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喜事
太平军于广东新会被围之时,北京紫禁城中,年轻的顺治天子正拥着他上月才册封的贤妃董鄂氏说着绵绵情话,不时逗得怀中美人娇笑连连。这董鄂氏乃满洲正白旗人,内大臣鄂硕之女,费扬古大将军之姊,其入宫之后便深得顺治喜欢,不及一月便以“敏慧端良、未有出董鄂氏之上者”为理由,晋封她为皇贵妃。
少年男女情意绵绵,上下一番动作之后,顺治一时心血来潮随手拿起案桌上的折子看了起来,可只扫了几眼便厌烦的将其扔在一边,神色间也隐隐有些郁闷之气。
董鄂妃察言观色,不由颦眉细语问道:“皇上,怎么了?”
“哼,议政王大臣那帮老家伙真不知是什么心肠,总想给朕找麻烦,就不想让朕清净会...”想到那帮老东西,顺治越发的气闷。
“皇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董鄂妃拿眼去瞄被顺治随手扔在一边的折子,可是离得远,一时看不清上面写得什么。
“唉,没什么...”
顺治本不想说这事,但见爱妃正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不由便说起这件让他十分恼火的事。
折子是内大臣苏克萨哈上的,说得却是洪承畴的事。原来自南明郑氏被赶到福建沿海岛屿,定远大将军济度班师回朝后,清廷的注意力便完全集中到朱由榔占据的西南地区。
对南明的一应战事,顺治沿袭多尔衮在世时以汉制汉方略,全权交由大学士洪承畴办理,为显示自己对洪的信重,顺治特意加封洪为太保兼太子太师,着其为经略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五省的总督,同时下旨要吏部、兵部不得掣肘五省总督事,户部更不得稽迟五省总督事。
可自洪承畴出任五省总督以来。朝中各种诽谤诬蔑之词就不断从满洲亲贵那里灌进顺治耳中。尤其近两年,洪承畴对南明孙可望围而不攻,长时间屯兵湖南,不见进取,反耗钱粮无数,弹章更如飞雪一般呈进大内。但顺治虽然年轻,但却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论朝中对洪承畴如何诋毁猜忌,他都是不为所动。始终信任洪承畴。
谁知这一来,又引起议政王大臣中的另一番议论,说什么南明的李定国和孙可望都是张献忠的养子,此二人是南明两员虎将,其部大西兵更是不弱于大清兵马的强军,而南明所占地盘穷山弱水,攻入不易,取之又太过鸡肋,现在让洪承畴在南边不断的消耗钱粮。国库负担太重,不如索性划地以守,甚至有人提出干脆放弃云贵两省,同南明小朝廷两相和好。
这种言论初始顺治也是不放在心中的。更没有因为这种言论而对洪承畴有所干涉,可李定国两蹶名王,满州兵将损失惨重后他也吓得动摇起来,也起了和南明划江而治的心思。甚至都密令宫中将历年来掳掠的金银财宝运往关外,准备形势不对就退往关外,结果在议政王大臣和洪承畴等满汉官员的力劝之下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未过多久。南面局势有所好转,李定国不知为何放弃了继续北上转而跑广东那里去,还在广东接连吃了两场败仗,湖南战场上清军也稳住了防线,这让顺治安下心来,心中再不复初闻李定国两蹶名王后的畏惧之心了。
不过南明没有打过江来,但洪承畴那边也只是和孙可望对峙,清军并无任何进取之势,每年所耗钱粮比从前更多,如此一来,针对洪承畴的弹章便跟从前一样再次多了起来,这一次甚至牵涉了一干重臣,这不桌上这份折子就是内大臣苏克萨哈上的,折子里的内容无非是要皇帝撤换洪承畴,另调重臣主持南明战事,务求从速解决南明。
.......
和爱妃详细说了这么多后,顺治不以为意的道:“朕真要撤了洪承畴,谁敢保证派过去的人做得比他好呢?眼下南边能稳住已然不错,两年前李定国可是把这帮老家伙吓得不轻,当时吵吵着要划江而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说完,顺治微微哼了一声,他可不敢把洪承畴换了,眼下的局面虽然难以一统天下,可毕竟能让他这天子在紫禁城做得好好的,不用提心吊胆,他可不想冒险换人结果让两年前的一幕再现。耗费钱粮是小事,左右都是汉人的民脂民膏,只要满州子民和他这皇帝活得自在便行。
国家大事董鄂妃是不懂的,她只知道皇帝说的那个洪承畴是个老头子,也知道这个老头子能让皇帝安心,便笑着说道:“按理,这等事情臣妾不敢置喙,但以臣妾愚见,诸大臣纵有过失,终究是为国事着想,并非为自身谋利。陛下也不必过于生他们的气,喻以理动以情,总能使其心服。不然,大臣尚且不服,何以服天下之心?莫不如让下面的人替陛下分担些。”
“爱妃说得也是,罢了,待过两日朕寻个由头和索尼他们提下,洪承畴的事总不能让朝中总指着朕,该他们分担的总要分担些。”
董鄂妃所言顺治显然是听进耳中的,寻思着得让索尼他们出来替他这皇帝解解忧了,这么想着,又随手拿起一本,一看之下立时满脸怒色。
董鄂妃吓得忙从顺治怀中直起身,诧道:“什么事使陛下如此生气?”
“是今年的秋决疏,朕要杀上一些人!”顺治将折子放到董鄂妃面前。
董鄂妃对那秋决疏望了片刻,一行行黑字透露着死亡的气息,她皱眉道:“陛下,那逃人窝主一抓就斩,不是也太……”
董鄂妃的话没有说下去,也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顺治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阴沉。
“爱妃不必可怜这些逃人,朕不杀这些逃人,谁个替旗下卖力做活?谁个养活旗下子民?倘若犯了逃人法不杀,那不是纵容逃人吗,那些窝藏的也是该死,他们若不窝藏,逃人焉敢逃,又焉有逃跑之地...算了,朕不与你说这些。”
顺治随口说着便将这份名单圈了,这一圈就是一百多颗汉人脑袋落地。
董鄂妃身为满州旗人,自不是真心要可怜这些逃人,只不过女人天性而已,见顺治已经圈了,便不再言语,静静又偎在他的怀中。
顺治望着她感慨道:“有你在身边,朕心中着实宽松多了。”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已晚,便说:“你先去洗浴,朕等会便去,记着,要用花浴,朕闻着香。”
董鄂妃轻抛一个媚眼,娇笑一声便要退出去,身子还未转过去,外面却有人兴奋的大叫:“皇上,好事,大好事!”
大叫的人是首领太监赵德全,他飞跑着进了宫门,所经之处,宫女、太监们无一个个不是张大了嘴巴,感到不可思议:赵公公这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怎的就在宫里这般大般小叫呢?!
赵德全的放肆让殿内的顺治也是大为不快,但细听赵德全喊的是好事,心下也是疑惑,便按下不快,静静等着。
许是太过高兴,赵德全在冲进殿中的时候竟被门槛绊了一下,猛地摔进门里三四尺远,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吓得董鄂妃眼睛睁得老大。
“哎呀!”
近在咫尺的守门太监惊讶得都不知道是不是要上前扶这位赵公公一把了。
还好,赵德全没有摔出什么事,反而一下就跳起身来,然后兴高采烈冲到殿下,将手中的奏疏向上递去,嘴里激动的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南明孙可望和李定国打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旨意
史笔流芳,虽未成名终可法;
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
........
湖南,长沙,经略五省总督衙门驻地,净土焚香,大小官员齐聚大堂恭迎圣旨。
“广东贼势溃散,地方渐平,且去湖南辽远,应专任两王及该督抚料理。江西切近湖南,一应用官调兵事宜时有关涉,袁州、吉安一带余贼未清,应抚辑剿御,著经略辅臣洪承畴兼理,敕印即与换给。巡抚、提督、总兵以下悉听节制,兵马粮饷悉听调发,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副将以下有违命者听以军法从事。一应抚剿事宜,不从中制,事后具疏报闻。.....
另朕闻南明二将内讧,着经略辅臣善加利用,务使滇黔望风来归,官民怀德恐后,庶称朕诞敷文教至意。功成之日,优加爵赏。候地方既定善后有人,即命还朝,慰朕眷想。”
洋洋洒洒一通旨意宣读完毕,前来宣旨的内三院官员便恭恭敬敬的上前将圣旨交与洪承畴。
“臣洪承畴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逾六十的五省总督洪承畴三磕之后接过圣旨缓缓起身,对那前来宣旨的内三院官员陈文忠展颜一笑:“陈大人不远千里而来,舟车劳顿,还请歇上几日再回,本官这边还有回疏要呈。”
陈文忠忙道:“督堂回疏自是要呈本万岁,下官这边临来时,院里也有关照,理应多留几日。”
洪承畴微一点头,知道陈文忠此来除了宣旨外,肯定也受京中之命访查军中之事,故也不与他多说,抬手便要人将陈文忠领下休息。待人下去后,方坐下看着手中圣旨有些发呆。
堂中除洪承畴外,另有二十余位文武官员,单看袍服,却是武将居多,文官只湖广巡抚张长庚、长沙知府郭元若等寥寥几人,余人均是武将。
“督堂,皇上这旨意标下有些糊涂啊。”
说话的是新近划归洪承畴节制的汉军正黄旗下总兵官李本深,此人原是高杰部将,高杰死后以提督代将。降于豫亲王多铎,授三等精奇尼哈番,现为汉军正黄旗下总兵,节镇驻于永州,麾下乃是从直隶、宣大调来的营兵,计兵员12000余人。李本深是三天奉命从永州赶到长沙参加军议的。
“噢?”
洪承畴抬眼看了李本深一眼,颇有兴趣道:“李总镇有何糊涂?”
“孙可望、李定国反目,此正是我军进取之机,何以圣意反要督堂观望。不提进取的?”
李本深说完看了眼身边的王辅臣、饶营总兵官刘芳名,高第等人,这几人显然也是心中困惑,均是不解的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并未答话。只反问李本深道:“依你看,孙可望这国主和李定国那西宁王到底谁强一些?”
“这...”
李本深一愣,不知洪承畴为何要问这个,但未有多想。便道:“自是逆秦王孙可望实力稍强。”
孙可望为南明册封秦王,又是大西军共主,永历小朝廷都实际由其控制。而李定国虽和孙可望一样同为张献忠义子,但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远不及孙可望,地盘更是坐拥云南、贵州、湖南、四川一部,远比李定国孤军所占广西一部要大得多,麾下又有刘文秀、白文选、冯双礼等大将,故而单以实力而论,李本深自然倾向孙可望要强。
李本深的意见显然深合诸将对南明情形的看法,唯有汉军镶黄旗下替职闲官白广恩嘿嘿一笑,不以为然道:“孙可望是强,但怕也强不了李定国多少,照我说,孙可望打仗的本事不比李定国强。”
这白广恩和李本深一样,也是农民军出身,后降明,曾参与过松山大战,松山战后其回复陕西从孙传庭办贼,后战败降李自成,复又降清。因其本部兵马早已打光,但其在李自成大顺军中颇有名声,识得不少大顺军将领,故洪承畴出任五省总督以后特向清廷讨要此人,以便让其与大顺军余部周旋,以便实行其招抚之策。
白广恩话音刚落,旁边一员胖乎乎的将领却直摇头道:“这倒也不一定,李定国真要能打的话,怎的就在广东连吃了两场败仗。”
这胖乎乎的将领名叫王辅臣,此人乃山西大同人,绰号“西路马鹞子”,本为李姓,早年追随姐夫刘某参加农民军,嗜赌,一掷千金,后与王进朝为义子,改姓王。随大同守将姜瓖反清,不久投降于英亲王阿济格免于被诛,没入辛者库为奴。多尔衮死后,王辅臣经洪承畴保举重新为官,现为五省总督标下绿营总兵官,为洪承畴的嫡系将领之一。据说王辅臣和平西伯吴三桂关系颇近,其麾下有兵员8000,节镇驻于常德。
见是王辅臣这个总督爱将反驳自己,加上李定国确是在广东连吃了两场败仗,白广恩便干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洪承畴没有理会白广恩的干笑,而是扫视诸将一眼,沉声说道:“李定国是员虎将,此人颇是能打,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此人太能打,故而孙可望才容不下他,功高震主啊...”
一直没有作声的湖广巡抚张长庚听了这番话,深以为然:“督堂所言正是下官心中所想,孙可望正是容不下李定国屡屡立功,这才与他内讧。不过二虎争斗,必有一伤,这一回孙李二人兵戈相向,此正是天助我大清也!”
洪承畴欣然点头,一挼胡须,眉头一挑,对诸将说道:“你们说,这回二贼内讧,伤的会是谁?”
李本深想也未想就道:“单以实力地盘来说,伤的多半是李定国。”
王辅臣闻言却另有看法,但想总督所问必不会这么简单,想必另有深意,便没有言语什么。
张长庚等人思虑一会,均是以为孙可望实力要强李定国,故而这回孙李内讧,伤的多半是李定国。
原大顺平南伯,现为汉军正黄旗下总兵官刘忠是个直性子人,听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道:“既是二虎相争,我军何不趁机南下,坐收渔人之利呢?”
李本深也是不解的看着洪承畴:“督堂,孙李二贼内讧,此时进军正有机可趁,却不知何以旨意却只要我们观望?若是失了战机,岂不遗憾?”
张长庚、高第等人听了也是心中一动。
洪承畴微微一笑:“这便是皇上目光宏远,我等所不及啊。你们想,我军是趁二虎相斗之时杀过去,还是趁他们一死一伤杀过去的好,这二者哪个更合我大清利益呢?”
张长庚闻言作出恍然大悟之状:“二虎相斗,我若冒然进军,二虎势必停手共同对付我军,此时进军不可取。嗯,孙李二人既然内讧,定是不死不休,一定要分出胜负才行,到时不管孙可望胜还是李定国赢,终有一方要大败,届时我军趁他一死一伤大举进兵,却是最好时机,可收倍许之力,也可减少兵员损失,皇上果然比我等看得长远!”
“皇上虽年轻,但眼光之长远,本官真是自愧不如啊。”洪承畴也一脸佩服模样。
“皇上圣明!”
诸将马上也是心有灵犀的称颂起皇帝,一通称颂年轻天子的马屁话后,洪承畴话锋一转:“旨意上要平南和靖南二位王爷专任广东之事,现下看来皇上也不是无的放矢,想来也是料到孙李二贼内讧后局势有变,我这边暂不动,广东那边却是可以趁机动一动,再不济平、靖二位五爷大可趁二贼内讧之机拿下整个广东,以造成威胁广西的局面,如此,不仅可以夺取整个广东,也可牵制明军,对我们这边下一步举动助力不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西府
时可望假天子名号令中外,调兵催饷,皆不上闻。生杀与夺,任意恣肆。帝在安龙,一不与闻。
.......
广西,田州天安口,数千明军跪伏于道路两侧,路中不时有精骑驰过,马上骑士手中并无刀剑,却只一杆大旗,旗到一处,骑士便纵声大喝:“西府驾到!西府驾到!”
“尔等速迎西府,不可妄动刀戈!”
“......”
无数骑士跃马驰过,所喊言语只让两侧数千明军趴伏于地,不敢抬头张望一眼。战马踏过的道路之上,依稀可见鲜血斑斑。
人群中,有一年轻后生低声问身边的人:“张二哥,刘将军为何弃了咱们?”
那叫张二哥的大汉闻言嘿嘿一声,低语道:“西府来了,刘将军不跑还有活路么,你也不想想,刘将军这几日带着咱们尽干了什么事。”
后生听了沉默下来,这数日来,他们奉刘将军的命令可是着实和西府为了大敌,不仅绝了西府大军的粮道,更斩杀了西府留守的人马,还驻在这天安口,为的就是不让西府大军由此北上。现在西府杀过来,刘将军却不敢抵挡,把他们这些小兵一留,自己却拍马而逃,想来真是不够仗义。
“那刘将军现在跑了,咱们真的能活?”后生心下有些担心自己的性命,毕竟前些日子他们可杀了不少西府的人。
张二哥却没他这担心,摇摇头道:“西府也是咱们的大王。咱们不过奉令行事,现下刘将军都跑了,西府又如何会为难咱们。放心吧,西府不会杀害我们的。”
后生听了心中却还是有些害怕,正想再说什么,却面的人忽然骚动起来,然后就听无数人在那高声叫喊:“西府来了,西府来了!”
西府来了?!
后生和张二哥不约而同抬头向南边望去,只见南方里许外烟尘滚滚。数百骑兵正纵马向这边奔来。
骑兵奔马近前放缓了速度,马蹄带起的烟尘随之落下,这时众人才看到这队骑兵当前簇拥着一人。有识得的人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西府定国大驾!
西府大驾出现在众明军眼前后,人群瞬间安静下去,彼此相邻的人都几乎听不到同伴的呼吸声。
马上西府一勒座骑,视线在两侧数千降军身上一一扫过。尔后扬声道:“尔等无恐。吾与秦王兄弟也,以细人之言相间,今已无他。尔等归营,吾将等汝。”稍顿,又道:“回营者,吾犒赏银两万两,营中休整七天!”
话音一落,两侧降军顿时欢呼起来:“西府千岁。西府千岁!”
.........
贵州,贵阳。
孙可望自从把永历帝迁到安龙以后。朝廷大权已经完全被他掌握。所谓永历朝廷不过是个虚有其名的空架子,仅靠一小批扈从文武官员勉强支撑门面。军国大事都由孙可望在贵阳裁决,然后在形式上通知永历帝认可,日常事务则根本不关白朝廷。
孙可望此举自然导致南明管辖区内的相当一部分文官武将除了奉行永历年号外,心目中只有孙可望这位“国主”,皇帝被置之度外。甚至在永历九年(顺治十二年),明恢讨左将军白文选给孙可望的启本中都自称臣,用了“启国主御前”、“封进御览,以慰圣怀”之类的措辞。
固原侯王尚礼不甘人后,也在云南鸡足山金顶寺铸造大铜香炉一座,炉上镌刻的铭文虽然用了永历八年的明朝正朔,却一字不提当今天子永历皇帝,只一味地吹捧孙可望:他在铭文中如此称,“固原侯弟子王尚礼,率男广禄,原籍陕西西凉府固原卫群门所张城堡人氏。自丁亥岁躬随国主临滇,发心钦崇三宝,修严各山寺院。……仰赖佛光普照,上祈国主圣寿无疆,皇图巩固。”
除白文选,王尚礼等大将外,永历朝廷的一大批文官也巧加迎合,乘机劝进。兵部尚书任僎借天命倡言明运已终,事不可为矣,主张由永历帝禅位给孙可望;编修方于宣则为可望“定天子卤簿,定朝仪。言帝星明于井度,上书劝进”。
任僎此人不仅在劝进之事上热衷,当年永历天子被迎至安龙的时候,孙可望曾经一度准备去安龙陛见,任僎却劝他道:“国主欲进安龙,二龙岂便相见?”于是,孙可望连这个起码的礼节也没有举行。
不只任僎这等永历朝廷的文官投靠孙可望,就连在安龙永历帝身边的权臣马吉翔也为自身富贵着想,暗中依附孙可望。他对司礼掌印太监庞天寿说道:“今日大势,已归秦王,我辈须早与结纳,以为异日之地。”
庞天寿听后颇以为然,于是两人同孙可望派驻安龙的提塘官张应科等人结拜兄弟,更推心置腹地的对张应科道:“秦王功德隆盛,天下钦仰。今日天命在秦,天之所命,人不能违。我辈意欲劝粤主禅位秦王,烦两公为我先达此意。”
此外,马吉翔还派人叫永历朝廷的郎中古其品画一张“尧舜禅受图”准备送给可望。不想这古其品却是忠于永历帝,拒绝作画。马吉翔怀恨在心,私自报告孙可望。可望闻知大怒,竟命人把古其品锁解贵阳,毙之杖下。
永历君臣在孙可望派遣的提塘官、安龙知府和心怀异志的马吉翔、庞天寿的严密监视下,简直没有多少自由,完全变成了傀儡。孙可望的跋扈让永历朝臣大为震惊,不少人感到愤慨。吏科给事中徐极、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林青阳、主事胡士瑞等上疏劾奏马吉翔、庞天寿“包藏祸心,称臣于秦”。可这些人却只敢劾奏马、庞二奸,不敢直指秦王,显然只是为朝廷稍存体面而已。
永历八年,孙可望在昆明举行了乡试,又在贵阳自设内阁、六部、科道等官,地方文官武将也一概自行任命,官印由明朝的九叠篆文改为八叠。这些措施固然有扫除南明朝廷用人惟贿、整肃官箴的积极意义,但实质上却是帝制自为了。
更有甚者,在方于宣等人参与策划下,孙可望已然定仪制,立太庙,庙享三主:太祖高皇帝主于中,张献忠主于左,而右则可望祖父主也。拟改国号曰后明,日夜谋禅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局面(上)
孙可望大权在握,逼迫永历“禅让”毫无问题,但是他的意图却遭到了李定国和刘文秀等原人的反对,这让孙可望处于进退维谷之中,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强行取明自代,李定国、刘文秀等人肯定不会承认他这个天子,因此禅让一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然而孙可望没有黄袍加身,身在贵州安龙府的永历帝却感到头顶上悬挂着一把锋利的宝剑,随时都有被废黜以至丧命的危险。为了求得自身和永历小朝廷的安全,永历在大学士文安之的建议下下密诏召李定国统兵入卫。
文安之对永历言道:“刘、李之交必合,众志皆与孙离,但未知事机得失如何也。”
永历随后对内监张福禄、全为国二人说道:“可望待朕无复有人臣礼。奸臣马吉翔、庞天寿为之耳目,朕寝食不安。近闻西藩李定国亲统大师,直捣楚、粤,俘叛逆陈邦傅父子,报国精忠,久播中外,军声丕振。将来出朕于险,必此人也。且定国与可望久有隙,朕欲密撰一敕,差官赍驰行营,召定国来护卫,汝等能为朕密图此事否?”
张福禄、全为国二人虽是内监,但是对永历极其忠心,当即便提出徐极、林青阳等人曾劾奏马吉翔、庞天寿依附秦王,忠贞可靠,建议同他们密商此事。
永历帝同意后,张福禄即联络徐极等人共同商议,商议之后即往永历朝廷内阁首辅吴贞毓处秘密讨论具体办法。
吴贞毓早对孙可望跋扈不满。当下也同意了召李定国统兵入卫一事,他对徐极等人道:“今日朝廷式微至此,正我辈致命之秋也。奈权奸刻刻窥伺。恐事机不密。诸公中谁能充此使者?”
林青阳自告奋勇愿行,吴贞毓即命礼部祠祭司员外郎蒋乾昌拟敕稿,兵部职方司主事朱东旦缮写,由张福禄等持入宫内铃盖皇帝之宝。林青阳按照事先计划以请假葬亲为名,身藏密敕于永历六年(伪顺治九年)十一月启程前往定**中。当时,李定国正在湖南、广西一带与清军作战,不暇内顾。
永历帝见林青阳出使半年。音耗全无,心急之下便让吴贞毓再派使臣前往探听消息。武安伯郑允元建议应该设法遣开孙可望亲信马吉翔,以免走漏消息。永历帝即以收复南宁后需派重臣留守为名。让马吉翔前往南宁留守。
马吉翔离开安龙赴任后,秘使即秘密上道,到达李定国营中后,秘使对李定国读了词旨哀怆的敕旨。李定国深受感动。叩头出血,泣不成声道:“臣定国一日未死,宁令陛下久蒙幽辱,幸稍忍待之。臣兄事可望有年,宁负友必不负君”。
不料,马吉翔到达广西后,遇到来自李定**中的永历朝臣刘议新,刘以为马吉翔长期受永历帝宠信。贵为侯爵,必然参与密召定国之事。见面之后竟毫无顾忌地把朝廷两次敕谕李定国领兵迎驾的情况和盘托出,并说:“西府得敕,感激流涕,不日且至安龙迎驾。”
马吉翔大吃一惊,立即派人飞报孙可望。孙可望得报后,深知一旦李定国迎驾成功,自己独揽朝政的局面将完全改观。因此,他决心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派亲信将领郑国、王爱秀于永历八年正月初六进入安龙皇宫,逼迫永历帝说清事件原委,索要首事之人。
永历被二将逼迫,不由推诿道:“密敕一事,朝中臣子必不敢做。数年以来,外面假敕、假宝亦多,尔等还要密访,岂皆是朝里事?”
郑国、王爱秀即与庞天寿合为一伙,于三月初六日逮捕吴贞毓等与密敕有关的官员约二十人,经过严刑拷打后,吴贞毓等人为了避免牵涉永历皇帝,承认是部分朝臣勾结内监张福禄、全为国瞒着永历帝私自矫诏密敕李定国。
郑国追问道:“皇上知否?”
吴等人一口咬定:“未经奏明。”
郑国与永历朝廷中依附孙可望之人无法可想,只好以“盗宝矫诏,欺君误国”的罪名定案,向秦王报告。孙可望命令以永历朝廷名义组织审判,于三月二十日以张镌、张福禄、全为国为首犯,处以剐刑;蒋乾昌、徐极、杨钟等人为从犯,立即处斩;首席大学士吴贞毓为主谋之人,姑念为大臣,勒令自尽。此即南明有名的“十八先生案”。
政治上,孙可望对永历朝廷极尽提防,军事上却也是一心进取。早在永历六年(伪顺治九年)十一月,孙可望便亲自由贵州来到湖南沅州,他派大将白文选统领马、步兵五万余名进攻辰州。二十一日,明军分水、陆二路进抵辰州城下,把该城四面包围。清辰常总兵徐勇命副将张鹏星领兵出战,被明军炮火击毙。徐勇仍然妄图据城顽抗。
次日,白文选以大象为前驱,突破东门,大队兵马冲入城内,徐勇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清分守辰常道刘升祚、辰州知府王任杞等文武官员也被俘处斩。随后,孙可望改沅州为黔兴府,以州治兴沅县附郭,领一州九县:曰靖州、曰兴沅、曰黔阳、曰麻阳、曰通道、曰平溪”,并把该府改隶贵州省。
孙可望攻占辰州同时,李定国在衡阳击毙清军统帅尼堪,此时清军接连遭受重大挫折,主帅阵亡,士气沮丧,正是孙可望组织以大西军为主力的明军大举反攻入湘清军的大好时机,然而孙可望却没有抓住这一有利战机,反而因为李定国两蹶名王声动天下,害怕李定国功高震了他这个“主”。
李定国部署衡阳战役的时候,原议由马进忠、冯双礼移军白杲市,定国主力驻于衡州,等待尼堪大军过衡山县,马、冯二部抄至敌后,同定国部南北合击,一举全歼尼堪所统清军。孙可望得知这一部署,惟恐定国大功告成,密令冯双礼退师宝庆,马进忠也随之而走。由于孙可望的拆台,李定国虽击毙了清军主帅尼堪,却因兵单势孤,在十二月间放弃了衡州。
衡州战役以后,孙可望又密谋定计以召开军事会议为名,只待定国到来即行拘捕,至于定国所统军队则转交冯双礼指挥。如果说孙可望解除刘文秀的兵权还多少体现了赏功罚败的原则,谋害战功卓越的李定国肯定极不得人心。因此,一些知道内幕的人赶往定**中告密,劝他绝勿前来赴会。
李定国本希望孙可望率部由辰州东进,同己部合击湖南清军(尼堪被击毙后,入湘八旗兵由贝勒屯齐统领),若能全歼该军,势必使满洲八旗实力大损,远近闻风丧胆;然后会合夔东十三家兵力北取湖北,东攻江西,很可能形成势如破竹的局面。当他得知孙可望置大局于不顾,蓄意谋害自己的时候,不胜愤慨,对部下将领说:“不幸少陷军中,备尝险艰,思立尺寸功,匡扶王室,垂名不朽。今甫得斩名王、奏大捷,而猜忌四起。且我与抚南弟同起云南,一旦絓误,辄遭废弃。忌我,当必尤甚。我妻子俱在云南,我岂得已而奔哉!”
永历七年(伪顺治十年)二月下旬,李定国率领所部四五万兵马放弃永州,经永明越龙虎关撤入广西,从此避免同孙可望见面。二十年左右情同手足的兄弟情谊被孙可望一笔勾销。
孙可望逼走李定国很快就自食恶果。当时孙可望正亲统大军由靖州经武冈进至宝庆,部下有大将白文选、冯双礼等,总兵力为十万。三月初六日,清定远大将军屯齐带领满汉主力由永州北上宝庆,十五日驻于岔路口,距明军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营地周家铺三十里。
次日,清军进至周家铺,由于明军营于山顶,地势险要,又遇上天雨,双方列阵相峙。这天晚上孙可望率亲军由宝庆府来增援。十七日,明军下山向清军发起全面进攻,清军分路迎击,双方展开激战。结果孙可望所统明军战败,伤亡颇众,被清军缴获马七百余匹,象一头,清军趁胜占领宝庆府。但是,清军在这次战役中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正黄旗两名蒙古梅勒章京韦征、武京都在激战中阵亡。
屯齐部清军在宝庆战役获胜后因为损失惨重未能占领整个湖南,孙可望也无力再与屯齐部会战,于是明清两军长期相持于靖州、武冈一线。
.......
局面上下两节可能有注水之嫌,原意想通过人物和故事情节交待孙可望和李定国之间的问题,及南明军队主力和清军在湖南战场相持的原因,但因这些事情是永历五年以后陆续发生,而太平军困守新会已是永历九年(顺治十二年)的事,这几年的事情难以通过一两个章节通过故事情节向读者展示,迫不得已只好简明描述一下,望诸君见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局面(下)
湖南战场明军主力和入湘屯齐部满汉清军对峙期间,孙可望另派兵马攻入四川南部,意图占领全川,与此同时清廷也派平西王吴三桂、定西将军固山额真李国翰带领所部兵马由陕西汉中入川。吴三桂、李国翰率部到达四川临时省会保宁后休整数日即南下,很快推进到成都,奉孙可望之命守卫成都的明总兵林时泰面对远道而来的清军却不战而降,导致清军未损一兵一卒占领成都。
林时泰早年参加张献忠领导的大西军,张献忠战死后,林时泰自感大西军已无前途,便向清英亲王阿济格投降,阿济格委他为保宁总兵官。数年后,林时泰听闻大西军余部在孙可望、李定国的领导下联明抗清,遂在潼川反清归明,孙可望念在昔日情份上令他率本部兵驻守成都。
林时泰再次降清后,吴三桂认为此人反复无常、当年其归明时清廷又下过明旨要缉捕于他,故而下令将林时泰斩首示众,其亲信部众1650人尽被坑杀。
清军占领成都以后,吴三桂坐镇该城,由李国翰统兵于收取眉州,嘉定,活捉原云南临安府石屏州宣慰司土官,现为大明总兵官的龙名扬。其后吴三桂、李国翰又调集梅勒章京葛朝忠、白含真、佟师圣、夔州总兵卢光祖、左路总兵陈德、永宁总兵柏永馥等往攻重庆,初五日占领合州,分水陆二路进逼重庆。
重庆明军守将卢名臣因兵力单薄,无法抵御来势汹汹的数路清军,遂于十四日放弃重庆。四月下旬,吴三桂派遣另一支由甲喇章京杨正泰、郭云龙、右路总兵南一魁、叙州总兵马化豹带领的清军进攻叙州,明守将王复臣、白文选自知不敌,主动撤退到永宁。至此,清军除了原先控制的保宁地区外,相继夺得成都、重庆、叙州、马湖、邛州、雅州、嘉定、眉州等府县。大半个四川尽入清军之手,以致清廷以为全蜀渐次底定,应当讲求善后经营天府之地,以四川之物力支撑其后对滇黔的攻势。
正在湖南战场于清军对峙的孙可望得知四川不稳,清军已占领大半个四川后,惟恐清军在四川站稳脚根后南犯贵州,遂派抚南王刘文秀统领援兵四五万人分三路入川,由建昌、叙永、彭水展开全面反攻。八月初九日,明军攻克叙府,据守该城的清兵全军覆没,总兵南一魁不知下落。总兵马化豹只身逃回,甲喇、牛录死难者数十余人。与此同时,孙可望麾下大将白文选也从永宁率部反攻重庆。
吴三桂、李国翰见明军势大,于八月十九日在夹江县同四川巡抚李国英紧急会商,决定全师北撤以保万全。驻守重庆的清军将领梅勒章京葛朝忠、佟师圣、白含真、镶红旗章京尹得才、总兵柏永馥、陈德、卢光祖于八月二十四日接到吴三桂的撤退命令,二十五日渡江北还。同一天,明军收复重庆,随即派兵尾追清军,在距离重庆一百二十里的停溪将清军包围。用火器四面围攻。二十八日,清军大败,梅勒章京白含真被活捉,永宁总兵柏永馥带着残兵败卒逃到保宁时。部下兵支离削弱,只收拢残兵百余人。
九月,吴三桂也率部退至绵州,接着又退到广元。如此一来。清朝在四川的临时省会保宁只有巡按御史郝浴和总兵严自明部下一百多名士卒。吴三桂、李国翰在兵败如山倒的形势下,已有放弃四川退入陕西汉中的打算。
巡抚郝浴却以“不死于贼,必死于法”劝说吴三桂、李国翰不可弃守保宁。四川巡抚李国英也拉住吴三桂,苦苦相劝:“王乃客兵,可以还汉;巡抚乃守土之臣,当与保宁共存亡。王自回汉,巡抚当星夜回保料理守具。”说完便辞别吴三桂及李国翰,带领手下的几百营兵拔营回保宁。
李国翰见状,犹豫之后对吴三桂道:“我等统领大兵恢川不得,若弃了保宁,丢了巡抚,我朝法度王所素知,复将何辞以对朝廷耶?”
吴三桂闻听后醒悟,飞使追回李国英,问他道:“我欲去守保宁,巡抚可有粮么?”
李国英道:“保宁粮虽无多,尚够兵马五个月支用。”
见保宁有粮可支撑,加上害怕失地保宁丢了巡抚的后果,吴三桂乃率部与李国韩一同回到保宁。
刘文秀在攻克叙州,追败清重庆守敌之后,一路上所向无敌,导致生了骄敌之心,其部进抵保宁城郊后,在没有充分把握的情况下,刘文秀决定强行全面攻城。吴三桂等眼看已经没有退路,惟有困兽犹斗、背城一战才可绝处逢生。
十月初八日明军主力齐集保宁城北,刘文秀登上东北山头指挥攻城。吴三桂通过侦察得知攻城明军中张先璧部战斗力最弱,决定集中兵力先打张军。李国英为迷惑明军,命部下绿营兵改打八旗正兵旗。
十月十一日黎明,刘文秀指挥大军攻城,兵马蔽山而下,炮声震天,南自江岸,北至沙沟子,横列十五里,前列战象,次用火炮、鸟铳、挨牌、扁刀、弓箭、长枪,层叠里许,蜂拥攻城。
辰时,吴三桂率部开门出城,直攻张先璧军。张部抵敌不住,纷纷逃窜,败兵把王复臣等部的军队冲得乱成一团。清军趁势鼓勇奋击,明军阵势已乱,立脚不住,这天中午即已全面崩溃。撤退时由于浮桥被砍断,致使大批将士无法过江,被清军追杀或落水而死。明灭虏将军王复臣、总兵姚之贞、张先轸、王继业、杨春普等先后被清军擒杀,损失士卒大半、战象三只、马骡二千三百余匹,刘文秀的抚南王金印也被清军缴获。
吴三桂于险胜之余,曾对左右叹息道:“生平未尝见如此劲敌,特欠一着耳。”
刘文秀率领残兵败卒返回贵州,孙可望深为不满,下令解除他的兵权,发回昆明闲住;张先璧则被乱棍打死。
............
保安战役期间,因为双方谁也吃不下谁,明清双方在湖南战场上长期处于相持局面。在这段时间内,孙可望率部牢牢扼守着辰州、沅州、武冈一线,清军则守着常德、长沙、宝庆地区。顺治九年屯齐率领由尼堪带往湖南的满州八旗兵余部回京休整,此举让刚刚到任的五省经略洪承畴叫苦不已,忧心忡忡地向清廷连上数份奏报,要求清廷给他增兵,否则湖广局面不得改观。
洪承畴叫苦自有原因,顺治用他是为了执行当年多尔衮定下的“以汉制汉”之策,以避免满州八旗在南方战场损失过重,因此洪承畴一到武昌。顺治便急令在湖南的满州八旗兵由屯齐率领全部撤回北京,湖广战事完全由汉军旗和绿营负责。然而,洪承畴指定调集到湖南的兵马只有一万多人,加上原驻湖广、广西、四川的绿营兵也绝对难以同孙可望、李定国等指挥的南明军队相匹敌,实际可战兵员只不到两万。依为主心骨的满州兵一撤,汉军和绿营更是惶恐,面对当面的孙可望指挥的数万南明军队皆生惧意,不敢轻易生衅,若非孙可望此时也无力再在湖南发动攻势。湖南很可能因为屯齐部满州兵的撤离而尽落明军之手。
洪承畴知道仅仅凭借自己麾下的兵力要对付孙可望直接指挥的湘西、贵州明军和夔东十三家军队不仅不能克敌致胜,连守住湖北彝陵、荆州,湖南常德、长沙、宝庆一线都毫无把握。至于他经略范围内的广西大部分地区仍为南明大将李定国所控制,就更是力不从心。
再者湖南久经战乱之后。地方残破,所谓大敌在前,小寇在野。满兵络绎,加送迎之烦。而招徕一二难民亦复鼠窜。百姓不来。有司欲去。洪承畴驻节的长沙城更是满城极目萧条,宝庆城内城外无民无房,并蔬菜买卖俱无。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洪承畴一面竭蹶从事,努力组织绿营等汉兵固守地方,一面请求朝廷另遣满军助战,督促清廷命靖南王耿继茂迅速移镇广西梧州,实际意图是把攻取广西、牵制李定国部明军的责任推给广东的两位汉人藩王。
清廷收到洪承畴的奏疏以后,没有下旨让靖南王耿继茂移镇广西,但也知道单靠洪承畴节制的汉族兵马难以同明军一竞高低,于是顺治十年十二月,顺治任命固山额真陈泰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同固山额真蓝拜、济席哈等带领满洲八旗兵前往湖北、湖南镇守。陈泰被任命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后却没有统兵南下,而是等到屯齐部返回北京后才南下,时间一下就过去一年多。
顺治十二年四月,陈泰派出的先遣八旗兵固山额真济席哈和蓝拜的军队才进入湖南,他本人带领的军队行至湖北监利县境因江水泛滥,河堤冲决,无法前进,直到病死军中也未能到达湖南。
固山额真济席哈和蓝拜统领的八旗兵到达湖南后,孙可望自知斩将搴旗非己所长,决定重新起用因保宁战役被削去兵权的抚南王刘文秀。可是,刘文秀自从保宁战败被剥夺兵权后日趋消极,他废居昆明时甚至想进山学道。孙可望几次召他至湖南都不至,最后在孙可望的坚持下刘文秀才出任“大招讨”一职,永历九年(伪顺治十二年)春,刘文秀才率领大将卢名臣、冯双礼等部马、步兵丁六万、象四十余只,踏上了东攻湖广的征途。四月,刘文秀部集结于湖南辰州,计划先攻占常德,切断洞庭湖西面湖北、湖南的通道,然后收复长沙、衡阳、岳州,得手后再北攻武昌。
按照刘文秀的部署,明军进攻常德采取水陆并进的方针。刘文秀派卢名臣率领一支军队乘船由沅江前进,自己率军由陆路进发。明军出发之时正值涨水季节,卢名臣部乘坐一百多艘船只顺江而下,四月十七日即攻克桃源县,活捉清朝知县李瑢。可是,刘文秀亲自带领的主力却因为连日下雨,溪水猛涨,道路泥泞,行进非常困难,马步兵滞留数十日,根本无法同卢名臣所统水路军队配合作战。
洪承畴和陈泰得到刘文秀大军入湘的消息后,迅速作出对策,除了从衡州等地抽调军队回守省会长沙外,五月初十日,调遣荆州满洲八旗兵赶赴常德,加强防御力量。五月二十三日夜,卢名臣部进至常德城下,遭到优势清军伏击,由于得不到陆路明军的支援,激战到次日,卢名臣中箭落水殉国,水路明军几乎全军覆没。
战后,清军加强了面对辰州的防务,刘文秀水、陆两路夹攻的计划宣告失败,卢名臣的阵亡又严重影响了军心士气,刘文秀只得放弃攻取常德的计划,带领军队退回贵州。孙可望对刘文秀的举措深表不满,又一次解除他的兵权,让他返回云南昆明闲住。
孙可望任命刘文秀为大招讨,本意是让他在永历八年率军由湘出长江,同张名振等会师夺取江南。当时屯齐部清军北撤,陈泰部清军尚未南下,正是一举击破清经略洪承畴拼凑的汉军、进取江南的大好时机。可由于孙可望的图谋篡位,欲图取明自代,一向反对此举的刘文秀不愿按孙可望的策略行事,以免孙可望借此成功篡位,结果他的按兵不动导致孙可望意图和张名振东、西会师江南的计划全盘搁浅。
常德之役后,刘文秀无功而返,陈泰也随之病死,虽常德之役明军战败,但清军也没有取得任何南明地盘,基本上仍是在湖南西部同孙可望部明军对峙。
对峙数月后,清军派往明军控制区的探子却传来惊天消息——孙可望和李定国内讧,李定国已率部冲破孙可望设在广西田州的防线直奔贵州而去,此举明显是冲永历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盐货
进入十月,广东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但相对北方却还暖和得多,不过到了深夜,依旧还是有些凉气,加上江上吹来的风大,只让躲在江边芦苇荡里的几个黑衣人上下牙关直打颤。四周的芦苇早已枯黄,上面满是露水,人躲在其中不时被露水粘到,加上脚下满是淤泥的滩涂,让人很是厌烦。
天上只有黑云片片,被黑云遮蔽的月亮只露出小半边身子,发出惨淡的月光。芦苇荡中黑乎乎的,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发出几声“咕咕”声。
几个黑衣人已潜在这里很长时间,但谁也没有因为等待的时间长而不耐烦,反而一直蹲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腿麻了也只是小幅度的将腿朝前伸一伸,拿手揉上一揉,却是站都不站一下。
“阿欠!”
许是寒气入了身子,一个黑衣人忍了几下终是忍不住,失去控制的打了个喷嚏,吓得边上的人赶紧转过来瞪住他。
打喷嚏的这个黑衣人被同伴看得脸红了一下,又有些不以为然的嘀咕一声:“深更半夜的谁会跑这来,四哥放心好了,咱们都来过几趟了,清妖对这片守得不严,没人过来巡逻,不会听到动静的。”
那叫四哥的黑衣人闻言微哼一声:“小心点总没错,真要是叫清妖发现了,咱们几个小命不打紧,可千户交托咱们的事怎么办,城内几千口子怎么办?”
一听四哥把千户和城内几千口子搬了出来,打喷嚏那黑衣人顿时不吱声了,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去。
见状,四哥也没有再数落这汉子,朝另外几人打了个手势,众人立时就转了过去,继续一动不动的盯着江上。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是的。
江面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江边上则传来一阵阵的江水拍岸声,江风有一股江上特有的鱼腥味。
又半柱香过去,一个汉子似乎看到什么,但看得不仔细,定睛细瞧了下,有些激动的低声叫道:“船来了!”
一听船来了,几个黑衣人忙齐齐向江上看去,果然,视线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朝江边缓缓驶来。
几人又盯着那黑乎乎的东西看了半响。确认来得是条船后,叫四哥的那黑衣汉子才松了口气,一边起身一边吩咐道:“老规矩,宋家两兄弟呆在这,其他人跟我去。”
“哎!”
众黑衣人应了,纷纷起身随着四哥往江边摸去。摸到江边后,看到那船快要靠岸,四哥突然停了下来,四下又瞅了瞅。然后捏着嗓子学起了鸟叫:“咕咕,咕咕”
其他人则警惕的散在四周观察周围动静。四哥叫了两次后,那划来的小船上同样有人“咕咕”的回应起来。
听到对方的回应,四哥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对手下说道:“是他们,走!”说完便立在那里等小船靠岸。
.........
今夜江上风大,小船在江上翻腾来翻腾去,好在操舟的是个老水手。一路也是有惊无险,安全的靠了岸。船上有四个人,天黑看不清模样。船仓里堆着几包东西,上面有麻布遮着,不知道是什么。
看到岸上等侯的四哥等人后,船上一人跳了下来,走到近前也没有废话,直接问那叫四哥的黑衣汉子:“齐老四,银子准备好了吧?”
齐老四微一点头,闷声道:“准备好了,一千两,不多不少。”顿了一下,朝船仓里瞄了眼,“你们呢?”
船上下来那人朝船仓一指:“都在这,绝对没问题。”
“银子数下,没问题就交货。”
齐老四示意身后的几个手下将缠在腰间的布袋解开放在那人面前。
那人将地上几只布袋一一拿在手中过了下,然后轻笑一声:“错不了。”说着回头吩咐船上的同伴:“给他们抬五袋。”
“怎么只有五袋?”齐老四一听数量不对,脸色大变,怒道:“王德,你什么意思,之前可是一直是十袋的!”
“十袋?”
那叫王德的汉子皮笑肉不笑道:“齐老四,现下行情不同了,你们这一千两银子只能买五袋,你若是不愿意,兄弟我这就放船走人,以后这买卖咱们也甭做了!”
众黑衣人听了王德这话都是忍不住要骂人,那齐老四更是一脸寒霜紧紧盯着王德:“王德,你弄这一出可是要伤兄弟情义的!”
“你在曹营我在汉,讲得什么兄弟情义?”
这话说完,王德心下也有些发虚,怕齐老四会跟他翻脸,于是话锋一转又道:“齐老四,这事也莫怪我,实在是上面的意思,你也知道,兄弟做这买卖没有人给撑着是不行的,真要是兄弟自个做这买卖,那便是无所谓的,可兄弟上面有人压着,那人要得也狠,这银子大半得落他腰包,再加上最近水师营中查得紧,弟兄们提着脑袋总不能和你白打交道,落不得多少下自家口袋吧。所以这价钱嘛得往上加一加,不但这一次是这么多,下次还是这个价,想要多,钱得加倍!要不然,你们找别人去!”
闻言,先前那打喷嚏的黑衣汉子怒道:“除了你们,我们还能找谁!”
其他黑衣汉子也全是怒目圆瞪,恨不得提刀上前剁了这黑了良心的王德。
王德却是看都没看那帮黑衣汉子一眼,而是不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
齐老四眉头一皱,示意手下不要乱动,盯着王德沉声道:“王德,兄弟情义你不看重,道上规矩总要讲吧。”
“我是兵,你是贼,你我之间没有规矩可讲,我说齐老四,你就知足了吧,也就我王德孤家寡人一个敢把脑袋勒裤腰带上跟你做这买卖,换旁人,你问问水师里哪个敢?....这事要是泄漏出去,头一个死得可不是你齐老四,而是我王德!”
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德也不想再罗嗦,直接问道:“买还是不卖,你给个准话!”
齐老四立在那里沉默不语,想着临来前千户对自己的嘱咐,再想想这几袋银对城里几千口子的影响,半响之后,终咬牙道:“买!”
“这就对了!”王德嘿嘿一笑,一拍手吩咐船上的人:“扛上来吧。”
“是。”
船上三人忙将船仓里的口袋往岸上搬,转眼,五包大口袋就摆在了岸上,尔后三人转身又翻上了船,动作很是快捷,一看就是吃水上饭的。
“下次多带银子来,有钱就有盐!”
盐给了,银子也收了,王德也不敢再在这里多耽搁,万一叫巡视的绿营兵看到,他这脑袋可就立马要掉,正要张嘴和齐老四说要走,话到嘴里却突然变了,反而问道:“齐老四,我说你们太平军都被围在城中半年了,怕是城内快要断粮了吧?”
“我们有没有断粮关你屁事?”齐老四因王德坐地涨价的事正窝火着,哪有好话给他。
“嘿,我虽只认钱不认人,可毕竟一个锅里捞过饭,总有情份在不是,送你句好话,趁着这城还没破,赶紧散伙走人。旁人跑不掉,你能跑不掉?真要等到城破,那时就是想跑怕也没地方跑喽。”王德说这话时脸上倒是真有几分诚恳之意,显是真不愿见齐老四死在城中。
齐老四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得了银子就走吧,三天后记着再来。”
“得,你真要不走我也没法子,不过去年老本贼围城时,这新会城里造的孽可不小,你们若是断了粮,嘿嘿...”
王德没有把话说明,但齐老四如何听不出他想说什么,当下眉毛一挑,怒道:“我们太平军不是清妖,就是饿死也不会干出吃人的事!”
“人要饿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王德摇了摇头,“不过想来你们还没断粮,要不然就不是找我买盐,而是买米了,就算这样,你们还能撑多久?新会可是死城,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们,还有,兄弟把话也给你说明了,盐,兄弟我能弄上几袋,可粮食,兄弟还真弄不来,就是弄来,凭这几包粮食也塞不了你们牙缝,你好自为之吧。”
齐老四黑着脸没有说话。
王德知道齐老四曾在李定**中干过,所以想了想又道:“看在银子的份上,再送你个消息吧。”
齐老四有些疑惑:“什么消息?”
王德嘴巴一张,说了个让齐老四发懵的消息,他道:“李定国跟孙可望打起来了。”
“国主和西府打起来了?”齐老四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消息我给你了,兄弟我也要走了,噢,对了,回去给我向你们头,就是那个贼秀才问声好,他若是也想跑,到时可以找我,价钱嘛,嘿嘿。”
王德说完不再理会发怔的齐老四和他的一众手下,转身上了船,不一会,小船就离得江边远了,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四哥,国主和西府打起来这消息是真是假?”先前那打喷嚏的朱姓汉子也随齐老四在大西军中干过,故而很是担心国主和西府是不是真打起来了。
“多半是真,这种事情王德不会作假,之前咱们在西府手下干时也不是不知道西府和国主之间关系不太好。”
秦老四叹了口气,国主和西府真要打起来,这大明的天莫不是真要塌了?
“国主要和西府打起来,那咱们太平军不是真没有援军来救了?”望着黑漆漆的江面,朱姓汉子面露苦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水火
被围数月的新会城从上空看去死气沉沉,因为缺少烧火的木材,城中大半房屋都被太平军拆了做柴火,眼下只余西城和南城还有数片区域保持着完整的建筑群,其余地方一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想在这些废墟上找寻一二绿荫也是痴人妄想的。
除了柴火紧张外,城中也面临断水危机。围城初始,太平军和城中百姓的饮用水都是取自城内的几口大井,起先这几口深井足以保障城内近万人的饮水需求,但自六月开始,靠近城墙的三口深井的水却再也不能饮用。
最先发现井水不能饮用的是近卫营的试百户李辅国,当时他准备打上一桶井水冲凉,但水桶提上来后才发现原本清澈的井水变得发黑,水中还有难闻的让人作呕的异味。
井水不能饮用的消息自然惊动了周士相和宋襄公,二人不约而同想同是不是有清军的奸细潜入城中在井水中下毒,这大热天的要是断了水,那可比没吃的还要命。
周士相亲自带人检查三口井不能饮用的原因,但在井口边张望半天他也不知原因,近卫营一队士兵费了大半天功夫将井水舀尽,结果在井底也未发现异常。
找不到井水变质的原因,舀尽之后重新渗出的水仍是变质,这让周士相心急如焚。
城中总共就七口井可用,连同残存的那些新会百姓,城内现下住着近万人丁,每日所需的水量大得惊人,因此这七口井只能勉强保证每个人每天的最低水需量,真正是一滴水都不能浪费。
宋襄公为了不让营民和新会百姓因为争水的原因闹将起来,特意向周士相请了令,单独划了四口井供后营老弱妇孺及那些新会百姓饮用,现在出事的三口井有两口是属于后营的。原本就是急急巴巴的勉强使用,现在一下少了两口。这便意味着营民和百姓们每天的饮用水降低一半,这让人还如何活?太平军这边也好不了多少,三口井变成两口,当兵的又怎么活?
“查,给我查,一查到底!”
找不出原因的周士相将井水变质的原因归咎于有人下毒,可是各营百户奉命挨个审查昨夜值守军士后,却均是上报部下没有问题,蒋和和葛正甚至都要拿自家脑袋来担保他们的手下没有问题。
不是人下毒,这井水好好的怎么就变成毒水了?
正当周士相和一众军官为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后营一个曾在年轻时专门帮人打井的营老在听闻这件事后向宋襄公请了令,他把三口井挨个看了看,然后让人扶他上了城墙,沿着城墙一圈走下来后,向周士相解释了为何井水会变质。
这三口水井都有一个共同点,都距离城墙甚近,最近的一口甚至只离城墙根不到三丈,而且它们都是新打的井,是当初清军重筑新会城时为了方便临时打的井。后来城筑好后。这三口井便没有被填埋,而是继续为守城清军提供饮水,另外还有防火的需要。(注,一丈为三米三)
水井离城墙近和水源变质有什么直接关系?
周士相还是没有弄明白这营老想说什么。只到营老点出城外埋尸处后他才恍然大梧,原来根子出在这!
当初尚可喜亲自指挥清军攻城失利后,城下遗留了三千多具清军尸体。战后,周士相曾命人向清军射箭要他们把尸体收敛回去。但不知是清军没有接到这封信还是清军故意不收尸体,反正过了一天清军都没有任何收尸的动静。
时正是酷暑天气,尸体哪里能经得住放!单这一天。城下都已能闻到腐臭味,绿头苍蝇更是黑压压盘旋,好些血肉切开的尸体上都能看见蛆虫翻动。
没办法,清军不收尸,周士相只能下令太平军收尸,要不然让这些尸体再摆一两天,不用清军打,太平军和城内的老弱妇孺都要集体染瘟疫死了。去年李定国大军围城被迫撤兵,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北京来的满汉八旗援军赶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军中生了疫,没办法再在这新会城下呆下去。
前车之鉴,李定国好歹还有几万大军在手,就算军中染疫也没法伤筋动骨,可太平军就这么点家底,要是城中生疫,刚打起的大旗便要自行坠落了。
就这么着,太平军和一部分青壮顺着城墙攀绳下了城掩埋这些清军尸体。发现太平军下城后,清军似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没有趁势发动进攻,反而看着太平军埋尸。
尸体太多,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就地掩埋在城墙下,要不然,哪有这么多人力可供驱使,真要是把尸体一具具的往远处拉,别说周士相不愿意,就是下面的士兵也不会肯的,况且远处清军虎视眈眈,周士相又哪敢冒风险让自己的士兵跑到敌人的眼皮底下。
三千多具尸体足足挖了十多个长坑才掩埋完毕,因为天热,加上埋尸的雄威和虎捷营还有那些青壮、俘虏唯恐染上瘟疫,所以埋尸体的坑都挖得不深,但好歹是把人给埋了。埋尸体的坑大半就在东城,另外南门也有三四处。
埋完了这些尸体没多久,清军在副都统王国辉的指挥下又发动了一次攻城,在扔下数百具尸体后无功而返。同样,这些战死清军的尸体也被太平军骂骂咧咧的给埋了。
刚开始这些埋尸坑对城内什么影响也没有,周士相担心的瘟疫也没有发生,但谁曾想,大半月过去,这些尸坑中腐烂的尸体竟然污染了靠近城墙的水井。
据那营老讲,坑中的尸体腐烂后会流出大量有毒的尸水,这些尸水在地下会逐渐腐蚀土壤,不下雨还好,一下雨的话,雨水浸入坑中,那些尸水就会迅速向周围延伸。这不,离城墙太近的这三口水井就首当其冲成了尸水的污染物。这个过程人眼是看不到,一般人也不会注意,等到出事却是再也无法挽救了。
听了营老这番话,宋襄公也顿悟,想到早年在家时邻居家打水井,原本水井打在离茅房没多远处,几年过后那井水因为茅坑渗透的原因就开始散发臭味。现在想来,当真是后悔,怪自己没有早点想到此节,以致好好的水井就这么不能用了。
葛正他们听了营老的解释,却是大骂清妖王八蛋,看来清妖八成也是打着污染城中水井的算盘这才不来收尸的。
周士相一想也是,新会城就这么大,城中一切清军肯定洞悉得清清楚楚,围城首要除了断守军的粮,另则便是要断守军的水源。
新会城虽处江边平原,但城中多数地段却是打不出能直接喝的水井,多是那种盐碱水,只这七口井的水能喝。往常没有围城,城中百姓自然可以到城外挑水,或是有专人负责送水车,到时拿铜板买来就是,现在围了城,城外的水进不了城,单靠这七口水井支撑近万人饮用,真是巧媳妇也为无米之炊为难。要是尸水再污染几口井,城内怕真是要鸡飞狗跳了。
没粮吃还能撑上几天,没水喝,在广东这等要命的地方却是怕一天也撑不住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办法了,只能寻思挽救办法。还好那营老指出地下尸水渗透的速度并不快,除了连续几日暴雨使得地下水增多,要不然一时半会尸水是渗不到另几口水井的。而且现下也不须想什么办法阻地下尸水渗透,因为早在清军副都统王国辉指挥清军掘地潜入时,太平军就在城中挖了隔离沟,这些深沟的存在正好阻挡尸水的渗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营老还是建议周士相让人将深沟再挖得深些,小心一些总不会错,毕竟全城现在就只这么四口井可用了。
周士相当下就依这营老的法子办了,叫蒋和带人将深沟再挖深些,另外让人彻底堵死这三口变了质的水井,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和宋襄公商量起余下这四口水井的分配办法。商量来商量去也是没什么好办法,井就这么四口,前营这边多分了,后营那边自然就没得喝。很多前营军官和士兵的家眷都在后营,真要让他们的老婆孩子没水喝,恐怕大祸也就不远了。
最后,周宋二人把这四口井平分了,前营两口,后营两口。县衙征发的青壮和俘虏由前营提供水,后营则向那两千多新会百姓供水,当然,怎么供水则是宋襄公的事情,周士相是不会过问的。
水井是分了,但是水量相较从前肯定是大大不如,因为争水闹出的事情不少,前营自然是周士相在主持,后营那边便是宋襄公一力负责了。为了尽可能的节省用水,周士相和宋襄公是什么办法都想了,也试图在城中重新打几口井出来,可惜都是无用功,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了。自那以后,每逢下雨天,城中便到处可见大缸小罐,所有能动的人都去收集雨水了。
柴火不够烧,拆房子。水不够喝,凑合过。这两样东西虽然都缺不得,但只要还有,总能熬,可要是没有盐吃,人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休说守城了,就是平日做些活计都是不行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绝地
太平军自罗定兴兵以来,因无根据之地,周士相又坚持以流寇裹挟方式壮大军队,故而军中一切(兵员、粮草)靠得都是劫掠及从清军手中缴获。德庆、高要、新会数场战斗下来,太平军获得了足以维持全军半年之需的粮草,但缴获的食盐数量却并不多。食盐稀少的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是太平军沿途所经府县并非产盐区;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些地区的清军早就对食盐进行了严格监控和封锁。
清军对食盐的封锁致使太平军所经地方并无大量食盐涌入,百姓只能定量购买。通过这种方式,清军有效避免了大量食盐涌入这些明清反复争夺的地区,以免食盐这种战争物资落入同样缺盐的明军之手。
若是太平军能够继续沿袭之前周士相所定方针一路裹挟劫掠而去,单以太平军现有人员而言,自然是不必害怕缺盐的。但是占领新会后,周士相为避免太平军转进香山遭到优势清军的阻截,转而决定依托新会诱使广州清军主力攻城,从而通过这座连李定国数万大军都无法攻克的坚城大量消耗广州清军有生力量,使得南进过程变得相对轻松。
这种战略构单从太平军本身条件来看,显然是符合太平军利益的,毕竟太平军只是一支由众多人员或自愿或不自愿构成的军队,靠着先前的几场小规模战斗才让全军凝娶了一定战斗力。这点战斗力遇上小股绿营兵自然可以一战,可一旦遇上拥有骑兵的广州清军主力显然就不够看了。
况且太平军不单单是军队行军作战,还随军携带了大量老弱妇孺,在缺少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携带如此多的百姓随军,自古也就两种人会干,一是流寇,另一个就是土匪。二者的下场大抵也差不多。从未听闻有成大事的。便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初起兵时做过,可一旦规模变大,他们也转而弃了这种裹挟方式,进而朝精兵强将道路发展。李自成的大顺军余部和已转变成为南明主力的大西军就是这些精兵强将的余脉。
裹挟发展的弊端,前后两世为人的周士相如何不知,可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将太平军的规模变得更大,变得可以朝精兵强将道路发展,直至困守新会,太平军前营五大营合有战兵人数不过两千余众。这么点兵力不说放在全国了。就是放在广东也是毫不起眼,根本左右不了明清局面发展的。若不是新会城实在是被清军自个修得太过坚固,就凭太平军这点兵力早被清军吃光几回了。
圭峰山一战,数千老弱妇孺的死亡已经太平军上下敲了警钟,周士相骑虎难下,裹挟的调子是他定的,也是他一手推行的,总不能现在就把后营当包袱扔了,然后率领前营轻装直奔香山而去吧。他若这么干了。第一个不服他的就是手下这帮军官,须知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后营都是有家小的!
这世上又有多少能够狠得下心学那闯王身边大将刘宗敏般,杀妻灭子豁出身来闹“革命”的?!
人肯定是不能随意丢弃的,将来就是进军香山总要图谋发展。想要发展自然就得有人力,没有人力,又谈什么发展?
因而在不能彻底解决广州清军对太平军南进过程造成的危胁,周士相便不敢放弃新会全军转进香山。
战事的演化和周士相设想得大体相同。所不同的是清军在前后发动了两场大的攻势外便偃旗息鼓,转而采取围城的办法对付太平军,这让一心想借助坚城大量杀伤清军的周士相颇是遗憾。
遗憾之后也只能面对现实——清军的长期围困让太平军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麻烦。盐就是其中之一。
被围困的新会城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从外界获得食盐,围城的清军统帅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儿子尚之信,这家伙虽然日后造了康熙的反,但周士相可没异想天开的认为这家伙现在就对“大清”有反心,能看在同是反清一脉的份上往城里送盐。
围城的清军也都是广东清军精锐人马,不仅有两个藩王的汉军旗人马,还有广东总督的督抚标兵参与,广东绿营可以抽调的精兵也半数扎在了城外,这些领军的将领都是大清的铁杆“粉丝”,根本没有可能有想和太平军暗通曲款的人物,想要从他们中找一个德庆守备唐三水出来比登天都难。
无法从外界获得食盐,城里这近万人天天都要吃盐,就算不保证后营和那些新会百姓们天天有盐吃,可前营拿刀拿枪的总要有盐吃吧,那些被强迫做苦力的俘虏也得象征性的给一点盐吧,要不然人走路都打飘,哪来的力气干活?
七月上旬宋襄公将公库现有盐货做了个统计,然后周士相就召集诸将和各营营老商议,定下了食盐分配制度。这个分配制度和水井的分配办法没有多大差别,都是先保证军队用量,其后才归后营。
诸将和各营营老对眼下的局面都清楚,粮食也好,水也好,盐也好,都是要先尽前营的,要不然没了这些拿刀的守城,老弱妇孺还不是转眼就成了清军刀板上的肉,任他们祸害,任他们荼毒。
即便这样,公库的存盐也撑不过半月,为此周士相还是本着集思广议的原则让大伙想办法,有人提出办法,可以在茅坑四周刮一些硝盐出来熬煮着吃。这个提议让周士相想到后世红军在井岗山上时,似乎也因为缺盐,而在茅坑周围采集那种附在墙壁上的硝盐吃。
不管这硝盐能吃不能吃,嘴里有咸味总是好的!周士相赏了这个提议人十两银子,要廖瑞祥组织县衙的人去采集看看。结果廖知县就成了中国千年以来第一个整日带人围着茅坑打转的县老爷,只把这老夫子委屈得不行。
经实践证明,这种硝盐确是能吃,但是份量还是有限,根本济不了多大事。周士相让大伙再想办法,他也是豁出去了,拿出重赏,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只要谁能解决食盐的问题,要当官,白丁直接提总旗,要银子,赏百两!
常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一连七八天过去,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张贴在后营和新会百姓居住区的那些个县衙榜文没一人去揭。
没有新盐进来,坐吃山空如何了得!真等断了盐,大伙自个拿刀抹脖子吧!
周士相和宋襄公合议之后,决定再选死士由陈默带领深夜出城到清军营中抢盐。
这是一场注定要死很多人的冒险行动,因为自上次陈默率领死士深夜摧毁清军东、西炮台后,清军明显多了心眼,不仅彻底堵死那些他们自己所挖的地道,还在营前挖了两条壕沟,沟内布满竹尖,人要是落进去不死也残。
非但如此,清军还在这些壕沟外又布了几道栅防,每道栅防都修得死死的,清军哨台隔上三四丈就一个,上面不是铳手就是箭手,另外巡逻的清兵几乎是小半柱香时间就来回一趟,让人根本无隙可趁。休说扒开栅防,就是穿越那两条壕沟都是千难万难,也不知要堆上多少条人命才能翻过一条沟呢!
当日那个指使手下趁火打劫的死囚犯陈默已经因为摧毁清军东西炮台有功被提升为近卫营总旗,在接到周士相让他再次出城夺盐时,他沉默了一下,随后没有言语的点了点头。当时,他那脸上说不出的死寂,显然是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
宋襄公见状,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周士相心中也不好受,只想激励陈默几句,秃子蒋和却兴冲冲的过来求见,说是西城外面有反清志士趁夜投奔。
西城是雄威营在驻守,和其他三个方向比起来,西城外清军驻守的力量明显薄弱,单从旗号上看,仅仅是绿营兵在把守。但防守薄弱不代表太平军就可以从西城打开缺口和外界取得联络,因为西城是正对着谭江的,出城不到三里就是宽阔的江水,想从这里渡江,门都没有!
正因为新会西城正对谭江,城内太平军又没有水师在江上策应,所以围城清军对西城的防守较其余三个方向弱了些。尚之信也好,周士相也好,都从来没有打过太平军会由西城突围的念头,太平军真要从西城突围出城,届时就是前有谭江,后有追兵,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清军围城前,周士相曾向城外派出过数拨使者,意图联络李定国撤军后散落在新会附近山区的明军余部,可是因为清军来得太急,不但没有散落明军来投奔,就是派去的人也没一个回来。起先周士相还抱有幻想,可一两个月过去,他对外面也不抱指望了,现下突听蒋和说有人前来投奔,这让他顿时有些惊讶,也坐不下去了,亲自带人到西城一看究竟。(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遭遇
前来投奔太平军的是一伙因李定国退兵后归路遭清军截断,而不得不散落在新会附近的明军残部,他们的领头人叫齐豪,队伍里的人又称他为“四哥”。说起来,这齐豪并非南方人,而是凤阳府人士,且还是来头颇大之人,和张献忠瓜葛不浅。
崇祯九年,张献忠率军攻破中都凤阳时,时年只有十八岁的齐豪因饿得活不下去,又见农民军势大,连大明皇帝的祖坟都给刨了,脑子一热便索性参加了农民军,其后便跟着张献忠的军队到处转战,做起了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只为求口饭吃的卖命勾当。因他年轻,又幼时学得几手拳脚功夫,故而这几年征战下来不仅没有送命,反而在军中渐渐出人头地起来。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攻占湖北后改武昌为京都,自称大西王,其部农民军也随之称为大西军,这年已经25岁的齐豪在大西军中也成了一名军官,手下管着几百号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后来张献忠见李自成已占领北京,便决定入川建立属于他的基业,命令大西军向四川开进,身为大西军的一员,齐豪自然也跟着入川。
崇祯十七年八月,大西军进攻重庆,此役齐豪因冲锋在前,率先执杀明巡抚陈士奇立下大功,被张献忠破格提为身边亲军营将。大西军占领成都后,张献忠改成都为西京,正式建立大西国,改元大顺。以崇祯十七年为大顺元年,置内阁和六部,对前明投顺官吏加以任用。以汪兆龄为内阁大学士兼左丞相,严锡命为大学士兼右丞相。
大西政权建立后,张献忠即开始经营四川,招揽流民,恢复生产,他严厉镇压横暴地方的前明官绅和地主,在大西军内部则严格约束士卒。不许淫掠,对违纪者有由“捆打”至“枭示”的处罚。同时张献忠还命令释放前明狱中囚犯,将各府县的库金银赈济流民。张献忠的这些措施使得四川人心短时间内得以安定。过去曾受前明官绅地主压迫的奴仆或纷起暴动响应大西军,或向大西政权的地方官府告发故主罪状,使其受到制裁。
同年,张献忠改革大西军制。特设大西军各部为120营。每营都设总兵。齐豪更由张献忠亲自点名提为这120名总兵官之一,其顶头上司便是大西皇帝义子、定北将军艾能奇。
大西军经营四川期间,李自成领导的大顺军已在清军进攻下逐渐败亡。清军占领黄河流域各省后,分兵南下。伪清顺治二年,清廷派人入川向张献忠招降,被张献忠以己为汉人绝不降虏严加拒绝,并召集文武计议抗清,恢复中原。
顺治三年八月。清肃亲王豪格统兵逾剑阁入阆中,张献忠闻讯亲自率大西军主力迎击。至西充的凤凰山,清兵猝至,因疏于防备,大西军一时未及投入作战,结果混乱中,亲自敌前察看的张献忠被清军弓箭射死。
张献忠战死后,面对豪格大军的进逼,大西军群龙无首不得不向南撤退,此时大西军后面是穷追而来的清军,前面则是凭借长江扼守的南明军队,大西军几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彼时军中人心混乱,士气低迷,不少大西军在四川招收的士兵都纷纷开了小差,更有不在少数的军官携金潜逃。面对此危局,齐豪却坚定的相信大西军不会败亡,他竭力约束部下,使得其部成为少数几支没有士兵逃跑的营头,得到艾能奇的夸赞。
为了应对危局,张献忠养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一致决定把干涉大西军指挥的张献忠皇后和臣相汪兆龄处死,四人也同时各自恢复原姓,形成大西军由四将军领导的体制。四人中孙可望原来的地位和威信比较高,年纪稍大,又读书识字,故而被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共推为首,成了大西军余部的最高指挥者。
解决了内患后,大西军余部在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的领导下,集中于四川綦江,收集溃散,重整队伍。在此次重整中,张献忠所设的120营被裁撤,齐豪所部被直接拨入艾能奇麾下调用。其后,在孙可望等人指挥下,重整后的大西军一举击破据守重庆的南明总兵曾英部,曾英落水淹死,部众溃逃,大西军由此渡过长江天险,进入遵义。由于清肃亲王豪格派遣的军队追踪而来,大西军继续南撤,进入贵州,顺利地占领了省会贵阳。
明贵州按察使张耀、布政司参议曾益、都指挥使陈瑞征等逃到定番州,拼凑了一批兵马负隅顽抗大西军。孙可望遂派定北将军艾能奇领兵进攻这这股明军残兵。此战,齐豪被艾能奇委以前锋,于二月十二日率先攻克定番,生俘贵州按察使张耀。后困所占地区地方残破,到处是一片荒芜,军中粮食接济不上,艾能奇被迫带领齐豪等人回师。
大西军在贵阳安整期间,云南发生土司沙定洲造反事件,致使明黔国公沐天波逃离昆明,孙可望便以为黔国公复仇的名义出兵云南。大西军开进昆明,四将军共同称王,孙可望称平东王,李定国称安西王,刘文秀称抚南王,艾能奇称定北王。原各王麾下所属仍由各王直接提制。
顺治四年,孙可望派刘文秀出征川南,同年大西军与南明永历朝廷展开联合抗清的谈判。
永历二年(伪顺治五年)五月,艾能奇率领齐豪等将出征东川土司叛乱,结果兵马进至东川府三十里处,突然遭遇埋伏道路两侧的禄氏土兵袭击,前锋将齐豪率部拼死抵御,掩护中军后撤,岂料禄氏土兵携有大量染毒箭枝,艾能奇于后退途中被土兵毒箭射中。连夜抬回昆明,结果不治身亡。
艾能奇战死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人大怒。增派兵马再次进攻东川,此役原定北王麾下诸将带罪立功,齐豪为洗主将阵亡之耻,亲自带人攀爬绝壁小道,一举从后击溃散禄氏土兵,彻底占领东川及其附近各县。
东川之战后未过多久,艾能奇部下的将领便面临人生重大选择。他们必须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这三个王爷中选择一名效忠,因孙可望是平东王,声望和权势最大。故不少艾能奇部下的将领都选择归顺孙可望。
但齐豪却因投奔孙可望的将领太多,本身孙可望麾下的兵马也是最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自己投了孙可望未必会和从前在艾能奇麾下一样得到重用。反而倒是选择投奔李定国或是刘文秀对自身未来发展有利。抱着这样的念头,齐豪便向孙可望派来的兵部官员表达了愿归安西王麾下的意愿,孙可望得知他的决定后并未阻拦,但也因此对齐豪心生不满。
归调李定国麾下后,齐豪并未如同事先所想那般得到李定国的重用,但也未遭到排挤,只是不如李定国原先那些亲信将领般亲近,其它一应军中待遇倒也不厚此薄彼。这让齐豪在失望的同时也稍稍欣慰。
其后几年,齐豪便在李定国的麾下参与了衡阳之役和桂林之役。衡阳之役。齐豪部并未正面与清军厮杀,而是承担后勤粮草输送任务,李定国阵斩尼堪后占领衡阳后,齐豪被李定国委任为衡阳守备。然而未过几月,因湖南清军主力未因尼堪被杀而大伤元气,孙可望又没有对李定国提供足够的支持,反而暗中拖李的后腿,致使清军在喘息之后卷土重来。
面对清军的优势兵力,只有2000多兵马的齐豪不得不弃守衡阳,退回武冈。此虽非是齐豪之过,但李定国却仍以他未经一战便轻弃重地的罪名大加责罚,削去其总兵一职,改由参将衔军中效命。李定国部署桂林之役时,齐豪率部赶赴中军听命,参与攻占全州之役,其后继续从事后勤粮草运输任务,为攻打桂林的大军保障粮草供给。
别人都是干得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威风事,自家却总是干押送粮草的后勤事,有功劳是别人的,有罪过却是自家的,时日久了,齐豪心中难免没有看法,再加上李定国此人虽是难得大将,可却对非其嫡系的兵马将领有排斥之心,这让齐豪对当初的选择多少有些后悔。一日酒后更是发了几句牢骚,不料却被人报到了李定国那,结果李定国虽没有对他如何,但从此以后更是不加重用。
永历七年(顺治十年)李定国因受孙可望逼迫而转战广东,率军攻打重镇肇庆,此战齐豪受命先参加进攻梧州之役,后率军占领开建,未直接参与攻打肇庆之战。次年,李定国二打广东,绕开重镇肇庆,兵锋直指新会,初始,齐豪并未受命东进,而是留守梧州。后围城数月不果,李定国便命齐豪率部策应凌海将军陈奇策的水师进入西江,攻占江门。此役齐豪配合陈奇策部击毙清广东水师总兵盖一鹏,控制广州出海口,切断了新会同广州的通道。广东清军当局见形势危急,平南尚可喜和靖南耿继茂亲自率兵前往江门,加强广州南面和西面的防务,但仍是不敢与李定国主力决战。
十月初三,李定国亲统大军号称二十万对新会发起总攻,明军先后采取掘地、大炮轰城、伐木填壕等战术等强攻,却被负隅顽抗的守城清军一一击退,进攻并未得手。在此期间,齐豪带领手下兵马一直驻于江门,与当面清军进行小规模的接触,各有胜负。
十二月,清靖南将军朱马喇率领满、汉八旗清军从北京赶至广州,有了满州兵的壮胆,尚可喜和耿继茂随后也齐发广州清军主力配合朱马喇向新会发起攻击。因军中染役,明军与清军激战四日,全线败退。
李定国大军主力后撤后,散落在新会附近州县配合大军作战的其余明军顿时陷入进退两难境地,除凌海将军陈奇策仗着水师安然出海撤走外,其余深入新会附近的明军都被清军截断后路,或全军被歼,或大部被歼,余者分散活动。这当中,损失最重的就是那些响应明两广总督连城壁的义师,几乎大半都被清军一网打尽。
齐豪是在李定国大军撤走后的第四天才知道自己成了孤军的,一开始他也试图率部突围,可是清军已将各处西撤道路加以封锁,优势兵力的满汉清军各处出击,到处都是明军被歼的消息传来。在两次强行突围失败,部下损失一半后,齐豪不得已只能下令部下分散突围,自己率领数十名老弟兄潜入山区,以待清军封锁结束再行西撤。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时光,期间齐豪等人一直幻想安西王大军再次东进,可是等来的只是清军不断的搜山,当初一同潜入山中的几十名弟兄也死了一半。
躲在山中,没有吃没有喝,甚至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今日不知明日事,谁也不知道自个何时死。渐渐的,齐豪的心也凉了下来,受于生计所迫,他不得不带着手下兄弟做了些土匪勾当,沾了无辜百姓的性命,若不是太平军突然占领新会,恐怕他们从此以后真就要落草为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奸细
太平军占领新会时,齐豪和手下弟兄正在西北距离谭江不远的山林中落草,他等除做些土匪勾当外,另外还和附近一些势力做起买卖。当然,这买卖不是什么正经买卖,无一不是沾血的勾当。一来二去倒是在当地有了不小的名头,且还因为“买卖”的需要和清军有了瓜葛。
虽限于生计需要,无奈和清军做起买卖,但齐豪还是有其底线,一再警告手下弟兄和清军做买卖可以,但绝不能为他们所用,更不能投降,免得堕了老大王的名头,毕竟他齐豪跟着老大王打了那么多年仗,亲眼目睹老大王被清军射死,又跟着老大王的四个义子从四川退到云南,再接着又从去南杀出,这么多年下来,他和鞑子没什么好谈的,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凭良心讲,坏事他齐豪干得多了,死在刀下的无辜也多了去,可要他齐豪投鞑子,那是想都别想,除非他齐老四死了,要不然还得跟鞑子干下去!日他姥姥的,他就不信这汉人的江山真能叫鞑子占了去!
齐豪手下兄弟在附近寻“生发”时撞到了周士相派出来联络他们这些明军残部的使者,得知太平军占了新会,这些原明军自然吃了一惊,不敢怠慢将这使者送上了山。
使者见到齐豪后便简单将太平军的情况与他们说了,最后请求齐豪等人看在同是大明军队的份上下山支援新会。
做了半年多土匪,又等了半年多。终是有自家军队的消息,可是这太平军是哪个营头,是哪个大王麾下的?
齐豪很确定这太平军并非西府李定国帐下的兵马。印象中也不是广东其他哪家的兵马,不过不打紧,只要是打鞑子的就行,更何况这太平军还干成了连西府数万大军都没干成的事——把新会给占了!
新会得失对于广州乃至整个广东局面意味着什么,做过总兵的齐豪自然清楚,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使者请求,愿意带手下兄弟下山投奔太平军。然而人还到新会。就接到新会已被清军包围的消息,这一下不仅是齐豪手下一帮兄弟,就是那联络的太平军使者也没了章程。不知道如何是好。
面对进退两难的困局,齐豪手下发生了动摇,一半人不愿意再继续前进送死,直言就是闯过清军的包围圈进了城也无济于事。没见清军都把新会城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死了吗!这要一头栽进去。饿也要饿死了!看情形,太平军就是占了新会也撑不住,迟早是个死,既然如此,大伙还是回山得好,免得把性命白送了。
另一半人却是不想再回山当土匪,毕竟他们中的大半都是大西军出身,这么多年来跟着齐豪和清军杀了一场又一场。虽不知什么民族大义,可一个个都是响当当、宁可战死也不降鞑的汉子。现在眼前就有一支正和清军苦战的兵马,自家不去和这些个好汉子一起杀鞑,反而缩回去当土匪算什么玩意!再说,那土匪当得可真心安?哪个半夜里没有叫噩梦惊醒,哪个对得起良心!
使者见齐豪手下争执起来,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把希望放在齐豪这个领头人身上。
面对部下的分歧,齐豪倒也光棍,索性叫不愿意投太平军的自行回去,剩下愿意投的人跟他继续投太平军。他又对使者说,鞑子围了新会城是不假,可围得也不是水桶,明着往里冲是肯定不行的,他这点人手连给清军塞牙缝都不够,想要进城得想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
使者在太平军中只是个寻常小卒,因为会说话,又识得几个字才被周士相选中派出来联络各地明军,本身并无什么急智,说胆色吧,也不比旁人强多少,真让他硬着头皮往包围圈里冲,他也是害怕的,要不是城中还有他老娘和两个年幼的弟妹,说不得他还真脱了这太平军的衣服跑了呢。
齐豪说寻别的法子进城,使者自然乐意,当下就应了,不过还是不看好齐豪能寻出什么进城的安全法子。没想这齐豪看着粗豪,确是个心眼细的人,竟然真给他瞅出处清军防线的薄弱处,大胆提出趁深夜找条小船从江上偷偷摸上岸,然后悄悄潜到城中。
要是大队人马从江上上岸肯定不行,除非江上的广东水师全是死人,可要是一条小船搭上十来个汉子摸上去却是可行,毕竟清军只是想困死太平军,不许太平军突围,截断所有方向一切有可能来援的明军,除此之外,却是不在乎城中有什么动静的。就是真让摸进去一些人,只要不是大队人马,不带粮食,对清军而言也不打紧。
那使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便只能同意齐豪的主意,又仔细观察了几天,齐豪方才带着他们趁夜向新会城潜去。这一路,有惊无险,虽遇到了一条清军水师的巡逻战船,可是却没有被发现,摸上岸后也没有碰到清军,众人一番提心吊胆后终是潜到了城下。一番喊话后,便把周士相给喊了过来。
........
对于齐豪等人的来投,太平军并不是没有怀疑的人,宋襄公就是其中之一,他提醒周士相新会城都已被围了一个多月,先前派出城的十几拨人一个也没回来,这会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还带了人回来,说不定有诈,万一来投之人是清军的内应之人,这般轻易放他们进来,恐酿大祸。
为了引起周士相的足够重视,宋襄公将所知道的有关清军内应开城的战例说了好几条,无论是天启、崇祯年间的辽东战事,还是清军入关后,对难以夺取的坚城清军往往使用奸细混入城中,然后里应外合开城门,此计清军是屡屡使之,却屡屡灵验,让人防不胜防。
宋襄公的提醒也让周士相心里打鼓,不禁也怀疑起来投之人是否是真,但想来者不过十数人,便真是清军奸细又能如何,只要看管得当,这些人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可要是不放他们进来,万一这些人真是来投的志士,岂不遗憾!
最终,周士相选择放人进来,促使他放人进来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好奇,他很好奇这帮人是怎么突破清军防线摸到城下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坐守
齐豪等人被吊上城后,宋襄公立即将他们和使者分开看管起来,然后分别进行盘问。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齐豪倒也没有因此对太平军心生不满,换作他同样也会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谁也不知道清军是不是会用相同的法子向城内派出奸细。他记得清楚,当年他奉西府李定国之命守衡阳城时,就有清军奸细混在难民之中混进城,然后趁夜到处放火,要不是守军及时发现并予以镇压,恐怕就不是他齐豪不战弃守衡阳,而是早早就叫清军夺了。
宋襄公先盘问的使者,后来才分别盘问齐豪和他一干手下,几下印证下来自然没有问题,可宋襄公还是不太放心,直到齐豪取出了他那枚南明永历朝廷颁给的总兵官赐印方才彻底消了宋襄公的怀疑。
齐豪这总兵赐印是大西军联明抗清之后,永历朝廷兵部按孙可望上报名单统一发给的,不过更多时候他这总兵官和永历朝廷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真正能够指挥他的还是孙可望和李定国,永历朝廷对他们这些原大西军出身的明军将领而言,不过是供在香案上的佛像而矣。
当年齐豪因清军势大被迫弃守衡阳后,李定国曾夺了他的总兵一职,改以参将衔军中效命,不过这枚总兵印却是没有收回。想来李定国虽恼齐豪弃守衡阳,但也知此乃形势所逼,就是他不也是因孙可望逼迫而被迫转战广东,如此。自然也没有必要恶人做到底。说到底,齐豪虽不是他的嫡系,但也是大西军一员。更是主动来投他李定国的,若真是不顾情面对齐豪太过苛刻,传出去对他李定国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南明朝廷的官印,周士相自然也有一枚,不过和齐豪这枚总兵官印相比却是次了许多,只是枚罗定州参将印,这印当初也不是给他的。而是那个永历朝廷兵部职方司郎中程邦俊给胡全的,现今胡全已死,这印自然落在了已为太平军实际领袖的周士相手中。
官大一级压死人。来人是总兵官,自家却只是还未给永历朝廷正式认可的参将,两下一比,就显得周士相弱了。如此一来就带来一个问题。如何对待齐豪这个来投的大明总兵官。
问题很好解决,关系太平军指挥之权和自家性命,周士相可不含糊,当着齐豪和他一干手下的面就直言,太平军欢迎你们来投,现愿以军中总旗一职相授,不知你是否愿意。
原以为齐豪毕竟当过总兵官,现下却只能当个总旗。落差不小,心中肯定有怨。不想齐豪听了这个任命后却是什么也没说,欣然就应了,其爽快模样让周士相心下都有些不好意思,暗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试想人家早年就跟着张献忠南征北战,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比自己这个二世为人的秀才要强得许多,又能在李定国退军西撤无路的情况下领着手下兄弟坚持抗清,虽听使者说他们做得土匪勾当要比和清军打仗来得多,甚至还和清军绿营的一些人坐地销脏,但无论如何,人家没有降清,没有掉转枪口向昔日同僚下刀,又在明知新会已被清军包围的情况下毅然来投,单此,便足以释一切,此等人物,又岂是眼中只有功名利禄之辈,又岂能是自己可以猜忌的。
从齐豪那里周士相又了解了些新会被围后外界的情形,上月,东安有一支明军曾试图向新会靠拢,但被清军打退,又有海北道周北凤部千余兵曾搭乘船只入江口,但没有突破清军广东水师的封锁,折了几艘船后就匆匆又退出了江口。就在半月前,听闻阳江海陵岛有一支明军登陆上岸,但随后却又没有动静。除这些外,齐豪也没有多少外界的消息,这些情报还是他和清军做销脏勾当时通过对方的只言二语得知的。
这些消息让周士相暗叹了口气,新会围城前他虽然向外派了十几拨使者,但是真正抱有希望的却是高州方面,他很希望因为他的到来在罗定煽动的小小蝴蝶翅膀能够影响明清战事,至少能够让孙可望和李定国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内讧,可是现下看来,这个希望怕是覆没了,从时间算来,这会孙可望怕正和李定国相煎甚急,十数万大西军精兵在两位王爷的指挥下手足相残。
没有李定国的第三次东进,新会的局面便是个困局,指望那些毫无战斗力的南明杂牌军以及只能在水面称雄的水师来解太平军这个危局,恐怕是痴人说梦了。更何况那些散落在广东各地的南明军队的将领似乎也没几个能看出太平军占领新会对广东局事的影响,要不然何以只有一两股兵马动了下,而不见其他各路将领齐齐向新会运动呢。
求人不如求己,新会这个困局看来还得太平军自己解决,可如何解决呢?
城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清军包围圈让周士相一筹莫展,在不抛弃那些老弱妇孺的前提下,他近乎没有任何突围的可能,可若是真抛弃那些老弱妇孺,指望那些老婆孩子都在城中的士卒跟着他跑,这他娘的比痴人说梦还要不现实。
好在,清军在吃了两回亏之后已经没有胆量再强行攻打新会,城中的粮食还能撑上三四月,唯一麻烦的就是吃盐的事。心系吃盐这事,周士相自然就向齐豪询问起他们如何进城,又是否有办法沿这条路出城运盐回来。
齐豪他们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只要人数不多,西城外这条通道便可以说是太平军能够和外界联络的唯一通道。但是出去简单,可到哪里去找盐呢?他们总不能到清军手中抢盐吧,真要闹出动静,清军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防线肯定出了纰漏,到时排查起来,江上这条路肯定就会断掉,届时新会城可真就是孤城一座了。
齐豪一时头疼,手下一个兄弟却突然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能够往城中运盐,但是代价怕是要大些。
闻言,周士相和宋襄公两眼一亮,双双询问起这个人。据此人说,他跟齐豪在山上落草时曾到处找食,无意和广东水师的一个人搭上了线,此人虽是水师的人,但在道上也混得开,出名的胆大,眼里只认银子不认人,若是银子足够,就是要他把自家老娘宰了怕也干得出。当初,他们下山获得一些财货便多数是交给此人出手。说到这时,那人和齐豪脸上都有些尴尬,言语也多是含糊不清,周士相和宋襄公却如何听不出来,想来就是下山杀人抢东西,然后把这抢来的东西交给那水师的人出手,换取他们需要的粮食。
这勾当,周士相没做过,可宋襄公如何没做过,秃子蒋和和葛正他们一帮人又哪个没有做过!做土匪就要有土匪的觉悟,做土匪就要有做土匪的活路,不去杀人放火,要这土匪做甚?
乱世人命如蝼蚁,杀人放火金腰带,两世为人,周士相早就看开了,这天下一日不太平,这种事情便一日不会断绝,所区别的不过是哪个死而矣。
见齐豪面有愧色,周士相忙岔了这话头,直问他有没有办法和水师那人联系上,看看是不是能够从他手里买到太平军急需的盐,对方心黑不要紧,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盐,价钱不是问题,怕得是没有盐!
就这么着,齐豪等人在城中休整了两日,便又在深夜沿着来时路潜出了城,借着从前做土匪时打下的人脉真和水师那人说上话,对方听闻他们是要盐,也没二话,直接给出了价格,一百两一袋盐(50斤)装。
这个价格可真是黑得离谱了,现下虽是乱世,盐价比太平年景高得多,可一袋盐顶多十两银子,这人却一下给涨了十倍,气得齐豪直骂这家伙生儿子没屁.眼,可骂完之后却还是回去报给了周士相。周士相没有他这等激动反应,微一沉吟,便让他去后营找宋襄公到公库取一千两银子带上,趁夜就出城,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十袋盐运进城。
周士相不在乎钱,齐豪自然也无所谓,如此,太平军缺盐的问题就被这清军广东水师的黑心人物给解决了。基本上每三天齐豪都要带人出城一趟,他不是不想一次多买些回来,奈何出城的人不能多,否则叫清军发现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盐的问题解决,柴火的事勉强拆房子顶着,喝水也勉强应着,粮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太平军就在新会城中坐守,也不出城夜袭什么,任由清军这么围着。
城外的清军也是铁了心要把太平军困死,几月过去,不见撤兵,却也没增兵,倒是城上经常可以看到清军营中不时运来大批粮草。现下双方比拼得就是物资,谁的粮食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未完待续。。)
明天更新
这两天带孩子玩疯了,明天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市
夜深了,周士相草草吃了一碗林婉儿熬的小米粥后,便去做他每日都要做的功课——巡城。出门时,周士相犹豫了一下,转身让婉儿自去睡,莫要再等他回来。婉儿虽吱唔应了,但眉目间显然没有遵从周士相的意思。
见状,周士相也没再多言语,微一点头便自顾去了。说实在,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孩子,虽然军中一直都以为林婉儿是他的侍妾,但他心里清楚,他不会纳婉儿为侍妾,这倒不是他看不上已没了贞节的婉儿姑娘,而是逝去的妻儿仍牢牢占据他的心。
每当想起为护自己而自愿被清军宰杀食用的妻子,想到被清军当着自己面活活摔死的安儿,周士相这颗心就痛得很,也无力得很,秀才的记忆和情感太沉重,沉重到让后世而来的他几近窒息。
家仇国恨血淋淋的摆在眼前,周士相如何能忘却记忆深处的一幕幕惨剧。婉儿是个好姑娘,周士相知道她的好,他从未有什么处.女情节,也没有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姑娘有任何歧视,但他就是无法让自己抛却仇恨,无法让自己那么快忘却妻儿重新接纳一个女人。或许,他刻意的想让自己成为千年以后的另一个霍去病,当年的冠军侯匈奴未灭何以成家,今日的周士相便是满虏未屠不再言家。
家,每个男人都想有一个家,每个男人也曾经都有一个家,可当那个家已经破碎,男人能做什么?拿起刀枪,向破家的仇人狠狠砍去,砍他个稀巴烂!不如此,就不是男人!不这么的男人,就他妈.逼的不是男人,不是人!
..........
从小院出来。就有几个亲卫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这些亲卫都是周士相从近卫营中挑选的,他们手上都沾过清军血的汉子,人数虽然不多,但却一个个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子。
几个月下来,这些亲卫们都知道千户大人的习惯,他们沉默的跟在身后,虽然周士相在城中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们还是警惕的保持着足够距离,按刀的手始终不曾放开,一旦有剌客出现。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挺身向前护卫他们的千户。
如往常,周士相派人到后营招呼宋襄公,又让人到县衙知会廖瑞祥一声,然后就在城中巡察起来。每次周士相的巡察都没有固定的路线,他有时会先往南城,有时又会先到东城,不过有一点却很明确,不管先到哪里,他总是先要上城墙巡视一番。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沿着城墙走上一遍,这些,都只为守城的士兵能够看到他的身影。知道他们的千户大人来了。
今日,周士相先到的东城。清军的两次强攻虽然没有得手,但却让东城的几段城墙出现松塌迹象,好在经过那些俘虏和壮丁的抢修。松塌的几段城墙都被加固完毕,看上去和其他完整的城墙没有区别,只要不是特别仔细观察是绝对不会看出这几段城墙有什么问题的。虽说清军不再强攻。但为防万一,周士相还是让守卫东城的葛正在那几段有问题的城墙上加派了人手,另外还命蒋和调了一队近卫营的铳兵协守。
周士相上了城墙后,葛正和两个试百户葛义、宋二牛就闻讯赶到,简单的听他三人汇报情况后,周士相便摆手让他们自去忙,他自己在城上看一遍就走。葛正他们知道周士相这个习惯,也不再多言,抱拳后相继离开。
在城墙上查看一圈下来后,周士相信步在城中走动,也没有刻意要决定下一处地点,只是随意走动。沿途,不时有县衙组织的巡逻青壮队经过,看到周士相一行却是没有上前见礼,而是继续前进。这是周士相特意吩咐下来的,凡是执行任务的军官和士兵除他相召,否则都不必上前见礼。
巡逻队过去后,周士相在三岔口四下看了看,便朝西边那条街道走了过去。这条街道原是新会的商业街,沿街有不少门面,可自从清军守城以后,这街道两侧就再也没有开张的店铺了,原先熙熙攘攘的热闹所在已成昔日梦境,便是李定国大军解围以后,这街道也再是未恢复从前荣光。太平军占领新会后,因为军中缺少烧火的木柴,周士相便下令拆卸城中房屋,这些无法容纳太多人入住的店铺便成了太平军拆屋的首选,几月下来,眼下还树立着的店铺只剩数间,其余全成了一堆瓦砾。
沿着废墟走了片刻,想到从前秀才一家人在这街上购物的场景,周士相不胜感慨,心下感怀之余不觉有些寂廖,便抬脚想往后营居住的居域去看看。正欲走时,却见左前方十几丈外的废墟似乎有人在那里活动。
这么晚了,何人在那里活动?
周士相心下奇怪,不动声色的示意亲卫们跟上。亲卫们也看到了那里的人影,当先两人下意识的已将佩刀拔了半截出来。
一行人就这么借着夜色悄悄向前走去,待到近处,周士相示意亲卫们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了那里的人,他自己则向前近了些,越过一堆横在那的砖堆,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周士相的心头猛的“咯噔”一下,倒吸了口冷气。
让周士相倒吸一口冷气的是人,准确的说是几十个女人。这些个女人在狭窄的巷道里跪成了两排,头上无一不插着一根草标。她们的年纪大小不一,大的有二三十岁,小的却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穿得也多是破破烂烂,不少女人身上的衣服打了难以数清的补丁。
这是?
这景象初入眼帘时,周士相已经猜到这些女人在干什么,但真正确定下来时,他的手却不禁哆嗦起来,因为他难以相信在自己控制的城中会出现这种卖人的勾当。
混帐!
周士相脸色铁青,胸膛的怒火几近喷薄而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世道
巷道中,无人察觉周士相一行的存在,女人们跪在到处都是散落砖块的地面上一言不发,几个男人抱肩在那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自古贩人的勾当必有组织者,周士相勉强压下怒火,决心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揪出这帮在城中胡作非为的混蛋,为此他示意亲卫悄悄将这巷道两侧包围,以免内中人贩子听到动静逃走。
太平军虽是土匪发家,起事之初亦是做得土匪裹挟手段,但有一条红线周士相从来没有碰过,那就是做这乱世的人贩子,做那贩卖妇女的人贩子!前世还是今生,被当牲口一般贩卖的女人能有什么结局,周士相不想也知,不外乎配那老汉为妻,或为那泄.欲玩物,惨者沦入妓院成为身心皆丧的工具。
周士相反清,反得是异族胡虏,扛得是汉人的血性大旗,做得是不为鞑虏奴隶的壮举,固然受条件所限,太平军也做了许多毁家之举,但却从不做这糟蹋妇女之事,历来裹挟之百姓,周士相都严禁部下做出杀夫夺妻,杀父夺女的恶劣行径,一律将之纳入军中,强壮者入前营,老弱妇孺则入后营,战时不相见,闲时却允一家团聚。故而虽然手中也沾了不少无辜百姓鲜血,但周士相从来没有愧疚过,想在这明清鼎立的乱世重铸汉人血性,力挽汉家文明沉沦,些许牺牲再所难免,可眼下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却从未曾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容忍之外,只叫他怒火攻心,愤怒异常。
查,一定要查,不论何人牵涉其内,定斩不赦!
周士相咬牙暗道。
.........
巷子里,几个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外面的动静。只在那比划着,似乎买主嫌价格贵,卖主便极力推销,大说特说那要被卖的女人好处。
被卖的女人们只静静的跪在那,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张望一眼,便是买主过来看她,也只是有些挣扎,有些害羞的被动反应。
未过多久,许是买主真觉得那要买的女子不错,便点头应了。从怀中摸出一块用布裹着的东西递给了那卖家。
卖家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肤色黝黑,背也有稍许驼。接了买主的东西后,卖家用手摸了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二话不说走到一个约摸十**岁的女子面前,道:“宋二家的,这位军爷相中你了,你跟他走吧。”
前营的?
周士相心猛的一沉。他就怕这勾当有太平军的人参与在内,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真有前营的人掺和这事。
“嗯。”
那宋二家的姑娘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出现周士相所预料的挣扎反抗。或是尖叫拒绝,而是平静的从地上起身,看了一眼那个并未着军服的男人一眼。
那男人见状,不知道说什么好。搓了搓手冒出句:“莫怕,这就跟我走,我管你饱。”
“嗯。”
宋二家的姑娘微不可闻的应了声。便再也不说话。那男人见了却是越发欢喜,只恨不得这就把姑娘领回去好生拨弄一番才好。
生意成了,那卖主也不多事,笑着对那男人道:“那行,就这样吧,这姑娘你带走,回头要是姑娘想家人了,还烦军爷行个方便。”
女人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那男人。那男人咧嘴一笑,挥手道:“这是当然,姑娘既跟了我,我自会照应她家人一二。不叫你们笑话,我铁牛虽只是个小旗官,可在营中混得也开,别的没有,吃的却是不缺,短不得她们的。”
卖主听后便抱了抱拳,那叫铁牛的小旗便上前拉了宋二家的姑娘就走。宋二家的跟着走了几步后,突得顿住了脚,回身看那卖主:“三爷,莫要少了我爹娘的。”
三爷腮巴子上下一抽,将那用布裹着的东西拿在手中晃了晃:“你放心,我牛三只分一小半,余下都送你家去。”
想是知道牛三的为人,宋二家的姑娘便不再多言,默默跟在那铁牛身后消失在夜色中。
两个亲卫悄悄上前请示周士相是否要将那铁牛拿下,却不知为何,周士相没有任何吩咐,只死死盯着那叫牛三的卖主手中看。借着巷道中唯一点着火把的昏暗光线,他看得清楚,牛三手中拿着用布裹起的东西不是什么金银财货,而是两块大饼。
两块大饼,一个女人。
周士相沉默了,让他沉默的不是这么廉价的交易,而是那女人被买的自愿。一场没有任何暴力场面的卖人交易,一个自愿被卖的女子,这意味着什么?
.........
买人的男人和被卖的女人身影消失后,牛三身后的同伴叹了口气,道:“宋二家的算是有活路了。”
牛三却是摇了摇头:“这世道,有活路又能活多久?”
“有一顿饱便算一顿,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吧。宋二家的也是个好姑娘,可惜心高命薄,最后竟是这么个结局。”牛三的同伴显然很为宋二家的姑娘惋惜,话语间很是唏嘘。
这种事牛三见得多了,心肠自然也硬得多,只淡淡道:“这世道,心高有什么用,能当吃的,能换来吃的?你道宋二愿意把姑娘这么卖了,这是由不得他不卖,眼下这光景有咱们的活路么?发下的食物是一天比一天少,也不知这城中什么时候断粮,真要断了粮,咱们这些个人,嘿嘿...”
“三爷莫要吓我。”同伴被牛三脸上神秘莫测的表情吓得不轻。
“吓?”牛三嘴角一翘,却是没有多说,只道:“算了,这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你们几个也别在这呆着了,去那军营再拉些人来,这么多苦命人,咱们能多卖一个就多卖一个吧,省得她们活活饿死。”
“哎!”
几人听了忙应了,各自去联系买主,不一会,巷道中便只剩牛三和那仍跪着的女人们。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周士相的身子终于动了一动,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走了,似乎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
感谢winwoooo堂主的打赏,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官办
一夜未眠的周士相第二天就找到宋襄公,没等他询问,宋襄公就坦诚拨给新会百姓的口粮减少的事实。
宋襄公给出的理由是“亲疏有别”,公库存粮仅能再撑两月,清军解围却遥遥无期,两月之后不问也知城中定会断粮,到时外无援军,内无存粮,城破只在一时。故为解此危局,或说为太平军获得更多时间以待变局,宋襄公不得已从上月起就减少供应新会百姓口粮。
初始,新会百姓口粮为后营三分之二,半月后又降为二分之一,如今一人一日只给薄饼一块,其它全断。城中残存两千余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只靠一块份量不足一两的薄饼过日,这又如何能活?可若给他们粮食多了,太平军这一大口家业又怎办?僧多粥少,宋襄公也只能狠心剥夺新会百姓口粮,从而能够挤出更多的粮食供应前营和后营。
宋襄公的一番话让周士相无言以对,论理,那些新会百姓虽有许多是他乡亲,可在情理上他一手拉扯的太平军才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最应保存的力量。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舍弃新会百姓而保存太平军的人员也不是不可做。然而良心难安的周士相还是无法赞同宋襄公的主张,他坚持要宋分出口粮于那些百姓,宋却如吃了秤砣铁了般咬牙不让。
周士相以千户职管军,宋襄公以总务钱粮官职管民,这是当日在罗定便定下的分工,因此宋襄公是绝对无法插手太平军的组织和指挥,可同样道理,周士相也是不能插手后营的一切,除非他的意见并不损害后营利益,如此,宋襄公才会配合。如当日组建后营保安队和建立公库制度等。
现下宋襄公坚持不让。周士相再急再气,也是奈他不得,总不得为这事将军官和营老们召集起来商议吧,这商议的结果周士相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断不是他需要的。若以他千户权威强行命令宋襄公放粮,这也违背了周士相当日设立后营的本意,并且,这个决定很可能会和太平军上上下下的意愿相背。秃子蒋和,葛正兄弟、赵四海那帮人是会支持他这千户还是会支持宋襄公,结果不想可知。
周士相不愿做独夫,更不愿因这事让太平军内部发生分裂。但他也不愿就此放弃那两千多百姓,他将昨夜目睹的事情说了,接连强调数次一个十**岁的姑娘只值两块大饼。
“没有粮食,这些百姓只能活活饿死,活活饿死!”
“难道我们真忍心那些百姓就此死去?因为我们的残忍而死!”
“我们反清是为了拯救那些被鞑子荼毒的汉家百姓,不是去做和鞑子一样的事!如果我们宁由这些百姓饿死在我们眼前,我们和鞑子有什么区别!”
“去年,就是去年,我的父母妻儿惨遭清军杀害。现在,宋先生你要逼着我再去杀害其他无辜的百姓吗!”
“只要我周士相还在一日,只要我们太平军还存在,只要新会城还在我们手中。我就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周士相近乎咆哮的怒吼惊动了厅外的亲卫们,他们紧张的冲进来,随即面面相窥,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罢了。既然千户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再做这个恶人。”
周士相的激烈反应终是让宋襄公松了口,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就在数月前太平军刚占领新会城的时候,他便曾在城上对周士相有过谏言,希望周士相能够体恤新会残存百姓,不让他们无辜致死太多。可那时的周士相却没有今天这般妇人之仁,而是毫不迟疑的拒绝了他。现在,双方却调了个,当日的好人成了恶人,那个恶人却要做好人了。
就在周士相以为宋襄公肯放粮给那些百姓时,宋襄公却说了另一番打算。
“城中人口贩卖之事廖知县早报于我知道,因此事乃减粮所致,故被我压了下来不报于你知,现下千户已经知道,又怪我狠心,我不得不挽救一二。”
听宋襄公话意奇怪,周士相眉头一皱:“如何挽救?”
宋襄公斩钉截铁道:“放粮却是不能。”
“不放粮,如何让百姓活?!”周士相又气又急,绕半天宋夫子是逗自己玩呢。
宋襄公示意周士相稍安勿燥,容他把话说完。
“想必千户已经知道那些被卖女子都是城中百姓家的,可千户知道那些买主都是哪些人么?”
周士相问道:“何人?”
“皆是前营将士。”
虽然心下早已知道答案,但周士相还是不由“哼”了一声。
宋襄公叹道:“千户勿恼,将士们去买女子也未必是作恶,事实也许并非千户想象那般丧尽天良。”
“先生想说什么?”
“我军士卒成家者虽有,未成家者也有,据我所知,买女子者多是未成家者。”
“未成家者?”
“按千户定下的规矩,前营将士口粮供应充足,普通士卒一日有一斤四两饭食,军官比之又多,成家者自用之余还可供给家眷,加上后营所拨食物,眼下军中虽是存粮不多,可却不曾克扣食物,故后营上下无缺食之忧。军中未成家者不必供给家眷,自用却是绰绰有余,甚至还可匀出救济他人。然军中给粮是千户定下铁规,便是明知士卒粮食有多,我也不敢克扣,免犯了千户大忌,徒惹将士生厌。”
“此事先生做得对,眼下我军困守孤城,军心绝不能动摇。”
虽城中存粮已经不多,仅能支撑两月,但此事只总旗以上军官知晓,普通士卒并不知道,若是冒然克扣他们的口粮,极易引起军心动摇,此对困守孤城的太平军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周士相有感宋襄公做事稳重,心下感激,但却不知他说这番话和自己的要求有何关联。
“士卒既有多余食物,而城中百姓却缺粮,一多一少,千户以为会发生何事?自古以来,以食物求活的事难道还少了么?军士们拿粮食去买那些将要饿死之人,给他们条活路,不是好事么?”
“百姓被逼卖女,怎能是好事!”宋襄公的道理让周士相哭笑不得。
不想宋襄公却道:“世上无绝对好事,亦无绝对坏事,若是千户你不曾看到那卖人一幕,你以为这些百姓还能撑多久,十天还是半月?在饿死和卖人可活中选一个,百姓会如何做,他们得了那些士卒食物而活,又怎不是好事?”
“先生到底想说什么?”周士相听得有些糊涂。
宋襄公也不再绕圈子,直言相告:“既然军中未成家者有意买女子成家,千户便允他们就是,如此在减少食物供给的前提下又能保证一部分百姓能活,这种好事我们何必反对。”
“士卒买女人真为成家?”
周士相恨恨说道,宋襄公说得好听,可当兵的买女人究竟要干什么,他能不知道?这些女人一定程度上和军.妓又有什么区别!
宋襄公却无所谓道:“千户权这么想便是,事实也的确如此。若千户不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可是要公库放粮却是万万不行的,我身为太平军的钱粮总务官便要保证太平军的粮食供应,在存粮不多的情况下,我宋襄公是绝不介意做一回恶人的!”
宋襄公这番话说得很直接,甚至带有威胁意味,这让周士相十分的不舒服,可他知道宋的确是为太平军在做打算,毕竟谁也不知道清军到底要围城到何时,现下能够多保存一粒粮食总是好的。
到底如何做,周士相犹豫了。城中的情况和后世的驻日,驻越,驻韩美军倒也差不多,在拥有比本地居民足够多物质的情况下,当地居民还不是大量的将女人送到这些异国大兵的床上,为的只是全家能够生活下去。
太平军当然不是美军,拥有的比美军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再差也比那些新会百姓强,两张大饼就能买一个年轻女人,甚至是还未出嫁的女人,可想那些新会百姓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自己本意是不想这些百姓饿死,军士们的本意虽不是太好,可他们的行为也的确给了一部分百姓活路,哪怕是很短暂的活路,很悲愤的活路,可那也是一条活路,怎么也比活活饿死要强。
饱暖思淫.欲,饱暖思淫.欲啊......
周士相自嘲一笑,一支被困守孤城的军队竟然也会产生这个现象,直让他觉得好笑,又觉好可怜,更觉自己是不是太失败,没能教育好自己的手下,没能打造一支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的人民军队来。也许,这才是与时代挂钩的真正军队吧,才是太平军的本质吧。
半响,周士相终是开口对宋襄公道:“好吧,我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是还请先生能够主持此事,将民办转为官办。”
“民办转为官办?”
宋襄公一头雾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