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那人的生死
这个他是谁,君小姐当然知道。
当萧娘子让赵汗青去传话时,君小姐就知道这是为了支走她。
支走赵汗青肯定是为了问师父的事。
萧娘子终于肯问师父的事,君小姐心里很激动,但也有些心酸。
十年无人相问,今朝一问却是死讯,换做谁也接受不了。
所以她想着再隐瞒一段,慢慢的透露些细节让萧娘子有些心理准备再说。
没想到萧娘子竟然直接问师父什么时候死的。
不是问他是不是死了,而是笃定的直接问死的时候。
君小姐反而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他啊,他找药去了,不是…”她结结巴巴说道。
萧娘子看着她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茶。
“九龄,你跟他学艺多久?”她问道。
“六年。”君小姐毫不迟疑的答道。
萧娘子愣了下,又失笑。
“那咱们差不多。”她说道,“我原本想说我跟他在一起将近十年,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没想到你们时间也差不多。”
君小姐笑了笑。
“那不一样,师父他什么都不给我说的。”她说道。
萧娘子看着她笑。
“是不是还总是欺负你?对你也不好?”她问道。
如果从一个小孩子的角度来说,还真没有多好。
“看起来是不怎么好,但心是好的,而且也只有这样对我不好,严苛,刁难,我才能真正的学到东西。”君小姐说道。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算个好人,有时候让人恨的牙痒。”萧娘子说道,“但他能自己做的事,是绝不会托付别人的。”
说到这里看着君小姐。
“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们,你在没有见到我们之前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君小姐低下头,咬住下唇。
那是因为师父没机会说吧,如果来得及的话,他一定会说的…..
“如果有机会,他会自己来,绝不会托付给你。”萧娘子接着说道,“既然你来了,那就是他来不了了。”
君小姐的眼泪如雨而下。
“还有,你见到我们都哭成那样了,那可不是见了我们伤心,而是想到他永远见不到我们,才这么难过吧。”萧娘子说道,伸手拉她坐下,用手帕给她擦泪,“你真是个爱哭的孩子。”
君小姐用手帕掩面大哭。
萧娘子没有再说话,默默的陪坐。
听到内里传来的哭声,正带着挑好的丫头仆妇晃晃悠悠走过来的朱瓒忙停下脚,一脸警惕。
“又哭了?”他自言自语,“这要是去了又得栽赃给我。”
说罢转身对着身后的仆妇丫头摆手,赶鸡仔子一般赶走了。
………………….
……………
“去的很突然,我找了他一晚上,才找到。”
君小姐说到这里,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跌落。
“他的手里还攥着药草。”
萧娘子默然一刻,伸手抚了抚君小姐的肩。
“吓坏你了吧?”她说道。
直到此时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连眼圈都没有发红,听到师父死的场面,第一句说的竟然是关心她有没有吓坏。
君小姐看着她,莫名的心酸又激荡。
是的,当时她真的吓坏了,她在师父的尸首前整整坐了一天,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好像做梦一般。
是的,的确是做梦一般,接下来的日子她经历了接连的噩梦。
直到现在,她似乎还有一魂一魄还坐在师父的尸首前。
她伸出手抱住了萧娘子,在她肩头点头。
是的,她害怕,她一直很害怕,失去了师父她很害怕,失去了父亲母亲她很害怕,姐弟三人被关进怀王府她很害怕,成亲嫁人她很害怕,对着皇帝拔剑刺去的时候她很害怕,刀砍在身上的时候她很害怕,重生到陌生人身上的时候她也很害怕,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害怕。
眼泪很快打湿了萧娘子的肩头。
萧娘子的手拍抚着她的背。
“不怕,不怕,都会过去的。”她说道,“当初国破家亡我也很害怕,但后来我遇到你师父,就不怕了,你师父走了,我很害怕,但现在我又遇到你,你看,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但害怕总会过去的,日子还是会越过越好的。”
君小姐在她的肩头重重点头。
“师母,我原本是该安慰你的,你才是最难过的。”她说道,擦着泪起身,“师父这么多年一直是为了你们,你不要怪他。”
萧娘子笑了笑。
“怪不怪的有什么意义,人都不在了。”她说道,“有他,高兴过,没他,伤心过,高兴也好伤心也好,日子都得过,都一把年纪了,余下的日子好好过吧。”
君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起身拿出师父留下的手札。
“这个给您。”她说道。
萧娘子依旧摇摇头。
“我不想收这个,这个也跟我没有关系,我的夫君,是跟我在一起生活过的那个,这个胆小的只敢在纸上自言自语的人,我不想认识。”她说道,伸手推回去,“九龄,你留着吧,这是你的。”
君小姐没有再推辞也没有再劝。
“杨叔夏叔他们都安置好了,我想接下来找找当初的旧人,翻翻文书记录,只要做过肯定会有痕迹的,将曾经师父和青山军做的事得以宣告天下…”她吸了吸鼻子说道。
萧娘子摇摇头。
“没有必要。”她说道,“现在就挺好的,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英雄,他们有功,这不就好了,就算找出当年的事,也不过是为如此。”
她将君小姐因为适才抱着哭而蹭乱的鬓角整了整。
“要做的事还很多,向前看吧,不要为过去的羁绊了。”
君小姐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
“我听师母的。”她说道。
萧娘子笑着点头。
“那我就把大家交给你了。”她说道。
哎?把大家交给我,那她呢?
君小姐不解的看着她。
“你师父葬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萧娘子说道,又笑,“他不敢见我,我偏要见他,让他当个鬼也羞煞。”
君小姐也笑了,笑的眼泪闪闪,重重的点头。
“好,我送您去。”她说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重聚九龄堂
郁夫人亲自将萧娘子送上车。
“亲家母,以后多来家里坐。”她叮嘱道。
萧娘子含笑点头,带着汗青坐车离开了。
“哎,你不亲自送回去啊?”朱瓒看着君小姐说道,“你就是回娘家住一段,也没人说什么的。”
“管别人说什么。”郁夫人不悦的瞪了朱瓒一眼,又看君小姐一笑,“在家里住安全,免得被狗咬了。”
君小姐笑了笑。
“正要跟夫人说,我要告辞了。”她说道,“我该回九龄堂去了。”
回去?
郁夫人有些惊讶,朱瓒则神情警惕。
“夫人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君小姐接着说道,“虽然我不在家里住,但世子夫人这个名号依旧在啊,没有人可以轻易伤害我的。”
“是啊,娘,君小姐很厉害的,以前没有这个身份,也没人能奈何她。”朱瓒忙跟着说道。
郁夫人瞪他一眼,拉过君小姐的手。
“好,你是个爽快姑娘,你既然这样说定然有这样做的必要,我听你的。”她说道。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
“夫人放心。”她说道。
看着君小姐的马车离开,郁夫人怅然的叹口气。
“家里一下冷清了。”她说道。
“娘,就少了一个人而已。”朱瓒笑道。
“那一个人是能陪我说话的。”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还有我啊。”朱瓒挽住她的胳膊说道,“娘,我还有好多故事没跟你说呢。”
郁夫人摆开他。
“改天再说。”她说道,“我累的很,先去歇息了。”
明明以前听自己说话从来不累的,朱瓒一脸委屈的看着郁夫人进去了。
………………..
………………..
“我回来了!”
“你们有没有好好干活?”
柳儿的声音回荡在九龄堂里。
陈七揉了揉耳朵。
“明明只是多了两个人,怎么这么热闹。”他嘀咕道。
“习惯就好了。”方锦绣说道,看着君小姐,“你的房间你自己收拾吧,我们也没敢动过。”
“其实天天打扫,尤其是得知你要回来的时候。”陈七笑道,“昨天还将被褥又晾晒了一遍。”
方锦绣有些羞恼的瞪眼。
君小姐笑了。
“我知道了,我自己来吧。”她说道,急忙走了进去,连声谢都没说。
“这是怕你不好意思。”陈七对方锦绣笑道。
方锦绣瞪眼看着他。
“你可真聪明。”她说道。
陈七嘿嘿笑了。
“你们姐妹两个都是外冷内热,在一起说话容易冷场。”他笑道。
“我又不是赵汗青那样的孩子,一天到晚的姐姐长姐姐短。”方锦绣说道,“我忙着呢。”
说罢转身。
“你不是跟赵汗青一般大嘛。”陈七笑道,“你是不是嫉妒她了啊。”
方锦绣转头。
“我需要嫉妒她?”她说道,“你说说,她哪里好的让我嫉妒呢?”
陈七虽然始终学不来方承宇那般的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但也不会傻到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说道赵汗青,我想到一个要紧的问题。”他肃容说道,“那锦衣卫对君小姐依旧贼心不死,此时肯定得知消息,肯定要来闹事,我们立刻多请些高手来,反正现在打起来我们也不怕,杀了锦衣卫都不怕。”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忽的有人掀起帘子走进来,高高大大的挡住了日光投下一片阴影。
看到来人,方锦绣笑了笑。
“你不用去找人了。”她看着陈七说道,“有世子爷一夫当关鬼神难近。”
陈七已经笑着对朱瓒施礼。
“世子爷您来了。”他说道,不待朱瓒说话,就忙指着内里,“君小姐刚进去。”
朱瓒嗯了声,不再说话绷着脸进去了。
陈七又立刻站到方锦绣身边笑。
“哎,你看像不像小媳妇赌气回娘家,女婿找来说好话接媳妇回家?”他低声笑道。
“不像。”方锦绣干脆的说道。
…………………….
………………..
“我说过,不管有没有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我都会保得你安全的。”朱瓒靠着门说道,看着内里正审视屋子的人,“你住在这里,也一样,我跟来就是了。”
君小姐哦了声,将药箱打开,抽出根根金银丝线。
“喂喂,我跟你说话呢。”朱瓒皱眉说道,“你认真点行不行?这不是我娘让我跟来的,我知道你厉害,你巴不得姓陆来送死呢。”
他说着直起身子。
“不过你这女人能不能做事别这么鲁,过过脑子….”
君小姐看向他。
“好。”她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别多想啊,不是我关心你。”朱瓒说道。
君小姐从药箱里拿出一物一扬手。
朱瓒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见是一把小弩机。
“将这个放到窗上。”君小姐说道,说罢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整理细线。
这种事他们一路上也做过很多,虽然一开始开玩笑让朱瓒守夜,其后当然并不是真的让他时时刻刻守夜。
朱瓒哼哼两声不知道嘀咕一句什么,便走到窗户边探身扒住窗沿站了出去。
…………….
…………….
第二天天一亮,九龄堂里就变得热闹,当然这主要的热闹是柳儿的说话声,指挥着伙计干活,又查看着饭菜是否合口,从早晨一直说到了午后。
陈七躲清静一直呆在前堂。
方锦绣走出来时,看到陈七站在窗户边向外张望,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看什么呢?”方锦绣问道。
“我看看有没有锦衣卫。”陈七说道,“一上午都没见到,莫非还不知道消息?”
方锦绣撇撇嘴,径直向外走去,刚迈出门有人从一旁墙边走来抬脚进门,猝不及防差点撞在一起。
方锦绣后退一步,看清来人,神情变的古怪。
“不会吧,宁公子,又是你。”她说道。
眼前的年轻人带着读书人才有的儒雅之气,穿着靛蓝色细布袍,闻听此言面上浮现笑容。
“是又巧了吗?”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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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聪明人的对话
这句话这个人,方锦绣已经不算陌生了,从阳城开始,宁云钊就这样很多次的巧上门。
虽然自从君小姐离开京城后,宁云钊踏入九龄堂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是因为君小姐。
世上哪有什么巧,都是有心而为之。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方锦绣说道。
第一个上门的就是他,比锦衣卫还快。
宁云钊笑而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
“我要见她。”他说道,“现在合适吗?”
方锦绣看着他,想到在阳城宁云钊第一次上门的场景觉得何其的相似,那时候是深更半夜,现在则是青天白日,但相同的是他要见的人,都正夫妻相伴。
虽然妻依旧,夫换了人。
合适吗?按常理说真不合适,但到现在在这君小姐身上还有需要按常理论吗?
方锦绣笑了。
“合适啊。”她侧身让步,伸手做请,“有什么不合适的。”
宁云钊含笑迈进来,陈七冲他使个眼色,自己疾步推开向后的门。
“君小姐,宁小官人来了。”他大声喊道。
宁云钊随着他走到了后门前,看到因为他这一声喊,后院里的人似乎一瞬间凝滞。
伙计们抱着药材端着簸箩,仆妇捧着盛开的还未整理的花草,丫头柳儿站在廊下捏着瓜子的手停在嘴边。
而在楼上夏日的窗户大开,一个女子倚窗而坐。
杏衫乌发,团扇轻摇。
在这一片凝滞中,唯有她眼波流动,微微一笑。
宁云钊亦是一笑,凝滞退散,耳边说话声四起。
“宁公子来了。”这是陈七再次喊道。
“宁公子怎么来了?”这是柳儿的惊讶。
“请。”
这是君小姐含笑说道。
宁云钊对她遥遥一礼,施然向厅堂走去。
一声咳嗽响起,宁云钊脚步微顿,看到一旁的树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手正放在木桩上看着他。
“世子爷。”宁云钊忙施礼,“您在这里。”
早就在这里了,是他瞎,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站在这里都没看到。
朱瓒一脸讥诮。
色迷心窍。
眼里除了那女人什么都看不到了。
朱瓒没有回话,啪的一下打在木桩上,马步沉稳有力,手上动作快而不乱。
“宁公子。”
君小姐已经站到厅内,对他说道。
宁云钊对朱瓒再次施礼,迈进厅内。
茶已经斟好。
“请。”君小姐含笑说道,自己先坐下来。
宁云钊坐下来拿起茶浅饮一口。
“你可真厉害。”君小姐说道。
当时皇城前发生的事,以及在宴席上宁云钊的应对,成国公已经讲给她听了。
宁云钊笑了。
又一次被她先说了开场白,依旧贴切,纵然许久不见也没有生疏,更没有拘束。
而且这简单的厉害二字,让他很是欢喜。
其实他从小就不是个为了别人夸赞而做事的人,不管是读书还是琴棋书画,他都是乐在其中而为,所以别人的夸赞对他没有什么意义。
但这一刻,听到这女子一声赞誉,他的笑溢不住的从心底散开,就好像春花开。
“你也真厉害。”他一笑说道。
君小姐举起茶杯。
“恭贺我们都厉害。”她说道。
宁云钊哈哈笑了,举起茶杯,二人轻轻一碰。
厅门大开,二人相对而坐饮茶说笑,外边的人都能看到。
陈七看的津津有味,还啧啧两声。
“怎么看都最合适。”他低声说道。
“看什么看,去外边看门去。”方锦绣没好气的说道。
陈七嘻嘻笑,又对另一边挑眉。
“你急什么啊,世子爷都没急。”他低声笑道。
另一边朱瓒沉稳专注的击打着木桩,动作没有丝毫的忙乱,似乎根本就没在意来了客人,客人还在跟他的未婚妻谈笑甚欢。
方锦绣神情平静。
“早晚的事。”她说道。
这没什么稀奇的,她也见过,曾经有人也不急,还东闹西闹,结果呢,现在只能暗暗的着急。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带着几分促狭转头对仆妇招手。
“准备晚宴招待客人。”她说道。
这新欢旧爱同坐吃饭一定很好玩。
“你可别瞎闹,坐一起多尴尬。”陈七低声说道。
尴尬?
“他们三个我觉得大概都不认得尴尬二字怎么写。”方锦绣似笑非笑说道。
………………..
…………….
一茶饮尽,君小姐拂袖再斟茶。
宁云钊觉得这次该他主动说些什么,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她的事他都听说了,难道要她再复述一遍?这对于本就不喜欢说话的她来说,是很无聊的事。
感叹她一句辛苦了?问她一句难吗?这也很无聊,对于她和他这样人的来说,做事从来都不在乎难还是苦,他们既然要做就全力以赴,如果非要说要别人的看法,那就是说一句真厉害的夸赞就可以了。
夸赞已经夸过了。
或者他可以问问北地的形势,这是事关现在以及将来怎么做的关键,毕竟现在的朝堂看起来尘埃落地风平浪静,其实则暗潮汹涌。
茶杯在手里转了转,宁云钊抬起头。
“那这次的婚事,是真的假的?”他问道。
君小姐正将自己的茶杯斟满,闻言头也没抬。
“当然假的啊。”她轻松随意的答道,似乎是连想都不用想的回答,说罢又抬起头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啊?”
她的意思是像宁云钊这么聪明的人自然应该想到这一点。
但她这随口的反问,却让宁云钊有些微微的慌乱。
是啊,他该知道啊,且不说能猜到,陈七也给他透了口风的。
但是他却还是问了出来,明明这么确定的答案,却非要她亲口说一遍才能相信。
这是不是…有点…太….冒酸气?
又觉得还有些微微的欢喜。
也就是说她知道他肯定知道她做的事,这是信任。
那她这样反问,是不是还些许的恼火呢?
这么明知的事,你为什么还要问,你这样问是不是不相信我不明白我?
这是不是有些小抱怨?
人会对什么人抱怨呢?对在意的人才会。
宁云钊啊了声,也不知道是反问还是回答,端起茶杯喝茶。
“不要告诉别人啊。”君小姐没有注意他的异样,想到什么又叮嘱一句。
还不告诉别人,那他对她来说就不是别人了。
“当然。”宁云钊说道,想笑又想要忍住,“我又不傻。”
君小姐哈哈笑了。
“你当然不傻,你多聪明啊。”她笑道。
宁云钊也笑了。
“你也聪明啊。”他说道。
这还用说吗?他话出口又有些后悔,这种话真的有些蠢了。
君小姐并不觉得,笑着点头。
“是啊,我当然聪明。”她说道。
站在木桩边竖着耳朵的朱瓒一阵恶寒。
她跟比较傻的人就是这样说话的吗?简直又蠢又无聊。
看来还是自己太聪明了,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靠着十分的不正经才能压制住他。
朱瓒撇撇嘴,带着几分得意啪的重重一掌打在木桩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甜言蜜语不要讲
宁云钊并没有留下吃晚饭,这让方锦绣和陈七有些遗憾。
“飞云桥头新开一家店,挺好的。”他说道。
意思就是请她出去吃。
他停顿一下。
“现在不方便。”他说道,“等以后吧。”
说着看了眼朱瓒。
朱瓒自始至终都在院子里,或者打木桩,或者看那些伙计们做药,就好像家里并没有多一个人来做客。
他没有主动上前说话,宁云钊也没有去和他打招呼。
宁云钊看过来时,朱瓒的视线也立刻看向他。
这眼神并不能算是友善。
“是啊,不方便,现在宁小大人正当风头,还是别跟我们走得太近,免得被说结党营私。”他站起身说道,“大家都不好。”
宁云钊笑了笑。
“世子爷放心,陛下明智。”他说道,不待朱瓒再说话,对他们施礼告辞。
君小姐请陈七亲自送出去。
“你看他什么意思。”朱瓒说道,“现在不方便等以后。”
他学着宁云钊说道。
“好像我们是多麻烦似的。”
说到这里看着君小姐。
“他知道是我们在帮你吧?懂不懂道理啊?”
“你是说世子夫人这件事吗?”君小姐说道,微微一笑,“这叫帮忙吗?那他以前也帮过我啊,当然懂了。”
一时忘了宁云钊也当过未婚夫,朱瓒被噎了下。
君小姐已经笑着转身负手晃悠悠的向屋中走去。
“喂。”朱瓒说道,“我看人家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们两情相悦,干脆就成亲多好。”
君小姐哦了声。
“好啊。”她头也没回的说道。
朱瓒忙跟上去。
“你正经点啊,我说正经事呢。”他说道,用手戳君小姐的肩头,“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怎么也得周全你的清白之后啊。”君小姐笑吟吟说道,“我可是很负责的人。”
朱瓒呸了声。
“我就知道你要缠着我。”他说道,“你最好死心,我这种人你觊觎不了的,你还是凑合跟姓宁的过去吧,虽说长得丑了点人傻了点,也算不错了。”
君小姐哈哈大笑。
听着后院传来的笑声,站在门口看着宁云钊走开的陈七啧啧两声。
“要说你们家两个姐弟我还真佩服厉害。”他说道。
方锦绣翻看账册。
“你又胡想什么?”她说道。
“你弟弟甜言蜜语的本事简直绝了。”陈七几步走过来,靠着柜台说道,“君小姐也不落下风,这情敌相见本该分外眼红,可是你看他们,宁公子走路都快飘起来了,后院里世子爷还在逗君小姐笑成那样,这可是大本事啊。”
方锦绣翻个白眼。
“你想学吗?”她问道。
“想啊。”陈七脱口答道。
方锦绣看着他。
“那你学了之后,想哄哪个姑娘跟跟哪个姑娘情敌相见不眼红呢?”她问道。
陈七哈哈干笑。
“你看你看你这就不懂了吧。”他认真说道,“这甜言蜜语的功夫可不是只为了安抚姑娘小伙子们,咱们开门做生意,客人就是心上人,要把他们哄得开开心心的,才能财源广进,难道不是吗?”
“不是。”方锦绣也认真说道,“九龄堂声名鹊起,是因为张狂无礼的臭名,也是因为对客人冷面无情才财源广进的。”
陈七再次哈哈干笑。
“我就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他说道,“君小姐可以张狂无礼,是因为她有本事,我可不敢学。”
说着向内看。
“李翰林家催着要两瓶凝神丸,不知道做好了没,我去看看。”
说罢一溜烟的跑进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一直面无表情的方锦绣才抿了抿嘴,带着浅浅的笑意低头继续算账。
吃过晚饭之后,君小姐告诉大家准备要出趟门的事。
陈七倒无所谓,方锦绣和朱瓒都皱眉。
“现在出去多危险。”方锦绣说道。
朱瓒跟着点头,点了几下又忙摇头。
“你危险不危险是你的事,你也稍微替别人考虑下,等把咱们假亲事的事解决了再去,要不然我又得跟着你去。”他解释道,“我忙着呢。”
君小姐没理他。
“不用担心,我送师母去一个地方,青山军的人会护送我们,不会有事的。”她说道,对陈七和方锦绣笑了笑,“当初那几个锦衣卫没能奈我何,现在他陆云旗也不能奈我何。”
甚至她也要趁这次机会把陆云旗引出京城。
当初陆云旗要利用她出京半路绑了她,造成被山贼或者意外失踪的假象,那现在她也可以这么做。
如果他敢跟来,她依旧一定杀了他,造成山贼或者意外的假象。
“疯子。”朱瓒似乎猜到了她的念头,将碗筷撂下蹬蹬走开了。
方锦绣和陈七对视一眼。
“必须去吗?”陈七问道。
这大概是师母唯一的心愿了,她一定要完成。
君小姐点点头。
“那随便,反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方锦绣也放下碗筷走开了。
“这样走开,不是生气,是舍不得你。”陈七忙笑着解释。
君小姐笑着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
“喂,我不是啊。”
朱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是真生气。”
君小姐噗嗤笑出声。
“不用担心,我也知道。”她扬声对那边说道。
…………………..
第二日天刚亮,陈七走进前堂就看到方锦绣已经坐在其内了。
“怎么这么早?”他问道,又有些担心,“没睡好?”
方锦绣没有掩饰眼底的倦意。
“要出门,就要有很多事准备。”她说道,“她每次动动嘴,多少人跑断腿,从来都这样只顾自己不考虑别人。”
陈七笑着听她抱怨。
“那是因为咱们可靠啊,她才被养的这么娇惯。”他说道。
方锦绣哼了声。
“别谦虚了,你快赶上我弟弟的油嘴滑舌了。”她说道。
“是甜言蜜语。”陈七笑嘻嘻纠正。
正说笑着,门被敲响了。
因为时候还早门板还没打开。
是得知消息来求医的人吗?
九龄堂可是从来没有接过急诊,大家也都知道干脆不来耽搁时间。
“又是宁公子吧。”方锦绣嘀咕一句,上前开门,“这次不会又知道消息了吧?”
一面嘀咕着一面和陈七卸下门板,就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面前。
身影是红色,但方锦绣却觉得眼前一黑,人也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这个人终于果然还是出现了,虽然跟想象中的激烈不一样。
没有破门没有围攻,反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站在门边,还有礼的敲敲门。
但这个人从来都不可貌相。
“你..”她说道,又回过神忙站过来,挡住门,“你要干什么?”
晨光里陆云旗面容模糊不清,站在门外没有闯进来的意思。
“我要跟她说句话。”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要你跟我来
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的人,方锦绣还以为又是宁云钊来了。
好吧,不管是宁云钊还是陆云旗,只要出现都是为了那女子。
方锦绣在伸手抓住一边的门框,挡在门前,就像在阳城那晚面对突然上门的不速之客一样,不退不避。
“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她说道。
陆云旗的视线直到此时也没有凝聚在她的身上,只是看着内里。
“别挡路。”他说道。
这石像般的面容幽散的眼神,以及听起来很淳朴的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却让人心底发寒。
方锦绣抓紧了门框一动不动。
陈七从后边冲过来将她拉在身后。
“陆大人,非请勿入。”他说道。
陆云旗视线微微转落在他身上,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
“我从来都是不请而入。”他说道。
是啊,他做的都是抄家灭门的事,这种事没有人会请他进门,他都是砸门破窗刀砍不请而入。
“陆大人,我们这里现在不仅仅是药铺,成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在这里,我们这里就是成国公府,可没有人让你不请入成国公府。”陈七说道。
说出这句话,看着而眼前的男子,除了紧张陈七还有一丝莫名的得意。
想他陈七阳城一个混混乞丐般的家伙,连一个酒馆的伙计都能随意驱赶,如今竟然对着一个人人都惧怕的权臣高官呵斥。
陆云旗没有羞恼神情无波,看着他。
“其实我以前也这样想过。”他忽的说道,似乎看透了陈七的小心思。
他以前?
陈七愣了下。
对啊,听说陆云旗以前也不过是个混混乞丐般的家伙,在锦衣卫被人欺凌,在街上被商户伙计捉弄。
后来他这样的人却破了多少高官权贵的府门,又看着多少高官权贵在他面前哀求哭喊狼狈。
那种感觉….
“没什么好得意的。”陆云旗说道,“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他是说自己跟他一样吗?才不一样呢!陈七还没说话,肩膀被一推人向后跌去。
“你干什么?”方锦绣尖叫在耳边响起。
陆云旗已经越过陈七迈进堂内。
方锦绣挥着手冲向他,陈七吓的又一身冷汗,忙伸手要抓住。
有人先一步越过他,将方锦绣拎着扔一边,迎上了陆云旗。
“出去!”
伴着这一声喝,响起接连的身体撞击声,陈七只觉得眼花缭乱,再看陆云旗退到了门外,朱瓒站在门边。
“滚。”他伸手指着说道。
“世子爷,你是不是想赌一赌?”陆云旗看着他说道。
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杀了你。”他接着说道。
朱瓒呸了声,抬脚就要迈步。
君小姐已经跟上来,抓住他。
“你干什么?”她看向陆云旗问道。
陆云旗看着她。
“你跟我来。”他说道。
“你当她傻啊?”朱瓒说道。
君小姐出现后,陆云旗的视线就没有再看别人,也不理会朱瓒。
“怀王病了。”他说道。
朱瓒面色一变忙伸手,但还是晚了一步,君小姐已经冲到了陆云旗身前。
她没有说话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陆云旗,眼神愤怒,死死的盯着他。
陆云旗也看着她。
这张脸依旧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这样愤怒的眼神他也没有在九龄身上见过。
可是为什么,他就觉得她是她呢?
“也许他是骗人的。”陈七在一旁说道。
他不会用这种事骗人,君小姐没有怀疑,陆云旗这种人犯不着用这种事作假,让一个人生病对他来说太简单了,能肆无忌惮轻而易举做到的事,何必费心思作假呢?
“丧心病狂。”君小姐看着他说道,“在你眼里,什么人都不是人,都可以被你拿来做要挟别人的工具吗?”
那是九褣啊。
那是他当初也温柔真情相待的九褣啊。
那时候她知道忌讳,很少主动提及九褣,每次都是他给她说九褣今天做什么了玩什么读什么书,还带着她去看过九褣很多次。
最初出嫁的时候九褣咬了他一口,到后来九褣见了他会笑着喊声姐夫,小孩子不骗人,是因为真切的感受他的好才会这样的。
现在不用伪装了,就露出本性了。
陆云旗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笃定,我用怀王要挟你,你就会受要挟?”他说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君小姐立刻就听懂了,神情微微一僵。
是啊,怀王与她非亲非友,如果非要说故,其实也就是曾经的病人。
为了避开陆云旗,她拿出圣旨,她离开京城跋涉千里,她默认与别人有婚约,再危险再荒唐的事她都做了,但就为了一句怀王病了,她就毫不犹豫的飞蛾扑火的走到陆云旗身边。
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怀王是我治好的人,为此跟太医院打过赌,怀王要是病死了,我君九龄妙手回春的名声也就砸了。”君小姐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居高临下的陆云旗,“谁也别想砸了我的牌子。”
陆云旗看着她,一向木然的脸上忽的变的柔和,嘴角浮现笑意。
他没有再说话,将手伸出来。
“来。”他说道。
这个动作他以前也做过,就是在朱瓒杀死黄小大人被关入诏狱的时候,她去谈条件,他当时也做了这个动作。
但那时候她要做的不是被他要挟,而是以离开京城引诱他,所以可以不来,可以后退。
只是现在呢?
她离开了,朱瓒可以活,九褣呢?谁会管九褣呢?谁又能照看得了九褣呢?除了她。
君小姐看着陆云旗,陆云旗看着她,再次将手伸了伸。
这只手她曾经无数次抓着摇着欢欢喜喜高高兴兴。
君小姐抬手,但下一刻有人比她更先一步将手放到了陆云旗的手里。
朱瓒看着陆云旗。
“来。”他说道,放在陆云旗手里的手反手一握一甩,“我送你滚。”
陆云旗被甩开,但并没有多么狼狈,三步两步就站稳了身子。
朱瓒没有如意料中那样追打过来,而是转头看着君小姐。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啊?”他恼怒的喝道,“干什么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怀王的病为了谁
陆云旗出现的时候,这条街上的人就都跑开了,此时站在远处悄悄的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神情都几分紧张。
虽然先前陆云旗和君小姐说的什么听不到,但朱瓒这一声喊大家都隐约听到了。
“难道君小姐被陆千户打动了?”
“怎么可能。”
“世子爷这是吃醋恼了。”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君小姐当然不会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认为朱瓒是吃醋。
眼里没有他,自然是提醒她自己也能做到。
君小姐看着朱瓒,神情犹豫。
他是能做到,但是…..
“你做不到。”陆云旗说道。
朱瓒一手抓着君小姐的手腕,一手指着陆云旗。
“滚。”他竖眉沉声,“你是不是真想赌一赌我能不能杀了你?”
这句话适才陆云旗也说了。
自入京后两次交手,都是毫不掩饰的心存杀机,然而他们也都知道此时不是杀了对方的时机。
各自有各自的顾虑。
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理智又有情感,真当情感突破了理智,他们真的会不管不顾只图一时之气也要杀了对方。
“我不是怕你杀了我。”陆云旗说道,视线再次落在君小姐身上,“我是怕你杀了我,她就难了。”
说罢转身迈步。
“你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这句话自然是对君小姐说的。
君小姐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朱瓒伸手按住她的头转过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他喝道。
君小姐没有再转过头,而是嗯了声垂下头,乖巧的令人恼火。
朱瓒甩袖子走开了。
被陈七和方锦绣关在门内以免不知轻重添乱的柳儿也被放了出来。
“小姐。”她愤怒又紧张的扑过来,“没事吧?”
君小姐抬起头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没事,还好。”她说道。
………………..
………………
“打听到了。”
晌午的时候,柳掌柜和陈七急匆匆过来了,顾不得坐下柳掌柜就说道。
正要吃饭的君小姐等人忙站起来。
“怎么回事?什么病?怎么这么突然?”方锦绣一口气问道。
“不是病。”陈七摆手说道。
不是病?
是伤吗?
是陆云旗打伤了九褣吗?
君小姐握在一起的手攥紧。
“是闹了邪祟。”柳掌柜神情复杂的说道。
邪祟?这算什么?
方锦绣神情愕然,君小姐神情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
“不是陆云旗做的。”她喃喃说道,神情变的复杂。
也不是特意针对她的。
邪祟不是病,这让她稍微松口气,然而更大的愤怒以及悲凉袭来。
她的九褣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还要被揪出来当做工具来为他们增光添彩。
邪祟,的确是闹了邪祟了,堂堂一个本该是太子,皇太子,皇帝的人活成这个样子。
她慢慢的坐下来,再次垂下头。
而此时的陆宅内,听到陆云旗回来,一向安坐不闻不问的九黎公主立刻站了起来,疾步向门外迎来。
“九褣他…”她问道,虽然神情一如往日,但声音有些难掩的焦急。
“殿下没事。”陆云旗说道。
对于陆云旗的话,九黎公主也是相信的,这个人坏事好事从来不撒谎,对他来说也没有必要。
“那邪祟是怎么回事?”九黎问道,“是梦魇了吗?”
“不是。”陆云旗说道,“什么事都没有。”
九黎看着他,神情几分疑惑。
“空穴来风。”陆云旗说道,停顿一下,“是黄诚的人散布的消息。”
黄诚?
黄诚的党羽遍布朝内,王府官自然也不少。
但怀王府不同其他的王府,并没有设立王府官,而是由陆云旗一手把持,没有他的允许传出怀王的消息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皇帝的允许。
九黎看着陆云旗,眼中惊讶疑惑不安情绪变化,最终都散去恢复了沉寂。
邪祟又如何,生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概是最近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她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九黎笑了笑,转身向内走去。
“不是针对怀王的。”陆云旗在后说道,“你不用担心。”
九黎脚步未停。
“我不担心。”她说道,没有回头,“有什么可担心的。”
担心又有什么用?
跟九龄那样去跟人同归于尽吗?
想到这里她猛地停下脚步。
那个姑娘呢?
莫名其妙的她想道。
“你们是要逼她吗?”她转过头问道。
陆云旗看着她。
“你也感觉这件事能逼迫到她?”他说道。
感觉?
是啊,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感觉怀王的安危能逼迫到她?她明明是跟她们毫不相干的人。
九黎公主握住手。
“因为她是个好人。”她说道。
陆云旗笑了。
“一个人的感觉可能是错的,两个人也可能是错的,三个人都这样感觉,那看来这感觉没错了。”他说道,“这件事原本并不是为了她,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就只是为了她。”
他说罢抬抬手。
“来人。”
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锦衣卫,俯身应声。
“怀王府,决不允许成国公世子朱瓒进入。”陆云旗侧头说道,“不管什么代价。”
锦衣卫应声是,低头退了出去。
九黎公主已经重新走回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问道。
陆云旗冲她摇头。
“不,不是你们。”他说道,“我只是我,我只是要胁迫那个姑娘罢了,至于别人,他们大概是想给成国公送份礼物吧。”
为了成国公?
九黎微微怔了怔,又苦笑一下。
“他们该不会觉得成国公是我父亲的旧党吧。”她说道。
“是不是的,试试看就知道了。”陆云旗说道。
…………..
………….
暮色沉沉的时候,更多的消息也打探到了。
“说是邪祟入瘴,要把怀王送到皇陵去,这样在祖宗的护佑下就能平安无事。”柳掌柜低声说道,“这是朝里刚刚传出的消息。”
君小姐坐在,手里握着一杯茶,似乎有些出神。
“托付的是一位内阁大人的家仆,千真万确,明日朝会就会商议。”陈七接着说道。
君小姐回过神,摇了摇头。
“消息不会有假的,既然散布了这个消息,就是为了让人知道的,不会瞒着的。”她说道。
陈七叹口气。
“怀王殿下真可怜。”他说道,“皇陵那边怎么能比的王府,他这么小一个孩子,据说还不让带惯常伺候的人呢。”
说到这里他眼滴溜溜转了下。
“怎么就容不下呢。”
这句话低低的几不可闻。
但屋子里的人还是都听到了,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大家也心里明白,说的是皇帝容不下怀王的存在,终于要将他赶出京城,到时候借着邪祟未好的名义在外边死了也就死了。
虽然听到了,但因为这话实在是说不得,大家也都装作没听到。
“倒也不仅仅是为了怀王。”君小姐说道,抬起头,“他们更想要的是看看有谁站出来反对,看看谁还是太子旧党。”
柳掌柜和陈七对视一眼,心中一跳。
成国公。
他们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世子爷回来了吗?”方锦绣忽的问道。
柳掌柜和陈七再次心中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君小姐。
自从陆云旗闹完了之后,陈七去打听消息,朱瓒也离开说是打听消息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室内陷入沉默。(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铁壁铜墙让你进退不得
世人都知道成国公得先帝看重厚爱,别的武将征战多年熬白了头发能得一个伯爵位已经是极其难得,成国公却正值壮年新贵就得到了公爵位。
“当初这件事与其说是先帝力排众议,不如说是太子竭力相助。”
黄诚的书房里再次高朋满座,美人俏婢穿梭点缀其中,酒香茶香脂粉香气混杂令人迷醉。
黄诚独坐几案后,慢悠悠的喝着一杯清茶说道。
“这个我知道。”一个男人忙举着酒杯说道,“当初太子在御书房对先帝进言的时候,我在场呢。”
“是是我也听说过,因为这件事先帝和太子起了争执,太子看上去体弱温和,也是极其倔强,跟先帝吵起来,先帝一气之下拿起砚台砸过来,太子头上还被打破了。”另一个男人忙推开身边的美婢抢着话说道。
黄诚笑着点头,将清茶一饮而尽。
“是啊,太子这个人体弱多病,偏偏却又心存豪气。”他带着几分追忆说道,“开国帝王豪气是国之福,这守业的皇帝太豪气就不太好了,看看,先把自己耗光了心血,死了。”
在座的人都笑起来。
“所以说这是天择明主嘛。”大家纷纷说道。
黄诚举起茶杯。
“来来,恭祝明主。”他笑道,“佑我大周康泰。”
众人皆举杯笑着齐声恭贺万岁。
“封爵犒赏是太子的功劳,其后成国公能在北地一手遮天也是太子多加维护。”黄诚放下茶杯接着说道,“太子常对先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多次斥责御史不要坐而忘忧,只顾党争不顾国之大体。”
说起来太子和先帝离世还没有十年,在座的人大多数那时候已经进了官场,或者有些职位低未曾接触过太子和先帝,但对于太子和先帝的做派倒都是知道的。
此时回想起来,感觉有些恍惚。
“这些旧事不说也罢。”有人说道,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黄诚笑了笑。
“是啊,旧事可以不说,但不可以忘。”他说道,“太子已经亡故,怀王又遭邪祟缠身,我等都心里很难过,成国公更得牵挂吧?”
说着一笑。
“毕竟成国公是个连平民百姓都爱如子的人,宁愿舍生也要护着百姓们,更不要说受过恩惠的先太子之子了。”
“是啊,这大热天的,要是送去皇陵,无人照看,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夏天呢。”一个男人摇头叹息。
“那又如何?皇帝也没办法啊,这又不是病,请个大夫神医给看看就好了。”另一个人也摇头说道,“他反对什么?难道是要指责皇帝要害怀王吗?”
几人说着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如果成国公不反对呢?”一个男人想到什么忽的说道。
屋子里安静一刻。
“那也没什么,成国公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给再多犒赏恩惠,也是条养不熟的狗罢了。”黄诚说道,“用一个怀王让大家认清这个,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反正他们又没什么损失。
众人对视一眼。
“不过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一个男人皱眉说道。
刚开口有人急匆匆进来。
“大人。”他施礼说道,“成国公世子在怀王府外。”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神情紧张。
“这可是个最会胡闹的。”
“他要是硬闯,有他爹护着,一句话胡闹打一顿关起来罢了,又不能把他杀了。”
“让小的打头阵,老的在后当靠山,这父子两个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太无耻了。”
大家纷纷说道。
来人忙抬手打断众人。
“不过。”他接着说道,“锦衣卫挡住了。”
这话让众人再次一怔。
“挡的住吗?”一个男人下意识的问道。
来人点点头。
“宁死不退。”他说道。
这么严厉的命令啊,在场的人对视一眼,神情犹自惊异,似乎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黄诚哈哈笑了。
“去,把灶上熬的好汤羹给九黎公主送去。”他说道,说着又是一笑,“还有,告诉陆大人,怀王这边也无须担心,陛下仁善,就算到了皇陵,也会照看好怀王的。”
就算皇帝不想,他也会说服皇帝照看好,他黄诚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陆千户借了他马车,那他得还啊,有借有还,再借才能不难。
来人应声是退了出去。
“好了,这件事就没有问题了。”黄诚说道,对大家再次举起茶杯。
屋中的诸人也忙举起酒杯茶杯重新露出笑脸。
“哦对了,伯卿,你想说什么?”黄诚又看向一个男人。
适才他正要说话时被来人打断。
男人笑了。
“我也正要说成国公世子的担忧。”他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大人早有安排。”
说着将酒杯高高举起,俯身。
“老大人缜密策无遗算,学生佩服。”
其他人也都纷纷高举酒杯俯身。
“学生佩服。”
“下官佩服。”
听着这恭维,看着屋中济济人俯首,黄诚哈哈笑了。
“侥幸,侥幸。”他说道,将茶一饮而尽。
…………………..
………………….
朱瓒看着面前的一排人倒地,但旋即疯狂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再次冲过来,再看其后更多的锦衣卫上前。
与以往凶悍不同,这次锦衣卫们依旧凶悍,但却都抛下了兵器,竟是一副肉搏送死的架势。
地上已经躺着不少伤重或者被打晕的锦衣卫。
朱瓒攥紧了拳头,一只手按在腰里。
后腰上藏着的是他惯用的那把短刀。
暮色渐退,夜色缓缓而来,前方的怀王府渐渐模糊。
尽管模糊,也是近在咫尺。
朱瓒按住短刀,再次迈步向前,有几人从后冲出来将他拦腰抱住。
“二哥,不要闹了。”
“住手吧,这样不行。”
四凤低声喝道。
朱瓒要挣开,无奈三人死死的将他拦住。
“你真要杀了几个锦衣卫,就如他们所愿了。”四凤按着他的肩头急急说道,“这是怀王府,到时候你的罪名就不可挽回了。”
“是啊,他们铁了心死也不退,二哥,你不能硬闯。”张宝塘也说道。
朱瓒铁青着脸看着前方,身形绷紧,但脚停下来。
四凤松口气对张宝塘等人使个眼色,大家小心的松开手。
朱瓒没有再冲过去。
“二哥,虽然这是皇子府。”四凤也看向怀王府,声音沉沉没有往日的嬉笑,带着几分悠悠,“然而,皇帝已经不是曾经的皇帝了。”
街上一阵凝滞。
他们不动,那边的锦衣卫也没有再动,就像一堵墙黑黝黝的堆砌在眼前。
“从长计议吧。”四凤再次低声说道。
朱瓒没有说话,转身大步走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自己的选择
国公府里夜色安宁,院子里不时响起婢女仆妇的笑声。
成国公穿着家常衣在廊下歇凉,郁夫人摇着扇子陪坐一旁,和几个丫头仆妇说笑。
“这比咱们那边热多了。”她说道。
“冰块备下了吗?”成国公问道。
丫头仆妇们都笑了。
“已经按国公爷的吩咐备下了。”她们说道。
“我就随口一说,撒个娇嘛,你也当回事。”郁夫人摇着扇子笑道。
这般夫妻情话当着人前就说出来,成国公只是一笑,而丫头仆妇们也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院子里气氛轻松惬意。
“世子爷回来了。”
外边传来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爹娘我回来了。”朱瓒说道,声音有些沉闷,人也没有走近,不待成国公夫妇问话就转身,“我去歇息了。”
“去你媳妇吗?”郁夫人问道。
朱瓒没有说话似乎没听到。
“瓒儿,你且等一下,我有话问你。”成国公说道。
朱瓒停下脚。
仆妇丫头低头都退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来来,过来点,别站在黑影里。”郁夫人说道,“要不然我看不清你被打成什么样。”
说罢哈哈笑起来。
走过来的朱瓒脸色更难看。
“看吧看吧。”他说道,站在郁夫人面前。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淤青。
郁夫人笑的更厉害了。
“哟,还被打脸了。”她说道,伸手戳朱瓒的脸,“这可不能去见君小姐啊,简直太丢脸。”
朱瓒嘶嘶吸凉气喊了声爹。
“你看我娘。”他抱怨道。
成国公对郁夫人笑了笑。
“别逗他了。”他说道,又看着朱瓒。
还没开口朱瓒先说话了。
“爹,你不用问了,事情就这样,这就是黄诚的诡计,也是陛下要试探你。”他说道,“就看你明日早朝怎么应对了。”
成国公哦了声。
“那…”他再次说道。
“那陆云旗这狗东西守这怀王府,倒也不是针对父亲你。”朱瓒也再次先开口,“他是针对君小姐。”
“君小姐..”成国公说道。
“君小姐给怀王治过病,当初也是打了赌的,京城成名就是因为这个,陆云旗肯定是要以怀王做筏子指责君小姐的医术,说不定最后还要将邪祟的事扣到她头上。”朱瓒哼声一口气说道。
成国公哦了声。
“爹你不用管了,你跟幕僚他们商量好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朱瓒摆摆手说道,“等怀王到了皇陵,我们也能把他治好。”
成国公哦了声。
“好。”他说道,没有再要说什么,笑了笑点点头,“你去吧。”
朱瓒应声是转过身,转过身脸上没有先前的轻松随意,面色沉沉大步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郁夫人也摇摇头啧啧两声。
“一边是君小姐,一边是父亲,很难选择吧。”她说道。
成国公笑了笑没有说话坐下来。
“你怎么想的?”郁夫人挨着他坐下来,撞了撞他的肩头问道,“这皇帝也是的,人都不在了,他还在意什么?拿着一个孩子折腾。”
做贼心虚。
这四个字同时在夫妻二人心里闪过,但当然谁也不会说出来。
“官场皇权中,哪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都是一样。”成国公温声说道。
郁夫人默然一刻,摇摇扇子起身。
“我先睡了,你慢慢想吧,早朝的时候别吵我。”她说道。
成国公含笑点点头。
“好好睡。”他说道。
郁夫人离开,院子里只剩下成国公一人,坐在凉椅上伴着漫天的星光沉寂。
………………..
在京城看星光不如在野外,京城太繁华,地上的灯火亮过了天上的星。
君小姐的视线在星光之下,灯火之中久久未动。
“喂。”
朱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瓦片响动,人也走过来。
“窗户边还不够你坐,还跑到房顶上来。”他说道,“你这女人怎么总喜欢爬上爬下。”
君小姐笑了,伸手一指。
“你这话在那边住着的一人小时候也常对我说。”她说道。
什么话?什么人?
朱瓒随着她所指看去,只见半座京城恍若仙境,房屋宅院鳞次栉比,谁知道她指的是哪里?
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朱瓒没有再理会她,坐下来。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
“去皇陵的路上,劳烦你给怀王看看。”朱瓒忽的说道,“我都安排好了。”
去皇陵。
君小姐嗯了声。
“好。”她说道。
二人之间再次沉默。
“喂,你是生气吧?”朱瓒沉声说道。
“我哪有功夫生气。”君小姐笑道,看他一眼,夜色昏暗,只能看到朱瓒亮亮的眼,“我要是生气,那早就气死了。”
爹娘被害,姐弟被圈禁,对于一个人来说,这已经是天下最生气的事了,除了这个之外,别的事也都理所应当了,有什么可气的。
“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朱瓒忽的又说道。
君小姐更笑了。
“你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了?恭喜恭喜。”她说道。
朱瓒呸了声。
“我只是谦虚一下,你别当真啊。”他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只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朱瓒说道,“怀王府我是没办法带你进去了,你要是生气也应该的。”
“我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又不是你不让我进的。”君小姐说道,“你这人怎么糊涂了?跑来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着往这边靠了靠,看着朱瓒,借着星光看到他朦胧的脸。
“哦,原来你被人打了。”她笑了,“是来我跟我说委屈,要安慰的啊。”
说着伸手去摸朱瓒的头。
“我来看看伤…”
朱瓒跳了起来。
“你能不能正经点。”他恼怒的喊道,“我说正经事呢。”
君小姐收了笑。
“我也说正经事呢。”她说道,“怀王府现在不进也罢,就按照你说的,我们在半路可以见,既然他们把怀王是当做工具,那怀王肯定没事,也没什么担心的。”
说着笑了。
“挺好的,怀王也可以出来走走,他很多年没有出来过了,这个机会挺好的。”
朱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刻。
“我不能求我父亲阻止这件事。”他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怀王对你重要,从情理上来说,我应该求我父亲帮忙。”
“你也说了,那是从情理来说,而从理智说,这样做是完全没有意义。”君小姐说道,“明知是坑,还要跳吗?这也太蠢了。”
说着又笑了笑。
“这种蠢事,我已经做过了一次了。”
提刀入宫,孤身刺杀皇帝,那时候她没有别的考虑,只想为父母报仇,只想立刻斩杀仇人于眼前,这是她所有的情感,至于这件事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换个别的方式做,甚至做到了怎么办做不到怎么办,她统统没想。
那一刻,她只是想着血海深仇,想着同归于尽也不让那个人活着。
这种事做过一次就够了,死了她一个,也就够了。
“这种情况有很多事可以做。”她看向朱瓒,“比如你安排的这个就很合适啊。”
朱瓒沉默一刻。
“好吧,你安慰到我了。”他说道,“谢谢。”
君小姐看着他一笑。
“那要不要以身相许感谢啊?”她说道。
朱瓒呸了声,刚要说话,院子里传来陈七的喊声。
“君小姐,君小姐,世子爷还没回来,是不是跑了….”他压着声音似乎要低语,但又怕房顶上的君小姐听不到又拔高。
“你才跑了呢。”朱瓒没好气的喝道打断他。
陈七吓了一跳旋即干笑。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他忙说道,“我是说世子爷回来晚了,要不要准备宵夜。”
“滚滚滚。”朱瓒说道。
陈七一溜烟的笑着跑了。
君小姐也站起来。
“你干吗?”朱瓒戒备的后退一步。
“我看够夜景了,要去吃宵夜了。”君小姐说道,“你要不要一起?”
说罢不待回答就越过他而去。
朱瓒在后吐口气,看着夜色里因为模糊而越发纤瘦的女子身影,默然一刻跟了上去。
星光渐暗,灯火黯然,夜色褪去,晨光初显。
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车马轿子不等,这是大朝会的官员们,今日不比往日,路上遇到的官员们都互相交谈几句,神情似乎激动又似乎忐忑。
很快一队人马也走在了大街上,身穿紫袍前后将近百人随从,浩浩荡荡声势显赫,街上的青袍小官们忙避让。
这是成国公的仪仗,在众人的目送下成国公骑马而行,很快就要到了御街上。
因为朝会还早,不少官员停下来在御廊的食肆摊子上吃饭。
成国公也停下来,难道他也要在这里吃些东西?
成国公没有看早点摊子,而是看向另一个方向。
“走。”他忽的说道,催马调头。
随从微微一怔。
“国公爷要去哪里?”他问道。
“去探望一个人。”成国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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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几张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他去怀王府
晨光蒙蒙的御街上,成国公调转马头走开了,百人的随从齐齐跟随。
虽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但大家都关注着成国公的一举一动。
“这是要去哪里?”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该不会是逃走不上朝了吧?
关于怀王邪祟要迁居皇陵的事并没有隐瞒保密,而是在刻意的安排下一天一夜传遍了京城,阴谋算计毫不掩饰,就这么**裸的摆出来,就要看每个人的反应。
先太子已经故去七八年了,旧事已经被消散的差不多了,久未提及的怀王突然被推到众人面前,皇帝就是要看看这旧事旧人还能引起多大的涟漪,看看还有谁旧情难忘。
这些旧情难忘的会有什么下场,是个人都想的到。
这也是最后一波筛查,自此之后再无旧事旧人。
其他人都好说,大家在京中朝中这么多年都是已经被筛过的,现在就是看成国公了。
这么多年他不入京城,乍闻旧人,会不会念起旧事?是旧情难忘,还是断舍奔前程?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选择,这也是个两难的选择。
面对难以抉择的时候,人总喜欢选择逃避,这有时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种事也有不少朝臣这样做过,但那都是提前装病,成国公明明已经来到御街了,难道还能说突然发病要回去?这也作假做的也太不真诚了。
成国公的人马慢慢远去,众人的视线始终跟随,忽的有人神情变了。
“那个方向…”他脱口说道。
那个方向!
其他的神情也变的震惊。
“不会吧。”有人喃喃说道。
那个方向大家并不陌生,距离御街近,地段极好,但却只有两户人家居住,一个是陆千户,一个则是怀王府。
成国公不可能去陆千户的宅邸,那他是要去……
怀王府!
成国公要去怀王府!
御街上如同正被很多人围着的炒兔张将大块的兔肉扔进油锅里一般炸开了。
大家猜测成国公会在朝会上站出来表示反对,也猜测他不会出声,结果无非是这两种,但没想到成国公竟然会在朝会前做出行动。
他要做什么?
去探望怀王吗?
真的要去吗?
成国公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座府邸。
怀王府三个字清俊又沉稳很是好看。
但怀王府前站着的人们并不好看。
他们飞鱼服绣春刀面色冷峭发白,眼神阴寒,令人望之心悸。
只是此时面对他们的人没有丝毫的畏惧。
“请通禀,成国公拜见怀王。”一个随从拿着一张名帖,神情恭敬又肃然的说道。
没有锦衣卫接这个帖子,他们神情有些微微的迷茫。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不许成国公世子进怀王府,但成国公世子的老子呢?
“听闻怀王有恙,特来探视。”成国公下马走过来温声说道。
随着他的走动,身后的随从们跟上,并且呈现无意但又有序的阵型。
成国公的这些随从都是军中悍勇。
他们没有拿出兵器,国公爷也神情温和,但随着他们一步步走近,锦衣卫们绷紧了身子握住了手里的刀。
如果不让他们进门,他们是要硬闯的。
这是他们无声却又明确传达的意思。
怀王府前顿时气氛凝固令人窒息。
“大人。”
站在远处的墙下的江千户有些焦急的说道。
陆云旗摆了摆手。
“真放他进去啊?”江千户忍不住多问一遍。
陆云旗转身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要个结果吗?”他说道,“现在有结果了。”
怀王府的大门被推开,锦衣卫们分列两边退让。
成国公再次抬头看了眼匾额,制止了随从们,整了整衣衫独自迈上台阶,迈过了门槛,迈进了怀王府内。
无数窥探的视线收回,消息风一样传开。
………………………
“真进去了?”
黄诚坐在值房里说道。
虽然他居高位,但每次朝会当别人还在御街上吃早点说笑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到值房里了,几十年如一日。
不管政事做的怎么样,态度要先摆出来,这是他亲身得来的经验。
听到询问,面前的官员们急急的点头。
“千真万确,大家都看到了,陆千户让人放行,成国公一个人进去了。”他们说道。
黄诚哦了声。
“大人现在怎么办?”大家又问道。
黄诚笑了。
“不怎么办啊,这不挺好的。”他说道,站起来整了整官袍,戴上官帽,“成国公不愧是战将,做事真是干净利索,爱憎分明,不错不错。”
被黄诚赞叹不错,那就肯定是不错了,众人都松口气也跟着笑起来。
而此时尚未开门的九龄堂里大家也得到了消息。
片刻的惊讶后,大家的视线都看向朱瓒。
“看我干什么?我不知道。”朱瓒皱眉说道,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父亲早有的决定呢,还是临时起意?
还有,父亲这么做是为了谁?
为了不影响父亲的决定,他并没有告诉父亲君小姐对怀王府的执拗。
他怎么不明白,当初君小姐在那种情况站出来非要去给怀王治病,又怎么会仅仅是为了扬名立万。
人事,人事,不为了人,有些事是不会去做的。
但父亲这么通透,自己不说,他难道就不知道了吗?
朱瓒看向君小姐。
那么他这么做,是为了君小姐,还是为了别人?比如,怀王?
君小姐也正看向他,神情也很复杂。
“没想到…”她喃喃说道,“国公爷能如此。”
那成国公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还是为了别的?比如,旧情?
………………………
成国公站住了脚步,看向前方。
前方的宫殿虽然规格比皇宫里的宫殿小一些,但亦是巍峨华丽,殿前站立着内侍宫女,他们的气势也比皇宫里的内侍宫女小很多,总有几分战战兢兢之态,让这本该是很庄严的觐见气氛变的有些古怪。
一个孩童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迈过门槛,站到了台阶上,锦衣华袍负手而立。
这就是那个孩子啊。
成国公一眼就认出来,当然排场和衣饰很明显,但成国公所说的认出是他的面容和气度。
跟太子一模一样。
瘦弱但又生机勃勃。
太子多病能如此,而这个孩子被圈禁这么多年也能如此。
“你就是成国公?”略有些稚气的童声响起,打断了成国公的遐思。
成国公迈步上前,俯身单膝施礼。
身为武将又国公之身,可以见亲王不大礼,但成国公还是单膝下跪了。
“臣正是朱山。”他温声说道。
“你来见本王有什么事?”怀王问道。
成国公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没有欢喜没有警惕更没有畏惧,只有几分倨傲更多的是孩童的好奇。
成国公忽的想到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曾经这样看着他。
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成国公伸手解下一个荷包,双手举起。
“臣,来看看殿下。”他温和说道,“殿下,要吃蜜饯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无须多礼
宫殿前一片死静。
没有人料到成国公会进怀王府,更没有料到他进来后第一句话说这个。
内侍宫女们呆呆,他们很久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再加上锦衣卫的虎视眈眈就算在府里也不敢随意说话,天长日久,他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蜜饯吗?”怀王的声音响起。
他微微歪着头,视线落在成国公的手上,不解好奇还有跃跃欲试。
在这一片死水中,他是鲜活的。
成国公看着他含笑点头。
“是啊,从脚店买来的。”他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脚店吗?”
怀王笑了。
“我知道啊。”他说道,“就在东市街上有很多这样的店,厨子称为博士,伙计称为大伯,焌糟的妇人斟酒换汤,还有女妓萦绕卖唱陪客得赏钱。”
女妓….
内侍宫女们听的面色更呆。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什么是女妓了吗?
这都谁教的啊?
野草一样扔着的皇子也最终会疯长。
成国公却再次笑了,笑的很欢悦。
“殿下真是博学多闻。”他说道,“你尝尝,这个蜜饯虽然出自街边平民小店,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怀王缓步走来,站定在单膝下跪的成国公面前。
他的个头又长了一些,但在半跪着的成国公面前还是小小的一个。
怀王从成国公手里拿过荷包打开。
“殿下尝尝。”成国公温声说道。
“殿下不可吃外…”有内侍终于想起自己的责任,开口说道。
怀王已经拿出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咿。”他龇牙,小脸皱在一起,“好酸啊。”
成国公咦了声,自己也拿出一颗尝了尝。
“是有点酸。”他说道,带着几分歉意,“我买错了,这个是下酒用的。”
怀王哦了声。
“那真可惜,本王现在还小,不能喝酒。”他说道。
“是臣的过错。”成国公说道,“臣再买甜的来给殿下。”
怀王摆摆手。
“成国公无须如此刻意。”他说道,“此事又不是为了吃食,国公爷的心意本王收到就可以了,不可耽迷。”
小孩子摆出一副教育人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爱。
成国公没有笑,神情肃重拱手俯身。
“是。”他应道。
怀王点点头。
“成国公无须多礼,请起。”他抬手虚扶说道。
成国公道谢起身。
看着面前站起来高大的需要仰头面对的男人,怀王有些微微紧张的摸了摸耳朵。
“臣要去上朝了。”成国公先开口说道。
怀王明显的松口气。
“成国公速去,莫要耽搁了朝事。”他整容说道。
成国公应声是,对怀王再次施礼,一步步后退然后转过身,转过身脚步却停下来看着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君小姐和朱瓒也过来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成国公又转过身。
“殿下,有位君小姐医术高超,请让他给殿下看看身体可好。”他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怀王已经咦了声,很显然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他不由向前走了几步,神情由惊异到惊讶再带惊喜旋即又委屈,一瞬间展示了无数的情绪。
君小姐忍着鼻酸眼涩一步步上前。
“殿下,我又回来了。”她说道。
怀王小脸绷紧,身板挺的更直,一语不发。
“殿下,我没有骗你。”君小姐再次上前说道,“我回来了。”
怀王再也绷不住,忽的大口大口的吸气,眼圈也变红,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哭出来,他一定不会在人前哭的,小身板绷紧就要转动。
君小姐已经再次迈步过来,冲他展开了手。
就如同线牵着一般,原本要退避要跑走的孩子再无迟疑向她扑来。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
成国公收回视线迈步向前,走到朱瓒身边又停下来。
“爹,你…”朱瓒闷声喊道,要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
“这府里的先生是什么人?”成国公问道。
朱瓒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他说这个。
“顾清。”他旋即清晰流畅的答道,“湖州人士,贡生,年三十一岁。”
成国公笑了下点点头。
“不错,不错。”他说道,回头环视一眼,又收回视线,“这是谁请的?”
听到问这个,朱瓒神情有些复杂。
“陆云旗。”他说道。
成国公神情也微微意外,哦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我上朝了。”他说道。
朱瓒点点头看着父亲走出去,成国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再转过头看向王府里,君小姐和怀王已经分开了,面对面的站着,似乎生疏又似乎尴尬。
“你是来给本王复诊的吗?”怀王绷着脸说道,小手又负在身后。
“是啊。”君小姐含笑说道。
“那请吧。”怀王说道,转身仰头向殿内走去。
君小姐含笑跟在他身后。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怀王一副随口无意的口气问道。
“我啊,去了很多地方。”君小姐说道,“我还去了易州,你知道易州是哪吗?”
怀王终于转过头,眼睛放光。
“金人之境。”他说道,“你竟然敢去金人之境。”
这个孩童听到金人没有害怕只有惊讶,还有跃跃欲试。
“我不仅敢去,我还跟金人打仗了。”君小姐说道,挑挑眉,带着几分得意。
怀王的眼闪烁如星。
“哇。”他说道。
哇,姐姐你好厉害。
就像以前那样,小跟屁虫跟在她身旁,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就连揍他也是一副崇拜的样子。
二姐姐最厉害了。
可是你最厉害的二姐姐却没能为你做什么就死了。
君小姐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又用力的将眼泪吸回去。
“想不想听?”她含笑说道。
怀王连连点头,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被教导的礼仪,挺直脊背微微抬头。
“你速速讲来。”他说道。
看着二人进了大殿,朱瓒站在原地收回视线,然后察觉有视线看着他。
内侍宫女们都还呆立在原地,因为面前只剩下朱瓒,便都看着他。
“看什么看,会不会待客?”朱瓒瞪眼说道。
好凶的客人!
内侍宫女们顿时乱乱起来。
………………..
……………….
皇宫,净鞭响起,紧接着鼓乐齐鸣,天子从殿后来到了殿内入座,群臣跪拜。
这便是每月一次的大朝会。
按照惯例的各种仪式对于皇帝和在场的很多官员来说,比往日更觉得冗长。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到了商议政事的时候,殿内外一片安静。
虽然事情出了意外,但商定好的事还是要做,负责皇亲国戚事宜的官员站出来,汇报了怀王的事,并提议送去皇陵。
“众卿觉得如何?”皇帝问道。
满朝官员静默,静待某人出列。
不负众望的脚步声响,站在队列前方的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
“陛下不必忧心。”成国公对着皇帝施礼,“臣适才看望过怀王,怀王精神尚好,言辞条理,并非凶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皇帝很生气
成国公的这个回答,曾经在很多的人的期盼中,也在很多人的担忧中。
只不过此时此刻大家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因为事情已经定局。
皇帝亦是面无表情。
殿内一时间有些凝滞。
“许是那时候没犯病。”还好提出建议的官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忙说道。
“我已经让君小姐去看看了。”成国公说道。
“君小姐是大夫,又不是神婆。”那官员嗤笑说道,“如果怀王这是病,难道我们不知道请大夫吗?”
成国公笑了笑。
“这只是一方面。”他说道,“我觉得如果祛除邪祟的话,与其去皇陵,不如来皇城。”
他看向皇帝。
“陛下九五之尊天帝之子,任何邪祟都要退避。”
他都这样夸了,难道自己还能说怕邪祟侵犯了龙体吗?那岂不是说陛下不是九五之尊?官员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当然,也不一定非要送到皇城陛下这里来。”成国公说道,“也可以以暴制暴,邪祟也怕煞气,我带的兵将都是久经战场杀气重的,不如挑选一些送到怀王府镇一镇。”
大殿里只有他们二人对话,其他官员包括黄诚都如同土石木偶一般站在一边,这让殿内的气氛看上去很是诡异。
还好皇帝开口了打破了这凝滞。
“好,就如成国公所说吧。”他说道。
很多时候皇帝并不主动做决定,都是会询问大臣们的意见,但今日却这样干净利索的做了定断。
皇帝很生气啊,黄诚心里啧啧几声,气的都一点也不想掩饰做戏了。
“还有何事?”皇帝紧接着问道。
就这样转开了话题,成国公和那位官员的准备要谢恩的话都没来记得说出口,他们也不再说了,匆匆的施礼退了回去,显得有些狼狈。
这时候得要给皇帝解围了,再不解围皇帝就要甩袖子退朝了,皇帝甩袖子退朝成国公自然没有面子,但皇帝也没面子。
成国公的面子他自然不在意,皇帝的面子他可是要维护的。
这一点他早有准备,请了几个今年到年龄告老的官员出来谢恩,说些好听话让陛下高兴高兴,黄诚正要跟身边的人使眼色,就听得有人高声喊着谢恩站出来。
这些老家伙们还挺有眼色,黄诚回头看去,旋即面色一沉。
出列的不是老家伙,而是七八个年轻的官员,为首的又是宁云钊。
“谢陛下隆恩,为我们增派人手,如今《庆都志》已经修完了。”他朗声说道,说罢下跪叩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余者几人也纷纷叩首谢恩。
这其中不止是修书完成,还有人是因为修书被调进翰林院,趁机对皇帝表达了一通感激。
或许是应和了宁云钊那句年轻人都是真诚的,这些人对皇帝的说的话令人脸红耳赤,听得在场的很多官员都感叹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皇帝也被说笑了。
“行了行了,分内之事做好了,就是对朕最大的回报。”他说道,原本凝郁的眼神也散去。
这时候那几个告老的官员也才得以机会出来叩谢,不过这时候说的再好听也不过如此了。
锦上添花怎么也比不过雪中送炭。
大朝会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几百的官员们大多数都散去了,只有地位高等的重要朝官们跟随皇帝来到了后方的勤政殿内,开始处理真正的政务。
只是这一次皇帝并没有如常召见这些朝官们,屏退了太监们,勤政殿的大门随着皇帝的进入被关上了。
进了门的皇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笑意,抬脚将面前的圆凳踹倒。
“精神尚好,言辞条理。”他说道。
这两句话正是成国公适才描述怀王的话。
“怎么?这孩子那么好,是不是很适合当太子啊?”
皇帝接着说道,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死人就这么好,还惦记着!”
皇帝越说越气愤,干脆骂起来,声音低且用的是山东土语,别说此时屋子里没有内侍,就是有他们也听不清听不懂。
但走到门外的太监袁宝听懂了,他停下脚步,制止其他的内侍。
这是按照惯例来送早膳的。
“干什么?陛下等着我们伺候呢。”为首的大太监说道,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潜邸太监有些不高兴。
“且等一等吧。”袁宝说道,“现在不方便。”
大太监更不高兴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导咱们了。
他哼了声不理会袁宝上前。
“陛下。”他在门外站住陪笑喊道,“早…”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
“滚。”
为首的大太监面色顿时涨红,讪讪的后退。
袁宝讥诮的看他一眼。
“陆云旗来了没有?”皇帝的声音在内传来。
袁宝忙上前隔着门应声是,这一次为首的大太监没有再阻止他。
“奴婢这就叫陆大人来。”袁宝说道,说罢转身就走。
“是袁宝吗?”皇帝的声音又唤道。
袁宝应声是。
内里沉默一刻。
“不用叫他了,你进来。”皇帝说道。
袁宝心里一阵得意,看到没,只要他在,连陆云旗都要靠后站了。
他恭敬的应声是,在一群太监嫉妒的眼神中进去了。
…………………..
等候在值房里的大臣们有些沉闷不安,不少人来回踱步。
“看来今日陛下是不议朝事了。”有人低声说道。
“很生气吧。”有人低声说道。
低声议论着看向和几个武将站在一起的成国公。
皇帝为什么生气,大家都心知肚明。
成国公神情自在的和几个武将低声说话,对室内的气氛似乎毫无察觉。
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太监进来果然传达了皇帝今日不议事的消息。
“有奏章可以呈上来,其他事以后再议。”他说道。
听闻此言屋子里的官员们便都准备离开了,黄诚却拿出一份奏章,看到他拿出这奏章,身边的官员吓了一跳。
“大人大人现在不合适吧。”一个官员低声说道。
“不,现在最合适。”黄诚说道。
“可是,陛下很生成国公的气,大人您却要给德盛昌请赏,这德盛昌可是资助了成国公,是成国公的一大助力…陛下怎么能高兴…”另一个官员也低声劝道。
“高兴还是不高兴,试试就知道了。”黄诚说道,制止他们再劝,将奏章递给了太监。
太监离开了,诸官也都各自散去,今日的发生的事很要紧,大家都要私下议论商量应对。
但黄诚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太监叫住了。
“黄大人,陛下有请。”(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赐之以荣取之财
黄诚来到勤政殿的时候,袁宝正给皇帝捧茶。
“陛下,咱生那个气做甚。”他低声细语的说道。
“朕以前装孙子还不够,如今还要装孙子。”皇帝一脸恼怒的说道。
他们的对话用的是山东的方言,虽然生在京城,但当初皇后娘娘早早就把他送去封地了,皇帝和太子都不舍得,别的皇子也没有这么早开府去封地的,皇后却说别的皇子也就罢了,因为是她生的皇子才不能例外。
皇帝也知道皇后一向端正,只得感叹又欣慰将齐王送走。
虽然跟随的乳母等人都是宫里的,但王府事物繁杂,当地买仆役以及当地官员赠送,府里当地人多,所以齐王还是学了一口的当地话,在加上收到皇后一封信后,齐王更刻意的开始说当地话,渐渐的成了习惯,后来进京为皇帝祝寿时,因为这一口山东话还被其他皇亲国戚的取笑,皇帝为此大发雷霆。
袁宝想着当初的事,感叹几分。
“对啊,陛下,不用这样了。”他说道,“他冒犯您了,您不喜欢他,赶出去就是了,您是皇帝了,您一言九鼎。”
这话是实话,听着也舒心,当然那些大臣们才不愿意说这大实话呢,似乎夸他就变成奸佞之臣在天下人面前丢脸了一般。
嗯,也不是所有人,那个宁炎的侄子宁云钊就不一样。
胡思乱想一通,皇帝笑了,心情稍微好了点。
“哪有那么容易。”他说道。
“也没那么不容易啊,一个当官的还能没有错?奴婢可是不信的。”袁宝说道。
这也是大实话,人无完人金无赤足,只要有心总能找出错来,皇帝哈哈笑了。
“是啊,慢慢来。”他眼神几分恼怒几分阴沉,“朕对得起他,是他对不起朕。”
门外传来太监回禀黄诚到了的消息。
袁宝便忙要告退。
“你留下吧。”皇帝说道,他手抚着摆在面前的奏章,“要说的是德盛昌的事,你也听听。”
袁宝应声是垂手退到一边。
黄诚被宣进来,颤巍巍的要叩头,要是在别的时候皇帝一定会制止赐坐,但这次皇帝只是低着头看奏章,似乎没有看到他。
黄诚跪下来喊了声陛下。
“你这是借陆云旗的东西还不够,又要去借成国公的东西了吗?”皇帝头也不抬的说道,“上赶着要给他的人封功犒赏?”
黄诚忙俯身在地。
“臣不敢。”他颤声说道。
皇帝啪的将奏章扔在桌子上。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谎报怀王被邪祟迷障,敢让陆云旗替你守怀王府,你怎么就不敢对成国公先打后拉拢?”他喝道,“总之你里里外外都是好人,让朕做坏人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黄诚心里松口气,陆云旗办事果然妥当。
守着怀王府不让成国公世子进门的事真是做的太合适了。
陆云旗肯定是不会瞒着陛下自己私下找他的事,但找他让他在皇帝询问德盛昌的时候开口说话就不能告诉皇帝了。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这种,陆云旗只能是他一人所用,被大臣所用的陆云旗就不可靠了。
但守着怀王府,阻止成国公世子靠近,这件事就没问题了。
做事情就得这样真真假假掺拌才能不被人怀疑。
陆指挥使以这么低贱的身份做到如此地位,也不仅仅只是走了****运。
“陛下,老臣不敢。”黄诚痛哭流涕,连连叩头,“臣是忧心怀王啊,怀王要是有个好歹,陛下会受其害啊,臣关心则乱,宁愿错一百次也不敢放过一次啊,至于犒赏德盛昌,更不是为了成国公啊,那也不是成国公的功劳啊,那是陛下的啊,那是陛下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为陛下精忠报国,臣是看不得成国公他一副都是他自己的人做的事,都是他自己的功劳的样子。”
是啊,那是他的,皇帝看着叩头的黄诚神情沉沉,心里又是火气又是憋闷,却成了成国公的囊中之物。
他抬手拍了几案。
“够了!”他喝道。
黄诚立刻停下哭泣和叩头,俯身在地噤声。
皇帝吐口气。
“有话说话,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他喝道。
黄诚抹着眼泪抬头。
“臣心内惶恐,唯恐做错事,陷陛下与不义。”他说道。
皇帝吐口气没有说话。
“陛下,臣不欺瞒,臣请陛下犒赏德盛昌,是有私心。”黄诚抬起头说道。
皇帝看向他。
“如今国事多难,纷繁杂复。”黄诚接着说道,“先有战事劳民伤财,如今又有数十万逃民待安置,给成国公等十几万兵将犒赏已经耗尽了国库,陛下,臣实在是忧心的难以入睡。”
他说着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
“德盛昌既然这么有钱,又一心的精忠报国,那不如让他们再出钱安置下逃民。”
皇帝的眼顿时一亮。
对啊,这样就把他的钱拿回来了。
对啊,这本来就是他的钱。
皇帝坐直了身子。
“只是,那花费不少吧,德盛昌可愿意?”他迟疑说道。
黄诚的嘴角浮现笑意。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说道,“更何况,也不是白用他们的,只是暂借而已,且给予方家封名厚禄,让他们光宗耀祖,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说着一笑。
“人生在世,名留青史,钱财不过身外粪土之物而已,方家如此大家豪富,自然知道这是多大的恩典。”
皇帝低头看着桌上的奏章,取过朱笔一勾。
“着内阁商议此事。”他说道。
黄诚俯身叩头。
“陛下圣明。”他高声说道,举起双手。
一旁的袁宝这才走过来,取过奏章递到黄诚手里。
黄诚抬起头,似乎这时才看到袁宝,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讶。
“袁公公,许久不见了。”他说道。
袁宝对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退了回去。
…………
………….
“原是要请大人的,但突然听到那个太监说话后,陛下就改了主意。”一个锦衣卫低声说道。
陆云旗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的把转着一把小匕首,似乎听他说话又似乎出神。
“袁宝这个人怎么突然回京城了?他这么多年似乎是在替陛下办什么差事。”江千户在一旁说道,“要不要查查他…”
陆云旗抬手。
“既然是陛下的差事,就不能查。”他说道。
江千户忙应声是。
陆云旗摆摆手,那锦衣卫退了出去。
“陛下对大人一直是很信任的,这姓袁的一来,陛下竟然见他不见大人,我是担心这姓袁的来者不善。”江千户低声说道。
“信不信的,靠的是做事。”陆云旗说道,“各做各的事,各得各的信任,没什么可担忧的。”
江千户应声是。
“还有,关庙那个女人的消息始终没有吗?”陆云旗忽的问道。
江千户摇摇头。
“已经查了一年多了,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低声说道。
陆云旗将手里的匕首按在了桌子上。
“这世上从来没有凭空的事。”他说道。
他站起身收回手,匕首已经没入桌子只余下刀柄在外。
“继续查。”他说道。
江千户应声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做的事不是错
江千户站在北镇抚司内若有所思。
“一点头绪也没有吗?”他看着面前的两个锦衣卫问道。
两个锦衣卫摇头。
“一点都没有。”他们说道。
“江大人,那个住在关庙的女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如果很重要的话,为什么不抓回来,而只是监视着?”一个锦衣卫忍不住问道,“是为了做诱饵还是别的什么?”
江千户皱眉。
“这是你该问的吗?”他说道,“做事就好,问那么多干什么?”
锦衣卫讪讪。
“小的们自然是知道,只是这件事吩咐的没头没尾,如果知道跟什么案子跟什么人有关,查起来也容易些。”他说道。
“你以为做事都这么容易吗?”江千户哼声说道。
锦衣卫们见他闭口不谈也知道不能再问,应声是退开了。
江千户皱了皱眉。
那个女人是放出宫的宫女,原先是在太子跟前服侍的,但太子跟前服侍的宫女放出的也不少了,唯有这一个如此的关注,也的确是有点奇怪。
而且与其说是关注,还不如说是保护。
不管怎么说,应该是跟先太子那边有关系,涉及到先太子的事,陆云旗都是自己亲自经手,连他也不告诉。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陆云旗曾经这样对他说道。
虽然陆云旗冷酷无情名声在外,但对锦衣卫这些人还是很不错的。
不让他问他也就不问了,只管做事就是了。
江千户正胡乱想着,听到前方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人来了,他皱眉看去,旋即神情有些古怪。
门外来了五个人,穿着普通衣袍,但却并不是普通人。
“哎呦,这不是金爷吗?”
有锦衣卫喊道。
不少锦衣卫都围过来。
“哎,这是北地英雄啊。”
“快来看啊。”
院子里的调笑声四起。
金十八等人面色涨红,一语不发。
说起来也真是滑稽,他们是人人惧怕厌恶痛恨的锦衣卫,却阴差阳错跟随北地的官兵上阵杀敌,最后还进京夸功,想到那日在大街上被无数民众围着欢呼英雄,他们就觉得滋味复杂。
陆云旗走了出来,看到他笑闹的锦衣卫们忙都安静下来,院子里变的凝重。
陆云旗看着金十八,金十八垂头下跪。
“大人。”他哑声说道。
陆云旗神情木然,无喜无怒。
“怎么不穿官服?”他说道。
“或许更喜欢穿兵服。”又锦衣卫在后低声说道。
金十八面色更红头垂的更低。
“你们是想调入青山军吗?”陆云旗说道,看向江千户,“给他们把手续办了。”
金十八忙抬头。
“不不,大人。”他跪行向前几步,神情有些惨白,“小的不想的,小的生是锦衣卫的人,死是锦衣卫的鬼。”
陆云旗哦了声。
“那为什么.不穿衣服?”他问道。
“小的办事不利,没脸穿这身衣服。”金十八低头哑声说道。
“办的不错啊。”陆云旗说道,“怎么没脸穿?君小姐人平安回来了,你们挺风光的。”
金十八等人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
反话?
不过陆云旗从来不开玩笑也不说反话。
这意思…
“还不快去换上。”江千户说道,“忙得很,你们歇的时候也够长了。”
金十八五人大喜,又激动的叩头。
“谢大人,谢大人。”他们哽咽说道。
陆云旗已经越过他们走开了。
北镇抚司外锦衣卫们整装待发,给陆云旗牵来马匹,一直等候在一旁的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笑眯眯的上前。
“陆大人,上次借您的马车,我家大人让还回来了。”他恭敬的说道。
陆云旗看到门边停着一辆马车,他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那管家也没有多说话恭敬的退开了。
一个锦衣卫上前看了看马车,疾步回来。
“车里有一尊这么大小的赤金坠宝石马车。”他低声说道,用手比划一下。
陆云旗嗯了声浑不在意,上马在锦衣卫们的拥簇下沿街而去,他去的方向,是陆宅也是怀王府所在。
而此时的君小姐和朱瓒已经离开了怀王府。
成国公突发奇招的敲开了怀王府的大门,他们总不能真的就此长驻怀王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还未定,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二人沿街已经沉默的走了好一段了。
天色已经大亮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他们一前一后穿行其中,有不少认出君小姐和朱瓒的人纷纷打招呼,君小姐偶尔含笑点头回礼,只是她看起来是看到这些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忽的君小姐停下脚步,走在后边低着头以防脸上的伤被人看到的朱瓒差点撞上她。
“干吗?”他闷声问道。
“我饿了。”君小姐说道,视线看着一个方向。
那边的街口一家食摊一笼笼的包子正出锅,热气和香气四溢。
“家里有吃的。”朱瓒没好气的说道。
“我就要在这里吃。”君小姐说道,抬脚向那边走去,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
“现在这个时候…”朱瓒有些恼怒的说道,但君小姐理也没理会径直过去了,他只得咬咬牙跟上去。
虽然是街边的简陋的摊子,大多数是买走吃的,所以只摆着两张矮桌子。
君小姐和朱瓒占据了两桌。
卖包子的自然认得他们,乐滋滋的同意了,且很理解年轻夫妻喜欢独处不被人打扰的心情,还体贴的拉起了用于遮挡夏日烈阳的竹帐。
桌子虽然简陋,但擦拭的很干净,两屉包子摆在桌子上,君小姐和朱瓒各自就这一叠蒜泥醋吃的不抬头。
竹帘隔住了街上行人的视线,却隔不住说话声。
“…成国公就是这样进了怀王府…”
“…果然是有情有义,一听说怀王病了,就立刻去探望…”
“…..这样才对,我就说成国公不会坐视不理的。”
“…理又怎么样,你这样雀跃好像陛下对怀王怎么苛待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你说话注意点。”
街上的议论声起又很快消失,京城的人们到底敏感知道这个话题不是什么好话题,极有可能惹祸上身。
朱瓒放下了筷子。
“我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他说道,“我也没有劝过求他这样做,因为我的确认为这样做没有意义。”
这是自得知成国公进了怀王府后他们第一次说这件事。
君小姐将一只包子轻轻的咬了口。
“我也的确认为这样做没有意义,不过我承认我还是很开心。”她说道,看着朱瓒,“就像你当初抢了我的紫英仙株,就为了用在九龄公主坟前献一朵花那样。”
这是一次夸了他们父子两人吗?
这女人真是嘴上抹了蜜会哄人,看看把他爹娘都哄成什么样了。
朱瓒扯了扯嘴角,忽的又一个激灵。
“你别胡乱举列子啊。”他竖眉带着戒备说道,“我献花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只因心之所想
君小姐没有说话。
细细的牙轻轻的咬破薄如蝉翼的包子,认真又专注的吮吸了汤汁,再慢慢的吃起来。
朱瓒也没有再说话,低头吃包子。
不管沉默还是开口意见争执,二人之间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怪异和尴尬。
大约是从北地到京城一路上多么尴尬诡异的相处都经历过了,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觉得不自在的。
街边的喧哗,小贩的叫卖,渐渐升高的太阳,让四周变的嘈杂而生机勃勃。
“差不多行了啊。”朱瓒看着君小姐皱眉说道,“一个女孩子家吃那么多。”
君小姐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吃饱了才有力气嘛。”她说道,一面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朱瓒拿去钱放在桌子上,又拎起药箱。
“吃饱了有力气。”他说道,撇撇嘴,“有力气还让我拎药箱。”
九龄堂已经开门了,一个伙计在堂内整理药柜,方锦绣如常坐着看账册,一派安宁。
“回来了?”方锦绣抬头问道。
语气淡然没有半点的担忧,似乎他们只是去逛街玩乐归来。
“小姐姑爷,你们吃饭了没?”柳儿从后跳出来问道。
“吃过了。”君小姐说道。
陈七闻声也从内走出来。
“怎么样?”他问道,带着几分不安。
总算有个正常反应的人了。
朱瓒笑了。
“你看看你这人品。”他看着君小姐说道,“只有这一个人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方锦绣说道,“自从进了京城….”
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下。
“不,自从她来了我们家,就没有一刻让人不担心,习惯了。”
君小姐哈哈笑了。
朱瓒嗤声不说话了。
“事情怎么样?”陈七再次问道。
“没事啊,怀王一切都好。”君小姐说道,想到那个孩子脸上笑容四溢。
原来担心自己一年前的离开,九褣会受到打击颓废,现在看来他的精神依旧很好,且越发的明事理,看到他面对成国公的举行言语,落落大方言语有度不卑不亢,她真是惊喜又欣慰。
这也许是九褣天资聪慧,更重要的是后天的教导。
那个顾先生,真的用心的教养着九褣,让他没有因为圈禁而卑微,也没有因为曾经皇子的身份而骄纵,让九褣在不幸的境遇中享受着人生的乐趣,没有怨恨生活,而是热爱,向往着。
有爱才有希望,有希望才能活的快乐洒脱。
也许她该给顾先生一些钱?
想到这里又笑了,有这种本事的先生在哪里求不得前程和钱财,自愿困于怀王府过上永无前程的日子,难道是为了钱。
他说过是师父的旧人,或许该让他见一见师母他们。
不过,如果是师父的旧人,那他为什么会来教养九褣?师父对皇家可没什么欠的,如果非要说有关系,也就是跟自己,那顾先生是因为自己才来照看九褣的吗?
原以为自己孤零零的一条命,死了也就死了,爹娘师父死了,除了九褣和九黎,这世上没有人再记得她,没想到有朱瓒有顾先生都还跟她有牵绊。
“你看什么看,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朱瓒瞪眼说道。
君小姐噗嗤笑了。
这个聪明又敏感的家伙。
陈七看她笑了,也苦笑一下。
“只是我想问的是这件事怎么样。”他说道。
大家都知道怀王这次是给成国公下的套,原本想让成国公在朝堂上出言反对,没想到成国公更厉害,竟然径直进了怀王府去看望怀王。
那皇帝会怎么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君小姐和朱瓒异口同声说道。
说完了二人对视一眼,君小姐笑了,朱瓒则哼了声转过头。
陈七抚掌松口气。
“原来你们商量好了。”他说道,“那就好。”
哪里有商量,从头到尾他们只说过一句这件事,但又有什么好商量了,事情既然做了就做了,怕什么,来什么就应对什么就是了。
君小姐再次一笑,朱瓒将头再次转开。
……………..
……………
“我为什么这么做?”
成国公回到府里的时候,朱瓒和君小姐都在。
听到他们的询问,成国公笑了。
“这有什么为什么,听到一个认识的孩子病了,是个人都会去看看。”他温和说道。
然而那个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
“孩子就是孩子,他首先是个孩子,其次才是别的。”成国公说道,看着君小姐笑了笑,“君小姐,我想你也不会觉得麻烦。”
当然不会。
君小姐摇摇头。
不管是成国公回报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只是关心九褣才做出这件事,她都不会觉得是麻烦。
“那孩子怎么样?”郁夫人问道,带着几分好奇。
“那孩子,很好。”成国公温和说道,停顿一刻,“跟他父亲一样。”
君小姐眼一酸。
“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她说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罢不待成国公等人回应,就匆匆一礼转身离开了。
郁夫人愕然。
“这孩子…”她说道。
“她就这样,整天怪里怪气的。”朱瓒哼声说道,“肯定又哭去了。”
说罢看着成国公。
“爹,那陛下怎么说?接下来…”他问道。
话没问完,就被郁夫人踹了一脚。
“闲的你,还不快跟君小姐回去。”她没好气的喝道。
闲的?
朱瓒瞪眼,他送她回去才是闲的吧,现在什么事重要啊!
“说你你还不听了。”郁夫人竖眉。
“爹。”朱瓒委屈的看成国公。
成国公一笑。
“无妨,你去吧,不用担心。”他说道,“有事也是早晚的事,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陛下心结已成,我也知道怎么做才能化解,然而。”
他负手一笑。
“然而那我就不是今日的朱山。”
…………..
………
君小姐疾步走着,离开成国公府之后,她的眼泪就再忍不住滴落。
成国公说,父亲很好。
父亲很好。
父亲很好,所以还有人记得他,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这就是公道,老天爷是有公道的。
一定会有公道的。
父亲不会就这样白死,九褣也不会一辈子被圈禁,绝不会的。
她擦去了眼泪,身形端正缓步向前而行。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在身后不远处,朱瓒拎着药箱不情不愿的跟着,虽然不情不愿,却并没有拉开太远的距离,在人群中穿行,不靠近,也不离开视线。(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送走以及等来
怀王的事就像夏天的雨,一阵风来一阵风去。
皇帝没有再提这件事,成国公也没有坚持要送官兵来驱邪,这件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但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过去了,而是刚刚开始。
这个时候君小姐不能离开京城,所以送萧娘子去师父墓地的事只能推后。
但萧娘子却拒绝了。
“你把地址写出来画出来,我们也可以去。”她说道。
杨景夏勇也点头。
“我们去就可以了。”他们也说道。
“你也不用不放心。”萧娘子含笑说道,“其实你不跟我们去反而没事,他们防备的盯着的是你,我们独自行动倒是没人在意。”
这的确是事实,现在盯着她的不止是锦衣卫了,皇帝黄诚都对她起了戒备,如果她出门路上肯定不安生。
只是…
“九龄。”萧娘子抚着她的肩头,“最主要是我不想等了,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像他当初说,去去就回来,然后…”
然后再也没回来。
君小姐吸了吸鼻头。
“我不想等,说去现在就去,而你做的事也不能等。”萧娘子说道,“我们都自己做自己的事,谁也不等谁,然后都能心想事成,这样不很好吗?”
君小姐点点头。
“是。”她说道,“我这就去画出来写出来,杨叔夏叔都会看舆图,你们一定能找到的,你们把人都带去。”
萧娘子又摇头笑了。
“不用,杨兄弟带几个人等我去就行了。”她说道,“夏兄弟,还有妞妞都留在这里。”
君小姐夏勇愣了下,赵汗青倒没什么反应。
“你也说了事情还有很多,我们该得到的好容易得到了,就不能再失去。”萧娘子说道,“你们留在这里守住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她说着又抚了抚赵汗青的脸。
“还有,妞妞的脸还没彻底的好,跟着你姐姐别耽误了治疗,等彻底的治好了再去见..”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差点脱口而出。
关于赵志宜的死还瞒着妞妞,现在跟她说的是有了消息,要去那个地方找找人。
“再去找我,到时候让他看看,肯定不认得你,也吓他一跳,也让他羞愧。”
赵汗青哦了声点点头。
“也不羞愧啊,姐不是说,这些药方是爹找的嘛。”她说道。
但如果不是九龄,这些又有什么用。
但又因为是九龄,所以才让她感受着记着体会着父亲的爱,只有爱和崇拜,没有怨恨。
萧娘子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好。”她说道,笑了笑。
既然萧娘子说了,大家便没有再反对,杨景夏勇商议带的人手,萧娘子和赵汗青话别,君小姐则坐下来画路线图。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三天后。
跟来的时候不同,萧娘子走的很无声无息,君小姐甚至都没有前去相送,为的就是不给他们惹麻烦。
“按照杨叔他们的行进速度,最多半个月就到了。”君小姐对朱瓒说道。
朱瓒爱理不理。
“管我什么事。”他说道,“你就该跟着去。”
“去了我也是世子夫人。”君小姐哼声说道。
朱瓒呸了声,刚要说什么,柳掌柜急匆匆进来。
“小姐,朝廷有动静了。”他说道。
朱瓒凝目看向他,君小姐神情平静。
“朝廷下旨犒赏德盛昌北地救民义举,着少爷进京觐见。”柳掌柜说道。
被皇帝接见,那是多少人艳羡的荣耀,多少当官的都为此沐浴净身,一生能有一次就足矣,更何况对于平民白身。
但柳掌柜没有丝毫的欢喜若狂,屋子里的人也神情肃重。
这当然并不是因为摆在堂内的那张圣旨的缘故。
“又一次进京大不易吗?”陈七喃喃说道。
那进还是不进?
“进和不进从来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君小姐说道,“我们要选择的是敢还是不敢。”
别人还没说话,方锦绣忽的笑了。
“别人敢还是不敢我不知道,承宇一定是敢的。”她说道。
………………..
……………….
蹬蹬的脚步声在阳城方家的大宅里响起。
方家的宅院如同山西所有的富商大户人家一样,喜欢修建的错落有致高高低低,院子是院子也是房顶。
华丽的锦绣衣袍随着跑动如同彩云飞舞,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仆从婢女中。
“少爷,您慢点。”
婢女们莺声燕语不断。
少年人响亮的应声,然后三步两步的跳上台阶,跳下台阶,引起一片惊呼娇嗔。
伴着这惊呼少年人一路飞奔,到了方老太太的屋宅前也丝毫不停,丫头们笑着打起了帘子,方承宇就一步跳了进去。
如同沙包被丢进来般的突然,让屋子里的说话停下来。
方云绣摇头,方玉绣抿嘴笑,方大太太皱眉。
“祖母,母亲,我已经准备好了。”方承宇不待她们说道,就先开口说道。
他的脸上满是笑,眉飞色舞,喜悦激动让他的眼睛更加的明亮。
“我马上就能出发进京。”他说道。
这种雀跃当然不是因为能够见到皇帝。
方大太太摇摇头。
“承宇啊,刚才已经商量过了,你留在家里,我陪着你祖母进京。”她说道。
方承宇立刻扑过去抓住方大太太的胳膊。
“不能啊母亲,我是家里的男丁,怎么能让你们去。”他说道。
方大太太哼了声。
“怎么,瞧不起我们这些女人?”她说道。
方承宇笑了。
“母亲,你明知道我的意思的。”他说道,“路途这么远,祖母年纪也大了,我青春年少的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当然要让我去了。”
“正因为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所以你才不能去。”方老太太说道,神情肃重,“承宇,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的犒赏封功召见,绝对是来者非善,我们不得不防。”
方承宇也收起了笑,转头看着方老太太。
“祖母,正因为如此,所以只能我去,您是绝对不能去。”他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
屋中人看着他。
“祖母,你说过,方家的秘密只有一个人能知道,当你要不在的时候才能告诉我。”方承宇说道,“我们要防的是不能让这个秘密成为永远的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