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议政王大臣会议(下)
顺治点岳乐的名,而不是点自己的名字,这让济度有些微恼,把脸挂在那里冷冷望着岳乐。坐在济度右手边的敏郡王勒都见了只能暗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论是济度还是岳乐,都不是他勒都能惹的,这二人间的不和也是北京城公开的秘密,自家在旁就当瞧个乐,可千万不能掺和其中自找麻烦。
岳乐把济度的臭脸看在眼中,从鼻腔哼了一声不理他,起身向顺治奏道:“回皇上话,臣以为可准尚藩奏请事,由兵部调派南下兵马,仍以满汉八旗官兵为主,择日便启程南下。”
“安亲王认为可准尚藩事,诸王有不同意见吗?”
顺治心里也是认可向广东派兵的,岳乐所言正合他意,不过他没有就此拍板,而是例行公事般又问了问其他诸王的意思。往常岳乐表了态后,其余的诸王、贝勒和大臣们都是没有不同意见,不曾想这次顺治刚把话说完,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了。
“皇上,臣以为不能允尚藩请兵事。”
站出来反对岳乐意见的并不是他的老对头济度,而是多罗贝勒尚善。
尚善是庄亲王舒尔哈齐的孙子,顺治元年受封辅国公,后进固山贝子。顺治二年跟从豫亲王多铎南征攻打李自成,平定河南,继而南下江南。顺治六年因战功进封为多罗贝勒,掌管理藩院事务,列为议政大臣。
论战功,岳乐当年跟随豪格征讨过四川的张献忠,尚善同样跟随多铎攻打过李自成;论年纪,岳乐46岁,尚善38岁,二人相差并不大;但论身份,岳乐是太祖孙,尚善则是太祖弟舒尔哈齐的孙子。和御座上的顺治是叔伯兄弟,不像岳乐是顺治的嫡叔伯兄弟,和皇帝的血脉隔了一层。就这一层,便让尚善终步于多罗贝勒数年不得进爵郡王,至于亲王更是想都别想。
同是爱新觉罗家子孙,别人是亲王,自己却是郡王,别人开会是坐首位,自己则只能下位坐陪,这不能不让尚善心有怨言。也让尚善和济度有了相同点。也因此二人平日关系走得颇近,对岳乐都是看不上眼。
“尚善你为何不同意尚藩请兵事?”
顺治很是诧异,去年李定国兵进广东,尚可喜便向朝廷请调满州兵南下,当时议政王大臣会议可是全数通过的,为何尚善今年却反对派兵南下了。
岳乐也没想到尚善会跳出来反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济度则是心中暗喜,没想尚善够哥们,这么快就跳出来替他出气了。其余诸王贝勒、大臣和场上的满汉官员也都被尚善的举动所惊讶。一个个不解的望着这位多罗贝勒,想知道他为何反对派兵广东。
尚善显是对反对出兵广东的理由很有自信,他道:“去年李定国兵进广东,朝廷允尚藩请。调靖南将军朱马喇率满汉官兵万里迢迢远赴广东参战,不过此战虽逼退李定国,但朱马喇部损失也大,得不偿失。”他顿了一下。吸口气又道:“据臣所知,朱马喇部损失并非于战阵之上,而是因为广东天气炎热。我满州官兵不堪酷热屡屡中暑而致。若不是朱马喇连上三折请求率部回返避暑,恐怕南下兵员损失更大。因此臣以为此次不当允尚藩所请,而是应叫尚藩会同耿藩、广东地方自行解决兵员不足问题,以免我八旗子弟再有无谓伤亡。”
兵部尚书、蒙古固山额真明安达礼听了尚善这番见解却是摇了摇头,起身向顺治行了一礼,尔后对尚善道:“贝勒若是只考虑满州官兵不耐酷暑而不允尚藩请兵事,似乎有些不妥。”
尚善反问道:“去年朝廷准尚藩所请是因为李定国大军逼进广州,今年李定国却没有在广东,而是保着朱由榔去了昆明。没有李定国大军威胁,广东有尚藩和耿藩坐镇,旗下兵马并绿营官兵也有三四万,何以还要请朝廷派兵?额真你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
明安达礼犹豫了一下,面朝顺治禀道:“禀皇上,尚藩道南明孙、李二贼内讧,他欲以藩下兵马合朝廷满州兵马一同西进,和广西的线国安合兵攻入贵州,如此可为朝廷尽取两广之地,又可控扼滇黔,如此再加上我湖南战场官军,四川战场官军,便是对南明永历政权形成三方压境之势,不出数年,南明必亡。臣看尚藩所言颇是合理,因此兵部的意见是同意请兵事。”
见明安达礼不理会自己反而直接向皇帝表明态度,尚善心中来气,不由质问他道:“我问你,我八旗兵从京城出发,要多久才能到广州?”
“最快也要两月。”答话的不是明安达礼,而是他的副手张弘清。
尚善哧笑一声,带有些许怒意冲张弘清道:“最快都要两月,最迟恐怕要三个月吧!等我八旗兵到了广东,那边的天气正好转热,酷暑之下,叫我八旗兵如何去打仗,难不成侍郎是想让我八旗子弟一个个都热死在广东不成?”
张弘清不过是汉人,又是个侍郎,哪里担得起尚善这莫名其妙压过来的大帽子,忙惶恐道:“贝勒爷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
尚善一幅不饶人的态度令得在场的汉人官员都是心生厌恶。
“皇上,奴才同意多罗贝勒所说,朝廷不当派兵南下。”
户部尚书车克是上三旗中两黄旗的人,因此他在顺治面前自称“奴才”。出于开拨费用考虑,他这户部尚书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尚善一边,不同意调满州兵南下。(作者注:上三旗为爱新觉罗家直属包衣奴才)
车克一表态,当即又有两个贝勒和几个大臣也起身反对出兵南下。这些人都是满州人,所考虑的也都是满州人的利益。朝廷真要准了尚藩所请派旗兵南下,那去得肯定是自家族人,八旗内哪家和哪家不是沾家带故的,真要去广东那鬼地方遭罪,谁乐意?上回朱马喇回来,旗里可是没少死人,现在都有人记恨着当初主张派兵南下的那几个大臣呢。
济度倒沉得住气,只在那看热闹,没出来表态。
老臣中宁完我最近身体实在不佳,这会坐在椅子上倒是有点昏昏欲睡了,哪里顾得上两边的争吵。
显襄亲王富寿和多罗信郡王多尼都没什么经验,也分不出谁的话更在理,便也坐在那保持中立,谁的意见也不支持。
多罗贝勒杜兰和杜尔佑两兄弟倒是支持了岳乐,但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两黄旗的一干重臣鳌拜、苏克萨哈等人在主子没有表明态度前,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掺和在其中。
尚善和一干反对出兵的贝勒、大臣意见让顺治也犹豫起来,旗人子弟乃是满州根本,北人又适应不了南方的天气,按理既然广东那边不是如去年一样被李定国大军压境,朝廷没必要派满州子弟前去助战。可这一次难得尚可喜主动请兵要求西进,洪承畴那边也有过提议湖南暂时不动,让广东二藩先探一探南明虚实的建议,所以顺治还是想派兵到广东让尚可喜探一探南明虚实的。若真能实现尚可喜所言的尽取两广,控扼滇黔的局面,对大清就再有利不过了。
不过现在诸王贝勒吵得厉害,顺治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反对执意派兵,正为难着,那边尚善又叫了起来:“皇上,尚藩奏疏上说广东境内明军气焰复又狂妄,重镇新会也叫明军给夺了去,臣就奇怪了,这广东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能打的明军?去年李定国都拿不下的新会怎就叫明军给夺了去?这里头尚可喜说得不清不楚,臣以为当派员彻查此事,等事情弄明白了再议派兵也不迟。”
尚善这提议是直接把派兵的事给压下来,准确的说是拖下来了。事情一拖,下次议政王大臣会议难不成还能再议不成?
车克叫好道:“这个提议好,又不是李定国打广州,他尚可喜怕个什么?他藩下有汉军老旗兵,还有耿继茂的兵马在,两家难道还奈何不得那些南明杂军?这兵不能派!”
多罗贝勒满山道:“甭管尚可喜报上来的是真是假,广东的明军又是不是真夺了新会,反正咱八旗不能派!这不是几百里路,而是上万里,等咱八旗子弟到了广东那边天气也热了,呆不上几天还得回来,于其如此跑来跑去,徒损八旗子弟,不如不派,要派也派那些绿营兵去。”
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安亲王岳乐愤怒的声音,“八旗的威风是八旗子弟打出来的,不是窝在家中享福得来的!北方是咱大清,南方就不是了!这才入关几年,你们就这么耐不得苦,受不了罪了!早些年在关外冰天雪地,咱八旗就不过了!你们别忘了,这天下还不都是我大清的,南明朱由榔还在呢!广东尚藩跟朝廷要兵,朝廷就真的能不给了!既然你们都说来回折腾麻烦,那索性就不要回来了!”
发泄完心头对这些不求上进的宗室怒火后,岳乐转身向顺治请求道:“皇上,臣请在广州设满城,于八旗抽选丁口5000入粤,替朝廷永镇广东!”(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满兵
议政王大臣会议上安亲王岳乐请于广州设满城的提议得到了顺治的认可。主子表态后,鳌拜、苏克萨哈等两黄旗重臣再也不再沉默,纷纷跳出支持安亲王于广州设满城的提议。
两黄旗人多势众,又有大半满汉官员附议,关键时老迈的内大学士宁完我不知打了什么鸡血,也晃悠悠的站出来同意于广州设满城。历经三朝的老学士一出声,立时议政王大臣会议风向陡变,尚善等人得不到支持只能偃旗息鼓。会议后,于广州设满城的正式诏谕便从宫中正式发出。
要设满城,就得调满人驻防。京中八旗都怕广东酷热天气,各旗主也是唯恐旗下丁口被抽南下导致自家实力受损,所以都不肯从自家旗里抽丁,相互间吵得不可开交。更有旗主联合起来想要进宫请太后出面阻止广州设满城一事,不想太后却传出话来,皇帝已经亲政,外朝的事也好,八旗的事也好,都由皇帝做主,她老人家管不着,也不想管。
太后风声一出,再是顽固的旗主也不敢闹腾,很快就经议政大臣会议再次决定,从去年原随靖南将军朱马喇南下的满州正蓝旗中抽调3牛录,再从镶白旗抽4牛录南下广州驻防。
满州八旗所辖各牛录旗丁人数不等,有300多的,也有600多,多的更有近千丁的。此次抽调南下的满州正蓝旗3牛录便有丁1100余人,镶白旗4牛录则只1300余人。
既设满城,便不是只派旗兵南下,各牛录旗兵家眷也是一同南下的。南下两旗报上来的家眷总数近15000人,如此广州满城驻防八旗兵就有2400余人,家眷15000人。这个规模比不上江宁满城驻防旗兵4000,家眷30000的规模,但比西安、杭州、荆州、福州等处满城则要多些。
新任广州将军人选原定仍由靖南将军朱马喇担任。但朱马喇自去年回到京城后便一直染病,无法再次南下,故改由驻防江宁昂邦章京哈哈木出任广州将军。
十七日,南下两旗7牛录兵由正蓝旗固山额真噶来道噶率领先赴广东,稍后家眷再经水路至江宁后由江宁将军负责护送至广州。
与此同时,圣旨八百里加急传至广州,旨意上要广东总督李率泰自接旨日起便在广州城中营建满城,准备一应八旗所需粮食器械。另要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遣人与新任广州将军哈哈木接洽,会商八旗入防广东事宜。圣旨最后则告诉李率泰,他向朝廷请求的拨银同佛郎机人购炮一事。朝廷已经核准。旨意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清军在新会的失败,只要广东二藩并地方合心齐力巩固局面,待满州兵至再定进取之策。
自己请设满城和购炮的提议终被朝廷认可,这让李率泰喜出望外,却让尚可喜和耿继茂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尚可喜向北京请求派满州兵南下只是为了完成他的西进大计,却不想北京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招,兵是派来了,却是一来就不走了,这让他耿耿于怀。毕竟当年多尔衮和他说得明白,广东就是大清给他平南王的世镇之地。现在世镇之地除了多出一个藩王外还要再设个与国同休的满城,这算什么意思,监视他尚可喜还是怎么的?
憋屈归憋屈。尚可喜不敢和朝廷翻脸,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他老人家最近也不得消停,据探子报,这些日子有不少明军从谭江聚集到了新会。人数怕不下一两万。陈奇策也动作不断,不时派水师到江门活动,种种迹象表示。聚集在新会的明军似乎有夺取三江口的打算。
这还不算,原本被困在新会的太平军渡过了谭江,不但占领了香山县治仁厚坊,更四下分兵占领各处要道。增城的绿营想要夺回被太平军夺去的良字都,结果一千多人在银瓶嘴山被太平军的几十骑兵打败,只一半不到的营兵跑回了增城,余者尽数做了俘虏。
一千多人打不过几十人,这事把平南王气得够呛,要不是他老人家现在最担心的是新会明军攻打三江口和等待南下八旗兵,早就点起精兵把太平军撵进大海去了。
耿继茂难受之余却也是暗自窃喜,他本就争不过尚可喜,现在朝廷设了满城,广州就更没他份,索性另谋他地为世镇之地,省得在广州受气。
广西?云南?贵州?不行,那些地方太远太穷,嗯,福建倒是个好地方,却不知怎么才能让朝廷将自己移镇到福建去。
耿继茂大为头疼。
南边两藩王头疼,京师南下的旗兵和家眷却在骂娘。旗兵还好,都是马上打天下的八旗汉子,朝廷让到哪就到哪。可家眷们都是老人孩子妇女,他们哪里能体谅朝廷,皇上和旗主他们够不到,便只能把火发在那些前来移防的官员身上。连着几日,闹得不可开交,终是在朝廷的严令下哭哭啼啼的上了南下的船。
..。
朝廷要在广州设满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在汉中休整的平西王吴三桂耳中。
和尚可喜、耿继茂接到消息时的表情一样,平西王吴三桂也是眉头深锁,虽然这事没有发生他在平西王身上,但同样也让吴三桂跟吃了苍蝇一般。更让他恼火的是,尚可喜和耿继茂有广东地盘,可他吴三桂为大清出了这么大力,如今还是一块自己的地盘都没有,只能窝在汉中这鬼地方,想享受一下卧塌之侧有人酣睡的待遇都不得。
好在大清也没有忘记自己劳苦功高,将十四和硕公主许与儿子应熊,让吴家成了皇亲国戚,还赐了应熊一个三等精奇哈番的爵位,这说明在朝廷眼里他平西王还是有利用价值,也是值得安抚的。
或许用不了多久,朝廷就应该要启用自己了吧,朝廷可不会无缘无故在广州设满城的,想来对南明也应有所动作了。听说李定国将永历从孙可望治下抢到了昆明,又封了李定国为晋王、刘文秀为蜀王、白文选为巩国王,这已经是明摆着要和孙可望彻底划清界限,孙可望能不动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宠妾
根据手中的情报,吴三桂判定一旦孙李动手,决出胜负用不了多长时间,至多明年中期就能看到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而眼下孙可望只怕已经出兵云南,要不然朝廷怎么会突然要在广州设满城,派八旗兵南下的。尚可喜的广东离南明最近,他那里闹出这么大事,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有可能在明年进行的征剿永历政权的大战事,吴三桂就很是期待,他不会让自己继续呆在保宁而在这场战事中无所作为的。攻打四川回来后,他手下的兵马也已休整完毕,手下将领都憋着气等着再次入川。
灭国之战的大功绝不能让尚可喜得了去,云南是我吴三桂的,当年多尔衮可是亲口对天下人说的!
放下塘抄,吴三桂瞑目独自思虑,眼下他还没有得到朝廷的进兵旨意,所以他得静下心气来等,他相信朝廷肯定不会忘了自己。
果然,三天后北京就来了诏谕,命吴三桂率部入川攻打重庆的明军。重庆是清军入黔的必经之道,夺取重庆的下一步是什么,吴三桂自然清楚。眼下重庆是由明军总兵杜子庆镇守,这人是个无胆鼠类,前次入川作战时杜子庆就畏惧与吴三桂交战,率部远远逃窜,等到吴三桂率主力退回保宁,他才壮着胆子回到重庆,之后向文安之谎报大捷,引得川中明军大哗。若不是文安之担心他会向清军投降,早就罢了他的兵权了。
一直等侯的朝廷出兵诏谕终于到来,吴三桂立即召集手下将领军议。一时间,位于保宁的平西王府顿时热闹起来,派出传令和回报的急使一个接一个,跑得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王府大厅进进出出。吴三桂的僚属们纷纷猜测。王爷肯定是要奉诏南下。谁知过了两三日,吴三桂并无动静。?
直到接到圣旨的第五天,吴三桂才给清廷上了奏疏,他在奏折中不是向清廷大表忠心,要朝廷等侯佳音什么,而是大吐苦水。
在奏疏中,吴三桂说他的关宁军自顺治元年入关作战,一直为大清做先锋,将士们任劳任苦却没有怨言,然全军兵员损失实在是巨大。又一直不得补充,前番攻川更是惨胜,固然在保安休整了数月,但各部缺额还是没有补齐,因此需要补充壮丁、战马,对新兵加以整训数月才能奉诏入川。倘若做不到兵员补充和人马整训,他吴三桂是断然不敢轻易入川的。
吴三桂的这封上疏让保宁的非平西王属的文武官员都傻了眼,一个个向熟识的平西藩下将领打听平西王此奏的真实用意,但是那些平西藩下的将领却守口如瓶。没一个告诉他们真话的。
吴三桂上疏以后便闭门谢客静候清廷回音,平日里只与亲信幕僚方献廷下下棋,说些闲话。这事传出来更惹得外面猜疑不定。
这日,吴三桂正和方献廷坐在书房下棋。棋下数盘,方献亭终是忍不住开口了,落下一子后,他看似随意的说道:“王爷对此事究竟拿什么主意?”?
“上奏的疏稿你不是看了?本王就是那个意思。”吴三桂笑而不答。?
方献廷摇头道:“此疏一达朝廷。朝野恐怕要犯合计了。”?
“这原在意料之中,且由他吧。”吴三桂轻笑一声,落子而定。?
“王爷这子落得真是极妙。”方献宁一边执子亦落盘中。一边道:“学生以为朝廷必定立即回复,眼下局面,四川这边朝廷除除了倚重王爷,只怕也没有别的路子好走。”?
闻言,吴三桂不置可否,没有答腔。从广州设满城一事上,吴三桂已经准确判断出广东必有大举动,届时湖南、四川也会跟着大动,朝廷是不会让他平西王真歇在保宁的。此次上疏所提的要求,朝廷也一定会满足,故而他根本不担心清廷会因此奏疏对他吴生桂生出不满来。
方献亭又要开口说话,一名侍卫急急走来禀告:“禀王爷,朝廷急使到,有紧急寄谕送来。”
闻言,吴三桂豁得站起,忙叫侍从给自己穿上官服,带着方献廷一同去大堂迎接。?
急使跪拜了吴三桂,呈上朝廷寄谕。吴三桂急忙打开,上面写道:?“钦命吴三桂节制四川、陕西两省旗、绿各营及地方文武员弁,见谕即刻起兵!”?
急使退下后,方献廷难掩兴奋之色,喜道:“朝廷果然十分倚重,王爷此去,两省军政大权尽归王爷,真是难得啊!”?
吴三桂心中十分兴奋,抚须微笑不语,退回二堂,转过暖廊,走回自己常住的靠近西花园的花厅。?宠妾陈圆圆给他送上一盏热茶,他接在手中,坐在太师椅上,还在思虑急谕。?
陈圆圆笑着道:“王爷这是怎么啦?累了一夭,也该早些歇息了。”?
吴三桂点点头,没有作声。?
陈圆圆掩口笑道:“听说圣谕已点你出任钦差,还要节制四川、陕西两省,是真的么?”?
吴三桂看了宠妾一眼,面上泛起笑容:“哪一个耳报神告诉你的?”?
“府里谁不知道,还能瞒过我?王爷如何打算?几时出兵?”?
吴三桂叹了口气,道:“这自然不能瞒你,明日就出兵,只是又要和你分开了,我实在舍不下你呀!”?
陈圆圆望着他,也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幽幽他说:“妾也不舍离开王爷,只是我早料到会有今日,我也知道你早就等着这一天。圆圆只盼三郎能早日得胜收兵……”说着说着,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圆圆……”
吴三桂目不转睛,眼中闪烁起强烈的烫人的光芒,低声地轻唤着陈圆圆。?
陈圆圆低下头,悄声喊道:“三郎……”
话语未完,已被吴三桂一把抱住,陈圆圆倒在他的怀中。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有多长时间,吴三桂猛然抱起了柔软的陈圆圆,大步朝卧室走去。?待到床前,吴三桂立时便觉腹下热烘烘、麻酥酥****蒸腾,早已按耐不住,将软得一滩泥似的陈圆圆摊在床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前山寨
离过年还有七天的时候,周士相在罗定任命的军情司大使张安从广州秘密抵达香山县治仁厚坊。他到的时候,周士相并不在城中,而是率近卫营往宁安都的前山寨去了。太平军留守仁厚坊的是葛义的震虏营,负责城中民政的则是新任香山知县廖瑞祥。
太平军是十一月十四日攻占香山县治仁厚坊的,此战击毙守军香山绿营把总周麻子以下200余人,俘虏营兵、民壮500余,另外还活捉了清廷任命的香山知县孙全正。不过这个孙知县比在良字都被俘的盐巡所大使郭绍有骨气得多,被俘后不但不肯投降,还百般大骂太平军,对周士相更是一口一个“贼秀才”,气得周士相命人将他拖到城外活埋了。
夺取仁厚坊后,周士相留葛义的震虏营守县城,铁毅的陷阵营往东攻占属香山的永乐、长乐等坊都,并且争取和躲在梧桐山、七娘山等山区的明残部取得联络,尽量收编这些抗清好汉。齐豪的炮兵营因为行动不便,加上炮手训练不足,周士相便让他率部驻防在离仁厚坊不远的德庆坊整训,以便能在后面的战事中发挥巨大作用。周士相自己则率近卫营攻占宁安都的前山寨。
前山寨是大明天启元年由广东巡抚衙门在香山境内所设的城寨,立寨同时又立参将府驻兵把守,此寨既是一座军事要塞,同时又是大明广东地方管理澳门和前山行政、外交事务的衙门所在。对此寨,周士相私底下在写给宋襄公的书信中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珠海。
清军攻占广州后不久,前山寨便被清军占领,因为前山寨有兼管澳门事务的权限,而清廷又自视为大明政权的继任者,故而广东总督衙门没有拆毁前山寨,而是继续派兵驻守。不过所委的不是前明的参将,而是千总,也不再隶属香山管,而是归广州府直管。
驻前山寨的绿营千总叫陈士奇,他率部参与了香山县城保卫战,城破之后他率残兵100余人逃回了前山寨。知道太平军已经向前山寨逼近后,陈士奇自知不敌,便命人焚毁了寨中所有文档,带领部下乘船出海逃往零丁洋,准备从珠江逃回广州去。他这一逃。太平军便是不经一战,不损一卒就夺取了前山寨。
夺取前山寨后,周士相原定立即和澳门佛郎机人接洽,但因太平军占领香山进展太快,各部之间距离拉得太长,境内还有小股清军散兵在乡间活动,各地之间通信不稳,故而周士相没有马上派人到澳门去,而是命令各营分别派兵到所属乡间肃清清军散兵。另外招兵买马扩充太平军。
从十一月初十渡江起,太平军夺取香山的过程堪称顺利,较大规模的战事除了攻占香山县治仁厚坊外,便是发生在良字都北部银瓶嘴山的遭击战。此战也让周士相和太平军上下刷新了对清军绿营兵战斗力的认知。
银瓶嘴山一战,太平军实际出动的只是奉命往北面警戒增城清军的邵成国部,该部只有勉强能够在马上奔驰的46名骑兵。而对手从增城赶来援救良字都的绿营兵有1200人之多。
战斗还未开始,邵成国派出的探马就发现了由增城匆匆赶来的绿营。一开始邵成国并没有主动攻击绿营的念头,因为敌我双方兵力相差太大,不过就在他准备驱马将这一情报送回时。却发现来援的增城绿营队形十分紊乱,千余人的队伍竟然拖了四五里地之长,且带兵的游击不是骑马而是坐着四人抬的轿子时,邵成国改变了主意。
在清军通过银瓶山口快一半时,邵成国带着被他鼓足气劲,但仍是很害怕的部下们冲向了清军。突然冲出的邵成国部吓呆了清军,更吓呆了领兵的游击,让人可笑的一幕出现了,在太平军还没有冲近清军时,那个领兵的绿营游击就跳下了轿子,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来路拼命狂奔。
主将一跑,后果不想可知。最后的结果就是除了一半清军跑掉外,其余的清兵都跪地向只有40几人的邵成国部投降,这一幕又让刚才还胆大的邵国成吓到了,他一边派快马回良字都报讯,一边带着其余的部下监视这些清兵,以防他们发觉太平军的兵力远比他们少而发难。不过邵成国的担心显然是多此一举,直到闻讯赶来的陷阵营接管这批俘虏时,将近600人的清军俘虏在将近一个时辰内都没有人生过异心轻举妄动一下。
四十几人打败一千多人,还俘虏了对方一半,这个战绩让周士相和一干百户、试百户们都是傻了眼。事后审讯得知,原来驻增城的绿营兵是由原先的南海卫明军改编而来,领兵的游击也是原南海卫的千户。这帮人从前在南海卫时就是专门替卫里军官种田和打渔的,压根就没一个上过战场打过仗,甚至连剿灭海盗的战斗都没参加过。清军占领广州后,南海卫这帮农民加渔民根本不敢抵抗,便在卫里军官的带领下降了清军,被改编为驻防增城的绿营兵。良字都的马玉龙在得知太平军向良字都逼进后,除了往香山求救外,就是派人到增城报讯。
收到良字都被明军进犯的消息后,增城绿营千总,也就是原先的南海卫千户江双喜以为进犯良字都的不过是明军小股散兵,便抱着立功的心思点齐兵马一头朝良字都杀了过来。因为体胖的原因,江双喜骑不得马,一骑马就累得直喘,故而出行都是坐的四人轿子,马车都不行,因为太颠,他老人家受不了。结果功没立成,反损失了一半部下,若不是自家的几个家丁忠心护主,几个人抬着他跑,恐怕江游击这会多半也成了俘虏。
江双喜这个无能的增城游击自然不会让周士相产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到底有多少原广东的卫所明军被改编成了清军绿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灭门
想知道广东境内有多少明军被改编成了绿营兵,就必须要有熟悉清军内情的人帮忙才行,而能知道这种情报的人物在清军中肯定身份不低,最少也是要参将以上的官员,又或是能够直接接触这种机密的二藩亲信幕僚才行。这种人物眼下太平军中还没有,但这个情报对于太平军又十分重要,因此周士相启动了张安这张牌。
当日鉴于情报工作的需求,周士相在罗定匆匆成立了军情司,让口舌伶俐的张安出任了军情司大使。不过军情司成立时,太平军马上要离开罗定南进香山,故而周士相没有精力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投入到张安身上,对张安的军情司抱着的基本上是有枣没枣打一杆的打算。还好,张安带着周士相给他的银票到了肇庆后发展还算顺利,其在肇庆发展的下线宋英便冒着性命危险将高要城的情报传了出来,直接帮助周士相决策夺取了高要城。
其后因为困守新会,太平军对外的联络通道都被清军切断,张安无法和周士相取得联系,这条线才算断了。银瓶嘴山一战后,周士相找到了现为太平军小旗的宋英,将刻有“礼”字的木牌交给他,让他马上到肇庆去找张安,这一次周士相给张安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要他不惜一切代价打听出广东清军的驻防部署,并且尽最大能力获取这些驻防清军的底细。
柿子要捡软的捏,和广州的清军主力相比,太平军无疑是软的那个,但和增城绿营相比,太平军则是硬的那个。
早前周士相和宋襄公就对广东清军力量有过分析,二人得出的一致结论就是广东清军总体兵力当在三万至四万之间,而其主力尚可喜的汉军镶蓝旗、耿继茂的汉军正黄旗的兵力当在5000至8000之间,余下的绿营各部兵员不等。又以属广东总督衙门提调的督抚兵实力最强。
新会一战后,经审讯俘虏得知,尚之信指挥的围城大军总兵力在鼎峰期一度达到18000余人,其后又陆续抽走了一些,至新会决战时,城外的清军共有兵力14000余人。这当中又有尚藩的汉军旗和本家兵2600人,耿藩的汉军旗兵600人,绿营督抚标兵500余人,余下则是各地调来的绿营兵,这些绿营兵最多的则是属广州府辖的营兵。香山属广州府管辖。又离新会近,驻防营兵就被抽得最多,这个结果导致太平军渡江进攻香山时,驻防香山的清军根本没有力量来抵抗。
以目前太平军的力量想要直接和尚可喜、耿继茂的汉军旗对抗根本不可能,但太平军就在广州的眼皮底下活动,日后和二藩的正面交锋肯定无法避免。想要不被汉军旗打垮,太平军就要变得足够强,而一支军队想要变得强大,可不是单纯纸面上扩充兵力。装备武器,进行简单的动员就能达到的,它必须通过不断的战斗来提高自身的战斗力才行。
没法和汉军旗兵打,又要必须要通过战斗来提高战斗力。周士相的目光只能放在那些绿营兵身上。当然,绿营兵也是有硬骨头的,太平军不能一开始就和硬茬子掐上,那样损失太大。得不偿失,因此要捡软的先打,可是到底哪支绿营兵是软骨头。周士相不清楚,所以他就迫切需要广东绿营的驻防部署和实力底细。
在出发到前山寨前,宋英伪装成永乐乡一个躲过屠杀的地主家儿子混进了一支逃难的队伍当中,这支队伍中的人都是因为家乡遭到明军占领而“逃难”地主士绅和其家人,他们逃难的目标是广州。
太平军的军纪是不杀人,但对于敢于反抗的地主士绅却是格杀无论的,而对于曾经帮助清军一些劣绅则是不问其是否归顺都是予以宰杀的。
占领永乐都的陷阵营都是穷苦矿工出身,他们对于这些靠喝民血维持生活的地主士绅十分痛恨,因此在永乐都发生了几起灭门惨案。被杀者要么是乡间恶霸,要么是有子弟在清朝出仕的。灭门的过程自然十分血腥,有不少未成年的孩童被杀,事情传到周士相耳中,虽有些不满,但也没有明言斥责铁毅这种有违人道的屠杀,只传话要铁毅今后对地方上的士绅要有所区别,不能枉杀,也不能滥杀。要注意多团结地方人士,而不是一昧杀戮。结果话到了铁毅这边,却被当成了周士相是在默许他的意思,反而又发生了几起灭门案,这当中有几户并没有助纣为虐帮助清军,只不过是平日里地租收得高了一些,高利贷放得多了一些。
“这是我军将士对于从前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乡绅本能的反应,也是穷苦人对于有钱人天然的反感所致。以前他们没有能力反抗这些人,现在他们手中有了刀,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很害怕这种事情今后会成为常态,那样不好,对我军的发展不利。”
“消灭这些在乡间盘根的地主劣绅,虽然会让我军在一些地方名声变坏,也会遭到抵抗,但眼下我没有更好的法子去处理这些事情。当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满清和他的走狗,某种程度上沦陷区的地主和士绅都是满清的走狗,只要他们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出来拥护我军,拥护大明,那么对他们加以消灭也没有什么不可。”
收到周士相书信的宋襄公对于周士相在信中针对铁毅所为的前后不同态度很是困惑,不知道周士相对于士绅的态度到底是怎样。在百忙之中,他提笔将自己的一些看法写了下来送给周士相看,但后者在看到这封信后却没有再就此事发表看法,只急促的询问他在龙眼都的土地整并进行得如何,当地百姓对太平军的到来又有怎样的看法,太平军是否侵害了当地人的利益,当地人对参加太平军又是不是很热情等等...
宋英成功的瞒过广州清军的盘查,在广州城呆了两天后他便借口投亲到了肇庆,找到了张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米行
张安在肇庆混得很是风生水起,他如今的身份是肇庆大东米行的二东家。之所以只是二东家,是因为张安上头还有个大东家,这个人就是曾经和周士相大做买卖的德庆守备唐三水。不过如今唐三水已不再是德庆守备,而是高升至肇庆做了副将。
小商人张安是如何拉着唐三水一同开这个大东米行,肇庆城中的人可不知道,但可知的是自从成了大东米行的大东家,这些天来唐副将没少往家搂银子。
说起来唐三水能高升到肇庆做总兵大人许尔显的副将,还是得益于他和周士相做的买卖。
夺回罗定州,又“重创”太平军逼其南窜的两桩大功让唐三水这个往日名声不显的德庆守备入了平南王的大耳,再加上后来清军在新会的大败就更让能够击败太平军,并从太平军手中夺回罗定州城的德庆守备唐三水名声大燥了。
平南王发给肇庆总兵许尔显的命令里除了要他派兵堵死新会和肇庆的交通要道外,另外就是让德庆守备唐三水即日到广州向平南王奏禀他和太平军交战的详情。
从广州回来后,春风得意的唐三水摇身一变就成了肇庆副将,因为是平南王他老人家亲自任命的副将,所以就连肇庆总兵许尔显都卖唐三水面子,这让唐三水在肇庆城中不可一世得很。这个不可一世直到一日深夜门房来通报说是有个罗定故人求见结束。
求见唐三水的人就是张安,他也没想到唐三水竟然会走这么大的狗.屎运,从德庆守备一下升到了肇庆副将。在茶楼听说这个事的时候,他险些将嘴里的一口茶喷到对面那个正高声阔谈的秀才身上去。
唐三水想杀人灭口,张安却是浑然不惧,冷笑连连。
唐三水心中没底,不知道张安背后有没有后手,又想到贼秀才端得厉害。不但带人守住了新会,还大败平南王世子,眼下听说跑到香山去了。万一这张安是贼秀才派来的,自己却把他给灭了口,贼秀才那边能饶自己?就算贼秀才远在香山够不着自己,可谁敢保他不会把当日的事给抖出来。那桩事要是被抖出来,他唐三水可就真要人头落地了!
自己好不容易高升副将,这好日子才过没几天,唐三水可不想就此送了性命。他收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一脸笑容的将张安奉为贵宾。打探起他的来意。
“什么?要本官替贼秀...你们做探子?!”吓了一跳的唐三水脸都绿了,险些将“贼秀才”三字脱口而出。
“不是探子,在下前来可不是要大人做什么探子,而是来和大人做买卖的。”张安正色纠正唐三水理解的失误。
“不可能,这事绝不可能,你想也别想,本官堂堂肇庆副将,岂会和你们这帮流寇做什么买卖!”
唐三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当初和周士相的交易固然让他有了今日地位。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他如今已是肇庆副将,底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种事情还能再做?万一泄露出去。真当自个脑袋是铁打的不成!
张安冷哼一声:“唐大人当日能做,今日怎的就做不得了?”
“当日是当日,今日是今日,这事本官是做不得了。阁下还请出去吧。”
唐三水说着就下了逐客令。
“那好。在下这就告辞!”
张安也不多说,起身便要出门。
“站住!”
见张安真的要走,唐三水却慌了。他怕张安这一出门就是去告发自己,跺脚喊住了他。
“大人还有何事?”张安心中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
“这个...嗯...唔...”
唐三水吱唔来吱唔去,迟迟开不了口。他不开口,张安开口了。
“三千两。”
“一万两。”
“五千两。”
“八千两。”
“六千两。”
“也罢,就这么的吧。”
长长叹了一口气,唐三水一脸苦恼的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张安,带着怒意道:“说吧,这次你们想做什么买卖?丑话说在前头,想从本官这里打探什么军情,你是想也别想的。”
“大人多虑了,在下不是跟大人打探什么军情,只是想和大人做买卖而矣。”张安说得很诚恳。
唐三水奇怪了:“什么买卖?”
张安道:“这几年广东闹兵灾,各地粮食都紧缺,就咱肇庆城也是缺粮得很,市面上粮价天天飞涨,所以我想和大人合伙做粮食的买卖。”
“开米行?你找本官就是为了开米行?这粮食生意是有利可图,你自己去做便是,非拉着本官一起做什么?”唐三水一脸诧异。
“不错,开米行!”
见唐三水一脸不解,张安笑了起来,“明人不说暗话,想在肇庆城把米行开起来,在下可没这个能耐,所以必须要请唐大人这肇庆副将入股才行,单是在下这个外乡人可不成。”
唐三水低头想想,张安说得是实话,肇庆城中但凡是能来银的买卖,哪家背后不站着官府的人,更何况是这有暴利可图的粮食买卖。要没他这肇庆副将撑着,张安别说是开米行了,就是把粮食运进城都不可能。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追问了一句:“当真是开米行这么简单?”
张安微微一笑:“就是开米行,唐大人放心好了。”
唐三水暗自寻思,若对方真就是想开米行,那自己便行个方便,反正这年头做粮食买卖也确是有大利可图。念及此处,他点了点头:“那行,我答应入股,要多少股本你说。”
张安却摇头道:“不要大人的股本,只要大人挂个名就行。而且大人是大东家,在下是二东家。”
唐三水“嘿”了一声,上下打量起张安:“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那贼...周秀才的主意?”
“既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家主公的意思。”张安不会说这事是自己的主意。
“好主意啊,这事能来大钱。”有银子赚,唐三水才不管是谁的主意,有些兴奋的起身踱了几步,忽的想起一事忙转身问张安:“米行好开,可你这粮食从哪来?”
“粮食嘛,”张安笑了一声,道:“我这可没有粮食。”
“你没粮食学人开什么米行?”唐三水怒了,闹半天这姓张的是把自己当猴耍了!
张安却一脸委屈道:“我没粮食,可大人有粮食啊。”
“我有什么粮食!”
唐三水刚要骂,却鬼使神差的一个激灵:这家伙说得对啊,他没粮食,我有粮食啊!
“你的意思是?”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这可是砍头的买卖。”
“大人做得哪桩不是砍头的买卖。”
“这事风险太大啊。”
“风险不大又如何会有大利可图?”
“这事你得容我好生想想,好生想想...”
.....
两天后,肇庆城的东坊街新开了一家“大东米行”,米行的粮食都是新米,且价格比城中其他几家店铺要便宜一些,一时间引得肇庆城的百姓都是疯狂来卖,生意兴隆,门前当真是车水马龙。同时间,城中军营的绿营兵却在打饭时骂起了娘:“狗.日的,昨儿还是四两三钱饭,今儿昨成了三两四钱了!这他.娘的能让爷吃饱!”(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土地
有唐三水这个肇庆副将在幕后撑腰,张安终于在肇庆城真正立足,大东米行生意的兴隆也让他手头有了足够的资金,但他从没有忘记自己惨死于清兵刀下的兄嫂,也从没忘记过远在香山的太平军和千户周士相。
宋英的到来让原本就想派人到香山和太平军重新取得联系的张安大喜过望,和宋英一番密谈后,当夜张安就带着银票去了唐三水的府上。次日,张安将米行生意交由下面的掌柜打理,自己则以去广州购粮的名义和宋英一同离开肇庆。
........
夺取前山寨后,太平军于香山的有规模战事便告结束。自增城清军在银瓶嘴山被太平军击败后,广东总督李率泰抽调2000绿营兵进驻增城,但并没有对香山发起进攻,因为三江口遭到了明军的进攻。
腊月23日,凌海将军陈奇策联合镇国将军朱统、海北道周腾凤等人,调集水陆兵马一万余人以新会为基地,对有清军重兵把守的三江口发动了攻击。鏖战两日,明军未能突破清军防线。26日,因潮州总兵吴六奇所属本部舟师抵达三江口,明军水师无法继续封锁江面,还要面临腹背受敌,故陈奇策和朱统等人商议后决定撤兵。明军撤兵后,吴六奇部舟师尾随追击,却在江门遭到陈奇策部偏将郑成魁所率战船伏击大败而回。此役,明军伤亡3000余人,4条战船沉没;清军伤亡400余,12条舟船被毁。
陈奇策对三江口的进攻验证了尚可喜的担心,使得他想要夺回新回的心思更加坚定。与此同时,明军对三江口的进攻也吸引了广州清军的全部注意力,令得尚可喜、李率泰不敢分兵攻打香山太平军,为太平军在香山的立足和发展提供了时间和安全保障。
受明军夺取新会鼓舞,沿海地区明军、抗清义师活动再次活跃。永历朝廷派驻广东的大学士郭之奇因天子移跸昆明事件而秘密前往云南。两广总督连城壁对广东战局的发展变得向明军有利没能及时察觉,并未及时做出部署,致使各地明军、义师虽活动雀跃,但缺乏全盘统筹指挥,各地只能各自为战,取得战果并不大。
新会方面,因夺取三江口之战失败,云集此处的明军复又消极,若不是陈奇策坚持,镇国将军朱统等人已率部回返。
截止年关。聚集在新会的明军已达两万余人,除朱统部外,其余明军都是义师改编而来,不但缺乏必要装备,更是缺少粮草,内中派系也是十分复杂,有国公封号的都有两个,这使得陈奇策虽然竭力维持局面想要再演去年李定国大军东进势态,但精力却被明军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消耗。无法再次组织有效的进攻。
陈奇策一面联合朱统等人向雷州的总督衙门发去急递,请求连城壁能够将总督行辕迁至新会,尔后各部在总督指挥下统一作战,如此有总督亲自坐镇新会。定会大振军心民心。陈奇策同时请雷州方面能够筹措粮草水运至新会,以解各军燃眉之急。
急递送至雷州后,连城壁除允筹粮外,并未答应总督行辕前移。但以总督身份行文汤平伯周金汤、靖氛将军邓耀、四府巡抚张孝起等部,要各部各选精兵输送至新会,务使新会不再落于寇手。
陈奇策信中另要求朝廷对太平军及周士相酬功。但因广东方面无法和云南的朝廷取得联系,连城壁无法私自做主替朝廷封赏,便以总督身份暂任周士相为记名潮州总兵官,待大学士郭之奇往朝廷奏君后再行正式赏赐。至于周士相所保举的香山知县廖瑞祥,连城壁则发文认可,颁给官凭铜印。
陈奇策的使者将香山知县的官凭和铜印送到仁厚坊时,还带来了陈奇策的信。信中白发老将很是愧疚,对于先前能保周士相升任总兵的承诺没有兑现很是不好意思。对此,周士相却无不满,潮州总兵也好,记名潮州总兵也好,说白了都是空头,那潮州现在的总兵可是清廷任命的吴六奇,他拿什么和人家去争。
使者言谈中流露新会现在缺粮得很,将士们只能一日吃一顿饭。听后,虽太平军也很缺粮,但毕竟香山县不像新会那般残破,这一个多月来各营在乡间缴获还算可以,因此周士相从良字都调了300石粮食和10口肥猪让使者带回,也算是对新会方面尽些绵薄之力,毕竟太平军能在香山安稳发展离不开新会对清军的牵制。新会明军若垮了,太平军的好日子也要到头。唇亡齿寒,周士相不能不无动于衷。
拿到香山知县正式官凭和铜印的廖瑞祥笑得合不拢嘴,虽说雷州给的铜印雕刻不如孙全正那颗精致,但性质却是孙全正那伪知县官印所无法比拟的。有了这颗由广东总督颁给的官印,哪怕是太平军不在了,他廖瑞祥都是永历朝廷的正式官员,这可是他做梦都能笑醒的大好事。苦了一辈子,如今算是终于出头了,廖瑞祥喜极而泣,对周士相这个赏识自己的伯乐生出的可不是一分半点士为知己者死,而是死心塌地要为周士相当好差,管好香山了。
.........
经过一个多月的围剿,不但香山境内的清军散兵被太平军全部肃清,祸害地方的土匪也被逐一收拾。年关前,太平军已经彻底控制香山所属各坊都,香山连接外地的几处要地也由太平军分兵把守。
腊月二十八,周士相回到香山县治仁厚坊,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设坛祭奠在香山阵亡的太平军将士。
夺取香山和肃清清军散兵和土匪的战事并不激烈,规模也不大,但太平军也为此付出了阵亡62人,伤125人的代价。
阵亡的士兵被统一埋葬在香山县城外一处风水较好的丘陵坡地上,这一片坡地也被周士相正式作为太平军公墓使用。和新会阵亡将士只埋不立碑不同,这一次周士相为阵亡士兵立了墓碑。
墓碑面朝北方,上面刻有阵亡士兵的姓名、籍贯、年龄以及在军中的身份,于何地战死。同时,这片公墓还有一块高七尺余的石碑,上面刻有“大明太平军阵亡将士公墓”。公墓一里处设有下马石,不论文武到此俱下马步行。
领着军官们摆了香烛祭奠这些死去者时,周士相心中很不好受。墓碑他一一看了,死去的士兵都很年轻,很多都没满20岁。籍贯也很复杂,几乎贯穿了太平军立营头后的各方面兵员。阵亡的士兵有一些是太平军进入香山后主动参军的香山年轻人,根据周士相的安排,廖瑞祥将这些香山兵的亲人从家乡挑选了出来,让他们与后营住在一块,以后可以享受太平军公库拨给的烈属待遇,并且给予他们土地和牲畜以及其他物品的奖赏。
土地的奖赏不是只存在纸面上的东西,香山境内土地肥沃,虽境内颇多丘陵地带,但平原也有很多,可供开垦的土地更多。夺取龙眼都时,周士相便有意将土地和太平军紧紧捆绑在一起,为此他让宋襄公在龙眼都试点。
试点的主要内容就是清理整合无主土地,这个无主土地同时还包括被太平军镇压的地主田产以及那些逃走的大户田产。在保证原有居民田产权的前提下,宋襄公要做的就是将剩余土地全部收归太平军所有,然后再将这些土地用来安置后营老弱,并根据士兵军功大小进行分田。
分得田地的士兵因为身在军中无法耕种,这部分土地便由后营统一安排人耕种,所得则由后营和士兵平分。若士兵有亲人能够独力耕种这部分土地,那所得则全归该士兵,但为了保证太平军需求,士兵及其家人又必须要将多余的粮食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太平军,或者拿多余的粮食从太平军公库换取其他物品。总之一点,周士相分田了,但又要把田间出产的粮食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当地百姓的政策,周士相基本保留以前官府做法,便是抽税。但因为太平军的到来使得大批地主士绅逃亡,因此很多替地主当佃户的农民不必再向从前的地主交租,只需向太平军交纳一定税粮,这就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使得香山农民对太平军产生了亲切,若不是不知道太平军到底能不能在香山立足脚,恐怕参加太平军的香山人会比现在的数字更多。毕竟参加太平军的好处多多,光是在各坊都安置的那些太平军家眷所分到的田产就足以让当地人眼红不已。
农民天生就是逐利的,这个逐利不是商人般贪婪,而是对于温饱和生活条件改善的向往。太平军的政策有利于农民,能让他们过上比从前好的日子,再也不用受官府和士绅欺压,农民自然就会拥护太平军。
宋襄公在龙眼都的治理稍有成效后,周士相便正式在香山各地推行。他计划将这一政策做为太平军的固定政策长期实现下去,并且也要将香山的原来居民纳入这一政策,以此让太平军在香山得到更多百姓的拥护,进而让太平军和百姓打成一片,兵就是民,民就是兵,军民渔水情。可以预见得到百姓支持的太平军肯定会逐步壮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岭南三忠
有支持清军的地主劣绅,自然也有支持明军的士绅。
香山人文之地,自南宋绍兴年间设县治以来,五百多年来相继出过36名进士,200余举人,秀才更是不计可数。经廖瑞祥统计,目前香山境内的乡学和私塾有70多所,有在乡进士2人,举人16人,秀才79人。这个数字在广州各府县可是首屈一指的,历任香山教谕也都因治下学政政绩出色被朝廷嘉奖过,因此而升官的占了大半。
读书人有了功名进可做官,退可为士绅,无论在朝还是在野均能发挥莫大影响力。但这些读书人的大数却在太平时节心安理得享受朝廷给他们的特权,却在国难之时为了保住特权而向异族胡人摇头摆尾,充当他们的走狗帮凶。香山的在乡进士孟大元和刘国道便是这种人,清军来时他们没有组织抵抗,反而不遗余力的帮助清军打击明军。也正是这二人间接害死故太子太保张家玉和永历朝东阁大学士陈子壮的凶手,直接带领清军捕杀了永历朝兵部职方司主事陈邦彦。
只可惜孟大元和刘国道在太平军来之前就闻风而逃,这使得周士相一直耿耿于怀,为不能手刃二贼替张家玉、陈子壮、陈邦彦这三位民族英雄报仇感到遗憾。
张家玉、陈子壮、陈邦彦无疑是香山地区最出名的读书人。夺取仁厚坊后,周士相特意要廖瑞祥取来有关三人的史料供他查阅,看完三人事迹后,周士相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波澜。
和陈子壮、陈邦彦一生仕明忠心不二不同,张家玉曾有过变节之举。崇祯十六年张家玉考取进士后,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翌年三月,李自成攻入北京。张家玉身为明臣却主动投书给李自成愿为大顺新臣。结果李自成入京只几十天就被清军赶出北京城,见李自成难成大事,张家玉便又改投在南京即位的弘光帝,不过他到南京后却被史可法以曾变节投降李自成的罪名逮捕下狱。
弘光元年,因史可法在江北四镇的无能之举,清兵轻易攻破明军四镇驻防的淮河防线并一举攻入南京。张家玉这一次没有再变节。而是逃至福州被继位的隆武帝委为监军督部援救被围在江西抚州的南明军队。清军攻陷抚州后,张家玉受伤战败后率部退回福州,随即被任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广信。
隆武二年正月,在保卫福州城的战斗中,张家玉中箭堕马摔断了手臂,幸得都司林雄冒死把他救回。后受命到广东潮、惠二州筹饷招兵,被委为新军“监督总理”,他在潮惠招降农民军十余万人,选取其中精壮万人组成五个营。不久。隆武帝在汀州被杀,刚建立起的新军因大势已去,又缺粮饷,张家玉无奈只好解散新军于八月回到香山家乡。
清军攻破广州后,清朝两广总督佟养甲多次派人到张家玉家劝降,均被他严词拒绝。不但如此,张家玉还和陈邦彦、陈子壮等人相约聚兵广州附近反抗清军。他先率义军攻入香山县城,活捉清知县郑鋈。任命原明朝东莞儒学训导张珆为知县。清朝广东提督李成栋闻知张家玉在香山反清,便率大军来攻。张家玉率义军先后与之大战于万江租和道滘,不支败走西乡。其祖母陈氏,母黎氏及妹石宝俱投水自尽;妻彭氏被执,不屈而死,当真是满门忠烈,妇人亦为英雄!
十月。李成栋集中大军扑向张家玉驻地增城,双方大战十天,张家玉身中九箭,身负重伤,不愿作俘虏遂投塘而死。壮烈殉国,时年仅33岁。
张家玉死后,永历朝廷追赠他为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增城侯,谥“文烈”。
成不成,天也;敌不敌,势也。
明知起兵必死,明知必死却偏要起兵,这在周士相看来正是张家玉忠贞民族气节的表现。
张家玉当年的变节之举在周士相看来更是其坚持民族大义的表现——李自成之大顺乃是汉人政权,满州之大清却是胡人政权,自古胡汉不两立,张家玉可降汉人的顺,却不降胡人的清,他是坚守了华夏大防这个华夏汉文明的最底线。
根在,家在;
国在,民族在;
张家玉千古永垂!
与张家玉一同起兵的陈子壮也是个悲剧的民族英雄,在与清军的战斗中,他牺牲了长子陈上庸。张家玉死后,他和次子陈上图率余下的五百义军和清军继续浴血奋战,最终五百义军全部战死。陈子壮也和次子陈上图被清军俘虏押回广州。
面对清廷的招降,陈子壮和张家玉一样选择了坚决不降,被押至刑场后他仍笑骂自如,旋被清军以大锯将其活活锯死。据说清军将陈子壮的身体锯成两半后,陈一时还没有死,但却没有喊疼呻.吟,反而仍不住大骂李成栋背弃祖宗,此事让李成栋大受剌激,对他日后反正归明不无影响。
陈邦彦是香山龙山都人,甲申国难,年已四十的陈邦彦疾书《中兴政要策论》万言书,参加南明广东乡试,中举人,擢升兵部职方司主事,被永历朝廷派往赣州参与军事,后归乡与张家玉、陈子壮一起组织义师抗清。清廷任命的广东总督佟养甲用卑劣手段突袭顺德,抓走了在龙山避难的陈邦彦的两个儿子与陈的小妾,欲把他们作为人质招降陈邦彦。结果陈邦彦在招降书上凛然批复:“妾辱之,子杀之,皆唯命。身为忠臣,义不顾妻子也。”
张家玉、陈子壮败亡后,陈邦彦率残部在清远继续抗清,后不幸失败,被清军捉到广州千刀万剐而死。
死前在狱中陈邦彦作《狱中五日不食临命歌》:
歌曰:天造兮多艰,臣之江也浒。书生漫谈兵,时哉不我与。我后兮何之?我躬兮独苦。崖山多忠魂,先后照千古!
张家玉、陈子壮、陈邦彦三人死后,永历朝廷对他们三人追赐厚赏,广东各地百姓,尤其是其家乡香山的百姓更是对他们的事迹大加歌颂,这让周士相决意用三位英雄的事迹来号召香山百姓支持太平军。
“岭南三忠”的牌匾是周士相亲自提笔书写并亲自悬挂于香山县治正东门的门楼上的。
除书写“岭南三忠”的牌匾,周士相更让廖瑞祥组织人手将三公抗清事迹写成话本,命香山的戏班子在境内各处巡演。与此同时,周士相让驻兵在三公家乡的太平军为三公集体守孝七日,以示哀悼。(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读书人
仅仅做这些工作是远远不够的,既来这个时代,就要考虑17世纪中国的国情,这个国情便是士绅掌握舆论权,或者说读书人掌握话语权。
香山县的教化尽管是广州府县首屈一指的,但是并不代表普通百姓有很高的识字率。中国千年以来的传统,文字和话语解释权都掌握在读书人手中,而又以读书人中的成功者为主。这个成功者便是指那些考有功名的读书人,换句话说便是士绅。
周士相不得不承认,在官面拥有特权,在乡间又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士绅基本代表了百姓,他们说一句话能赶上官府说一百句。现在太平军成了主导香山的官府,那么想要让普通百姓接受太平军宣传的道理,就必须获得当地士绅的帮助。
可惜,一个多月来,除了良字都投降的盐巡使郭绍,香山境内还没有一个读书人主动前来投靠太平军,更别提组织乡民参加太平军了。
造成这个现状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太平军在香山的根基太浅,又处于广州清军的直面威胁之下,本地的士绅对于太平军的前景并不看好。而敢于反抗清军的读书人又早在清军进入广东时便揭杆而起了,典型的就是张家玉、陈子壮等人。
做为香山反清的中坚力量,张家玉等人的抗清固然给了清军以一定打击,但同样也将香山地区心向南明的读书人尽数葬送在清军屠刀之下。逃过清军捕杀的也不敢再回香山,多是往云贵追随永历朝廷去了。
因此,香山地区剩下的读书人要么是向满清摇尾乞欢的软骨头,要么就是因为畏惧清军屠刀却又想保存心底所谓道德底线不愿出仕清官而避居乡间的所谓山野中立派。
这种躲在乡间以明朝遗民自居的读书人对当地百姓的影响比那些投降清廷当汉奸的读书人还要坏,因为他们对当地舆论的掌控和在乡野的主导权,使得当地百姓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使得明军在当地无法立足,而清军来后他们又逆来顺受。彼消此涨之下,香山地区的明军自然无法长久。
应了后世伟人那句话,路线错了,知识越多就越反动。不论是主动当汉奸还是当睁眼瞎子掩耳盗铃,香山地区的士绅本质上都是只求保自身利益。不顾民族和国家危亡的投机分子。圣人教诲在他们嘴中只是粉饰自己可耻行为的工具而矣。
对于这样的读书人,周士相是绝对不要的。可太平军中的知识分子又太少,凤毛麟角,所以他又需要有读书人站出来帮助他。这就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事情。
香山境内十大坊都,除铁毅在永乐、长宁等地对当地士绅进行了清洗外,其余地方的太平军对当地士绅采取的态度还算温和,一来是因为周士相有过指示,二来也是因为由普通百姓参加的太平军对读书人还是持尊重态度的。就好比周士相这个秀才在新会城里同样被街坊邻居尊敬而羡慕,古往今来。读书人懂大道理还是很深入人心的。
孟大元、刘国道这两个崇祯年间的进士在太平军到来前就跑了,同他们一块跑的还有一大帮子举人老爷,现在尚留在香山又躲过太平军清洗的举人老爷还有十几个,秀才也有几十个。
这些举人老爷在当地都是有家有产的,一个个基本上都是大地主,而秀才的家境要比他们差得多,大多数家境比普通人家也好不了哪里去。对于这些有家产又没有跑,同时也没有充当过清军帮凶的举人老爷。周士相的态度是暂时不动他们,但却要剥夺他们在当地的话语权。而那些秀才们。周士相则是让廖瑞祥这个知县老爷和他们接触,希望能够说服他们出来替太平军做事。
周士相给廖瑞祥的指示主要有三点,第一,一定要争取这些秀才出来替太平军做事;第二,让他们做事却不能给他们主导权;第三,必须马上重建新会县学。同时在各坊都建乡学,为太平军培养属于自己的读书人。
廖瑞祥不解,让秀才们替太平军做事他是理解的,没有读书人的帮助,他这新会知县也颇是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什么叫让秀才做事却又不给主导权?
对此,周士相用了一个很不恰当的形容,他说,牛耕地的时候是不是要让牛按照主人的指示耕种,而不是按照牛自己的意思却乱拉犁吧。
廖瑞祥理解了这句话,但感到十分的别扭,作为读书人中的一员,他对周士相将秀才比作牛有些不满。
“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事情也不定符合那帮读书人的利益,或者说不入他们的法眼,但眼下咱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事,因此必须要借助这些秀才们,但如何才能让秀才们给咱们做事时不安坏心眼,不把好事办成坏事?这关键就得咱们要把着套,捏着他们,要不然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够咱们受的。”
“千户这么一说,下官还是懂的,秀才们的事情下官马上去着手办。县学和乡学县里原本就有,教员也都是现成的,不过学堂子弟又该如何选?”
“咱们太平军的后营有很多娃娃,这些娃娃都得读书,另外百姓家的孩子也要读书,咱们搞个不要钱的教育,凡是入学堂读书的娃娃都由咱们太平军来管,吃的喝的穿的都从公库里开支,乡学上三年,学业出色的就入县学,不出色的就由各坊都接收做事。学校里也不都教四书五经,我这边马上编些教材,天文地理、算术杂工都要学。嗯,教材编好了,我得自己先开课教教那些秀才和教员们,得让他们先懂,不然也是瞎教,成不了材的。”
“进学乃为取功名,千户却要教些杂学,怕子弟们会不愿意。”
“我这学校是不要钱的,百姓家的孩子来学,我是举双手欢迎的,但他们要是不肯学,那就让他们去原本的私塾学嘛,我是不会断了他们的功名之道的。但是我太平军的娃娃必须要按我教的去学,学得好了我重赏,学的差了我还要罚!......你不要用这种奇怪表情看着我,咱们现在是打天下,不是坐天下,需要得是能做实务的人材,不是只知知乎者也的书呆子,懂吗!”
“懂,懂,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县学和乡学的事情你马上去做,不能耽搁,有什么缺的你自己从县衙调补,地方上有不配合的就让驻军去和他们说道理。总之一条,这事关系我们太平军的存亡,谁也不能坏事!”
将秀才做事和办县学、乡学结合起来一块交由廖瑞祥办理之后,周士相便要着手解决那些举人老爷在乡间的话语权。(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让他们告去
对付举人老爷为首的士绅集团可不比对付秀才那样简单了,因为前者所拥有的财富是后者远远不能相比的,在乡里的地位更是后者拍马而不及的。
举人老爷们对于乡里话语权的垄断具体表现为他们对乡里的统治权,这得益于历朝历代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基本上除京畿直属的特殊区域,官府对于乡间的治理权都是下放给当地士绅的,而代替士绅对当地进行管理的便是保长、甲长。而能出任本地保长、甲长的又都必须是士绅所认可的人选,否则他们是无法代替士绅对乡里进行管理的。
太平军想要在香山立足,并且发展壮大,就不可避免要和当地土著势力发生冲突。这个冲突可以是温和的,也可以是暴力血腥的。若是太平军只是明军的一支普通兵马,周士相也只是南明政权的一员普通将领,那他大可继续执行从前的皇权不下乡制度,只在太平军需要钱粮的时候通知下面的宗族士绅,再由他们让保甲长去百姓家中收取就行,同样,太平军需要夫役的时候也采取如此程序。
可问题的关键是周士相乃两世为人,所以他不会接受这种毫无效率且对农民伤害极大的制度,因为这个制度有利的是那些士绅和保甲长,产生的浪费和骂名却是太平军的。太平军的壮大和反清的长期艰苦性决定太平军需要在香山建立一个有效动员制度。这个有效动员制度不但包括钱粮,更包括人力。
一个官府、一支军队、一个领袖,一种信念!
在此信念下,存在于香山各地的士绅和保甲长们无疑就成了周士相的绊脚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消灭,但这样做的后果就会让太平军的名声大坏,毕竟这个时代掌握话语权的就是这帮地主士绅。而且周士相没有理由拿那些没有逃跑的士绅开刀,毕竟太平军打着的是大明军队的旗帜。也是奉永历朝廷为正朔的一支军队。
在从前没有和明军接触前,周士相想怎么样做都是他的事,没有人会管他,因为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所建立的太平军就是流寇。可在和陈奇策等明军接触以后,又得到了明朝广东总督衙门的认可,他再干杀绝士绅的事就无法对外交待了。
打土豪分田地这种事情听起来美,但真正实行起来可就难了。历朝历代农民起义无不是以此做为造反口号,可真正能成功的却没有一个,无数次农民起义的成果最终不都是被和地主士绅合流的家伙窃取了吗?就是大明朝的开创者洪武皇帝不也是因为得到了地主士绅支持才开创了大明260年的基业么。倘若当年洪武皇帝依旧是打着明教旗号,没有得到刘基等地主士绅中的精英支持,这大明还能建立?
周士相到香山来,就是要一改从前的政策,他是真心要在香山发展,因此他不可能搞什么打土豪分田地,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不能做些其他的。
曲线救国这个词听起来不好,但要看怎么做。
周士相不能杀绝留在香山的地主士绅,也不能强抢他们的家产。但他能剥夺他们的统治权。
周士相的第一步就是以新会县衙名义正式发出榜文,自即日起,属香山县治的十个坊都一律由坊改回乡,如良字都更为良字乡。永乐都更为永乐乡。
坊都更名的事情没有引起地主士绅们的反对,因为宋朝的时候香山所属的坊都就是乡,洪武十四年才改的坊都。既然以前就叫乡,那么现在改回去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公文上名称的不同而矣,没必要大惊小怪,太平军初来乍到的有些动作也是再所难免。
不过很快。士绅们就意识到不对了。年关刚过,太平军驻各坊都的兵就把当地的保、甲长们“请”到了香山县城,随后县里就有消息传来,原先各乡的保、甲长们一律罢免,今后也不再设保、甲长,而是以太平军委任的乡长、村长负责当地百姓的治理。当地百姓以后有事也是先找太平军任命的村长处理,村长处理不了再由乡长处理,乡长还不能处理就由知县处置。
非但如此,太平军还在各乡设立乡公所。这个乡公所一般设在各乡人口稠密的村子或交通便利之所。乡公所除了一个乡长为主官外,还设有两个副乡长,另外还有10人至20人不等的公所行管人员。
各乡乡长的人选早在年前,周士相就和宋襄公商定过,最终决定由后营的各营老出任,另外再选一营管出任副乡长,而另一个副乡长则是给当地人预备的。
单是乡公所的一干行管人员是无法震住乡里士绅和宗族势力的,所以周士相又在各乡建立保安队。人口较少的乡保安队员编制为100人,称保安中队;人口较多的乡则编制为150人到200人不等,称为保安大队。
保安队的成员都从原后营保安团抽调,同时后营这个编制也解散,所属营民归由各乡安置。除原先在龙眼都安置了后营的2000妇孺,周士相又相继在香山县治仁厚坊安置了3000人,前山寨安置了1600人,良字都安置800人,长乐、永宁、大字都等地各安置数百人不等,如此将近万余人的后营老弱妇孺被分散安置完毕。
保安队的职责就是维持当地治安,并归乡长提调用以处置突发事件,如士绅煽动农民抗捐,围剿境内盗寇诸事。太平军动员作战时,保安队同时承担后方安全,并对前线提供兵员补充。换句话说,各乡的保安队不仅有类似后世警察的职能,更是作为太平军预备队使用的。
乡公所的成立,保安队的进驻,加上新任乡、村长的产生....一系列令人眼花撩乱的动作过后,士绅们才回过味来——他们对于乡间的统治权已经被太平军剥夺。
周士相还担心各地成立乡公所时,会有不甘失去统治权的士绅联合宗族力量煽动百姓闹事,所以每个乡公所成立的时候不但保安队全员武装,当地和邻近的驻防太平军也在营中待命,随时准备扑杀有可能发生的反抗,但是直到十个乡公所全部成立,预想的反抗都没有发生。
各乡传来的消息也是当地的士绅很老实,对于乡公所的成立很欢迎,并且有几个士绅特意派人到乡里咨询,是否能给自家子弟在公所里安排个差事,有的门路更是直接走到了廖瑞祥那里。对此,周士相的表态是在不影响公所正常职事的前提下,可给这些士绅子弟一定安排。
事后,宋襄公分析这些士绅的心态,他道:“这帮人本就没胆子,清妖来时他们躲在乡里不肯出来反抗,清妖杀他们的人烧他们的房子,他们也都赔着笑脸。现在清妖被咱们撵走了,咱们又不没收他们的土地,也不抢他们的银子,只是让他们交出当地的统治权,还给他们子弟一定出路,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百姓们得了咱们的好处,虽碍于乡里和宗族面子,但对于我们还是欢迎的,绝不会听这帮人的话和咱们做对,所以他们也只能老实。真要不老实,他们又能如何?打?清妖都叫咱们撵走了,他们还能比清妖强不成!”说到最后,他又不无担心道:“别的都不怕,怕就怕他们会告咱们,那样的话倒是不好和总督衙门交待了。”
听了这话,周士相哈哈一笑:“怕什么?让他们告去!就是告到昆明我也不怕!大不了到时本千户自己开堂问问他们,你们这帮刁民为何要状告本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招兵买马
村长的人选周士相没有尽数委任太平军的人,而是从原先罢免的甲长中挑了一些口碑还算不错的出来担任,另外则是由当地村民自行推举。因为这个时代宗族势力的强大,让地主士绅们钻了村长推举的空子,凡是由村民自行推举的村长多半是士绅的人,即便和本地士绅没有关系,也都是平日在村中兄弟较多,较横,村民都害怕的人。基本上十个由村民自行推举的村长里顶多一两个是平日村民较为信服的厚道人,其它的都是村民因为畏惧压力而推举的。
对于这种情况,周士相当然是不满的,但看在这些人知道眼下刀把子握在太平军手里,对太平军还算合作,乡里下发的纳粮纳税任务大多能完成,便也默认了这种情况,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地方宗族势力发生冲突。当然,对于在纳粮纳税过程中贪污严重的,周士相的手也不会软。
安置在各乡的原后营百姓则是单独划立村域,得益于这几年广东的兵灾,香山人口也下减很多,这就使得土地空出不少,再加上各乡逃跑地主留下的土地,使得安置于各乡的百姓都能分到足够田产,也有足够的土地用以酬叙军功。这些村落的村长除了一部分原后营营管外,便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伤残士兵。
安置后营老弱时,周士相特意让宋襄公按原先的地域和血脉关系来安置,这使得分散于各乡的新村凝聚力十分强大,再加上有太平军撑腰,当地人也不敢欺凌这些外来户。
成立新行政区,组建保安队,组织新村民众进行春耕生产。又要细化各乡公所的具体职事,加强各乡、各村与县里的联系,又要落实新的动员制度,盘点各乡物资...种种事务,千头万绪,不是短时间就能落实到位的。
周士相也是当个甩手掌柜。他只把大的政策和方针对廖瑞祥和宋襄公说明,具体执行他便不过问了,只每过十天询问一下最新进展而矣。这便苦了廖瑞祥和宋襄公,过完年没多久,两人白发就更多了。
廖瑞祥有了永历朝廷正式的官凭和官印,成了正七品的官员,宋襄公却仍是挂着太平军总务钱粮官的名头,并无永历朝廷的正式官身,这让周士相对其十分愧疚。宋襄公倒是豁达。对有没有正式官身并不在乎,他越是不在乎周士相越是愧疚,索性便借着广东总督连城壁给自己的记名潮州总兵衔头重新整编扩充太平军,也将太平军正式成军。
立营头是立营头,成军是成军。现今南明军队任何一家都能新建营头,一些山里的土匪只要愿意接受明军招安也能立营头,但这营头名号繁多,叫什么的都有。人数也多少不等,并非建制化。在永历政权眼中也是可有可无的。而成军则要比立营头正式得多,首先能成军的最少也得有永历朝廷授予的总兵官衔,而不是随便一个游击、都司就能拉出来单独成军的。
永历朝廷没有给周士相正式的总兵衔,但两广总督连城壁出于权宜之计给了周士相记名潮州总兵的官衔。明朝的总兵官并无固定品级,也非常授,统辖兵力、编制定员也不定。一般能任总兵者多为世勋公侯或卫所都指挥担任。大明军制以卫所制始。以都指挥使、卫指挥使、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为军官编制,遇战事则临授总兵官,总兵以下则加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千总等。如吴三桂当年便是以都督指挥担任辽东总兵官。
崇祯年间,即便关内关外战事连年不断,各地总兵官也不过30余人。其中加将军号能称为“总镇”或“大帅”的更是寥寥无几。甲申以后,总兵官就变得泛滥了,仅广东沿海各地的总兵官就高达十多人,记名总兵更是多得飞上天。总兵这个衔头当真是不值钱了。
不过再是不值钱,有记名总兵这个衔头在,周士相和太平军便是属于永历朝廷编制内的兵马,再也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营头。若不是连城壁实在是有心无力,只怕这会早按惯例派监军到香山来了。
进驻各乡的太平军现在都在招兵买马,随着队伍的扩大,原先的百户、总旗制肯定已不合适,所以周士相便借着记名总兵这个衔头决定在军中实行新的指挥体系。换句话说,周士相要为部下们升官了。
在升官之前,周士相命各营将新近征兵情况报上来,虽然香山百姓不是群起而参军,但各营报上来的数字还是让周士相颇为满意的。
兵招得最多的就是驻永乐乡、长宁乡的陷阵营。
铁毅在当地对地主士绅进行了残酷的清洗,可以说将原本骑在二乡农民头上的士绅全部杀光,不仅如此,他还把当地的宗族势力也连根拔起,这个举动虽让太平军名声大坏,也让当地的大姓对太平军极度仇恨,但却收到了非大姓农民的拥护和支持。在分到原先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上等田地和地主家的浮财后,又看到新安置过来的太平军家属享有的优良待遇后,永乐、长宁两乡的农民对参加太平军极度热情。截止正月底,陷阵营共招收了1950人的新兵。
其次便是驻龙眼都的虎捷营招兵最多,因为龙眼都邻近谭江,当地百姓对于江对岸新会发生的战争并不陌生,都知道清军在新会遭到了大败,又看到江上布满了明军水师,所以对于清军的恐惧大为减少。宋襄公亲自坐镇龙眼都进行的土地整并又给了这些百姓甜头,秦智生又竭力约束军纪,做到对当地村民秋毫无犯,因此虽说当地的宗族力量尚在,但宗族对于村民参加太平军并不反对,这就让秦智生顺利的招到了1200名新兵,其中有400多是常年在江边打鱼的渔民。
驻良字都的雄威营也招了600名新兵,驻仁厚坊的震虏营招了700人,驻前山寨的近卫营招了900多人。各营都在招兵买马,齐豪也没闲着,趁着整训炮兵的空当,也招了500多新兵。再加上陆续有从七娘山、梧桐山等山中走出的明军残兵加入太平军,使得太平军的兵员人数从渡江后的4000余人扩充到了12000人。
兵是招得不少,但新兵都没经训练,更未经战阵,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且重要的是太平军从香山夺取的清军粮草在不断消耗,在新粮未收之前,宋襄公给出的缺粮期长达两月。同时他提醒周士相,这年头打仗其实拼的不是双方战斗力,而是拼得是当官的能不能让部下吃饱肚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粮食
宋襄公的话,周士相非常认可,前世时他就知道一句名言,那就是战争打得就是后勤,没有后勤保障的战争是没有胜利希望的。而放在这个时代,这句话便可以直接归纳为——明末的战争就是粮食的战争。
崇祯年间的流民造反,归根结底就是百姓饿得受不了,为了活命他们只能拿起武器造官府的反。满清在关外的叛乱同样也是如此,为了能吃饱吃好,他们便只能打比他们富裕的大明主意。满清入关以后,北方为何能短时间被他们平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方的人口没了!
人少了,粮食自然就够吃。肚子里有食,老百姓才不问你是汉人朝廷还是胡人朝廷,谁能让我们填饱肚子,谁就是朝廷!
尽管前世之时很多人鼓吹满清的统治,但身临其境的周士相却简单的认为,满清能够窃取中原并能够迅速稳定局面,是因为他们在汉人地盘上无数次的屠杀所致。
屠杀不是因为汉人的反抗,而是因为他们没有粮食!
满清无法提供粮食给汉人百姓,但又怕他们饿得受不了反抗,便索性将他们统统杀了。这样人没了,地里的出产再少也够剩下的人填饱肚子,如此就不需要满清背负明朝的沉重人口负担,也不用再怕重走明朝灭亡的老路,如此划算买卖鬼才不干呢!
清军能打仗,是因为他们能吃饱,太平军想要打败清军,同样也要让士兵填饱肚子。只有吃饱了的士兵才有力气上战场,只有吃饱了的士兵才会念叨让他们填饱肚子的人好。
有奶便是娘这五个字无论是周士相的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句贬义词,往往是形容人忘恩负义,不过放在军队上面,这五个字可就决定一切了。
为何太平军能够新招6000新兵。难道这些新兵都是心怀家国,身负血海深仇要和满清不共戴天的吗?显然不是,他们来当兵,是为了吃上太平军的军粮,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同时也为家人从太平军这里获取好处。如果太平军不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会不满,进而对太平军在香山施行的政策怀疑,最终,他们会抛弃太平军。甚至反过头来咬太平军。
人心就是如此。
周士相从没奢望这些新兵里有多少真正反清复明的义士,所以他必须解决军粮的问题。休说2个月的缺粮期了,就是一天也不行。不但要保证有米,还要保证不定时能吃上肉,至少得让士兵们有足够的力气参加训练,有足够的底气奔赴战场。
张安从肇庆带来了北京将在广州设满城的情报,同时也花重金从唐三水那里搞到了广东各地驻防清兵的底细。
最迟到三月,北京来的满州八旗就会抵达广州,到那时。一直在广州憋着的尚可喜肯定会老虎出洞,现在周士相很难判断尚可喜到时是先打新会还是先扫荡香山的太平军。不过无论尚可喜先选择哪个方向,对太平军都不是好事。
张安能够将唐三水的利用价值压榨到最大,让周士相十分吃惊。这个当初他在罗定心血来潮而设的军情司大使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周士相让宋英陪张安在香山各乡转了转,其后从公库取出600两黄金交给张安,他让张安回到肇庆后尽情将情报网发展到广州城,并且马上建立和香山的两条秘密联络通道。
第一条通道是经广州到香山。第二条则是经新会至香山。周士相叮嘱张安,这两条秘密联络通道一定要派最信得过的人掌握,且两条线上的情报员不能知道对方的存在。同样一条情报也必须经两条线同时向香山传递,这样哪怕其中一条出了问题,另外一边也能把情报送到。
周士相前世只是普通的士兵,对于情报和构建情报网、情报人员培训等等也知之不多,但他那些从电影电视中看来的地下斗争戏码却绝对是这个时代最有价值的情报知识了。所以他抽出两天时间将自己所知的有关情报战线的知识尽数教给了张安和宋英,又调了8个从罗定起就追随太平军的老兵让张安带回肇庆,以便加强他手中的力量。
得知张安和唐三水搞了个米行后,周士相便问张安是不是能将粮食偷偷运送一部分到香山来,对此,张安有些为难,毕竟肇庆和香山之间离得太远,中间又隔着广州城,明目张胆的运粮到香山肯定不行。但张安还是答应回去找唐三水通通路子,看看是不是能经新会这边往香山运粮。
新会现在由陈奇策的水师和镇国将军朱统等人把守,他们也缺粮得很,要是张安真的通了唐三水路子秘密从肇庆运粮过来,周士相敢肯定陈奇策和朱统他们绝对会想从中分上一杯羹。这不是说陈奇策他们贪婪,而是现实所逼。
周士相让张安回去想想办法,要真不行也就算了。若是唐三水答应帮忙,粮食真能运到新会,那到时他再和陈奇策他们商量此事。不管怎么也得分他们一些,毕竟他们也困难,而且还得指着人家用水师把粮食运过江呢。
张安走后,周士相接连两天都是在和廖瑞祥、宋襄公商量粮食的事情。
各乡公所成立后,乡长们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到各村征收永历十年的税粮,说是收永历十年也就是今年的税粮,可今年年关才过,这春耕还没开始,所以实质上太平军征收的是永历九年的钱粮。
永历九年也就是顺治十三年,当年清朝委任的香山知县孙文正已经征收过两季钱粮了,且因为新会包围战所需,又加征了一次,饶是香山水土肥沃,一年两熟(前山寨等地可达三熟),也经不住清军如此征收。原以为太平军是要征今年的夏粮,不想征的却是去年的秋粮,这让很多刚刚从太平军手中尝到甜头的农民大为不满,各乡公所对于县里的征粮命令也是牢骚满腹,认为征粮是应该,可不能今年征去年的粮啊,这让百姓们如何想,也让乡长们如何办差?
不过很快,县里又来了公文,要各乡马上清查辖区内的人口,并重新登记做成黄册送县里。与此同时,凡登记在黄册中的丁口一律不再向官府出徭役,不但如此,往后官府需要征发百姓修路修桥、挖沟筑渠、出差运输都跟从前不一样了,不但不需要他们自带工具、口粮,反而提供吃住,完工后还能以一日6文的价钱结算役钱。
与胡萝卜一同砸下来的还有大棒,凡是不配合官府登记造册的,不但不免徭役,更要地税加重,官府但有事摊派,这些人家也是最先征发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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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十年征永历九年的钱粮,这放哪朝都是件稀罕的事,但听有提前征若干年后的,没听说有征从前的。
周士相偏偏这样做了,但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在香山来一次刮地皮,而是要借这个理由把那些隐藏人口全部挖出来。
廖瑞祥接手新会县衙时,衙中六房的吏员大多没有跑,反而聚在一起将县里的大小公文、核档文案尽数保管好等侯新县官接手。吏员们此举也是常态,无论明官来还是清官来,都需要这些吏员协助,否则县里的公事官员们都是两眼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有这些地头蛇帮忙,新接任的官员可以很快将衙门运转起来,而这些吏员也能够继续留任保住饭碗。正所谓宾主尽欢,何乐而不为。
有前番在新会的短暂知县生涯,更有曾为某知县师爷的经历,廖瑞祥对于衙门吏员的道道也是熟知,奏禀周士相后将他们都留任了下来。
接手县衙后的第一件事,廖瑞祥便是叫吏员们将香山黄册从库房中取出,然后按各坊都一一清查在册丁口,最后报给周士相的数字是香山共有7600户,总人丁49000人,其中丁口25800人。
这份黄册是永历七年,也就是顺治十一年的时候香山县造册的,而顺治三年绍武政权在广州成立时,当年香山造册的总人丁是126000余,丁口53000人。
前后相隔八年,香山人口锐减一半。这还是得益于香山本就是人烟稠密之地,土地又极其肥沃,更有水乡便利条件,与之相对的罗定、高州、廉州、肇庆等地却是有很多县只余千把人口。很多乡里都是渺无人烟。
两万多丁口按大明律都是要缴皇粮的,香山地册统计的田亩数将近40余万顷,也就是说单纯以帐面数字盘算,香山的成年丁口每人应该能种近20亩地。但事实是香山这400多万亩土地大部分集中在地主手中,只有一半的田地掌握在普通百姓手中。而各乡公所报上来的情况又显示,当地百姓有近三分之一都是没有自己土地,专以租种地主家土地为生的佃户。
土地是这个时代百姓的命根子,也是维持任何一个政权的根本所在。周士相精力有限,不可能学后世伟人般自己做个详细的土地调查报告,所以他只能从这些帐面上的数字来计算自己每年能够从香山得到的钱粮总数。结果算下来的结果是。按一年征收两次,一次夏粮,一次秋粮计,太平军只能从香山农民手中得到10000多石的粮食,换算成斤数,则是100多万斤。
猛一听,100多万斤粮食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堆起来能上天。可摊到太平军每个士兵头上,一人只有100多斤粮食。100多斤粮食如何能养一个士兵一年。还不包括战时额外的补给。士兵都不够吃,更休提安置在各乡的原后营老弱妇孺在夏粮收割前都要无偿供应他们粮食以及粮种。
这么多的土地,却只能得这么点粮食,粮食哪去了?单以土地来算。每年至少也要200多万斤粮食才对。
答案是粮食在那些地主士绅手中,他们掌握了香山大半的土地,在剥削佃户的同时,他们一粒粮食都不用交给官府。因为他们是有特权的士绅!
问题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地主士绅头上,永乐、长宁等乡已经不存在地主,所以当地的田地全部被当地乡公所拿来分了。龙眼都也好些,乡里的地主跑了一大半,只剩几家在观望形势。其他乡,情况很不好,在乡举人好几十个,原先家中有做过官的更是多达上百家,这些家族一律称之为士绅家族,祖上有很多还是做过大官的。
廖瑞祥不同意拿这些地主士绅开刀,宋襄公也反对,周士相本就无意把名声弄坏,所以他没有杀人夺地的心思,然而他又必须要解决缺粮的问题,所以三人合计后,决定以温和的形式从地主士绅手中把粮食抠出来。
征粮是动作的借口,清查隐藏人口则是逼士绅们就范的第一个手段,而免徭役等配套的政策则是吸引隐藏人口主动登记的诱饵。
所谓隐藏人口实际就是历朝历代的通弊,凡是有举人身份的读书人中了功名后都会得到一系列的政策优待,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免赋税。这个优待政策就使得很多农民因为贪图小利而将自己的田地投充到士绅名下避税,久而久之,这些农民就成了士绅的佃户或直接成为黑户,原本应作为丁口登记入官府纳粮名单的他们就此消失了,随同一起消失的就是无数的土地。
与此同时,有了功名地名的读书人做了官后,同样也会在家乡大肆购并土地,在任时可能吃相还好些,致仕后就变本加厉了。士绅土地不断增加的同时,官府的税入却变得越来越少,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香山有40多万顷的田地,可太平军只能按册征收不到400万斤的粮食。
不能小看士绅的贪婪,宋襄公说当年嘉靖朝的首辅徐阶在其老家就吞并了二十多万亩土地,香山的士绅虽没出过徐阶这等大人物,但做过尚书的有,侍郎的也有,知府、知县就不计其数了。这些人没一个不给自家置田产的,二百年下来,香山境内还能有一半土地属于普通平民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胡萝卜加大棒把士绅名下的黑户挖出来,就是断了这些士绅的根,没有人替他们种地,他们的田产再多又能如何。为了让这一政策落实到实位,周士相又命各乡驻军以清查清军奸细的名义入村细察,凡登记的都发给新的凭证,没凭证的则一律抓到乡公所看押起来。
突然开到村里的太平军吓坏了那些还在观望风色的黑户们,也吓坏了地主士绅们。七天内,香山县的丁口就增加了9000多人。
把黑户挖出来不让他们再替士绅种地显然不现实,太平军不可能养着他们,所以接下来就是谈判的事。
宋襄公代表周士相和地方上的士绅谈判,最后达成的结果是地主藏下的黑户都要登记造册,并且都要按丁口缴纳钱粮,但他们没有自己的土地,所以官府允许他们继续租住从前的土地,并从这些田产中收取应缴钱粮。这个土地自然就是属于那些地主和士绅家族的,也就是变相的由地主和士绅们承担了他们所隐下人口的税粮。
这是个变相的士绅一体纳粮制度,也是太平军以高压落实的一条政策。这个政策目前也只能在香山实行,因为太平军对香山有绝对的控制权,换在其他地方是想也不用想的。
另外,香山各乡有田产达到200亩以上的地主和士绅自愿向太平军“输捐”军粮,数量按田亩数逐级递加,最终共“输捐”大米6550石。
迫于太平军的强势,香山境内的地主士绅只能咽下这个苦果,但事情以后的变化却让他们更加愤怒。
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青壮劳力从事生产任务,周士相又让新会县衙出台了一个吸引流民的政策,就是但凡迁至香山的流民都可以从香山获得一块田地,面积从三亩到十亩不等。只要流民在这些土地上耕种满五年,这块土地就永远属于他。而在此期间,他只需向官府缴纳田间产出的三分之一即可。
香山哪来的流民?
所有士绅都瞪大眼睛看着乡公所和村公所新张贴的告示,他们都清楚无误的明白官府口中所谓的流民就是指那些被他们藏下的黑户!
黑户们也的确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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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粮告一段落后,香山县衙、各乡、村公所便将精力主要投放在恢复生产和春耕上面。为了有效利用境内现有生产物资,各乡公所统一组织百姓生产,耕牛、犁耙等重要生产工具更是重点保护。一些乡公所也试验将分散的独户种植转为整合统一耕种。
商业也在逐渐恢复,香山县衙鼓励县中小手工作坊加大生产,各乡设集摆市。从前的苟捐杂税也大多免除,只收取商品市值一定额度的税金。打造生产工具的铁匠坊得到了香山官府的重点扶助,无偿提供资金让他们扩大生产,争取能提供更多的铁器生产工具用于春耕之中。
太平军缴获的牲畜很多,统一饲养负担太多,宋襄公建议不如将牲畜分给各乡交由村民饲养,将来再从他们手中以等价金银购回。一来可以减轻太平军的负担,另外也可以让村民心定下来,融入到太平军中。这个提议得到了周士相认可,指示各乡以后多养猪,村民养的猪越多,太平军除了市价购买,还会有额外赏赐。
因香山境内水系发达,各乡公所也相继按照县衙吩咐组织人手养鸭、养鹅,成立专门的打鱼队,落实县里要求尽可能提高鱼、肉生产的政策指示。
在各项民政事务稍稍走上轨道后,周士相于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在香山县治仁厚坊召集太平军试百户以上军官共商成军之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成军(上)
高要授旗时,周士相共任命试百户以上军官共有16人,现在只剩9人。阵亡军官有百户葛正、试百户林再生、彭大柱、吴麻子、郑大牛、张二江共6人,另有试百户李辅国因扰乱军心被周士相斩杀。
死去的7人中,葛正和彭大柱是大樵山出身的老弟兄,吴麻子是罗定投降的江西营兵,郑大牛、林再生是罗定的贫民,张二江是德庆之战被俘虏的营兵,李辅国则是高要投降的驻防绿营把总。
尚余9人分别是雄威营百户邵九公、试百户王有喜;原震虏营百户葛正弟弟葛义,试百户宋二牛;陷阵营百户铁毅,试百户郑铁柱;近卫营百户蒋和以及虎捷营百户秦智生,另外还有原负责公库军的百户赵四海。
高要整编时,周士相定五营军制,各营共有战兵500人,伙兵20人,全营520人,小旗以上军官35人。五营合编总兵员为2600人。又以20兵为一伍,伍长由小旗任之;5伍为一队,队正由总旗任之;五队为一营,营正由百户任之。
各伍除伍长外,再设一名副伍长,副伍长由军士任之;各队除队正外,再设一名副队正,副队正由小旗任之;各营除营正外,再设两名副营正,副营正由试百户任之。营中士兵皆为营兵,斩三级者可任军士,斩六级者可任小旗,以上官阶升等首级数倍数之。
高要授旗所定的一切军制是出于当时兵员实际情况做的决定,现在太平军已经扩充至12000人,这种编制显然已经不适合,总不能让一个百户带领两三千人的队伍吧。所以周士相必须要尽快落实太平军成军的诸项事宜,以应对接下来更加激烈的战事。
与会的除了高要整编时的9名高级军官,另外还有10多名新会战后从总旗晋升上来的试百户,他们大多是罗定以后参加太平军的绿营降兵和贫民。
炮营试百户牛根生在这帮人中很是有些扎眼,他原是尚可喜藩下汉军镶蓝旗的佐领。新会城破后投降,并被逼令率领一同投降的旗兵担任太平军的炮手。之后,因其在清军攻城战的出色表现被周士相提为总旗官,决战之时,牛根生所部利用清军的东、西炮台大量杀伤清军,为太平军攻破清军防线立下赫赫功劳。战后,牛根生被周士相再次提拔为炮营试百户,负责配合齐豪管理炮营,并主要负责炮营的日常训练。
作为汉军旗投降过来的人,面对这么多太平军的高级军官。牛根生有些坐不住,时不时的就挪动一下屁股,好像椅子上有钉子一般。他的这个举动让边上的齐豪有些好笑,抬手按住他,小声与他说了几句,听后牛根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也不复刚才的小心翼翼,总算是坐得笔直了。
“咱如今也算是兵强马壮,香山的地盘咱们也夺了。清妖也怕了咱们不敢过过来了,所以说弟兄们早该升官发财了。总兵是千户你来做,副将、参将什么的,弟兄们也一人捞一个。如此才不枉咱兄弟当日提着脑袋跟着秀才你下山不是!”
自葛正死后,葛义已经成了大樵山剩余兄弟的代表,和他资历不相上下的赵四海因为一直担任公库军的百户,没有太多战功。加上当日守卫圭峰山时有过投降的念头,因此虽说现在周士相让他接了受伤的蒋和近卫营百户之位,但他却是越发的小心做人。或者说为人低调,因此影响力不如葛义。
秦智生的资历比葛义这个土匪出身要强得多,他可是和胡全一起在李成栋军中干过的,论起来当年葛五、葛六不过是他和胡全联手压制住拉进伙来的,所以由他代表大樵山剩余兄弟发言比葛义要强。不过这人生性厚道,做人比赵四海还低调,故而也就由着葛义表态了。
“千户去年领咱们下山时就说过是带咱兄弟们做大官发大财的,现在咱们总算是有了局面,成了军后咱不敢做啥副将、参将,给个游击干干总成吧!”
说话的是大樵山出身的近卫营试百户姜樊,年纪不大只26岁,本是广州城边上珠江打鱼的渔民,清军占领广州后,他的父母兄弟皆遇难,他则因为水性好投江逃了出来。跑出来后,他不敢再呆在广州,就在附近府县瞎跑,尔后为了生计投了胡全的寨子,再接着就是跟着胡老大和周士相下山攻打罗定城。大半年下来,也算是豁出命跟着周士相干,立了不少功劳,原先的近卫营试百户林再生和李辅国死后,他就从总旗升了上来顶了一试百户的缺。
姜樊平日和葛义走得很近,因为二人都是酒鬼,且年纪相差不大,生性又都是豁达豪爽,故而很是要好。葛义站出来表态,他自然也就跟着了。有他二人这么一嚷,厅中众人自然也是一阵叫嚷,大致意思都是早该成军了,弟兄们也都早该升官了。
升官发财是周士相当日在大樵山对一众兄弟做出的承诺,也是诱.惑,没办法,他不可能用什么大义来鼓动土匪们跟他下山干“革命”,便只能用最现实的做官发财来煽动他们。
自罗定立营头以来,大樵山众人可谓是为太平军,也为他周士相流血又流汗,葛正、彭大柱死后,现在剩下的大樵山兄弟只剩6人了,每想及此,周士相都是不胜感怀,尤其是葛正死时对他提出的要求,更让他对自己当日的承诺铭记于心。
既然承诺了,就要兑现,否则就是欺骗!哪怕现在自己已经完全控制太平军,周士相也不会做出食言之举。
他要履行承诺了。
“胡兄弟和姜兄弟的话就是今日我召大伙来的目的,我这两广总督任命的记名潮州总兵要给咱太平军正式成军了,同时也是给众位兄弟升官,升官的同时也是让大伙发财。不过,咱们先提成军的事,发财的事咱们下一步再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成军(中)
“成军不是封官这么简单的事,现在咱们太平军虽然扩充到了一万两千人,但是咱的老弟兄却剩没多少了,招进来的都是些新兵和降兵,还有我们从新会带回来的民夫青壮。这些人看着是多,但真正能上战场和清妖打仗的能有多少?...
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高兴,或者说我们不能高兴得过早了!我们得寻思如何把能打仗、见过血的老弟兄和新招进来的打磨好,把他们拧成一股绳跟清妖干,而不是光想着做官的事。兵强了,我们的腰杆子才能硬,我们的地盘才能真正属于我们!只要我们太平军能打仗,能打胜仗,能打得清妖不敢跟咱们打,区区一个香山县又算得了什么?将来我带着弟兄们进广州城!
不过若是我们太平军不能打仗,打不了胜仗,那有再多的兵又顶个吊用?清妖一来,当兵的能跑,咱们这些当官的往哪跑?清妖能饶过下面的人,能饶过咱们?所以大伙眼光得放长远些,升官发财是好事,这事我周士相也乐意干,也愿意带着大伙一块干,可在此之前,我们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把那些阻拦咱们升官发财的全都干掉,这样子我们的官才做得稳当,官做稳了,还怕不能财源滚滚来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士相说完,笑咪咪看着一干部下。
“千户说得在理,在理,咱兄弟都听你们的,将来你领着咱们杀进广州城,兄弟我也去尚可喜的王府瞅瞧瞧,看看这个辽东来的老乌龟有多少婆娘!”
葛义的话引来厅中诸将一阵哄笑,周士相也笑了,他道:“尚可喜一把年纪了,他那些婆娘肯定用得不多,这事我做主了。将来咱们打广州,尚乌龟的王府就交给你葛六了。你把王府大门一关,我允你在里面胡闹三天,谁劝也不成!”
“要得,狗.日的要得!千户放心,兄弟我肯定把老乌龟的婆娘挨个操一遍!”
想到真要是有那好事,葛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葛六这辈子操过的女人也不少,可唯独没操过王爷的女人!
想到一堆王爷的女人排队让他挑,葛六脑瓜门子当真是血气上涌。下面那玩意不争气的竟然蠢蠢欲动了。
对面坐着的赵四海也是眼尖,一张嘴顿时成了“o”形,指着葛六下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别的人瞧见了也都是笑得不行,周士相想笑又觉有**份,便干脆假装没瞧见把头扭到一边,紧绷着脸硬憋着笑。
宋襄公则是依旧坐在那捧着茶碗轻轻吹气,仿佛葛六在他面前不存在一样。
葛六倒是毫不在乎,大咧咧的坐在那,还带有挑衅的将屁股往前挪了挪。那眼神别提多嚣张了,仿佛他有多大似的。
见状,邵九公打趣道:“葛六,你他.娘的别三天功夫尽花在老乌龟那啥福晋身上吧。”
“去你的!”
葛义没好气的白了邵九公一眼。“老乌龟都一把年纪了,他那福晋还不老掉牙,裤裆里一片老褶子?这种老货看了就倒胃,爷可不好这口。你要好这口,我白送你!”
众人听了葛义这粗话,又是一阵哄笑。就连牛根生也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别人没见过尚可喜的福晋,他这前汉军镶蓝旗的佐领能没见过?还别说,真是他.娘的老褶子,看了就倒胃。
秃子蒋和伤还没好,但这次成军是大事,周士相特意让人将他扶了过来。他边笑边叫道:“我说千户,你把尚老乌龟的王府许给葛家兄弟了,那咱们兄弟呢?都是一块提着脑袋给千户卖命,谁个见了清妖也没怂,千户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叫咱弟兄寒了心不是?”
“哈哈,本千户何时寒过兄弟们的心?葛六得了平南王的王府,那广州城不是还有座靖南王府吗?”
牛根生待周士相说完,插了句嘴道:“千户,广州城内可不是单有两座王府,还有总督衙门呢。清妖的两广总督李率泰可是大汉奸李永芳的儿子,他的婆娘是老奴的侄女,府上可不少旗人的女子呢。”
李永芳?
周士相一愣,这可真是个大汉奸,当年要不是他把铁岭、抚顺、清河等明军重镇卖给奴尔哈赤,老奴早他娘的咯屁了,哪里还有如今的满清。
大汉奸的儿子再加上一个爱新觉罗家女婿的身份,李率泰这个本来在周士相心目中处于打酱油角色的总督大人顿时被他挂在了心上。
蒋和想得没那么多,只笑道:“靖南王府加总督府,还有旗人的娘们,乖乖,可够咱兄弟快活了!”
周士相却止住笑容,正色说道:“想要进广州城快活,咱们就得有能打进广州城的能力!你们也许都听说了,北京的清妖朝廷要在广州设满城,他们南下的满州八旗兵过些日子就能到广州。军情司给我送来的情报显示,南下广州的满八旗有2000多战兵,另外还有一万多八旗兵的家眷一同南来。
这些满州兵再加上尚可喜和耿继茂的汉军旗兵,另外还有李率泰的绿营兵,广州城中的清军可比咱们兵马多得多,也强得多!咱们太平军要是没有打败清军的能力,休说进广州城快活了,就是在香山也呆不住,所以咱们这次成军必须以强军为目标,这个目标不但能让咱们进广州城快活,更能保住我们的命!”
稍顿,又道:“或许在你们眼中,广州城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地方,可在我周士相眼中,这世上还有比广州城更好的地方——那就是北京的紫禁城!
现在,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这一次成军各营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新军的各项任命也必须无条件遵从,谁也不能跟我摆什么老资格,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太平军必须是一支能打仗,能打胜仗的军队!
现在,我以记名潮州总兵的身份宣布太平军正式成军,各营编制、将官人选由宋先生宣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