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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汉儿不为奴txt下载     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真响

    回来更新了,总之还是那句话,《汉儿》不会太监。

    .......

    粮库失火,梁标相出于私利不派人去救,带着一干亲信急急忙忙的上了座船,这边还没下令起锚,船下就有人跑过来寻他这总镇大人了。

    “梁大人在哪,梁大人在哪!”

    一路穿过营区赶到码头的千总郭铁隆火急火燎的抓住他所看见的每一个兵,不断的叫问着总兵大人在哪。码头上混乱一片,连问了几个兵也没问出影来,急得真是不行,直到碰见一个老红旗水师的弟兄才知道梁标相已经上了船,一跺脚赶紧去寻梁标相的座船。

    “总镇大人可在船上!总镇大人可在船上!”

    “大人在船上,下面是哪个?”

    听到下面叫唤,护卫梁标相上船的亲兵中顿时有人应了声,趴船舷上往下看,乱遭遭的一时也没看清是谁在叫。

    船板已被收起,郭铁隆上不得船,只得叫道:“我是左营千总郭铁隆,有要事要与总镇大人说,烦请通报一声!”

    “郭千总?好,你等着!”

    那亲兵识得左营郭铁隆,听声音不假便应了去为他通传。梁标相一听左营郭铁隆有要事要见自己,微一寻思便出了舱门来到船舷处,先是朝一片火光的营区看了一眼,面颊抽了几抽后定了神色,朝正等得着急的郭铁隆看去,却未开口问他何事。

    此时火光冲天。郭铁隆一眼便看到出现在船舷处的梁标相,当下也顾不得关心总兵大人是否受惊,急着就叫道:“大人。营中失火非是天灾,乃是有贼人潜入,还请大人火速派兵捉拿贼人!”

    贼人潜入?

    郭铁隆这话一说,船上不仅梁标相愣在那里,一众上船的军官也都怔住了。

    见上面总兵大人没反应,郭铁隆也没多想,又急忙道:“卑职手下一个把总叫贼人给抹了脖子。此事卑职亲眼所见,断假不了,此时贼人正在大营纵火。还请总镇大人速速派兵捉拿,迟了这大营可就保不住了!”

    闻言,梁标相面色大变,营中失火和有人潜入放火可是两码事。前者可往天灾上靠。后者却是无法推卸责任,任他有一万张嘴也没法向尚可喜解说这事,说一千道一万,贼人能进水师大营纵火,可见水师已焕散到何种地步。便是他心存了万一不妙就扯旗出海或是投南明的念头,这会也是感到心惊,毕竟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南明小朝廷的年头长不了,这天下迟早叫大清给一统了。这当口。做新朝的功臣和做旧朝的陪葬,谁轻谁重。他梁标相心里能没杆秤?

    出海和投明那都是不得已,乃是被逼上绝路为了保命才能使的法子,不到那最后一步,这法子可是万万不能使的!

    几个呼吸间,梁标相的脸色已是阴沉到极点,好个贼人,真当我广东水师没人吗!

    不论事后如何向广州交待军粮被烧的事,梁标相只想立时将那贼人擒下乱刀分尸以泄心头之恨,愤怒间,张嘴便要吩咐部下捉拿贼人,还未等他开口,耳畔便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脚下的座船猛的一晃,视线中陡得出现一团亮得不能再亮,大得不能再大的火团。那火团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水师营区,无论是岸上还是水上都照得通红,通红。

    巨响声中,梁标相看到先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郭铁隆整个人飞上了天空,随着他一块飞起的是无数的士兵、木板、砖块....

    不好,药库!

    心刚颤了一下,梁标相整个人向后倾去,却是爆炸的巨大冲击波令得靠在码头上的船只全部剧烈的摇晃起来。

    ..........

    剧烈的爆炸声中,不论是清兵还是齐豪等太平军的勇士全都被震住,没有被炸死的清兵大多被掀翻在地,很多人的耳朵嗡嗡一片,耳膜出血的不在少数。火光过后,黑烟升起,没有人知道黑烟中到底有什么。码头上陆陆续续有清兵从地上爬起,他们或是愕然的望着眼前的黑烟,或是茫然的看着前面。

    爆炸发生时,齐豪正与两个手下抱着木板浮在船下,在付出一个兄弟的性命后,他们成功的炸毁了两艘战船,可随之他们再也无法炸船,因为他们的药子已经进了水无法再使用。

    趁着清军还没弄清楚状况,齐豪带着两个跟了自己快十年的弟兄悄悄划到另一艘船下,等到陈默那边得手后便趁着混乱摸上这些船上去放火。

    陈默那边果然没有叫齐豪失望,很快他们就看到水师营地大火四起,兴奋间齐豪三人便要上船,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一大队清兵护卫着一个将领到了码头,在那清将的指挥下,码头这边很快恢复了秩序,一队队从营中跑出来的清兵在军官的带领下上船准备起锚。

    无法上船的齐豪只能无奈的继续躲在船下,他们没办法凿沉这些船,只能盼着大火在清军开船之前烧到码头来,要不然广东水师的船就全跑了。

    焦虑间,巨响传来,爆炸的冲击使得岸边的江水猛的翻腾,一下将齐豪三人打入水中,等到三人再次冒出头来时,岸上已是一片火光,四周的清军船只除了那些较大的战船,其余商船和渔船改装的船只翻了近一半,头顶上不时有木板。水面上也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落水的清兵。

    这爆炸是?

    齐豪激动不已,他敢肯定这爆炸定是陈默他们弄出来的,但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岸上时,他的心迅速下沉了起来。

    他清楚的看到,岸上火光冲天,黑烟冲天,他不敢想象,在这如地狱般的场景中会有人活着。

    .........

    爆炸的确是从存储药子的药库响起,也的确是陈默弄出来的。此刻的他,说是死人却还有一口气,说是活人,可全身上下一片焦黑,如同烤熟一般。

    陈默焦炭般的身躯动都动不了一下,两眼却睁在那里,看着四周的一切,看着自己的身体,他体会不到任何疼痛,只喃喃一句:“他娘个卖.逼.的,真他.妈.的响,响...”

    最后一个响字近乎不可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回去

    爆炸过后,码头上狼藉一片,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火药味,到处都是正在燃烧的火团。劫后余生的清兵呆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的耳畔满是受伤同伴的**声。

    停靠在码头的大小战船不同程度的受到了爆炸的冲击,离得最近的几艘船直接被炸散,使得水面上飘满船板,落水的水兵抱着木板大声呼救着。远处,营区的大火仍在燃烧,直将整个鱼市口映得通红通亮,隔着十多里地都能看到此处的冲天大火。

    参将杜德在亲兵的帮助下直起身后,眼前的景象令他如遭雷击,怔怔的在那喃喃:“完了,完了,水师完了...”

    爆炸发生时被掀上半空的千总郭铁隆真是命大,他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了江里,虽然没有摔断骨头,但却着实呛了好几口水,若不是水性好,只怕这会早喂了江中的王八。爬上岸后,如同杜德一样,他也在心底冒出“水师完了”的念头,整个人如落汤鸡般没了魂。

    同杜德、郭铁隆一样,劫后余生的水师军官大半都对前程悲观,营区失火损不了水师的根基,毕竟水师的身家是船,粮库的大火也动不了水师分毫,大不了让广州再运粮就是,可是码头上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战船却实实在在是水师的命根子,望着那些散了架的战船,水师上下欲哭无泪。

    .........

    存放在药库的药子到底有多少,恐怕具体的数字就是身为广东水师总兵官的梁标相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却肯定,那就是绝对不会少于万斤。

    自老红旗水师那会,因长年在海上讨生活。不时要和其他的海盗交仗,甚至还要和白皮高鼻子的佛朗机人、荷兰人交手,这使得梁标相十分重视火炮,基本上每艘船上都配了大小火炮十多门,药子更是有多少囤多少。

    凭着船上强大的火力,再加上手下一帮亡命的兄弟,梁标相仅用了十年时间就成了令海商口中的“红旗大盗”。成了过往海船谈之色变的大寇,也成了明朝广东当局的眼中剌肉中钉。直至梁标相接受清军招安率领红旗水师改为清广东水师前,就连海上最大的海盗郑家都对他客气几分。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对水师战力的建设上,而最根本就是对于火炮的运用。

    靠着船上的大小火炮,梁标相领着红旗水师纵横南洋,不说称王称霸。可在南海洋外这一块。哪家不给他面子,又哪家过路的海船不给他上贡,便是那高鼻梁的荷兰人不也是照样交上买路钱,要不然梁爷能让你们顺风顺水的往台湾去?郑家的船队规模是大,可还不是照样和梁爷打招呼,送上平安钱?

    久而久之,梁标相形成了一个固有念头,那就是只要船上的炮多。药子足,不管哪家都不敢与自家为敌。而自家想要打哪个就打哪个! 然而,令梁标相万万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海战并不是他所习惯的海上打劫,也不是比炮多药子足。

    新会之战,南明陈奇策部的战船并不如梁标相多,可却硬是将广东水师给打了个大败,其后同样实力不如广东水师的邓耀利用钦州岛的地形打了梁标相一个埋伏,这两仗把梁标相赖以起家的红旗水师老底打个精光,若不是事后他用商船和渔船勉强拼凑三百多条船,这广东水师早就灰飞烟灭了。

    船是凑了三百多条来,每艘船上也都象模象样的改进了一番,为了让这些商船看起来更像战船,梁标相也是绞尽脏汁搜刮火炮,不惜代价跟佛朗机人购买了大批红夷炮,甚至还把原来明军在珠江上的几座炮台都给卸了下来,往平南王尚可喜那报得也是大小炮三百余门,听着好像一夜之间恢复了实力,可骨子里广东水师早就烂了,水手大半都是被强征过来的渔民,原先跟着梁标相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早死得七七八八,真正懂水战的没几个。

    接到尚可喜前往新会沿江拦截明军援军的命令后,梁标相是硬着头皮率部开到鱼市口,因为先前和明军水师的两次战斗教训,他令人将囤积的药子全部带上。水师刚到鱼市口就叫人从船上卸了几十门炮到岸上,愣生生的在鱼市口弄出来一座炮台来。梁标相对部下们说,一旦明军水师真的来犯,那水师就全军迎上,岸上则有炮台压制,水陆并制方可击败明军。这道理也对,江上有水师,岸上有炮台,水陆呼应,确是能压制来犯的明军水师。可不曾想,明军援军没有大举来犯,却被一把大火给炸了。

    药库基本上就建在炮台里,爆炸发生时,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几十门被从船上卸下的火炮,剧烈的爆炸使得这些火炮全散了架,炮管东一根西一支的散落一片。一些倒霉的清兵刚从大火中跑出,没等喘口气就被从天而降的炮管砸中,成了一团烂泥肉。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真正是一刀插在了广东水师的命门上,停靠在码头上的大小战船大半都是商船和渔船改装,这种船的接缝比真正的战船差得很多,且多数还是江上跑的船,没几艘是能抗大风大浪的海船,结果爆炸后,大部分船只都被掀翻,离药库最近的几艘船则直接被炸翻。梁标相的座船是真正的海船,船体十分牢固,可即便如此,也在颠簸中断了几根龙柱,好在其余部位还吃着力,一时半会倒也散不了架。

    水师上下谁也没有见过这种规模的大爆炸,更没有人见过大爆炸带来的冲击和破坏,等到硝烟散尽,还活着的清兵犹未从大爆炸的惊骇中回过神来,一些胆小的清兵已经是魂飞魄散的状态。

    梁标相的副将郑广和这会蔫得比那些同样吓得魂不守舍的亲兵还要失神,来来回回的在梁标相面前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大哥,完了,水师完了,全完了!”

    梁标相本就惊恐不安,郑广和这来来去去的晃动和那揪心的话让他心烦不已,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骂道:“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

    “船都炸成这样了,咱们还能怎么办?”郑广和哭丧着脸,一脸委屈的捂着自己的半边脸。

    “船没了有什么打紧,只要人在就行!”

    说这话的时候,梁标相一脸肉痛,见左右亲兵都如死了爹娘般,立时狠狠瞪了一眼郑广和,怒他乱了军心。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郑广和平日就害怕梁标相,见大哥脸色难看,顿时吓得不敢多说。

    梁标相没有回他,而是盯着黑烟隆隆的码头看了片刻后,方吐了口气,咬牙道:“回长洲岛!”

    “回去?”

    郑广和一愣,他原以为大哥会说扯帆出海,不想大哥却是要回去,想到回去后广州平南王的反应,他有些迟疑。

    梁标相扫了他一眼,却没有解说什么,直催郑广和立时带人起锚开船。郑广和问其他船怎么办,梁标相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能走的船都跟上,不能开的则留在这里等待天亮,届时自有人会来处置。(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清妖

    江对岸鱼市口的爆炸响起时,坐镇新会城外的平南王世子尚之信刚刚睡下就被惊醒,顾不得披衣穿靴就冲出帐外抬头向新会城看去,却是以为那爆炸来自新会城中。视线中,新会城依旧笼罩在黑夜之中,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动静,要不是城头上偶尔会忽然闪现的灯火,只让人觉得这新会城已是一座死城,空无一人。

    相对静悄悄的新会城,城外的清军大营却是炸了窝,人声鼎沸哗然一片,所有人都神色紧张的在相互询问发生何事。一些被爆炸声惊醒的清兵迷迷模模的还以为是新会城的太平军袭营,吓得慌慌张张的四处逃窜,极个别胆小的甚至吓得大呼小叫起来,把营中军官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一个不慎发生营啸。

    见状,尚之信眉头不由皱起,身为平南王世子,军镇世家出身的他虽然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不过是一介莽夫,且首次出任主帅指挥的新会攻城战又一败涂地,弄得大失威信,但骨子里他却比那些纨绔子弟要强得太多,上阵杀敌指挥作战的本领更是高得许多,否则尚可喜也不会放心让他继续坐镇大军。

    毫不迟疑,尚之信一面吩咐下去对那些惊慌士兵进行弹压,一面问左右戈什哈道:“何处响声?”

    左右戈什哈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方才巨响何处传来。见他们不知,尚之信不禁恼火,派人去唤今夜当值诸将前来。

    统帅尚氏本家兵的都统秦国成第一个赶到,同时带给尚之信一个惊天霹雳——鱼市口水师营地起火!

    …….

    “炸了,炸了!”

    “起火了,起火了,清妖水师起火了!”

    城墙上的太平军和清军是同时听到巨响声的,但他们却比城下清军先看到了十几里外的广东水师营地起火。

    不知何时起,太平军对清军的称呼从“鞑子”变成了“清妖”。据说这是因为他们的统帅周士相不愿意称呼那些汉人绿营兵为鞑子,但又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些背弃祖宗、助纣为虐的绿营清兵,便一时兴起索性将他们称之为妖,助纣为虐的“清妖”。

    “清妖”这个提法最先在陷阵营流行开来,因陷阵营成员大多来自老凤庄铜矿,而营百户铁毅等人在追随周士相以前都是罗教徒,故而在这些罗教徒军官的暗中推动下,陷阵营的士兵很快就认同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清兵就是妖魔鬼怪,而他们就是上天派来诛妖除魔的。

    在陷阵营的推动下,未过多久。整个太平军五营的底层军士都认同了“清妖”这个称呼,虽然还没有迹象表明罗教已经在全军开始蔓延,但有证据表明,以铁毅为首的罗教出身军官很愿意将他们信仰的罗教在全军推广,而“清妖”这个提法在很大程度上符合了他们传教的需要。

    在太平军的高层,如宋襄公等受过传统教育的官员和军官却对“清妖”这个称呼不满,认为此提法容易让外人误会太平军是支崇神拜鬼的队伍,甚至就是一支宗教化的军队,如同当年的黄巾军或红巾军。

    宋襄公认为一旦给了外人太平军是宗教队伍的联想。那么太平军便成了天下共敌,届时不论满清还是南明都会将之视为仇寇,毕竟天下正统是儒家,而儒家是最敌视神鬼的。现在不管是满清还是南明都是将儒家视作正统。各地的士绅读书人也都是尊崇孔孟之道,要是太平军演化成宗教队伍,这些人不论是拥明还是拥清,都会对太平军产生敌视。这会让太平军的未来陷入四面皆敌,根本无法得到任何支持和帮助的境地,这对太平军的存亡肯定是致命的。

    不过宋襄公等人的反对和担忧却没有被周士相采纳。或者说周士相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担忧放在心上,当发现“清妖”这个称呼很受军中那些大字不识的军士欢迎时,他索性便将这一称呼正式化,在各种场合对清军一律采取“清妖”称呼,这让宋襄公他们很是无奈,只得对一些营老强调此妖非彼妖,以此淡化“清妖”这一称呼对太平军带来的反伤害力。

    罗教的问题宋襄公也对周士相提过,甚至隐讳提出陷阵营的兵员成份对太平军未来发展不利,而百户铁毅等人的宗教出身也容易给太平军带来隐患。原以为周士相这个秀才出身的千户会对自己的提醒产生共鸣,但不曾想,当周士相详细了解了这个所谓罗教就是当年元末红巾大起事的弥勒教演变过来的分支,或者就是改了名字的白莲教后,他竟然对罗教产生了兴趣,派人将铁毅等罗教徒出身的军官叫来谈了一夜。

    事后,没有人知晓周士相对铁毅等罗教徒说了什么,就是宋襄公也不知道,因为周士相对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含糊其辞,最后一笑了之,宋襄公再追问下去,他就避而不谈了。

    主帅这个态度,宋襄公自然无法再就此事多说什么,罗教的事就这么搁置起来。只是无论周围人怎么说,宋襄公始终咬牙不提“清妖”这个说法,只称鞑子或清军。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宋襄公正和周士相默默站在垛口后等待,巨响声传来耳中时,他的心猛的抖了一下,虽然对身后那些士兵的“清妖”说法十分不满,但他还是瞬间激动起来,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两眼死死盯着鱼市口方向,等到火光冲天而起时,他一直紧握的拳头这才松了开来,带着万分庆幸的语气低声喃喃:“成功了,成功了!”

    成功了,这把大火终是起来了!

    此刻的周士相的内心比之身边的宋襄公还要激动,鱼市口的这把大火决定了太平军的存亡,在等待的煎熬中,他无数次期盼大火冲天而起,可一次次的期盼随着时间的流逝消亡,直到那声巨响传来。

    烧,狠狠的烧,烧光一切,烧出个黎明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解围?

    鱼市口的冲天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这场大火让方圆十里的天空都映上红光,也让很多人再也无法睡去。这大火注定也牵动明清双方所有人的眼睛,所有人的心绪。

    直至黎明,广州绿营的一队清兵方渡过谭江,随后将所探查的确切消息传回了江对岸。

    噩耗一拨接着一拨,先是水师营地药库起火爆炸导致停靠在码头的水师战船大半受损,其后是刚从广州运来的大军粮草被烧,再次是水师官兵伤亡惨重,已无法再成建制,更无法再承担拦截封锁谭江的任务。

    水师总镇梁标相下落不明的消息夹在这些噩耗当中一同传了过去,不过这个消息没能让尚之信悲痛,反而让他是暴跳如雷,再也按捺不伍心中的怒火咆哮起来:“混蛋,混蛋,梁标相个混蛋,他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我要砍了他脑袋,砍了他脑袋!…”

    他不能不怒,单单水师完了也就完了,可这把火烧毁的不单单是水师,还有大军的粮草!没了粮食,大军吃什么喝什么,还拿什么围城!更加可气的是,梁标相竟然下落不明了,天知道这海盗是不是畏罪跑了!

    “狗改不了吃屎,烂泥糊不上墙,梁标相无能至极,亡我水师,毁我粮草,现在又畏罪逃跑,我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来人啊,马上去把梁标相给我抓过来,本世子我要亲手剁了他!”

    帐中的一干将领原就知道世子殿下性子急,易暴怒,故而早就被尚之信的暴怒吓得噤声不语,对岸传来的坏消息再多,他们除了心里打鼓却是谁也也不敢开口说一句,唯恐自个这一开口就把世子的怒火惹到自家头上来。

    现下听了世子要去抓人的命令。诸将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这节骨眼去哪抓梁标相,又拿什么去抓他?此人本就是海盗出身,不忠不义,无君无父,出了这么大事他不跑才有鬼咧!就算他没有出海又能拿他怎么着?前番新会、钦州岛两场大败把个水师折腾得家底光光,可平南王不也是没能奈何他?

    说一千道一万。这等海上招来的大盗便是那孙猴子,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办不了他的,而大清在水师这块又恰恰是实力不足,要不是陆续投降的南明水师和这等洋上招来的海盗,恐怕清军就连水师架子都搭不起来。没看那梁标相率众来投时,平南王这边也好,北京的朝廷也好,哪个不是把他供着,吃了败仗都跟没事人似的。为的什么?还不就是因为自家没有能力组建水师,也没有可以拿出手的水师将领!

    所以说,这梁标相真是畏罪跑了,那也不是世子殿下说抓就抓的,真派人去抓也没人能抓住他!

    诸将把这事看得透彻,也知道世子殿下这会也是气话说说而已,可谁敢这当口把话挑明,说世子殿下您压根就不可能抓到人?真这样说了。梁标相那个大盗没倒霉,自家却要先倒霉了。世子殿下二愣子性子一起。这营中谁能救自己?

    冷场,一片寂静,诸将谁也不开口,谁也没动。这场面可把尚之信愣了一下,随即更是大怒,正要张口怒骂时。藩下副都统周元良陪着本家兵都统秦国成进了帐。

    周元良和秦国成都是当年随尚可喜投清的老人,和班志富、许尔显等人一样都深受尚可喜信重,论辈份,也都是尚之信的叔伯辈。班志富被尚可喜召回广州后,秦、周二人就成了军中仅次于尚之信的大将。也是尚可喜特意给儿子留下的左膀右臂。有这二人在,尚可喜倒也不担心围城会出什么乱子。

    秦国成和周元良进帐后,帐中诸将如见救星般纷纷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秦国成也没有多看,仅是从帐中气氛和世子殿下的神色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暗叹一口气,和周元良上前向世子见了礼。

    看见他二人,尚之信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下来。

    周元良首先开口禀道:“殿下,我已着人仔细搜寻过,囤于水师的粮草已被大火全部烧毁,根本抢不出一粒粮食来。”

    闻言,虽已知广州运来的粮草被大火焚毁,但尚之信的心仍是颤了一下,想到不知下落的梁标相不由咬牙切齿起来,但很快就收敛怒容,平静的问周元良:“军中尚有多少存粮?”

    周元良道:“军中存粮不多,只够维持三四日所需。”稍顿,又道:“若是扣去民夫役食,还可多支撑两日,但也只有维持六七日所需,届时若无粮食补充则势必断粮。”

    听了这番话,尚之信眉头深锁,看向秦国成,询问他道:“广州那边须多久才可再次运粮前来?”

    “这….”秦国成迟疑一下,道:“殿下,水师被焚粮草乃王爷会同靖藩、总督衙门所办,大部都是从广州府辖各县征来,现下被大火毁去,短期内怕是广州难以再次筹备这么多粮草。而且历次粮草转运都是水师在运,现下水师船只受损大半,走水运已是不可能,只能陆路运输,这一来所需时日耗时太久,恐难以在军中断粮之前运来。”

    “这么说,六七日之后我大军就要因断粮而解围不成!”尚之信有些不甘,新会城中的太平军明明已是瓮中之鳖,粮食也撑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进城去,可现在偏偏自家的粮食反倒先要断了,这让他如何甘心!这感觉就好像自己明明抓了一手好牌,结果却发现是个相公般让人憋屈。

    来前秦国成和周元良已经商量过一切可行的办法,但最终的答案却是广州根本不可能在六七天内向新会运来粮食,所以唯今之计,也只有先解围一途了,要不然大军一旦断粮,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出于大军安全考虑,秦国成和周元良都劝尚之信撤兵,帐中诸将也纷纷开口,认为大军不可能在断粮的情况下仍能包围新会城的。

    诸将的开口让尚之信无比烦燥,半响,他却突然咬牙喝道:“眼下局面我自然知道,可除了解围之外我们还有一途!”

    还有一途?

    秦国成等人愕然不解。

    “攻城!”尚之信面目狰狞,“我就不信城中贼兵被我围了数月仍有坚守之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广州

    广州自秦汉开发岭南以来,便一直是南方的军政中心,亦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唐时成为东方第一大港。明朝立国以后,广州更是明朝同海外贸易的主要港口,商业繁华程度曾一度直逼苏松,以致提举广州市舶司太监在万历时成为内廷的热门出外职选,大小公公们为此职司争得头破血流。

    然而自崇祯初年,北方连年天灾,各地大泛围饥荒,再加上辽东战事兴起,北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为求活,走投无路的百姓除了参加流寇造反外便是举家往南方迁移,毕竟相对于千里饥荒、到处战乱的北方,气候适宜、太平无事的南方能让他们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大量为避祸而往南方迁移的百姓使得南方人口在崇祯末年就不断上升,等到清军入关后,这一迁移进程便瞬间加速起来。初始,北地百姓选择逃难的目标多在江南、浙江一带,可随着弘光政权的覆没,福建及更南边的广东就成了这些人的目标。且逃难的不再是那些北地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多了江浙一带还算过得下去的百姓,这些人往南方迁移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不愿做异族的奴隶。

    弘光以后的南明诸政权同时往南方带去了许多官员士绅和他们的家眷,大量不肯剔发降清的读书人涌入顿时使得广东人文荟萃,尤其是顺治五年南昌金声恒、广东李成栋相继反正后的广东更成了天下心向大明之人的首选,无数文人才士会于其**襄复明盛举,天下闻之侧目。

    永历政权初建时,广州城内的本地百姓人口数量已达四十余万,及至永历四年(顺治七年),广州城内的人口数量直逼百万之巨。如此多的人口聚集使得广州成了天下第一大城,已沦为满清都城的北京都不及它,其内繁华程度更是连地处江南的苏松二府也不及!然而这一切随着尚可喜、耿继茂的到来立时就灰飞烟灭。空留无数冤魂在黑夜的广州城中哭泣。

    五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当年广州城到底有多少百姓死于清军之手,永历朝廷认定清军在广州屠杀民众七十万,这个数字源于屠杀之后和尚收尸的数据;然而又有人认为这个数字还要多,当是百万人才是,因为当时的广州城已是人满为患,本地人口加上外地人口,数量绝不会少于百万,要知当时广州城外十数里地都是住满人的,屠杀过后。除了收尸的和尚外却是再也不见一人!

    五年前发生在广州的这场大屠杀,清廷从来没有承认过,只称“平、靖二藩下广州,怒其民力守,尽歼其丁壮”,却绝口不提这“尽歼其丁壮”到底是杀了多少人,北京和广州的来往公文中也从不见具体数字。前年,尚可喜在府中宴请北京来的钦差时,曾轻描淡写说过广州破城时藩下杀人不过万余。

    死了多少人在这明清相争的乱世已变得不重要。重要得是如今的广州城于其说是省城,倒不如说是县城合适得多。整座广州城内现有居民都是清军占领广州后从邻近府县过移过来填实的,总数量不过五万余,加上平、靖二藩从辽东带来的包衣奴才和驻军。偌大一座省城如今的人口不过才是不到十万之数,连屠杀前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昔日热闹的广州港更是静得跟死港不同,再也不复当年码着停满船,江上船只络绎不绝的盛况。城外如此。城内亦是如此。战火烧毁了大半个广州城,屠刀砍了数十万具尸体,也杀怕了活者的心。

    去年李定国大军二攻广州时。为了防止李定国大军突破新会直奔广州,尚可喜亲自下令拆毁了四城附近的所有建筑,此举使得广州城更加凋零。年初李定国大军解围退走后,新上任的广东总督李率泰虽然出台一些措施试图让广州重新繁华起来,毕竟清军也是人,想要在广州长期扎根下去,他们也需要地方的供给。一座根本不能给清军带来任何钱粮税收的省城和一座能源源不断为清军提供钱粮税收的省城对于清军的意义大不相同。可惜总督大人刚做了几月,广州城稍有起色时却又不得不中断了这一工作,原因是李定国几万大军都没能攻克的坚城新会竟叫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贼兵给占了,还挡住了平南王两万大军的进攻,迫使平南王不得不令世子率军围城。

    围城消耗的不仅是城中贼兵的钱粮,更耗得是清军的钱粮。为了供应围城大军的粮草,总督衙门已是勒紧肚皮,直接承担钱粮输送的广州府更是叫苦不迭。当年那场大屠杀平、靖二位王爷杀出性来,也是杀得痛快了,可苦了广州府了。治下没了百姓,这地就没人种,你叫他们到哪去弄钱粮来?

    广州知府朱国荣把地皮都翻过来好不容易勉强凑够供大军出征的钱粮,没想平南王爷亲征都没把新会夺回来,反而大军留在新会城外和城中贼兵耗了起来,这个把朱国荣急得上吊得心都有了。

    果然,围城没几日,总督衙门那边就把他叫去,要广州府无论如何也要继续供给围城大军粮草,若不然他这知府就收拾包裹滚回山西老家去。

    滚回山西老家如何得了?!

    朱国荣前朝不过是个举人出身的小小主薄,若不是摄政王率大军入关,他朱国荣到死恐怕也还是个小小主薄,如何会有今日这官位?

    想当日李定国两蹶名王的消息传到北京后,吏部外原本兴致匆匆等候选官的同僚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告病得告病,推却的推却,唯恐倒霉被派到南边去送死。这当口,就他朱国荣胆大心大,知道富贵险中求,咬牙头一个往门前已见不着一只乌鸦的吏部走去,自愿到南方为官。此举当天就传到了宫中天子耳中,天子龙颜大悦之下直接命朱国荣接任广州知府。从主薄到知府,连升七级,若不是他朱国荣知道富贵险中求,这等好事能落他头上?

    这两年知府当得也是顺风顺水,虽然广州这省城不比从前,但怎么也是省城不是,不论是官品还是收入,朱国荣都很满意,琢磨着过两年是不是派人到京中活动活动,自家名字早已落入天子耳中,这边稍一活动说不定就能再上一楼,做个布政使或按察使什么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弄个巡抚当当。

    自家也真是伺候够了尚可喜和耿继茂那两个藩王,真能调走,朱国荣做梦都能笑醒。不过说实在的,虽然不太愿意伺候这二位藩王,但有这二位藩王在,朱国荣从不担心自家身家性命,二位王爷是难伺候了点,可是能打啊!这年头做官,升官发财是其次,最紧要的还是性命安危不是。故冲着这点,虽然二位王爷的差事实在难办,朱国荣也都是咬牙接了,然而这回,他却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滚回山西老家朱国荣肯定是不干的,可总督衙门的差事却也是耽搁不得的,他真要不全力以赴把差事办好,那位皇亲出身的总督大人还真能把他摞了。没办法,朱国荣只好求爷爷告奶奶,又死命的去压下面的县,也不管百姓们死活,这才勉强把大军粮草给接济上。好在,总督衙门那边也知道广州府的困难,过了一个月就从潮汕地区调了批粮食过来,这下总算解了朱国荣的燃眉之急,让他安稳了两月。

    可不知道老天爷是看他朱大人不顺眼还是什么,这才安稳两月,头疼的事情又来了,这一回要他命的不是总督衙门,而是平南王府。

    刚响午,朱国荣就接到了平南王尚可喜的命令,命令很简单,限广州府七日之内凑齐五千石粮食。

    这道从平南王府发出公文还在途中时,原明朝两广总督衙门改建而成的平南王府内,尚可喜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刚从新会回来的都统班志富手中。

    书房面积很大,摆设却极简单,只一张案几,几只椅子,说是书房却是看不到书架存在,甚至在案桌上也看不到一本书册,只放着笔墨砚台,不过从那砚台风干的样子来看,恐怕平南王住进来后一直没提笔写过字。

    这书房原先的主人就是南明两广总督杜永和,其人武夫出身却偏要附庸风雅,李成栋死后他在没有经过永历朝廷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开印视事,成了总督府的新主人。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风雅,又或是真是自觉肚中墨水太少,住进这总督府的第二天,杜永和就命人搜刮了上千卷书籍放入这书房,没事的时候总要在这书房呆上一会,或是自己捧着看上片刻,或是叫师爷读与他听。清军破城后,杜永和领着亲信逃出了城,这些书却留在了此处。结果新主人尚可喜入住后却要人将所有存书全搬走,搬不走就一把火烧了。

    前后两任主人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书房也是模样大变。

    一字一句看过这封从长沙送来的书信后,班志富不置可否的将信轻轻的放在桌上,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尚可喜,轻声说道:“老督师的意思是让王爷西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虚实

    洪承畴和尚可喜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上下级关系,早在崇祯六年时为广鹿岛副将的尚可喜就已率部降金,而此时洪承畴正以陕西三边总督的身份指挥明军对闯王高迎祥的围剿战事。一个广鹿岛副将,一个三边总督,二人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距离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自然谈不上有什么交结。

    尚可喜降金后,其部被洪太赐名“天助兵”,本人也被授予总兵官,隶汉军镶蓝旗。崇祯九年洪太改“金”为“清”后,封尚可喜为智顺王,命其随他征讨朝鲜。在此期间,尚可喜和正在关内指挥围剿流寇的洪承畴之间也从未有过任何联系,二人之间大抵也只是知道对方的存在而矣。直至崇祯十五年松锦战事爆发,尚可喜和洪承畴才第一次发生联系,这场大战也是二人之间唯一交手的一场战事。

    松锦大战以明军全军覆没,主帅洪承畴降清落幕。降清后的洪承畴虽极得洪太重视,但终洪太一朝,除咨询外,也没有任以官职。如此身份和待遇,自然不及贵为智顺王的尚可喜,更别提二人之间会有什么隶属关系了。

    洪承畴的命运在清军入关后发生重大转变,出于以汉制汉的考虑,多尔衮一反其兄对洪承畴表面信重,内心却无比警惕的态度,对洪承畴十分器重,以洪承畴仕明时的原职衔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使其成为清廷首位汉人宰相。

    顺治二年,清豫亲王多铎率师攻占南京,结果却因 “剃头令”激起江南明朝百姓的激烈反抗,危难之中,多尔衮忙派洪承畴取代多铎。敕赐便宜行事。 顺治四年,洪承畴因父丧,回乡守制。次年四月又奉召返京,再次入内院佐理机务。多尔衮对其慰劳备至,宠信有加,一连数日召见垂询各省应兴应革之事,所有建议,无不采纳。多尔滚死后,顺治十年,因南方明朝永历政权联合大西军余部共同抗清。清军在湖南战场接连大败,为挽救败局,顺治急命洪承畴出任五省经略,全权负责南方战事直至如今。

    和洪承畴在清军入关后一直为清廷在各处效命不同的是,尚可喜只在顺治元年率所部入关归豫亲王多铎指挥南下追击李自成部,兵至湖北鄂州后又回师辽东海州。这一回辽东就是四年,直到顺治六年同样因为南方战事反复,满州八旗兵力不够调用,清廷这才不得不再次重用已归辽的汉人三顺王。改封尚可喜为平南王,命其率部直扑广东。顺治七年,尚可喜联同耿继茂一同攻占广州,随后便坐镇广州直至如今。

    清廷委任洪承畴为五省经略。这五省指的是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在名义上尚可喜和耿继茂虽然都是藩王,但在战事上却仍需听从五省经略的统一安排。不过顺治不知从何考虑,又另颁一道旨意于广东。旨意上说“广东贼势复溃,地方渐平,且去湖南甚远。应专任两王与该督抚料理”。

    这道旨意实际上变相的将洪承畴的五省经略改成了四省经略,凭这道旨意,尚可喜、耿继茂乃至李率泰都可以不去理会洪承畴独自行事,只需事后通知一声就可。有这道旨意在,洪承畴也插手不了广东军政,更休提由他洪老督师统一指挥作战了。

    没了节制广东两藩王的权力,洪承畴也只能以私人名义往广东发来这封书信,信中用词用句也都一一斟酌过,绝无半点托大之意。

    班志富之所以还称洪承畴为“老督师”,多半也是因为前明旧事,毕竟洪承畴在崇祯朝官声赫赫,哪怕他们这些人比洪承畴早投“名主”多年,也断然不敢就此生了轻视之心。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这道授予广东两王专任地方之事旨意发出前,洪承畴已担任名义上的节制经略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时间或许不长,洪承畴也没有在这一年多时间内对广东二王下过任何命令,但在讲究规矩的官面上而言,不论现在两王是否归洪承畴节制,他这老督师都是当定了的。哪怕日后尚可喜和耿继茂见到洪承畴本人,以王爷之尊还是要称呼对方一声“老督师”的,没法子,规矩就是规矩,坏不得。

    “洪老儿自个不上,反叫本王西进,他这算盘打得也是精。”

    尚可喜可没有班志富对洪承畴这般客气,他甚至懒得在亲信面前对洪承畴有任何尊敬,因为他一直认为洪承畴这个败军之帅没有什么了不起,要真了不起也不会在松锦时败得一塌糊涂了。说到底,洪老儿这些年的威风不过是建立在当年他所围剿的流寇身上,而那帮子流寇算得什么兵马,两烂柿子放一起比比谁更烂而矣。真算佩服的人,李定国比洪老儿强得多,哪怕孙可望都比这沽名钓誉的老儿强!

    年近六旬的尚可喜身子骨依旧硬朗,说出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他拍了拍桌上的信,冷笑一声,道:“皇上的旨意要他洪老儿再观望观望,对咱们这边也没提什么,可他洪老儿倒好,却想着要本王给他探探虚实,哼,这虚实真这么好探的么?探出是实倒罢了,若是虚的怎么办?”

    “王爷的意思是不西进?”班志富若有所思。

    尚可喜摇了摇头,道:“孙、李二贼若真内讧,这天赐良机如何能不利用?”

    “王爷的意思是?”

    班志富有些摸不透平南王的心思了,这刚说虚实不好探,转眼却又这般说,却不知王爷心中到底作何想。

    “往西边还是要去的,不过嘛却不能大张旗鼓去,先派点兵去高州探探,若李定国真和孙可望内讧,他定不会留多少兵马在高州,反之…”说到这,尚可喜没再说下去,班志富知他说什么,点了点头,却见平南王的眉头已皱了起来。

    班志富见状,忙道:“王爷不必担心,依我看,孙李二贼定是内讧了,否则新会这边这么大动静,何以高州明军未有东进迹象呢。”

    “但愿如此吧。”

    尚可喜也是行伍多年之人,如何不知道高州明军这几月来的确有点不对,之前还不知道为何李定国不趁势东进,现在看来,怕南明真是后院起火了。

    “虚也好,实也好,必须早点解决新会的太平军,要不然,这钉子迟早会把咱们扎个头破血流。”

    说到这,尚可喜起身踱了两步,吩咐班志富:“你明日往新会再去一趟,把本家兵调回来,另外让之信沉住气,我这边还能等上一两月,叫他不必着急,已经围了几月了,也不在乎再多围上一两月。本王就不信新会城中的贼兵还真是铁打的!饿也要饿死他们!”

    班志富应声后又不解问道:“王爷为何要调本家兵?”

    尚可喜轻笑一声:“既已决定去探探李定国的底,那就是真的探探,让本家兵去,探得好了正好一举拿下高州,等之信解决了太平军,便叫他率军直奔高州,到那时本王把耿家小子叫上一块西进,杀李定国个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更新说明

年底快到了,这段时间忙着挣钱养家糊口,没顾得上更新(《汉儿》这本书无法给我带来收入)

    周一更新,如有可能明日更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鏖战

    新会,太平军已经击退清军第三次攻城。

    吸取前番攻城失利教训,围城这数月来,尚之信令军中大量打造攻城用的盾车,云梯、楼车,甚至还役使民夫沿新会城墙再筑一道土墙来,意图借助地利居高临下射杀城中太平军。可惜此举刚付诸实施便被城中看出来,虽然太平军无法出城破坏,但却利用城墙上大小火炮对其轰击,致使堆泥民夫死伤惨重,又值盛夏,疫病横生,便不了了之。

    军中生疫难以避免,北地苦寒倒不怕,但广东处岭南之地,气候炎热潮湿,便是无大量尸体,生疫也是寻常,去年李定国大军被迫撤兵便是一半因了军中生疫。一旦军中生疫,士兵便大量非战伤亡,控制不得法就会酿成无法挽救大祸。前有坚城难克,又有北京满州大兵来援,营中又生疫病,众多因素之下,李定国也只能望城兴叹。

    有李定国前车之鉴在,又是两世为人,周士相在占据新会城后,面对孤城独守困局,自然倍加重视预防军中疫病。自罗定兴兵以来,太平军每占一地便大量裹挟当地民众,士农工商皆在此列,至于郎中更是指定全部征入军中。南下转战以来,随军百姓死伤惨重,却唯独郎中一个不损,皆被编在医营之中充任军医。

    新会城自被清军“食城”之后,城中居民所剩无几,药材更是奇缺,医营郎中所献的防疫方子大多因没有药材缘故而放弃。不过这却难不倒两世为人的周士相,再说那些方子大多是用来治疫,而不是防疫,军中真要生疫,光治又能治得几个,又如何控制疫病不大规模流行开。

    太平军五大营连同保安团丁不过两三千众。真要生了疫,战斗力可以说瞬间就会消无,因此周士相对于疫病的解决法子就在于一个“防”字。

    掩埋战死将士尸体和清军尸体是首要,其次便是在城中大规模焚城。这个焚城当然不是将新会城一把火烧光,而是捡些密集地区房屋进行焚烧,用高温杀死潜藏其中的病菌。烧过之后再用石灰铺撒。再于营中专门挖掘便溺所在,其他措施如要饮开水,专门设立隔离所在,一旦发现有人有生疫迹象,不管是否为真都行隔离,绝对不允许染疫之人接触他人。种种措施之下,数月以来城中便未生疫。

    宋襄公对于周士相防疫的安排自然是赞不绝口,周士相却是无甚居傲,他所采的法子不过是后世再简单不过的措施。只不过时代不同,见识不同这才让今人佩服而矣。

    太平军在城中将防疫当做重中之重的工作来做,城外清军却没有将疫病当回事。倒是有人向尚之信提过疫病的问题,但北地出生的世子殿下却不甚重视,只派人回广州要父亲行文总督衙门,令总督府从各府县征来一些郎中。其他隔疫措施,却是限于见识做不了什么了。

    在尚之信看来,相较于对疫病的畏惧。困守孤城的太平军才更应该害怕。孤城之内,水源卫生条件都有限。当初他命人不去收埋战死士兵尸体,目的也想令城中滋生疫病,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新会。然而事与愿违,等了几月,城中太平军不但没有滋生疫病迹象,更没有缺粮断水。反倒是他的军中因为对疫病的不重视加上大量民夫死亡生了疫。

    对于那些生疫的民夫,尚之信和一干清军将领自然不会重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死了便拖到远处连挖坑掩埋都不愿费事,堆一起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了了事。以致于大营上空整日飘散难以挥去的尸焦味。

    民夫的大量死亡加上太平军的炮火优势使得尚之信堆泥围城的计划无法实施,军中疫病也一定影响了士气。不过在水师大营被毁之前,尚之信都没有将疫病问题放在心上,相对于围城兵马总数,几百上千人的染疫还不值得平南王世子为此兴师动众专门解决。

    真正叫尚之信按捺不住的是水师被毁,是粮草的被断。

    尚之信决定强攻,秦国成建议先派人回广州向王爷请示,这是老成持重的建议,毕竟清军已强攻过新会数次,可除了损兵折将外却是连城头都没拿下过。这一次再强攻,投进去的兵马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平南王爷南下靠得就是五千藩下兵马,前番攻城,藩下兵马最精锐的本家兵折了四五百,其他旗兵也折了数百,虽然这点损失对于平南王府谈不上元气大伤,可也是伤筋动骨。真要再折上一些,恐怕就不能对南下降附的绿营造成威摄力了。再说绿营那边因前番攻城损失了四五千人,现在再叫他们去强攻,他们也不愿意。

    按秦国成的想法,自然是请示过平南王再作决断,到时是先解围退回广州还是强攻,都是平南王拿的主意,不论是藩下兵马还是绿营都不敢违王爷的命令,可要是由世子殿下拍板,恐怕就会有人心中有想法了。

    藩下一些将领最近可是和二殿下走得颇近,二殿下这几年在王爷身边颇是得宠,使得王府一些人产了异样心思,毕竟外人不知道王爷已经决定将二殿下送到北京。这回王爷令世子统兵攻新会是有培养世子威信的目的,奈何攻城失利对王爷的威名有一定打击,对世子殿下的打击则是更大。

    秦国成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流言,说王爷回广州后曾大发雷霆,言语中对世子殿下的表现颇是不满。这等流言是真是假秦国成且不去说他,但这流言传播的目的是什么,他能不知晓,内中是不是和二殿下有什么联系,他这老臣也不敢说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镇岭南的亲王只能有一个,世子殿下也只能有一个,老大当了,老二就没得当。老大成了亲王,老二也只能默默一生。权力是剂春药,上了年纪的渴望,这年轻的何尝不是盼着。

    世子之争,秦国成不敢掺和,眼下,他却是要一心辅佐尚之信,无他,只因大公子是王爷指定的接班人,也是朝廷册封的平南世子。

    世子要强攻,秦国成拦不了,派人快马向广州报信后,便调派兵力指挥攻城。

    十七日,尚之信以广州绿营为攻城主力,集中3000人猛攻东城,不克。

    十八日,又以800汉军旗配合绿营再攻,鏖战至晚间,摞尸千余,无果。

    十九日,班志富快马赶到大营。

    得知水师粮草被焚,尚可喜也沉不住气了,权衡再三,命班志富带他口令传谕军中,命各将务必配合世子殿下拿下新会!

    二十日,尚之信调集尚氏本家兵600人、汉军旗兵1200人,绿营4000人再攻新会。战事持续三个时辰,新会东城门几近告破,城上守军伤亡惨重,危机时刻,守将周士相亲率敢死队200人出城死战,斩杀广州绿营副将王光明,一举溃敌,迫使尚之信鸣金收兵。

    清军撤兵途中,平南藩下副都统周元良中炮,被部下拼死抢出后当夜伤重不治身亡,成为新会攻坚战以来清军阵亡最高将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赐婚

    新会鏖战正酣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陕西汉中,为赏平西王吴三桂平定四川之功,顺治特命礼部满州右侍郎额尔吉携封赏至汉中宣谕。

    “......朕惟折冲御侮,社稷良臣,报德崇功,国家盛典。尔平西王吴三桂,英才自命,雄略群推,早识天命,先归王室,子居甥馆,亲联带砺之间,身受藩封,宠列公孤之右。曩入关破寇,从定中原。暨衔命抚秦,共平西、陕。盖忠勤之备至,亦威惠之交孚。继以巴蜀跳梁,特命陈师致讨,成都诸邑,悉隶版图,保郡余氛,旋成殄灭,厥功懋矣。朕甚嘉焉。聿彰图阁之猷,爰申貂禄之典。兹将功次,续入册内,又于藩俸六千两外,加俸一千两,以报勤劳。?

    呜呼!元老壮猷,忠尚资于颇牧,戚臣宣力,谊更笃于腹心。王其巩固封疆,殚抒筹策,续益宏于戡定,盟永重于河山,尚克祇承,无朕命。”?

    待额尔吉诵读完圣旨后,吴三桂忙磕首扬声呼道:“臣谢主隆恩!”说完恭声上前从额尔吉手中接过圣旨,细一扫后交于身后人于内室静香收藏。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与吴三桂一同还返汉中镇守的定西将军、固山额真李国翰亦是满脸堆笑恭贺吴三桂。他与吴三桂一同领军征川,此番叙功首重三桂,次重便是他了。额尔吉从京中带来的封赏除了吴三桂那份,余下就属他最多,自他以下各有功将吏也都按级颁赏,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之局。

    虽是满洲人,不过在吴三桂这个平西王面前,可没额尔吉托大的份。出京前顺治又特召他入宫有过嘱托,故而这会完全是以下官身份和吴三桂交谈,甚至对李国翰也是客气万分。

    他笑着对吴三桂说道:“王爷捷报传回京中后,皇上大为高兴,当即就要兵部给王爷叙功,又特从内库内监拨出衣帽、马匹。赏有功将士。”

    顺治赐给吴三桂的物品早就有专人奉上,按单制上为貂帽一顶、貂袍一袭、貂褂一件、靴一双、镀金玲珑鞓带一束、镀金玲珑腰刀一口、镀金甲胄一副、镀金玲珑撒袋一副、弓矢一具、镀金玲珑鞍辔一副、马一匹。

    这些物品名目虽多,但多是金银身外之物,吴三桂并不放在心上,不过脸上却满是惶恐之色,好像这些封赏实在是太过贵重,重得令他不敢收受一般。如此做作模样,自然令额尔吉欣慰,暗道吴三桂果真对我朝忠心耿耿。对皇上也是忠贞不二。

    “这些东西可都是前明宫中御用之物,如貂皮最为名贵,其他各物均镀金,也非一般功臣所能得到的宝物,这等物品,想我满州将士征战有功者也不多得,由此可见皇上对王爷有多么信重!”

    额尔吉这话故意说得声音很大,使得随吴三桂一同来接旨的吴部诸将都听得仔细。

    吴三桂却是暗自好笑。知道额尔吉如此大声所为何意,他也不点破。面朝北拱手道:“平川之功实属侥幸,将士伤亡颇重,三桂一直心中有愧,不想皇上却如此厚赏三桂,只叫三桂难以言表!”

    闻言,额尔吉哈哈笑道:“王爷休要贬低。沙场之上你来我往,何来侥幸之说?胜便是胜,败便是败,王爷能底定全川,靠得乃是真本事。可不是什么侥幸,倘侥幸可定局面,那本朝入关不就是天大侥幸了?”

    “呵呵,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朝入关乃天授,可不是什么侥幸...额大人,请入内说话。”

    满洲入关是不是侥幸,和自家又有多大干系,吴三桂可不敢说,干笑一声将这事掩了过去,抬手请额尔吉和李国翰随他入堂中说话。在汉中的梅勒章京葛朝忠、佟师圣,镶红旗章京尹得才等人也随同入内,另外还有平西藩下大将陈德、卢光祖,总兵柏永馥等人也一齐入内。

    入得堂中,因额尔吉是钦差,故吴三桂请他做了首位,李国翰等人在他侧位坐下。

    待众人坐下后,额尔吉忽有些神秘的笑了一笑,然后对吴三桂说道:“王爷可知下官此次来除了宣谕平川之功后,还有一件好事要告之王爷。”

    “噢,什么好事?”

    吴三桂有些惊讶,底定四川的功劳圣旨已经宣了,京中来的封赏也全送了过来,却不知还有什么好事等着他。

    李国翰和葛朝忠他们也是好奇,均是笑看着额尔吉。

    见众人都被自己吊起了胃口,额尔吉也不卖关子,当下拍手笑道:“皇上决意将十四和硕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吴应熊!”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震,吴三桂更是惊得合不拢下巴!

    十四和硕公主乃是太宗庶妃奇垒氏所生,太宗有子11人,女儿14人,这个十四和硕公主便是太宗的最小女儿,亦是当今天子的同父异母妹!

    被此消息惊得着实心跳的李国翰忍不住算了下,十四公主生于崇德六年,到今年才13岁,皇上把她嫁给吴应熊,吴应熊不就成了皇上的亲妹夫?皇上不就成了吴应熊的大舅哥?!

    再一想,吴三桂作为吴应熊的父亲,儿子娶了公主,当今天子是他大舅哥,那吴三桂就等于跟皇上及其爱新觉罗氏结成了亲家,从此以后,吴氏一家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不等众人消化这个天子赐婚的大好事,额尔吉又给了吴三桂另一个惊喜,皇帝除赐婚外,还授吴应熊为三等精奇尼哈番。

    三等精奇尼哈番是满洲的爵位,等同汉爵的子爵,虽说吴应熊将来是要承袭吴三桂的平西王爵,但这个三等精奇尼哈番是满洲只给旗人的爵位,非大功者不授,如此来看,顺治皇帝对这个妹夫还是十分的看重。

    吴三桂此时已是激动得难以言表,喉咙几次上咽,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额尔吉知他心中激动,待吴三桂心情平复后,这才将早就备好的册封吴应熊为三等精奇尼哈番的诏书拿出,吴三桂自然又是三跪九磕,高呼皇恩浩荡。

    大事办完,额尔吉便与吴三桂、李国翰说些闲话,大抵是询问平川战事详细过程,顺便将京中一些事务择些无关紧要的说上一二。

    那边,吴三桂早就使人备下酒菜,这边时辰一到,吴三桂便请额尔吉入席。李国翰等人自然也一同陪席。

    席间,镶红旗章京尹得才提到广东平、靖二藩,出于都是汉人藩王的考虑,吴三桂自然也随口向额尔吉打探起广东战事。

    平、靖二藩的事情额尔吉知之并不多,毕竟他只是吏部右侍郎,非是兵部堂官,只说了些塘抄上的事情。塘抄上的消息吴三桂都知道,当下也失了兴趣,不再多问,毕竟他和尚可喜、耿继茂也尿不到一个壶中。

    酒过三巡,额尔吉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先前王爷问我广东的战事,下官倒是忘了一事未说。”

    “噢?”

    吴三桂手一定,筷子停在半空。李国翰他们也都放下酒杯,侧耳来听。

    额尔吉又回想了下,方道:“上月广东总督衙门有公文发往京中,说是境内有一号太平军的贼兵窃占了新会城,这伙贼兵得了新会坚城,又得城中火炮相助,以致官兵攻之不克。李率泰欲使朝廷拨银同佛郎机人购炮,一部增助广州城,一部发往军中以压制新会贼兵炮器。”

    新会?太平军?

    广东南部有一佛郎机人居住小城名为澳门,前明工部曾与澳门佛郎机人大量购买红夷炮,故而吴三桂对此倒不稀奇。李定国十万大军攻打新会近一年不克,此事也是天下皆知,倒是那号太平军的贼兵能够占了李定国大军攻之不克的新会城,想来应不是广东总督李率泰所言窃居那般简单。

    广东离汉中两千里远,又是平、靖二藩的地盘,吴三桂才懒得关心那新会城于广州有什么厉害关系,随口和额尔吉说了些佛郎机人红夷炮威力不错的闲话,便不再提这事。

    吴三桂不关心,李国翰他们也没什么兴趣多打听,再者额尔吉也只是听闻,具体新会发生了什么,他又如何知道,问他也是白问。

    酒席撤下后,李国翰说道听说南明孙可望和李定国内讧,问额尔吉朝廷对于他们有什么安排。

    这个问题才是眼下汉中诸将关心的大事,也是吴三桂关心的头等大事。李国翰起了头,他虽是面色不变,但心下却是紧张起来。

    额尔吉道:“平西王爷和定西将军这边,皇上并没有什么指示,想来是考虑二位刚刚底定四川,眼下将士辛苦,正是休整之机,不当再使平西王和定西将军南征。”

    闻言,诸将心口一松,底定四川固然是大功,可各部也是伤亡惨重,就是平西王吴三桂部下也是损失惨重,当年他带入关的辽东老卒如今都是十不存一二。朝廷真要让他们再率部出川攻打孙可望和李定国,恐怕他们连重庆都走不到。更加要命的是,四川经这十多年战事下来,境内早就民生凋零,根本无法再承担大军辎重粮草。若是朝廷要吴三桂出川,仅是粮草这一块就能活活把他们拖死。现在额尔吉说皇帝没这个安排,众人自然都是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三入长江(上)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惭将素手分三席,拟为丹心借一枝。

    他日轻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

    ——张煌言《八月辞故里》

    ……….

    东南。

    十一月,鲁王麾下大将张名振,监军兵部侍郎张煌言会合郑成功部甘辉、陈六收复舟山。明军入城后,发现城中只余百姓六户。清军屠城前,舟山城百姓黄册1.8万余,人丁9万众。

    张名振少时刚直豪爽,颇有谋略,心怀壮志。游历京师,东厂太监曹化淳引为上宾,与东林党关系甚密。崇祯末,以副将任台州石浦游击。弘光元年夏,南京、杭州相继失守,时南京刑部员外郎钱肃乐等起兵拥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张名振以兵赴。鲁王败退入海后,张名振一直随侍扈从。后舟山失陷,鲁王在张名振、张煌言陪同下赴厦门依靠郑成功。郑成功为隆武政权的坚定支持者,不满鲁王监国后同隆武政权的对立而冷淡,但念鲁王是明朝宗室还是以礼相待,安排他居住于金门。

    鲁王居于金门后,张名振率部留舟山待机。鲁监国三年(永历元年),又迎鲁王还浙东。次年,联合阮进,讨伐奉隆武年号之舟山总兵黄斌卿,黄被阮进沉海灭之,张迎鲁王正式驻跸舟山。此后和张煌言等领兵三入长江,希图收复明朝失地,但因兵力单弱无功而返。

    此番乃明军第三次收复舟山,也是清军对舟山的第三次屠城。自鲁王朱以海进驻舟山以来,沿海心怀明室的百姓大量逃至舟山,加上随鲁王出海的明军将越王 。舟山人口一度众多,以致岛上粮食根本不够百姓食用。

    清军三次攻占舟山,每占一次便行屠城,前后三次,死于屠刀下的舟山百姓多达四十万众。这一回是清兵趁张名振率兵远出攻打松江之机突然渡海袭击,清军进城后逢人便杀。清将相约一直杀到鸡鸣为止。结果当清军杀到舟山岛上刘家岙时,才听到了公鸡的叫声停止杀人。正是由于这一声鸡叫,才救了舟山的这最后六户人家。

    清军屠城后便行撤退,明军收复得不过是一座空城,一座堆满尸体的空城。在海风的吹浸下,死难百姓的尸臭味弥漫整个舟山岛。

    ………

    兵部侍郎张煌言在舟山城破之际并未留在岛上,也未随张名振攻打松江,而是前往厦门请求郑成功派兵援助。得知舟山城破后,张煌言心急如焚。在他的再三请求下,郑成功方派部将甘辉、陈六率5000水师官兵往援舟山。

    待甘辉和陈六率领的水师抵达舟山后,张名振已先前率部收复舟山。张煌言惦记舟山百姓死活,结果一踏上舟山的土地,鼻间便嗅到令人作呕的异味,瞬间便知道岛上发生何事,不禁双手握拳,青筋突起。不胜愤慨。

    弘光元年,清军大举南下。连破扬州、南京、嘉定、杭州等城。宁波城中文武官员有的仓惶出逃,有的策划献城投降。二十五岁的举人张煌言挺身而出,投笔从戎。当时,刑部员外郎钱肃乐等率众集会于府城隍庙,张煌言毅然参加,倡议勤王。集师举义。并奉表到天台请鲁王朱以海北上监国,授翰林修撰。后清军破钱塘,张煌言便随鲁王逃至浙闽沿海,入据舟山。

    隆武元年(伪清顺治三年)五月,清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乘虚突破钱塘江。绍兴、杭州、义乌、金华等城相继失守,南明宗室乐安郡王、楚亲王、晋平郡王在金华殉国。

    钱塘江防线被清军突破后,鲁王朱以海不得已在石浦守将张名振的护卫下自台州出海到达舟山。闻听鲁王逃到舟山,张煌言随即赶回鄞县故里,与老父、继母、妻儿子女诀别,毅然踏上追随鲁王一行的道路。

    鲁王本欲在舟山立足,然而舟山总兵、隆武帝所封肃虏侯黄斌卿却拒绝接纳鲁王一行,没办法鲁王只得逃往福建长垣。不久,鲁王去厦门依托郑成功,张名振留舟山待机。待局势稍定后,被鲁王授予右佥都御史的张煌言立即重返浙东与舟山地区,和张名振一起组织招募义军,积极筹划进军长江的战役。

    永历七年(伪清顺治十年)秋,张名振、张煌言统军乘船由福建北上,九月到达长江口.当地百姓纷纷响应,清江宁巡抚周国佐不得不亲自带领军队赶赴上海。张名振和张煌言统率明军屯驻于崇明岛一带的三尖沙、稗沙、平洋等处,安营扎寨,积极联络内地的复明势力,并没有立即发动长江战役。

    永历八年(顺治十一年)正月,几乎是和李定国在广东发起新会战役同时,张名振、张煌言率明军乘船分批进入长江口,冲过清军江防汛地到达镇江瓜州。明军在金山上岸,缴获清军防江大炮十位和火药、钱粮等物。张名振、张煌言、总兵刘孔昭又带领五百名军士登金山寺,朝东南方向遥祭明孝陵,题诗寄慨,泣下沾襟:

    十年横海一孤臣,佳气钟山望里真。

    鹑首义旗方出楚,燕云羽檄已通闽。

    王师枹鼓心肝噎,父老壶浆涕泪亲。

    南望孝陵兵缟素,看会大纛纛龙津。

    张名振部海师在镇江停留了两三天,清江南总督马国柱同驻南京的满、汉官员会商后,紧急派提督管效忠领兵由浦口、增援仪真、瓜州;阿思哈哈番尼堪领兵由龙潭救镇江。明军在清军到达之前,回舟东下。三月初六日,张部明军四五百号在扬州府属吕四场登岸,击败防守清军,缴获大河营守备印。这就是初入长江之役。

    .........

    简单扼要描述一下张公煌言和张公名振在东南的抗清斗争。

    西湖三杰者,岳公武穆、于公忠肃、张公苍水!

    单使汉族在,三公便在。

    西湖有岳、于二公墓,舟山有张公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阿母

    三月二十九日,张名振、张煌言率水师六百余艘战船再入长江,顺风溯流而上,过京口(镇江境内),直抵仪真,在仪真城外江中焚毁满清盐船数百艘。消息传到江宁,清江南总督马国柱急忙调兵遣将,对深入长江的明朝海师进行拦击。张名振等人在仪真停留的时间很短就返航东下,撤回崇明一带的沙屿稗沙、平洋等处,此次入江是为二入长江之役。

    五月十八日,张名振因兵员、饷银不足,难以支撑其部继续抗清,遂由张煌言统兵舟山,其亲自南下浙江温州买米七船,又到福建厦门面见郑成功,要求郑氏提供兵员、火药、器械等物资以供张部坚持斗争。时正与满清福建当局“和谈”的郑成功为了加大谈判筹码,答应张名振的请求,派忠靖伯陈辉统水兵五千、陆兵一万、大船近百艘北上支援。

    郑成功的支持让张名振认为不虚此行,回舟北返。九月初六,张名振部进抵上海县城下,清朝上海知县吓得瘫痪于地,城中百姓喧传张军乃“王者之师”,纷纷响应,或击杀清军兵卒,或恐吓清朝官员,或围攻衙门。一时之间,上海有为明军收复之危险。清江宁巡抚周国佐在接到松江府的急报后,立即火速领兵来援,以屠城相威胁上海百姓,这才稳定了上海局势。无法得到上海百姓内应的张名振被迫率部撤返。

    自上海退兵后,张名振和张煌言合计后认为当再率军进入长江,这一次不再是仅入江口,而是直入江宁,以打击清廷在江南的统治,瓦解人心。十二月。二张等率军乘船四百余艘溯江而上,十八日由三江营驶过焦山,直抵南京郊外的燕子矶。

    突然出现在南京城外江面上的明军水师战船吓得城中清朝官员惊呼“咫尺江宁,势甚披猖”。满清两江总督马国柱、提督管效忠为防明军围困江宁,动摇清廷在东南的半壁江山,亲自指挥驻守南京的满、汉兵丁出城截杀明军。

    自随鲁王兴军抗清以来,不论是张名振还是张煌言都精于水战而弱于步战,尤其二人麾下兵马陆战实力更远远弱于清军,又无骑军佐应。因此虽凭水师之利震动南京,但在实力远强于他们的清军打击下,二张无法在江面上持久下去,更无法在岸上立足。

    有鉴于无法在陆上击败清军,又受制于粮草补给,张名振、张煌言在南京城外江面上仅停留数日便再次率舟师缓缓东下退出长江。虽说这次攻入长江和前两次一样都没有对清军造成一定杀伤,更没有攻府夺县,但对清廷的震动却是极大,也使沿海抗清力量和江南士绅认识到明军水师对清廷的威胁之重。

    事实上张名振和张煌言筹划的三入长江之役的真实目的除了试探清军在江南的防卫力量。还在于联络长江两岸反清复明人士,另外也想呼应正在攻打广东的李定国和在湖南和清军僵持的孙可望,以图达到联络东西,会师长江,恢复大江南北的宏伟计划。

    第一次进入长江时,张名振便派人密会原弘光朝礼部尚书钱谦益、鲁监国所封仁武伯姚志卓、鲁监国政权都察院左都御史加督师大学士衔李之椿,除将鲁监国治下抗清局面加以告之外,另外请求他们能够提供一定钱粮支持。随后的二入长江和三入长江。张煌言更是说服张名振,亲自化装成游方道士秘密会见原南明兵部侍郎张仲符、明宗室朱周、原兵部职方司主事贺王盛、生员睦本等一大批复明志士。

    以钱谦益为首的原明朝一部分士绅一直在清统治区内秘密从事复明活动,在西南永历朝廷和东南海上水师之间搭桥的主要策划人就钱谦益和姚志卓。张煌言更知道永历朝廷大学士文安之一直同钱谦益有书信往来。姚志卓更是亲自从贵州带回永历朝廷和秦王孙可望的大批文书。正是因为钱谦虚益和姚志卓的支持,张名振和张煌言才能够畅通无阻的三入长江全身而还。

    对于钱谦益所筹划的联络东西、会师长江的方案,张煌言是打内心深处极力赞同的,早在永历三年(伪清顺治六年),钱谦益就给门生时任就历朝廷留守桂林大学士瞿式耜的密信中就提出中兴之基业,关键就是顺江而下夺取江南。将南都控制在手。

    二入长江张煌言秘密去见钱谦益时,钱便将用兵比作为弈棋,他对张煌言说道:“人之当局如弈棋然,楸枰小技,可以喻大。在今日有全着,有要着,有急着,善弈者视势之所急而善救之。今之急着,即要着也;今之要着,即全着也。夫天下要害必争之地,不过数四,中原根本自在江南.长、淮、汴京,莫非都会,则宣移楚南诸勋重兵全力以恢荆、襄,上扼汉沔,下撼武昌,大江以南在吾指顾之间。江南既定,财赋渐充,根本已固,然后移荆、汴之锋扫清河朔.高皇帝定鼎金陵,大兵北指,庚申帝遁归漠北,此已事之成效也。”

    又说:“王师亟先北下洞庭,别无反顾支缀.但得一入长江,将处处必多响集,……我得以完固根本,养精蓄锐,恢楚恢江,克复京阙,天心既转,人谋允臧。”

    这个以收复长江中下游为重点的战略方针,钱谦益称之为“楸枰三局”。

    李定国在衡阳斩杀清敬谨亲王尼堪,大败这支由北京南下的满洲八旗精锐后,钱谦益一下就看到将“楸枰三局”实现的际遇。虽然被李定国重创的这支满八旗精锐在其后由贝勒屯齐统率,在周家铺战役中击败了南明秦王孙可望的军队,但清军伤亡也相当大,士气不高急于回京休整,此时清军在湖广以下江防兵力非常单薄,钱谦益、姚志卓认为明军应当把握时机,当即就和孙可望和张名振等人提出实施长江战役的计划。

    接到钱谦益的秘信后,张名振、张煌言率部全力以赴开始攻入长江,并且持续三次攻入长江。结果却因为湖南战事变化,孙可望犹豫之下错失这次东西合进夺取江南的大好时机。

    一入长江,二入长江,三入长江,每次入江都代表一个收复江南的良机,可每一个良机却都被浪费,这令张煌言十分惆怅,也十分苦恼,但他却从不怨他人,只恨自家兵马实力不足,难以重创江南清军,进而吸引或牵制湖南清军,使得秦王孙可望能够腾出手来着手沿江东进。

    听到舟山被清军再次袭击的消息后,张煌言便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愿多在厦门停留,待郑成功派甘辉、陈六出海后,他便马上跟舟返回舟山。

    虽然在船上时早已对舟山军民的结局有过猜想,但真正看到眼中时,张煌言仍是难以自制。他握紧双拳,青筋突起,盯着还有黑烟燃起的舟山城十数秒后,忽然掩面而泣。

    张煌言的失声痛哭令得左右随从都是戚戚一片,从船上下来的甘辉和陈六也是悲自心来,十分的不好受。

    哭了片刻,张煌言止住泣声,以袖拭脸,稍正情绪后问岛上来迎的校官:“候爷在哪?”他口中的候爷指的是被鲁王监国时所册封的定西候张名振。

    那校官闻言,面有戚色,前苦说道:“候爷在城中。”

    “在城中?”

    张煌言刚想开口问张名振这时不去部署舟山防御倒在满是尸体的城中做甚,却突然哑口不语。再看他身子,却是颤抖得厉害。

    张煌言的突然颤抖令得刚过来的甘辉和陈六都是一怔,疑惑之下便要上前询问,却见张煌言猛的一振,然后大步便向城中奔去。

    “张侍郎?!”

    甘辉和陈六下意识的便叫出声,可张煌言却若未闻,只匆匆向城中奔去。

    见状,甘辉和陈六也不多想,忙也快步跟上。张煌言此举太过离奇,他二人不能不一探究竟。

    一路奔去,沿途到处都是正在收尸的张部军士。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凡女尸,不问年龄,尽是赤.裸,有女尸下.体之更是插满棍棒,面目惊恐,身下鲜血遍流,令人不忍视之。

    有军士看到监军大人如失神般向城中跑来,均是放下手伙计不解看来。

    因跑得过急,路上张煌言接连摔了两跤,也不用人来扶,自己便怕起也顾不得揉揉痛处就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离得城门不远,张煌言就放声大喊起来:“候爷,候爷!”

    城门处有上百军士正用骡马将成堆尸体往外抬,听到张煌言叫喊,众军士没有停下,反是城中突然有人哀嚎一声“阿母”后突然全部跪在了那里。

    一声“阿母”传来,张煌言如遭电击般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城门。

    城门处,在众军士的注视下,一身缟素的定西候张名振抱着母亲的尸体颤颤悠悠的走出,看到张煌言的刹那间,他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痛哭,“扑通”一声抱着母亲的尸首跪倒在地,仰天大号:“阿母,阿母,阿母!

    三声过后,满城哀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同袍

    “这是宋罗义,标下从家乡带出来的,算起来和标下还沾点亲,他姑爹是标下六姨父。罗定随了千户后,标下让他领了个旗头,指着让他立些功劳好提上去。这小子也争气,高要一战斩了四级,没给标下丢人,后来千户整军,标下便厚颜报了他一个总旗,千户这边也给脸….唉,没想今日却死在了城上…”

    “眼珠子叫射出来的那个是陈金标,也是标下老家出来的,爹娘永历三年死在南昌,他家就他一个独子,我瞅着他可怜,念着是老家人,便带着他出来吃兵粮,想着给陈家留个后,哪想….唉,这回陈家算是绝了后,真不知陈家二老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胡四这家伙当年是孔国治的亲兵,后来潮汕分兵就随孔国良来了罗定,千户破城那会随着标下一起降了。这人旁的本事没有,却是能喝酒,两个标下都喝不过他。”

    “这是王海龙,水性好,一个猛子扎下去能游几十米去,是咱这帮江西人中最会水的。”

    “这是陈二牛…….”

    从一具具摆放在地上的尸体走过去,邵九公如同一个话唠般不停的为周士相解说着每一个他认识的人。

    每说一个人名,邵九公的眼都要红一下,说到后来,都已是哽咽难止。如此多的相熟之人死在自己眼前,内中更有许多是他的家乡之人,任他死人见得再多,再是铁石心肠,这会都不禁会伤感。

    跟在邵九公后的一众江西绿营降兵出身的军官和士卒也都是人人带泪,地上的每一具尸体都是生前他们的同伴,是他们朝夕相对的老表。

    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那就是活着回老家。现在,这个约定能够履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战至今日,当日随邵九公在罗定投降的63名江西绿营兵只剩29人,他们中的大半都将永远葬在这异乡他土。

    ………

    周士相的脸一直绷着,邵九公每说一个人名,他都会停下来盯着那已无生机的脸庞看上片刻。有的他认识。有的他并不熟悉,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随他出生入死过的。虽然过去的他们有太多的罪孽,但今日的他们是太平军的一员,是他周士相的部下,是抗击异族的勇士。任他们再有天大的罪恶,在这一刻也灰飞烟灭,再不容人去指责!

    一具具冰冷的身躯在眼前静静躺着,周士相无法不动容。只是他没有和邵九公一般将这悲伤表现在脸上,而是默默的按在心底,独自去承受那难以言表的痛。

    那种滋味十分的不好受。

    周士相知道,他体会过,体会过比这还痛万分的滋味。

    家国血仇,父母妻儿的死令他再也不会轻易向人打开心扉,也不会再在人言表露出他心里的愁绪。如今的周士相,已没有矫情的资格。无论是父母妻儿还是部下同伴的死都不会再让他轻易的哭出来,他的心早已死。尔今腔中只余滔天恨意!

    ………

    一步步缓缓朝前走去,越过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走到尽头,周士相停下了脚步,再次转身时,眼神之中已无先前的哀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毅然之色。

    邵九公也已止住抽咽,忍住心头悲伤朝身后的部下们摆了摆手,顿时就有军士上前将那些战死同袍的尸首一一搬起准备掩埋。

    之前,在邵九公的请求下,周士相同意这些战死的江西兵由他带人统一安葬。

    没有专门选定墓地。甚至都没让人刻碑。

    战至如今,没有人知道新会城是不是一定能守住,那些疯了似的每日不顾伤亡强行攻城的清军到底什么时候撑不住撤兵。

    每个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立碑的目的便是不想城破之后这些死去的弟兄不得安宁。

    没有人相信那些付出极大伤亡的清兵在入城后不会拿死去的太平军尸首泄恨。

    不立墓碑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人已逝,便让逝者在地下好生安息,不再受阳间的人折磨吧。

    一具具尸体被活着的人搬到一起,那边早已挖好一个大坑,坑边堆满泥土。

    几个受伤的江西兵相互搀扶着跪在坑前,一张张的将黄纸叠起,然后一张张的投入火盆。

    “上路吧,老表,黄泉路上结个伴,莫走散了!”

    “多拿点钱,路上好交买路钱,下辈子抬个好人家,莫要再吃这刀口饭!”

    “…….”

    一声声哭唤中,搬尸的军士们轻手轻脚的将老表搬入坑中,至始至终不发一语,动作也无比轻柔,唯恐过于用力而将老表已被刀剑砍得模糊的身体扯坏。

    最后被抬入坑中的尸体是三具无头的尸体,他们的脑袋被攀上城的清兵砍掉,也不知坠入何处,只能凭借他们的体形大致判断他们是谁。

    周士相一直站在坑边,一直在注视。

    终于,最后一具尸体被轻轻的摆放进去,两侧持锨的江西兵正准备埋泥,突然,邵九公喊了一声:“等一下!”

    突然的喊停让江西兵们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邵九公。

    周士相也是一怔。

    “这兄弟的衣服叫血湿得厉害,穿在身上潮得很,不舒服,不舒服…我给换下,给换下…”

    邵九公喃喃的跳入坑中,动手脱去最上面那具无着尸首的兵服。那兵服早已被鲜血浸透,远远看去,似乎此人就是在血水中一般。

    看到此情,周士相不禁叹了一声,无比内疚,限于城中条件,他无法为这些战死的部下换上一身干净的寿衣上路。

    血衣被邵九公脱下后,周士相的瞳孔突然猛的放大,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具尸体背后刻着鲜明的五个大字——“顺治是条狗”

    邵九公站起身,朝坑边的一个小旗挥了挥手,想要叫他去寻一件干净衣服来。

    见状,周士相却示意那小旗不必去找,他迈步上前走入坑中蹲了下去,然后动手半身上袍服的纽扣解开。

    邵九公失声道:“千户!”

    “岂曰无衣?”周士相解开袍服轻轻的将尸体裹上,然后凄然一笑,“与子同袍!”(未完待续。。)

明日更新

明日更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惨烈

    清军的三次强攻使得太平军伤亡惨重,可谓是自罗定立营头成军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战斗。

    战前兵员多最多的震虏营全营有465人,战后只余178人;雄威营战前是五大营兵员最少的一个营头,只有390人,现在只剩下160人;由老凤庄铜矿工人为主编成的陷阵营战前有410人,现在只剩下230人;虎捷营的减员率也达到了六成,如今连同军官在内不过140人。

    近卫营虽是兵种编成最多的一个营头,但自圭峰山改编以来,近卫营的兵员一直不成满编,攻打新会和其后的守城战中,周士相从近卫营陆续抽调兵力补充震虏和雄威,导致近卫营的实际兵员为五大营最少,现今仅存108人。如此惨烈的伤亡令得五大营已名存实亡,五营兵力加起来不到千人。

    相比士兵的阵亡率,军官的战死率更高,战前编制各营小旗以上军官总计35人,五营军官总数为175人,现在整个太平军连同千户周士相在内,军官人数也只有48人了。

    五大营伤亡如此,归后营提调的保安团丁也损失过半,清军再次退兵后宋襄公让赵四海专门统计过,连同原先的公库军在内,再加上那些轻伤还能坚持战斗的,整个保安团只有不到400人。

    太平军攻入新会后,受命出任新会临时知县的廖瑞祥就在太平军的协助下将城中居民中的青壮统一组织起来负责物资运输和城中秩序,这些青壮在战事关键的时候也被强令上了城头,好在周士相也不指望这些青壮充任战兵和清军厮杀,所以多是让他们在城上做些辅助性工作,虽有一定伤亡,但活下来的青壮民夫也有不少。

    这些青壮虽然还不能真正当战兵使用,但毕竟也在城头上守了几日,见多了鲜血和尸体。一些勇敢的青壮甚至还和攀上城头的清兵厮杀过,因此对于伤亡过半的太平军而言,他们都是各营急需的兵员。

    也不需多做动员,活下来的三百多青壮都自愿加入太平军,被各营疯抢一空,甚至连廖瑞祥放在衙门充门面的那些衙役也被各营征发。加入太平军的青壮和衙役们都清楚,仗打到这个地步,城外的清军死了那么多人,这城要是破了,城内没有人可以侥幸得活。因此不管是为自己的性命。还是为家人的性命,他们都得提着脑袋上城和清军拼命。

    太平军攻入新会城后,相继俘虏了数百名清军,除了部分汉军旗的军官被斩杀,余下的都被留下性命充任修城墙的苦役使用。在烈日暴晒和太平军的催命赶工下,有一半俘虏累死在城墙工地上。清军逼近新会后,余下的俘虏除了会操炮的汉军旗兵被命令上城开炮,剩下的一部分继续充任辅兵苦役,另一部分则被补入各营。在随后的清军攻城战斗中。这些俘虏也受到了一定伤亡,如今活着的还有400多人,其中有一半是潮州兵。

    这些潮州兵原先有500人,去年李定国逼近新会时。因为守军兵力不足,尚可喜便从各府县调兵,其中就有潮州兵。太平军占领新会后,因为领头的千总战死。这些潮州兵无人指挥再加上城破,便和其他清兵一起投降。

    因为周士相一直有想打造属于太平军水师的计划,因此这些水性好。原先就有不少是在水师服役的潮州兵便被刻意的保留下来,意图日后以这些潮州兵为基础打造太平军的水师队伍。早期修城的苦役周士相特意下令让潮州兵们少干,使得他们不像其他的绿营兵一样被累死不少,导致这些潮州兵被其他的清军俘虏羡慕。清军攻城后,不管周士相日后作何打算,在极度缺少兵员守城的情况下,这些潮州兵也被投上城头。在一次次的拼死战斗下,现在潮州兵俘虏还有200多人。

    和保安团丁、衙役、青壮一样,活下来的清军俘虏也被统一编入战兵营,在几番拼凑下,勉强使得震虏、雄威、虎捷三营再度恢复满员,陷阵营恢复400兵员,近卫营300兵。

    因为军官的大量阵亡,新的军官人选便从守城表现的那些士兵中挑选,甚至连个别勇敢的青壮民夫也被授予小旗官,俘虏中会操炮的汉军旗兵则被单独编为一总旗,总旗以下都由俘虏自己推选。为了加强这些俘虏的忠诚和控制,周士相也刻意的令绿营俘虏和汉军旗混编。

    几乎是抽空了整个新会城中所有的男丁,才使得太平军的兵员再度复编为2500人,但代价是城中再无可补充的青壮男丁,倘若清军仍如先前三次这般不计伤亡,不计代价的猛攻,那城破也是迟早的事。

    一支困守孤城的军队最恐惧的不是敌人有多强,而是自身没有任何补充。

    先前在太平军南下转进香山途中,为了便于老弱妇孺转移和安顿,宋襄公曾经选了一批身体较为强壮的妇女充任保安队员,后来太平军占领新会后,因为对女人的一惯轻视,所以这些女子保安队员很快被裁撤。清军第二次强攻后,宋襄公秉着发动一切人手拼死守城的念头,力排那些营老的非议,再次挑选500健妇担任辅兵。由于这些女兵的投入使用令得太平军的人力可以更加有效投入在城头和清军的一线对抗中,故而战后周士相正式同意后营保安团可以设女营。当然,现在的后营保安团已经没有什么男丁,完全是这些女兵在扛起保安团的使命。

    城中的粮食还能勉强支撑半月,食盐、菜油等物资几乎快用光,能用于城头守卫的檑木、石灰也所剩无几,只能由女营用箩筐将城中的散碎砖头运上来使用。

    总旗以上军官阵亡六人,陷阵营两名试百户郑铁柱、郑大牛双双阵亡,虎捷营试百户彭大柱也战死,这是大樵山出身的老弟兄,当初也是随周士相拼死夺城的勇士,他的死令周士相无比悲痛,同时葛正的重伤却让他更加难安,因为葛正是为了救他才被身后扑上来的清兵用长矛剌中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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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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