼里。
“举弓!”
让林进忠吃惊的是,吴泰竟真下令弓手准备射杀向前冲的营兵了。
看到吴泰动真格,再看那些弓手举着的箭头闪着寒光,俞天恩一个激灵刹住了脚,想到吴泰的秉性,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近乎哀求道:“吴泰吴千总,有本事你带人上去和太平寇对阵去,拦着我们做什么!”
“军令如山,不得后退!”
吴泰冷冷摞下一句,不再理会愈天恩,手一挥,一众弓手连同标兵一起朝前压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
林进忠心中惊恐,本能的拉着马往后退了去。俞天恩也是吓得兔子般朝后连蹦几下。一众绿营溃兵也迫于标兵的压力纷纷往后退,却被后面那些急于逃命不知前面情况的营兵又撞了上来,闹哄哄的一团乱。
好不容易止住座骑,林进忠面色难看到极点,对面吴泰等一众督标军官们也是人人脸色不善,那帮弓手们斜举着弓,看架势不像是唬人的,林进忠还真怕督标中有人惦记自己这个总兵位子,借这名头让人把自己直接给射杀了。
远处,太平军的喊杀声和那难听的唢呐声越来越近。
吴泰也不敢让这事再耽搁下去,他喊道:“林镇台,末将军令在身,还请镇台大人速速收拢部下,以免耽搁,后面太平寇马上就要上来了!”
另一个千总江威见林进忠不敢真叫人冲击标兵大队,知他心虚,便劝道:“镇台若是就此回去,这兵败之过想来镇台定然逃不脱。若镇台能整兵再战,便是不敌太平寇,上下也决不会有人说镇台一句不是,届时我标兵上下也当为镇台解释几句的。”
江威的话说到了林进忠心坎里,他已经在新会败过一次,若这次再败,且是这么狼狈法,回广州后肯定不会有自己好果子吃,总督大人盛怒之下说不定真会拿自己脑袋正军法。既然如此,不妨听他们的。收拢兵马和太平军再战一次,这样也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了,毕竟这次督标的人也参了战,他们先前不同样也往后跑了?大哥不说二哥,法不责众,总督大人再偏心也不能还拿自己法办吧?真要这样,自己就向朝廷和平南王喊冤,这仗可是他胡启立下令打的,不是胡启立命人催促。他的广州绿营也不会进入太平寇的埋伏圈!
就这么办了!
林进忠把心一横,咬牙冲身边几个逃出来的军官们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拢你们的兵!有督标在,还怕太平寇吃了你们不成!”
一众军官却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动。他们实在是提不起胆量再和太平军打了,先前那般大好局面都被打得溃不成军,就算把这帮吓破胆的营兵收拢起来就能成事。掉头回去就是个送死!他.妈的,送死的活凭什么我们干,他督标自个不干的!
军官们人人大骂督标不地道。没一个肯听总兵大人的话去收拢溃兵的,见状,林进忠急了,拿起马鞭就给离得最近的俞天恩一鞭子,骂道:“总督大人能杀老子的头,老子也能先杀你们的头!”
言毕,又低声对红了半边脸的俞天恩等人道:“你们速去把兵收拢起来,有兵在手,咱们这脑袋就能保,没了兵,就这样回广州,总督大人能饶过咱们?....他督标让咱们回头,咱们就真回头了,去,把兵先带到一边去,见机行事,这里不让走,别处总能走吧?等他督标也败给太平寇,咱们就什么事也没有。”
一番话让几个军官们醒悟过来,忙各自带着亲兵行动起来收拢溃兵,那边吴泰又指挥督标朝前压了几十步,吓得绿营溃兵们再也不敢乱跑,乖乖的由各自军官收拢。不过3000多人的溃兵队伍哪是一时半会就能收拢得住的,况且后面还有太平军在追赶。好不容易林进忠才带人收拢了一千余人的溃兵,其他的跟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抓都抓不住。
太平军也发现了前方列队的清军督标,前线指挥的葛义和铁毅同时下令停止前进,收拢回那些正在追杀清军溃兵的部下,同时派人将战况禀报军帅。各旅主官也纷纷抓紧时间整顿队列,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事。
双方主官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对峙的战场西北面的一处矮坡上,已经出现了几面纯白和几面蓝色镶红的大旗。
纯白旗帜下,一身甲胄的正白旗统领苏纳笑着对身边的副领说道:“汉人的绿营倒也不乏敢战的勇士,那个千总官也很是不错,知道止住溃军,还能短短功夫就把部下整顿完毕和太平寇对峙,单从队形看,这标兵确是支精兵,嗯,难得了。这个千总官小了,战后我保他做个参将。”
说完,扭头又朝身后的旗兵笑道:“儿郎们都随我去会一会南蛮子的太平寇,他们刚才可把绿营追得惨,咱们得替绿营挽回面子,要不然太平寇以为咱大清的兵都这么孬呢,哈哈。”
“咱们来广东不就是要替汉兵们撑腰的嘛,汉兵要是中用,还要我们来干什么!”
一众旗兵附和大笑起来,摩拳擦掌的根本不把太平军放在眼里。
佟尔汉也配合的恭维了几句满州大兵,尔后向苏纳请缨道:“统领大人,对付这帮太平寇就不劳大人麾下的满州勇士了,我带旗下儿郎去就行。”
“你?”
苏纳哈哈一笑,对汉军旗的战斗力也颇是放心,既然佟尔汉要打头阵,便让他去搏个首功吧,他大手一挥:“去吧,顺便把那贼秀才的首级给本佐领提来,本佐领倒要看看这个贼秀才是不是三头六臂,要不然怎么老叫汉军吃大亏的。”
“喳,佐领大人您就瞧好吧!”
得了苏纳首肯,佟尔汉精神一振,喝令手下道:“吹号,告诉绿营那帮废物,我们八旗的爷们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贼秀才不是李定国
西北方向吹响的号声引得清军和太平军都是一阵骚动,发现吹号的是八旗兵,清军爆发出欢呼声。
“是汉军旗,汉军旗的来了!他.奶奶的,汉军旗那帮大爷总算赶来了!”
“汉军旗来了,定要太平寇好看!妈.的,狗.日的太平寇刚才差点把老子追岔了气,现在看他们怎么跑!”
一众刚才还在鬼哭狼嚎疲于奔命的绿营兵们现在却手舞足蹈起来,他们一边咒骂着太平寇,一边盼着汉军旗能替他们报仇。
督抚标兵这会虽也激动,但却不像营兵那般混乱,领队的吴泰等人按下心头兴奋,准备率部配合汉军旗的进攻。
听到汉军旗的号声,胡启立也是心中大定,坡下太平军的骑兵被自己的亲兵队和郑国栋的马队压制着,根本不虞炮队会叫太平军的骑兵端了,没了后顾之忧,又盼来了佟尔汉的汉军旗兵,他对局面再次扭转大有信心。却不曾想,让他更加惊喜万分的事情出现了——随着打着蓝色镶红的汉军旗向着太平军冲杀过去,上百骑打着纯白旗号的满州大兵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是...是满州大兵!我的天,是满州大兵,是正白旗的满州大兵!”
一帮还在指挥手下搬炮的炮队军官们都惊得说不利索话了,那可是传说中天下无敌的,以一当百的满洲大兵啊!
胡启立惊骇之后也是狂喜万分:真满州大兵来了,总督大人没有逛他。哈哈木将军真派满洲大兵帮他剿灭太平寇来了!
“赶紧把炮拉过去,快!”
激动的胡启立连忙吩咐要炮队把炮拉过去,他自己则打马直奔标兵大阵而去。有满洲大兵压阵。这仗断没有败的理,他胡启立更是要学佟尔汉好生表现自己!
标兵大队和收拢的一千多绿营溃兵也清楚的看到满州正白旗大兵的出现,瞬间,清军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咋呼起来。
“弟兄们,满州大兵,满州大兵来了!”
“都不用怕了,有满州大兵在。这仗我们输不了!”
几乎所有的清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同一个念头:满洲大兵来了,太平寇这次可是要倒大霉了!
......
“军帅,前面的是镶蓝旗的汉军。后面没动的是正白旗的满州兵!看架势,满州兵是让汉军打头阵,汉军得了手他们再来插咱们一杠子...满州兵悍勇得很,我以前曾听人说。一个绿营兵能当咱们十个明军。一个汉军却能当十个营兵,可十个汉军却不能抵一个满洲兵,这满洲兵太能打仗了,是不是让步军二营撤下来?”
太平军上下都没有和满州兵交战的经验,只听人说满州兵厉害,邵九公虽在绿营干过,可同样也没亲眼见过满洲兵打仗,出于万全考虑。他向周士相建议将步军左、右二营撤下来,免得被满洲兵吃掉。
周士相摇了摇头:“来不及了。现在撤,步军二营就完了。”顿了一下,又不屑道:“满洲兵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的亲王尼堪不同样死在晋王手里!”
闻言,邵九公一滞,无法反驳。
刚刚才投降没几天的增城知县徐应元却是苦着脸暗道:你贼秀才是李定国那老虎吗?
想到自己刚刚降了太平军,还没随他们回到香山老窝,这贼秀才就要在这里败给了满洲大兵,他要是败了,自己小命怕也要随之完蛋了喽。
大清那边是优待南明降官,可问题是他是降明不是降清啊,对反复投降的汉官,大清可恨得很。
天老爷保佑太平军能挡住清兵,天老爷保佑!...
徐应元默默为自己的性命祈祷,前程什么的他已抛之脑后,这当节骨眼保命才最重要。
邵九公见周士相不同意撤兵,便道:“军帅,要不让我率亲兵营过河支援葛营官他们?”
“再等等,铁毅的2旅铳兵也训练了有些日子,1200杆铳指着,我就不信汉军旗能冲得破!”
周士相很沉得住气,他的底气就是步军右营新训练的这2旅铳兵,还有炮营送上去的杆子铳和虎蹲炮,更休说铁毅还新造了一批震天雷,可以说太平军最好的装备全在角毅手里,若这样还被清军击败,那前线指挥的铁毅和葛义也未免太过无能了些。
邵九公无奈,只能另道:“骑营那边再不援救,怕是就要全军覆没了。”
这一次周士相没再拒绝邵九公的请战,他点头道:“你带400人去接应骑营,把邵成国给我带回来就行,不可浪战。清妖的目标是我们的步兵大队,骑营这边不碍大局,他们不会派多少兵过来的。”
“是,军帅放心,我肯定把邵营官带回来。”
邵九公领命后忙去调兵随他渡河。周士相又命齐豪将留在河这边的大炮炮膛全部清理,万一前线步军二营撑不住后退,炮营就要及时开炮轰击清军。
齐豪担心:“万一咱们的人和清妖裹在一块怎么办?”
周士相微一沉吟,命令道:“照样开炮。”
齐豪一愣,旋即应命:“末将明白。”
.........
“摇旗,让绿营正面压上去!”
马上的佟尔汉意气风发,急于在满州大兵面前表现自己,他的部下都是骑兵,正适合冲阵。
“我们冲太平寇的左翼,正面交给绿营,冲进去后不要停,一直向前撞,把太平寇拦腰切断!把南蛮子的脑袋都当瓜给我切下来!”
400多汉军旗兵轰然响应,紧随佐领身后笔直冲向太平军。
看到汉军旗打的旗号,刚刚赶到标兵大队的胡启立立即明白佟尔汉的意图,忙传令下去督标大队立即前压,同时又派人要林进忠率领收拢的溃兵随标兵大队一起行动。
“大人,督标那帮狗.娘养的要咱们攻太平寇正面,我们上还是不上?”
“当然上了,有满州兵压着,还怕这仗败了不成!”
林进忠急于在满洲人面前表现自己,驱使部下领着溃兵向太平军冲去。
“杀,杀啊!”
快要冲到太平军阵列前,汉军旗兵呐喊起来,斜举马刀朝前无所畏惧的撞了上去。
太平军的队列中却静得出奇,越是沉默则越叫人窒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