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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君九龄txt下载     君九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要入城当过三关

    成国公的兵马果然不一般。

    兵士成阵,动作齐整,连马蹄声都整齐响动。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血腥气。

    无数的民众如风吹过稻浪一般向后退去,每个人都面如土色,呼吸凝滞。

    不,不,他们不敢。

    挡在路中间的男人心中狂喊。

    难道,难道真要当众杀人?

    站在一旁当值的官兵神情惊惧。

    一步,两步,三步,进。

    这边长枪兵的神情木然未变。

    一步,两步,三步,退。

    这边挤在大路上的民众神情惊惧很多人已经站不住。

    看起来他们真的会杀人。

    不对,他们本就真的会杀人,杀过无数的人。

    听说杀人杀多了,都变的嗜杀,根本就不分什么人。

    他们只是求财,难不成还要搭命?

    谁说成国公爱慕虚荣贪恋好名?

    怎么就忘了他的威名是怎么来的,那是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可不是什么善人。

    “快跑啊!”

    不知道哪个先喊了一声,顿时整个人群都崩溃了,向后向两边跑去,哭的喊的掉了鞋子的被撞到又自己爬着的。

    伴着这些混乱,结阵而行的长枪兵如巨车一般没有丝毫的停留滚滚碾过。

    “收!”

    清亮的喊声,长枪收起,队列再次变动,弩兵上前,盾兵两翼,枪兵居中。

    行进之中队形变换没有一丝混乱,跟两边哭喊混乱跑动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种肃重,这种整齐划一不动之中的变动,带着令人炫目神迷的美感,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一个个不由头皮发麻。

    这就是军阵,这就是能杀的金贼求议和的悍将勇兵。

    军阵滚滚向前而去,似乎先前没有受到半点阻拦,远处欢呼声再次响起,比起先前那看热闹的欢呼声中多了敬畏。

    跌坐在地上,跑掉了一只鞋子,又被撞的发鬓散乱的男人有些狼狈的抬起头,看着远去的军阵神情惊惧未散。

    怎么会这样?

    他们竟然敢对百姓动刀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这是虎狼之师!这是嗜血暴徒!

    而在一旁当值的兵丁则难掩敬畏羡慕。

    这才是兵啊,久经战事的勇士。

    太厉害了。

    太厉害了。

    站在人群中的陈七放下拢在嘴边的手。

    “我真厉害,一嗓子就把这些人吓的屁滚尿流。”他低笑说道,“真该让锦绣也来看看。”

    德盛昌的一个管事笑了。

    “七爷,你可别闹了。”他笑道。

    陈七看着两边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人群。

    “国公爷威武,青山军威武。”他拢手大声喊道,一面一扬手,“德盛昌为贺。”

    那边的伙计早就准备好了,闻声立刻又抬来一簸箩大钱。

    钱永远是最诱人的。

    原本惊慌不定的民众顿时回过神,乱乱的向这边涌来。

    这让刚站起来的拦路的一群人顿时被冲击的东倒西歪,再次喊叫哭嚎起来。

    后边的喧闹已经被前边的欢呼盖过。

    兵士们也恢复了肃然神情,既然是乱民,那就没什么在意的了。

    他们从最危险的北地而来,在那边乱民可以当做敌人对待,敌人的攻击当然没有什么惊讶和悲伤的。

    赵汗青穿过队列来到了最正中。

    这边将官拥簇着成国公,神情凝重。

    与兵士们不同,他们提前知道会有人闹事。

    城里的这些暗潮涌动成国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看着赵汗青过来,众将官对她和煦的点头。

    “好兵。”成国公含笑说道。

    “不知道哪个讨厌的家伙喊了声,让这些人跑了。”赵汗青说道,有些遗憾。

    成国公的命令是让开路就不再计较,要不然赵汗青还真敢动手杀几个。

    “也杀鸡给猴看,震慑一下,省的还有人闹事。”她说道。

    成国公温和一笑。

    “有些人可以震慑,有些人则不能。”他说道,并没有因为赵汗青孩子气的话而敷衍,“不能一概而论,也不是一杀可以解决的。”

    赵汗青哦了声。

    “那接下来还这样吗?”她问道。

    成国公含笑点点头,赵汗青便调转马头向前而去。

    “国公爷,接下来还有吗?”一个将官低声问道。

    成国公看向前方,远远的城池盘踞如巨兽。

    “京城居不易,进也不易。”他说道。

    …………………………………

    皇城里传来大乐声,这意味着皇帝已经走出宫殿要登上城楼了。

    站在皇城门外的官员们忙整衣冠停下说笑要向城门处列队前行,却见御街上一队人马奔来。

    看到这人马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惊讶。

    “哎你看,他们这是去而复返了吗?”一个官员低声对宁云钊说道。

    要不然按照这时间根本不可能是解决了问题再赶回来。

    这么看来那边的事是解决了?

    成国公真的自己解决了?

    宁云钊神情平和还带着几分喜悦。

    “陛下真是明君,受天百佑。”他说道,诚意满满。

    官员看他一眼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陛下万福。”他也只得跟着点头说道。

    乐声越来越近,站在队列最首的黄诚却并没有多焦急的迎接皇帝,而是神情沉稳的听身边人低语。

    他的神情不急不躁,还带着温和的笑。

    “成国公果然菩萨名声霹雳手段。”他低声说道。

    来人神情可没有这么平和。

    “这些人真是废物,如此的不经吓。”他低声说道带着几分焦虑。

    黄诚笑了笑,带着历经沧桑之后怜悯。

    “本就是求财没有信义的小民商户,不要苛刻。”他低声说道。

    “那成国公如此凶残,接下来..”来人带着几分不安。

    黄诚笑了笑。

    “不,不,要相信,这世上很多人还是有风骨的。”他说道,神情郑重且诚恳,“读圣贤书,明明理,自有向死不惧。”

    说着又是一笑。

    “更何况,成国公可是爱民如子的,怎么能说他凶残呢?”

    他还真想看看成国公被逼的凶残一下,就看成国公舍得舍不得好名声。

    来人神情释然,没有再说话低头退开。

    黄诚似乎转头看向一旁。

    “我突然想听一出戏。”他对身边的同僚低声说道。

    同僚没有觉得这话有何没头没尾,似乎他们一直谈论这个话题。

    “今日是高兴的事,当同庆,待为成国公庆功完,我们再与黄学士听戏。”他低声笑道,带着恭敬。

    黄诚微微一笑。

    “…我好比司马师围困在铁笼山前,我好比下山虎平地立站,又好比浅水龙困落沙滩…”他轻声哼唱着,一面疾步迎向从宫中走出来的皇帝的仪仗。

    ……………………………………………..

    而此时行进的成国公军阵再次停了下来。

    前方京城门隐隐可见,但宽阔的官路却又被挡住了。

    这一次依旧是百多人,没有妇孺清一色的男人,年纪有老有少,没有喧哗吵闹哭喊,安静端正的跽坐在路中央。

    他们皆穿着儒衫,神情肃重气度不凡。

    这般的安静齐齐端坐,竟然带着不输于成国公这边军阵的威严气势。

    这是城中国子监的大儒学子以及游学而来的书生们,虽然无官无爵,却令人敬仰尊崇,有着那些高官皇亲国戚都没有的声望。

    此时他们头上皆绑着麻布,一条大旗矗立在队伍中。

    白旗血字,随着夏日的风呼啦啦的飘动,将其上的大字展露与每个人的视线里。

    亡国之兵。

    白旗如丧,血色如泣,四字如叱。(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尔等有罪

    欢呼声渐渐散去。

    围观民众脸上的兴奋激动好奇也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

    对于这些读书人,民众们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很多时候听不懂,但知道是很有道理的。

    此刻看着这些书生文士布衣长袍,神情肃重端坐,没有哭喊诉说,但大家立刻就知道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这场面恍惚也见过,当初太子病故,先帝宣布齐王为太子承继大统,官员们哗然,士子们亦是不平,官员们着官袍在皇城前跪地请命,士子学生们则在城外声援正统。

    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诉求什么,为什么要骂成国公是亡国之兵?

    还有,上一次他们的诉求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打散了,棍棒刀枪鲜血,酿成了至今令人谈及就心寒的惨剧。

    那这一次呢?

    民众的视线看向那边成国公的兵马。

    数千军士结阵,此时停下肃立,除了阵中的旗帜被风吹动,一片安静,弩在背后,刀枪侧挂,然而杀气满满。

    比起锦衣卫,这些兵士如果动手打杀,才是更可怕的吧。

    “怎么能这么说,成国公怎么能跟锦衣卫相提并论。”有人喃喃说道,“那成国公成什么了。”

    酷吏奸佞之臣?

    那还是传说中被人人敬仰的成国公吗?

    或者,传说只是传说?

    传说只是传说。

    传说人人敬畏感激他们保家卫国,然而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为什么?”雷中莲喃喃说道。

    面对那些商户拦路,他可以接受乱民闹事的解释,但这些文人学子呢?

    他们是读书人,他们明事理,知廉耻,他们自然不是乱民,而且他们做事也必然是有一定道理的,是正确的。

    他们是正确的,那我们这些人就是错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这一次身边依旧冷笑,但没有像先前那般幸灾乐祸的嘲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金十八只是冷冷说道。

    兵士们和雷中莲等人的想法,赵汗青则是安全没有,看到拦路她立刻解下弓弩催马要向前。

    几个将官吓了一跳,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孩子可是真的敢杀人的。

    不仅是杀金贼,连大周的百姓也杀,只要一声令下。

    这些青山军虽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几十人,也变成了他们的下属,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这青山军里论起影响力,他们还真不如两个女孩子。

    “小青姑娘小青姑娘,这个不能打杀。”他们急忙喊住她说道。

    赵汗青勒马不解看着他们。

    “为什么?他们拦路了。”她说道。

    但他们是文人,是读书人,是文官,是学士。

    本来武将在文人面前就低一等,哪里还能对其打打杀杀?

    成国公含笑接过话。

    “先问问他们为什么拦路吧。”他说道。

    将官们立刻站出来。

    “国公爷我们去问。”他们齐声说道,难掩愤怒。

    这些人欺人太甚了,国公爷如果就这样去见他们,真是太没面子了。

    成国公抬手制止。

    “不用。”他说道。

    当然此时成国公近前更能服众,显得谦逊亲民。

    将官们心里想着,却见成国公对赵汗青点点头。

    “汗青就可以了。”他说道。

    好吧,国公爷果然是国公爷。

    应付商户是这小姑娘,应付这些文人学子也是小姑娘,还真是一视同仁。

    有时候一视同仁反而是种蔑视。

    “有令不遵,就打吗?”赵汗青问道。

    “当然。”成国公含笑说道。

    真,真打啊?

    将官们神情犹豫,因为右文左武已深入人心,纵然官职不小,但对于这些读书人,哪怕白身他们都有几分敬畏。

    不,也不能说武官都怕文人,有一种身份的人不怕,那就是锦衣卫。

    念头闪过面上都浮现苦笑。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百战归来,不敢自称忠勇,也没想到会沦落到锦衣卫那般形象。

    赵汗青毫不犹豫的催马疾驰而去。

    得得的马蹄声在肃静的军阵中格外的醒目,穿越军阵,停在了路中央的文士学子们面前。

    “喂,你们也是对官府的什么命令不满吗?”赵汗青问道。

    位于最前方的几个学子抬起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子没有惊讶,也没有对其女子身份前来询问的不满。

    他们神情平静。

    “非也。”为首的一个书生说道,“我们对官府没有什么不满。”

    没有?

    赵汗青愣了下。

    “我们只是对成国公不满。”书生接着说道。

    成国公只说对官府不满的可以打杀,并没有说对他不满的怎么办,赵汗青没有拿出弓弩刀枪也没有下命令,伸手揉了揉眉头。

    “那你们想怎么样?”她问道。

    “我们请成国公下马散兵,卸甲除帽,负荆请罪与皇城前。”为首的书生肃容说道。

    请罪?

    四周的民众哗然。

    朝廷明明是说为成国公犒功封赏,怎么这些人要他请罪?

    读书人说话总是有一定道理的,民众们神情惊讶不解,但只是低声议论纷纷,并没有人出言反驳。

    “为什么?”赵汗青问出了所有的人疑问,“国公爷明明是有功的。”

    此话出口军阵中的将官们神色焦急。

    这话可不能问。

    到底是个孩子,自己好奇不解就脱口问了。

    此时此刻不能给这些人说话的机会啊。

    他们忍不住要向外走,但为时已晚。

    “成国公无功有罪。”

    那边书生声音清亮神情肃重的说道,不待赵汗青再询问,看向这边的军阵,抬手。

    “罪一,不遵皇命,贪功冒进,致数万将士丧命。”

    “罪二,心怀狡诈,抢权恋势,致国之安民之安不顾。”

    “罪三,好战重武,以至兵甲不休,国库耗费,劳民伤财。”

    “罪四,骄纵狂妄,索赏要名,引其他官效仿乱军政。”

    犹自未罢,更多的文人站起来,伸手指着军阵中的兵将,他们神情沉痛,眼神愤怒。

    “长久以来,尔等闻兵戈而喜,以战为荣,边境无一宁日,征战一日不绝。”

    “尔等只有利禄之心,无视国事,轻视百姓,尔等之行径实为祸国殃民。”

    “尔等还敢如此炫功要名,如此以往,我大周必将国势日蹙,国将亡与尔等之手。”

    “成国公朱山便是亡国之臣,你们便是亡国之兵。”

    纵然很多人在说话,但他们每个人声音朗朗清晰,铿锵有力,一句一句砸向这边的军阵,也清清楚楚的砸在四周民众耳内。

    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好战英勇,并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有功,反而是有罪啊。

    说起来当初战事,大家真是提心吊胆日夜不安,听到议和的时候真是开心得不得了,但成国公却反对议和,还要与金人作战。

    金人很愤怒,扬言要再派兵十万,这样下去征战的确是无休无止。

    耗费钱财,商户都开始征收钱财,官员们俸禄都停了,可见国库空虚到什么地步。

    最关键是大家总是提心吊胆没个安稳日子过了。

    兵者,凶器也,果然是这个道理。

    百姓们的神情变的复杂,看向这些军士们的眼神也变了。

    而军士们也变了脸色。

    虽然这书生们说的话他们有很多听不懂,但最后一句听懂了。

    而四周百姓们的神情他们也看懂了。

    亡国,之兵,有罪,之兵。

    他们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

    重要通知:今天有两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请下马卸甲

    军阵中站立的兵士们不知所措,比起先前第一次被拦路时更添了迷茫。

    没有高声喝骂,也没有烂果子砸过来,但那端正而坐的人们脸上淡漠鄙视的神情,还有那飘扬的白旗上的字,犹如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脸上。

    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开始慌张不安。

    他们杀敌报国,他们守境护民,他们视死如归,他们以为他们也多少算个英雄好汉吧。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亡国之兵。

    他们是亡国的人?

    兵士们的神情变得惶惶不安,还有难掩的惊恐。

    面对不管多么凶险的战斗,多么凶残的金贼时他们都没有惊恐害怕,此时此刻,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瘦弱的书生,却心生畏惧。

    就像见了家人的孩子,不管在外多凶猛,当回到家时总是个孩子。

    家人的呵斥也是最让人恐惧的事。

    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他们的畏惧,不安的骚动。

    原本肃整的军阵也变的散乱起来。

    军阵军士们的变化,将官们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神情亦是沉重又几分茫然。

    他们此趟进京,是想看看自己守护的这繁华都城,也想让百姓们看看他们的英姿,没想到尚未进京就接连受到两次阻拦,此时又受到这般的指责。

    原来他们冒着死舍了生,征战拼命十年,不知死了多少兄弟,伤了多少人马,做的都是错的,没有功,反而是罪。

    原来在他们守护的这些人眼里,他们不是英雄,而是罪人。

    这京城,不该来。

    这京城,来错了吗?

    ……….

    军阵散乱,人马惶惶,气势顿消。

    而这些瘦弱的学子文士则越发的肃重威风。

    他们拂长袖,整衣冠,迈着阔步向前。

    他们一步步上前,逼近军阵。

    一个兵士因为惊惧勒紧了缰绳,结果引得马儿误以为前进,带着那兵士冲了出来。

    这动作让四周的民众一阵惊呼。

    “啊快停下。”

    “不要去啊。”

    “这些兵会打人杀人的。”

    “刚才在那边已经打了拦路的人了。”

    喊声嘈杂而起,当值的兵丁们也面色不安。

    但这些文人学子们神情平静,眉眼锐利,面对这些披甲带械,传说中血山血海杀出来的悍兵勇将没有半点的畏惧。

    “如能让成国公认罪,我等愿一死。”

    “吾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岂怕一死?”

    他们气正声壮,依旧稳稳的前行。

    这书生文人瘦弱,但举手投足又透出文翰的锐气,一弱一强融合在一起格外的引人注目。

    虽然说的话四周的民众听得迷迷瞪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得神醉心迷。

    “怕什么!”

    “这是天子脚下,这朗朗乾坤,他们敢杀人吗?”

    人群中忽的响起杂乱的喊声。

    这让民众们也跟着骚动起来。

    “他们横什么!有什么得意的!”

    “又不是打了胜仗!”

    “战事是议和停下的!”

    “有本事他们怎么不把金人杀光,回来耍什么威风。”

    “这里可不是北地,不是你们耀武扬威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喊声在人群中响起。

    不少兵丁下意识的向人群中看去,似乎想要看是什么人在喊,但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绝,他们看不过来,反而让自己的眼神变的恍惚,渐渐的觉得到处都是喊声,人人都在喊。

    学生文士们一步一步,进。

    不少兵士勒住了缰绳,开始后退。

    有后退的,也有肃立不动的,但肃立的兵士也无法挽回军阵的散乱,气势已散。

    “成国公,请罪。”

    “尔等,卸甲。”

    为首的书生肃容喝道。

    “成国公请罪,卸甲。”在他身旁身后的文士学子们跟随喝道。

    “成国公请罪,卸甲。”四周的民众也响起乱乱的喊声。

    并不是所有的民众都如此,那些年长的对于此时的情景惶惶不安。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成国公是英雄,是好汉。”他们对身边的人解释。

    但被掀起兴奋的人却懒得理会他们,起哄的跟着鼓噪。

    “怎么英雄了?”

    “杀光了金贼?”

    “北地还丢了三郡呢。”

    “看不出怎么英雄。”

    “凭什么要功赏,要我们的钱!”

    喊声四起,先前的肃重荡然无存,乱乱的人群向方正的军阵涌去,嘈杂着叫嚣着怪叫着。

    站在远处看去,那成国公的军阵就向风急雨骤大河中的一条船。

    陈七攥紧了手,紧紧咬着牙关。

    “这样子。”他一字一顿说道,“这时候,我一分钱也不想扔。”

    柳掌柜也站在马车上看着这边。

    “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他带着几分怅然说道,“二十年了,金人铁蹄南下,城破国亡,仓皇逃窜的日子都忘了,北地也太远了,什么金人凶残,什么战事惨烈,对大家来说不过是奏报文书上的区区百字,茶楼酒馆吃饱喝足后的说笑闲谈。”

    陈七深吸几口气。

    “这就是英雄好汉的末路吗?”他说道,“这就是飞鸟尽弓无用吗?甚至弓还有罪了,因为它会伤人,哪怕以前伤的敌人?”

    柳掌柜笑了笑。

    “也不尽然。”他说道,“成国公还没出面说话呢。”

    对,现在都是那些学子文士们在闹在说,成国公还没有出来呢。

    只要成国公出来说话解释反驳,大家就能明白了。

    陈七攥紧手在车顶上顾不得高处不稳踮起了脚尖。

    成国公快出来吧。

    ……………………………

    皇城前乐声悠扬,无数官员齐齐的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高的城楼上皇帝入座

    城门下百官叩首,动作虽然比不上军士们那般整齐,但别有一番肃重。

    再遥望远处,聚集在御街外的民众人山人海,虽然只能看到这边皇帝一个不清楚的身影,也足以让他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声。

    再望去亭台楼阁房屋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

    山呼声震四野,繁华景如仙境。

    这是他的子民,这是他的国,这是他的天下,真是让人心醉神迷。

    皇帝的脸上浮现笑容,抬手示意。

    太监们高亮的声音悠长的送了出去。

    “平身。”

    黄诚被身边的官员小心的搀扶着起身,借着乐声欢呼声掩盖,他们在低声的交谈。

    “…让他出来?当然他要出来了,堂堂成国公被逼迫的不得不人前应对,这就已经够跌面子了。”黄诚低声含笑说道。

    “那要是他说服了那些人呢?”身边的官员带着几分不安,“毕竟成国公盛名…”

    黄诚笑了。

    “说服,就是说喽,他一个人一张口,对几百人几百张口,那就慢慢说喽。”他说道,抬眼看前方,太监正对着他做请。

    这是皇帝邀请一些重臣近前上楼。

    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殊荣,只要亲近的信任的臣子才能享有。

    “民间有句俗话说,远香近臭,但在朝廷里可不适用。”他含笑说道,一面颤巍巍的向城楼走去。

    身后远处传来民众依旧未散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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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医生说最少躺十天药吃一个月,所以我还得继续躺着,继续吃药。(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有人自远方来

    而在城外,呼声亦盛,只是这呼声比不上皇城这边的肃重,喧闹而嘈杂夹杂着怪叫呼哨。

    学子文士已经站到了最前列的兵丁们面前。

    “你…”

    其中一个指着肃立在马上的兵丁大喊要呵斥下马。

    话没出口,那兵丁木然的看过来。

    跟那些后退的兵丁不同,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畏惧不安。

    就好像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这种漠然生死的眼神,只有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人才能拥有。

    没有愤怒没有举着弓弩,但却让这学子打个寒战,手一顿。

    赵汗青亦是看着冲到眼前的人们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带着几分无聊。

    什么罪人啊什么功劳她没感觉,更没有愤怒悲伤惶惶,她只是听命令。

    没有命令让她应对这种情况,就等着呗。

    军阵中将官们神情沉沉,眼中几分悲戚,忽的马蹄声响,原来是成国公催马。

    “我来见见他们吧。”他说道。

    这时候的见,怎么都带着几分被逼无奈。

    但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被困阻在这里,真的连皇城也进不了,那成国公的威名,北地军的脸面就彻底的没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将成为大周朝一个笑话。

    十年征战才得了声名,一朝就烟消云散,这让人悲痛无奈。

    其实就算进了皇城,有这两次阻扰,这功赏的欢喜骄傲也没了。

    他们分开让路,一面纵马跟随,但就在这时,成国公忽的勒住马。

    “你们听。”他说道,一面侧耳。

    听?听什么?

    将官们愣了下,下意识的也侧耳听去。

    远远的隐隐的似乎有踏踏声传来,确切的说不是听,而是感受。

    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

    地面真在震动,虽然很轻微,但依旧可以判断出有很多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种震动不是马蹄踏踏,而是人脚落地造成的。

    靠着人脚踏步造成这种震动,最起码是万数目才可能。

    万数人正向这边走来?

    看热闹的民众吗?

    这来的是不是有点晚,而且也太密集?

    将官们忍不住回头看去,军阵中的兵士也察觉到了都跟着向后看去。

    一个两个所有人齐齐的转头,四周喧闹的民众也不由停了下来。

    “干什么?”

    “看什么呢?”

    他们议论着也跟着向后看去。

    站在马车顶上的陈七身子摇晃不稳跌坐。

    “怎么回事?”他恼怒的说道,呵斥车夫,“把马车看稳,别晃。”

    车夫不安的扶住马车。

    “七爷,是地面在晃。”他说道。

    什么地面....陈七刚要询问,还站在车顶上的柳掌柜忽的伸手杵他。

    因为陈七坐下来,柳掌柜不知道,这手就直接杵在了他的头上。

    “哎哎头头头。”陈七喊道,一面护住头。

    柳掌柜没有停也没有看他。

    “快看,快看,那边来了好多人啊。”他说道。

    好多人?能有多少人?京城里的人都在这里呢。

    陈七坐在车顶上扭头看去,顿时不由瞪大眼。

    我的娘啊,他心里喊道,真的好多人。

    密密麻麻如同一条线从天边涌来。

    陈七今年和方锦绣去观潮过,被钱塘江潮涌来的场面震撼不已。

    此时此刻看着视线里出现的人,他就如同又看到了钱塘江潮。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是什么人?

    柳掌柜站得高看得远,神情怔怔。

    “好像是…流民。”他说道。

    流民?

    陈七眯起眼,视线里的人群越来越近,能看清走在最前方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破衣烂衫,他们风尘仆仆,他们面带沧桑。

    妇人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木棍,男人扶着妇人,相依相扶,步履蹒跚。

    似乎跨过山涉过水,跋涉千里踏踏奔来。

    如千里闪万里雷滚滚,遮云蔽日。

    ………………………

    喧闹渐渐停下来。

    起哄的民众举着手拢在嘴边,有些愕然的看着涌来的人群。

    文士学子的手指着面前的兵士,但他和兵士没有看对方,也是看向涌来的人群。

    人群越来越近,可以看清这些人身份各异,但的确都是很普通的百姓。

    不是文人也不是兵士。

    是来看热闹的民众吧。

    成国公夸功游街被皇帝召见的事早就公布了,很多地方的人都赶来看,有钱人早早预定了京城的落脚处,乘着车马轿子赶来,而更多的雇不起车马的则走路而来。

    现在来的这些是更远地方的人,此时此刻才赶到吧。

    来看热闹的好啊,不管成国公暴怒打杀,还是下马卸甲请罪,都将被大家看到传扬。

    而他们的节义威名也能扬名天下,有了跟成国公这种高官重臣对抗的经历,不管将来为官还是进学,这都是显赫的资历。

    都来看吧,来的越多越好。

    文士学子们精神更振奋。

    “但,这来的是不是太多了?”忽的一个学子喃喃说道。

    最前方的人群已经到了面前,但远处还密密麻麻似乎从天边无穷尽而来

    “这得有万人了吧。”

    ………………………………

    皇城外的鼓乐声已经停了,皇帝正襟危坐,神情温和含笑,在他身边有被召来作陪的七八个重臣。

    没了鼓乐声,御街外民众的欢呼声更清晰,这让皇帝心情很是愉悦。

    视线扫过城门下,百官已经平身按照位次列队而立,但这肃立中似乎又有些杂乱,大约是因为很多人在低声交谈说话的缘故。

    这场面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皇帝一向好脾气并没有呵斥,而是转头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成国公到哪里了?”

    但原本含笑的几个大臣听到这样问,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主动回答。

    这在君前有些失礼了。

    不过皇帝依旧没有发怒,连一丝不悦的都没有,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更浓。

    “怎么了?”他主动询问,“一切都还顺利吧?”

    都这样询问了总不能还不回答,一个大臣迟疑一刻站出来。

    说吧,说吧。

    皇帝神情温和的看着他。

    有脚步声传来打断了这边的对话。

    陆云旗不顾忌这边正君臣凑对,也不请示等允许,径直越过这大臣走到皇帝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大臣就看到皇帝的面色顿变,似乎惊讶又似乎恼怒。

    ***************

    嗯,情绪和速度都不错,今日依旧二更。(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骂一句脏话

    成国公那边发生的事怎能逃过锦衣卫的眼。

    如此也好,让陆云旗说出来,比他们说出来要好。

    大臣心里松口气垂目退后,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站着的是黄诚。

    跟皇帝一样,此时他的脸色沉沉。

    不过这不对啊,方才黄诚还在笑。

    黄诚从来不掩饰自己与成国公的罅隙,更不掩饰见到成国公遇到刁难事的高兴。

    所以他适才一直在笑。

    现在更应该笑,皇帝知道了成国公的事,这是很没面子很恼怒的事,也必然要迁怒到成国公,功是夸不成了,还会被问罪。

    这是黄诚更想看到的事,他应该笑啊?难道是为了表现与天子同悲喜?

    民众的欢呼喧闹还在传来,皇帝坐在龙椅上神情沉沉,没有再询问成国公,看上去意兴阑珊。

    大臣们也自然不会再提,垂手肃穆而立。

    陆云旗已经走下了皇城,等候的江千户面色凝重又难掩不安的上前。

    “因为最近往京城的人特别多,小的们疏忽。。。”他低声说道。

    “近万。”陆云旗说道。

    江千户面色又红又白垂头。

    那可是将近万人,活人,能走能跑能说,要吃要喝要睡觉。不是三个人,也不是可以藏纳的死物。

    这么多人直到这一刻才被发现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们可是被誉为无所不知的锦衣卫,京城里一个乞丐说过句什么话他们都能打听出来,万数北地流民无声无息的来到京城,竟然毫无察觉。

    这件事的确没有理由来推脱。

    “小的愿一死请罪。”江百户跪下来说道。

    陆云旗越过他向前。

    “这管你什么事。”他说道,“又不是你把人送来的。”

    陆云旗被称为阎王,在某些人和事上的确能决定生死。

    没有人愿意死,闻听此言江百户死里逃生心里狂喜,但又忐忑不安,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对皇帝的重要。

    “大人。”他忙起身跟上,“但是陛下。。。”

    “陛下又没让我们做这件事。”陆云旗说道,在列队的官员中穿行。

    这样也行?好像的确是,陛下只让他们盯着各方动作,这各方并没有包括北地流民。

    江千户跟着陆云旗的脚步。

    “这些人是混杂在商贩中,经由水路陆路辗转而来,因为最近进京的人多,商户也好来看成国公的也好,而流民更常见。。。。。”他还是解释道,“真是疏忽大意了。”

    这根本也想不到啊,那可是近万人啊,哪怕锦衣卫真的没有在意,但如果不是刻意混杂分开行进,肯定会引起注意,且不说隐瞒掩饰行踪的精心布置,单单是这万人的用度耗费就是天价。

    这法子真是正常人都想不出。。。。。

    “这法子也只有她能做出来。”陆云旗说道,笑了笑。

    能让陆云旗笑一笑的她只有一个人。

    “但是没有发现君小姐的行踪。”江千户说道,“地鼠也没了消息,估计凶多吉少。”

    “地鼠虽然厉害,但对付世子爷还是差一点。”陆云旗说道。

    “最后的消息是他们同行,就算他们甩开了我们的人,但筹划近万流民不可能一点踪迹都不露。”江千户说道,若不然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流民的事,已经查过了没有看到君小姐。

    陆云旗站住了脚,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御街上,两边锦衣卫肃立。

    “她一定来了。”他说。

    ……..

    ………

    乌泱泱的人群来到了大家的面前,最初因为震惊而陷入的安静已经荡然无存,就算这边的民众文士还保持安静,万人聚拢且不说每人一句话能造成多大的嘈杂,只呼吸都让这一片天地炙热。

    从震惊中恢复的当值官兵已经急急忙忙上前询问。

    “我们是来看成国公的!”

    这声音响成一片,前边听到询问的人大声回答,后边没听到问询,但听到前边人回答的人,也立刻争先恐后的回答。

    万人的声音如雷滚滚,震得这边的人莫名的惊惧色变。

    不过心惊肉跳中也有人注意到,这如雷的喊声中除了成国公,还多了一些先前未曾听过的话。

    “我们是来看青山军的。”

    青山军?

    虽然有些陌生,但还是有人想起来了,就是援助了在易州成国公的军队。

    只是大家觉得都是成国公的人军队,都是成国公的荣耀,并不需要特意点出来说。

    来看,这么多人来看,是要把人看杀吗?

    这么多人来看是有些怪异,而且还是同时出现。

    但仔细看似乎跟先前这些围观的民众也没什么区别,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兴奋激动好奇。

    或许这也是有心人的安排,就像夹杂在此时人群中的某些人一样。

    能调动这么多人来捧场鼓噪也只有那大人物才能做到吧。

    站在人群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眯着眼神情变幻一刻,带着几分了然对文士学子中几人点了点头。

    文士学子便回过神,不再看这些新来的民众,再次看着面前的军阵上前一步。

    “成国公下马。”

    “成国公卸甲。”

    他们厉声喝道,手再次指着面前的兵士。

    兵士们也再次惶惶,马儿不安嘶鸣。

    围观的民众也再次专注,还有些紧张,因为来了很多人唯恐自己的位置被抢,他们也纷纷涌动。

    当值的官兵就更紧张了,呵斥着竭力的用梢棍腰刀阻挡民众们上前。

    但他们也知道在这万人面前是徒劳的,如果这些人涌上,他们不堪一击。

    还好这些新来的民众很老实,听到不准上前的呵斥果然没上前,而是面带激动的向场中张望。

    “成国公要出来吗?”

    听到文士学子们的喊声,他们中还有不少声音问道。

    “京城人真热情。”

    于是响起乱乱的喊声。

    “成国公!”

    “成国公!”

    就算不是所有人在喊,但万人中些许发出点动静就够吓人的。

    坐在车顶上的陈七面色发白,不由紧紧抓住车板,看着四周的人。

    现在他的马车已经被围涌在人群中,就如同汪洋中一叶舟。

    “好家伙,这成国公出来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陈七喃喃说道。

    “不一定。”还站着的柳掌柜忽的说道,他也看着四周的人,“他们是北地口音。”

    北地口音怎么了?陈七愣了下,然后一个念头蹭的冒出来,如同一把火被点燃,烧的他跳了起来。

    不会吧…….

    而看着密密麻麻围来的人群,听着更震耳欲聋的成国公的喊声,军阵中的人面色更加难看。

    “我们做了什么,怎么就天怒人怨了?”第一次进京的李国瑞早没了意气风发,面色苍白眼神迷茫,“怎么奋勇杀敌没功还有罪了?”

    他说着转头看身旁,令他意外的是夏勇杨景神情平静,没有畏惧不安更没有愤怒,只是神情比往常更木然。

    “有什么好生气的。”杨景淡淡说道,“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叫不是第一次遇到,难道他们以前也被这样对待过?李国瑞听得糊涂。

    夏勇杨景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木然不动,眼底还是闪过浓浓的哀伤。

    所以这一次还是这样的结果吧。

    军阵中的将官们神情也难掩惊惧,目前的场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竟然煽动安排了这么多民众,看着重新继续要向外走的成国公,他们再次拦住。

    “国公爷去不得。”他们说道,“这要是出去了就只有认罪了。”

    这些都是百姓被煽动,打不得骂不得,说也说不清。到时候,进不得退不得,只认任凭这些人的摆布。

    “无妨,那就说一说吧。”成国公依旧神情平静温和的说道。

    而此时听着四周更加响亮的附和声,文士学子们神情更加坚决,带着胜券在握的义无反顾。

    “成国公认罪!”

    “乱兵滚出京城!”

    这两句话喊出后,忽的四周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并不是说没有人附和,而是相比于现在此时四周聚拢的人数来说。附和者还是先前的那些民众,而新来的这些人则神情古怪的看着场中。

    “成国公有罪?”

    “成国公有什么最罪?”

    “你们是不是说错了?”

    这些声音旋即而起,盖过了文士学子和先前民众的喊声。

    来了新人就是这点麻烦,还要重新解释一遍,场中文士学子们心里想到。

    虽然不耐烦但是再宣告一次成国公的罪过也是他们很乐意的事,于是便有人将先前列过得罪状再叙述了一遍。

    他们沉重又激情的声音落下,身边的群众也再次跟着激动喧闹起来,但新来的这些民众保持着沉默,似乎被惊吓着了。

    大路上似乎形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闹一个安静,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文人学子们并没有对这些沉默不满,民众是愚钝的,那就让他们来明明智。

    “成国公,下马,卸甲,负荆请罪。”他们喊道,将手中的那只亡国之兵的条幅挥动着。

    话音未落,陡然响起一声暴喝。

    “我去你姥姥的。”

    伴着这一声暴喝,一物砸了过来,正中一个挥舞着条幅的学子头上。

    学子措不及防被砸的踉跄几步,头晕眼花。不等待他回过神,四周爆发出山呼海啸的骂声。

    “我去你姥姥的。”

    声如雷人如潮,铺天盖地汹涌澎湃。

    想要挤占最好位置的京中民众如被山推,跌倒踉跄。

    想要维持秩序的当值官兵棍棒腰刀落地,呆呆后退。

    万众人群瞬时就将这些人围了起来。

    陈七看的头皮发麻。

    “我去你姥姥。”他喃喃说道,攥紧了拳头狠狠的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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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字,谢谢,我继续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他们的罪为了谁

    这突然的骂声让文士学子愕然,但并没有吓到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什么人?”

    文士学子们声嘶力竭的喊道。

    在这些涌涌的人潮前,纵然面色发白,他们维持着该有的姿态,强撑着不退。

    “我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民众喊道,他的眼中带着愤怒,伸手指向身后。

    在他身后是成国公的军阵,是自出了大营接连遇到的事太多太出乎意料神情茫茫然的兵士们。

    “我们就是你们说的成国公的罪!”

    这是什么意思?

    “成国公不遵皇命,贪功冒进,致数万将士丧命就是为了我们。”

    “成国公心怀狡诈,抢权恋势,破坏议和就是为了我们。”

    “成国公好战重武,兵甲不休,国库耗费,劳民伤财就是为了我们。”

    “成国公骄纵狂妄,索赏要名,就是为了我们。”

    “我们就是让成国公朱山成为亡国之臣的罪人。”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纵然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毫无气度,却让面前的文士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要问成国公的罪,就先问我们的罪吧!”

    伴着他的话音落,四周喧天声起。

    “要问成国公的罪,先问我们!”

    犹如大海里狂风波涛,被围起来的文士民众官兵不由身心颠簸。

    面对铁甲血器凶兵悍将未曾畏惧退缩半步的文士学子,在这一群面黄肌瘦的平民百姓喝声中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到底什么人?”文士问道。

    这句话让四周再次掀起喧嚣。

    “我是保州人。”

    “霸州人。”

    “雄州人。”

    无数杂乱的喊声回荡,却又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内。

    “我们是北地流民。”

    北地流民。

    所谓流民自然是流离失所的人。

    自从北地与金人开战以来,这种人就很多了,京城现在一多半的乞丐就是北地来的流民,这种身份大家都懂。

    “不,你们根本就不懂。”一个上年纪的操着霸州口音的老人说道,声音颤抖,“你们只知道流离失所四个字,却不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有了家,意味着吃不饱穿不暖,终日惶惶不得安!”

    老者视线扫过面前的民众。

    “像你们这样看热闹的闲适我们永远没有了。”

    “更残酷的是这一切都是一夜之间一眨眼的功夫发生的!”

    这话勾起在场北地流民们的悲痛。

    “我们曾经跟你们一样过得好好的。”

    “金贼说杀来就杀来了。”

    “所有的一切说没就没了。”

    听着无数人哽咽的讲述,在场的民众忍不住心有戚戚。

    而当值的官兵以及文士学子们则惊恐稍缓,说到底这是一群失家流离的平民百姓而已。

    “这都是战,百姓苦。”一个文士说道,看着这些百姓上前一步,“所以这都是成国公兴兵的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近前的百姓兜头啐了一口。

    “胡咧咧啥!”

    这是一个没了牙的老妇,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带着浓浓的口音。

    “要不是成国公带着兵守着战着,我们早死光了,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上,你这个年轻人看着精眉眼儿的,怎么说的糊涂话?”

    “是啊,真是胡说八道。”

    “要不是成国公带着这些好兵与金贼对战,哪里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你们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竟然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你以为你们现在站在这里看热闹是大风刮来的好日子啊?”

    “那是都是因为多少兵将替你们挡着贼人,死了多少人才换来的。”

    无数的声音乱乱的愤怒的砸来,不仅让先前说话的文士再不敢说话,其他人也都畏惧的后退。

    他们退,这边的人则进。

    “你们知道什么是打仗不?”

    “你们亲眼见过几百兵将出去,只有一两个人回来吗?”

    “你们见过金贼的刀枪吗?一刀下去砍掉半边身子。”

    他们愤怒的喊道,有人干脆跑到最近的一个兵丁身前。

    “小兄弟脱下你的铠甲让他们看看。”

    这陡然被喊到的兵丁有些呆呆。

    事实上自从被围攻喝问后他们都已经呆呆不知所措了。

    “甲营一队,卸甲,解衣。”一声嘹亮清脆的女声从军阵在中传来。

    纵然还有些呆呆,但听到这声音立刻毫不迟疑的下马,一阵哗啦响铠甲被卸下,站立在人前的十几个兵丁显得有些瘦弱。

    他们没有停下,并不顾忌在场的人中还有女子妇人,三下两下解下外袍,****上身。

    这一串动作太快,喊话的人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看看他们…..”他回过神说道,指着这些兵丁,自己也看过去,忽的话也停下来,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他的话大家都看向这边,看到这些没了铠甲衣袍遮挡陪衬的兵丁,褪去了威武,身材甚至还不如这边当值的禁军雄壮。

    但众人越来越惊讶的神情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纵横交错的伤疤。

    十几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年纪不等,但一样的是身上都遍布伤痕,有刀伤箭伤,新伤旧伤,有浅的有深,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带这么多伤,这么多伤还活着。

    四周的喧闹都停下来。

    “他们这么多伤……”站在那兵丁身边的男人终于再次开口,神情复杂,“我也没想到。”

    他的确想到当兵的尤其是北地的兵很有可能带着伤,所以想要问这兵丁,脱下铠甲让大家看看有没有伤。

    他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多伤,也没有想到这十几个兵丁都是如此,那这些兵。。。

    他的视线看向军阵中。

    众人也都想到这一点视线跟着看去。

    军阵中的其他兵丁都铠甲在身,那看起来威武雄壮的身上,是历经了多少枪林箭雨,在鬼门关滚了几滚?

    “说他们贪功,说他们好战,谁不是人啊?”男人的喊声陡然响起,指着这些兵丁,愤怒的看着民众文士学子们,“你们去贪一个!”

    四周再次响起指责声。

    文士学子民众再次后退一步。

    “早点议和也不用这样啊,不打仗了不就好了。”不知道哪个人不服气的冒出一声。

    这话并没有反驳到北地流民,反而再次引来一片啐声。

    “早点议和?你们知道这议和怎么来的?它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它是打仗打来的!”

    “要不是成国公震慑金贼,要不是兵勇们浴血奋战,击退金贼不敢冒犯,他们疯了才会主动议和!”

    “他们不仅不会议和,反而会铁蹄南下肆无忌惮!”

    “你们京城人都是傻的吗?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听着这铺天盖地的骂声,京城的百姓面色涨红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羞愧。

    是啊,这个道理怎么不懂了?怎么就忘了是谁固守边境十几年,才让他们得来这太平安稳十几年。

    要不然他们也会如同这些北地流民一样。

    看着这些流民们憔悴狼狈,想着他们适才描述的日子,京城的民众们不由打个寒战

    这种日子他们可不想过,怎么就失心疯了认为成国公和官兵是有罪的,这岂不是要毁了自己的好日子吗?

    都是这些书生们!

    京城的民众瞬时看向书生文士们,同时转身,与那些北地流民站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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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要去复查,换药,今日一更。

    谢谢大家,惭愧。(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布衣相送上大道

    看着这场面,文士学子们虽然面色变了变,但依旧竭力的保持着姿态。

    民多愚,易被外物所迷,被眼前短利所动。

    “我们不是说成国公以前无功有罪,我们是说他如今,在议和之后还贪权恋功,胶着征战……”一个文士沉声说道。

    这话尚未说完就见原本激动的北地流民再次涌上前。

    这一次不再是唾骂,他们眼睛发红看起来愤怒无比,且有人揪住了这文士的衣襟。

    文士陡然被吓了一跳叫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他喝道。

    其他的文士学子也吓了一跳,但他们并没有畏惧逃开,而是上前围住那流民。

    双方形成对峙。

    当值的官兵们也吓得腿肚子转筋,这这是要闹民乱吗?这些万数百姓要是发起疯来他们可拦不住,这些书生文士能被当场打死啊!

    书生文士面对这泱泱人群没有后退,神情反而决然。

    “朱山,你是要煽动民乱吗?”为首的文士喝道,一面再次迈上前一步,“那就来吧,今日你们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从我们身上踏过去!”文士学子们齐声喊道。

    虽然在万众人面前人数单薄,但也气势炎炎。

    真要闹成民乱可就是真的大罪了,军阵中将官们亦是色变。

    “国公爷,您说句话吧。”他们不由急急说道。

    这时候能阻住这些民众的就只有成国公了。

    但原本要出去面对文士民众的成国公却停下了,调转马头后退。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他温声说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为什么?将官们面色更惊疑不定。

    那是真的要让这些北地流民闹起来了?

    这些人来的太奇怪,难道真是这是成国公的安排?

    但这可是万数人,可不是轻易就能安排的…..

    剑拔弩张,但众人畏惧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揪着那书生的流民拳头没有打下去,其他流民也没有蜂拥而上。

    “我们要做什么?”那流民声音悲愤,一双眼通红的盯着眼前的书生,“我们倒是想问问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你们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人?”

    “议和,在你们眼里议和就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吗?”

    “割让三郡就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你们只想着议和了就不会打仗了,你们就能继续过太平日子了,你们可有想过我们?”

    “我们,三郡的民众,几十万人!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是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几句话我们就不是大周人了,祖祖辈辈都是周人的我们就成了金人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所谓的不打仗了和平了,我们将成为什么?“

    “在金人的铁蹄下,我们根本就是不是人!”

    这一连串的喝问,让书生面色惨白,也让身旁其后的文士学子们神情变幻。

    “是,不打仗了,你们有好日子过了,那我们呢?”一个老妇颤颤说道,“你们知道金人怎么对待我们吗?”

    “他们杀光了我们整个村子。”一个小孩子喊道。

    “他们把人当牲畜。”一个年轻男人喊道,扯下自己的破衣烂衫,露出一道道鞭痕,“我们当牛当马,随意被打杀。”

    “他们拿我们当靶子练刀练箭,我一家子都死在他们手里了。”一个老者哭道。

    “他们吃人肉。”

    “他们把我们当柴烧。”

    无数的喊声哭声响起,叙述着描述着,在场的民众似乎看到了那火烧连天到处哀嚎的场景,不少人都哭了起来。

    就连那些书生们都忍不住身子发抖。

    “你们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过着太平日子,只听到打仗就害怕,听到花钱就叫嚷。”

    “你们为了你们所谓的太平,就认为是成国公是这些兵将好战引来的灾祸,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金人不把我们当人,你们也不把我们当人,。”

    “成国公为什么不退,为什么要战,这些兵将们为什么赴死如生?因为他们把我我们当人,不是说抛弃就抛弃的物件!”

    “他们不退不让战不休,是为了救助我们,是为了把我们几十万的三郡百姓带回来,三郡割让了,百姓没有割让!”

    喊声哭声更为喧喧,人群也再次前进一步。

    书生文人们再没有气势,面色惨白的后退一步。

    一个流民忽的冲到了一个书生面前。

    那书生忍不住发抖,却见那流民只是从他手里夺过旗杆。

    白底红字的大旗上写着亡国之兵。

    流民红着眼看着这四个字,猛地在膝头折断。

    “是不是亡国之兵,不是你们说了算!”他喊道,“是不是有罪,不是你们说了算!”

    无数的流民涌上将折断的旗子用力的踩在地上。

    “我们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

    为首的老者看着这些书生文人,带着决绝。

    “你们要问成国公的罪,要问这些兵将的罪,那就先问我们的罪,是我们有罪累及大周。”他沉声喝道。

    “问我们的罪!”无数的喊声符合,振天振地。

    文人书生们再次后退。

    流民们再次上前。

    那老者又回过头,看着后方的军阵。

    “成国公,他们不迎接你们。”他说道,“我们迎着,他们拦住路,我们来开路。”

    他说着迈步向前。

    身后无数流民跟随。

    “他们不夸你们的功劳,我们夸!”

    “往日你们护着我们,今日我们护送你们!”

    一步一步,一群一群向前。

    文士学子们一步一步后退。

    当值的官兵再没有阻拦,而是站到路边,忽的对着军阵施礼。

    京城的百姓们也不再惊惧不定,也分别站到路边,对着军阵施礼。

    为首的学士看着这相互搀扶一步步走来的民众,最终长叹一声。

    “民心所向何罪之有。”他喃喃说道,转身避开向一边。

    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面色灰败,对着走来的民众无力阻拦退向两边。

    大路阔朗,再无遮拦。

    看着涌涌向前的民众,军阵中的将官们也再无半点惊惧,他们神情激动,好似在易州孤军奋战将死之时,听到有援军到来那一刻一般。

    这些民众手无寸铁,没有战马利器,曾经被他们护着的草芥一般,却也能如山一般高大威猛。

    没有想过要回报,但回报却在一刻出现,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有公吧。

    “国公爷。”他们忍不住喊道。

    成国公神情依旧平和。

    “走吧。”他温声说道,看着前后左右拥簇着围护着的百姓,又笑了笑,“我们也是百姓,让大家卸甲解衣。”

    将官们立刻反应过来,齐声应是,催马四面将命令传达。

    随着命令传达,千众将士纷纷下马将铠甲解下,在路边堆起高高一摞。

    “入城。”赵汗青亦是解下铠甲,女子的身形更显得娇小,但气势依旧,将手一举喝道。

    数千将士再次上马,布衣空手肃整,马蹄踏踏,在前方民众引路,左右后方民众的拥簇下向城门方向而去。

    万数民众中不知道哪一个先开口唱起了歌。

    “我家燕赵北,残破不堪言。“

    “山川萧条乱,胡骑肆风雨。”

    这沙哑的不成调的歌立刻在民众中接连应和响起。

    “幸得好丈夫,一个拟当千。”

    “猛气冲心出,视死亦如眠。”

    “有军亲我兮,胜如父母。”

    “为我赴水火兮,敢迟留?”

    “万人一心兮,可撼泰山。”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这是流传于北地的得胜歌,很快不止民众,骑在马上的官兵也跟着唱起来。

    那些卸去了铠甲兵器的显得瘦小的兵士,再没有先前的畏惧和迷茫,重新挺直了脊梁,他们眼神坚定,神采飞扬。

    他们不是亡国之兵。

    他们不是好战贪功。

    他们流的血,受的伤,战的苦,一切一切都有人看到,有人记得,有人以为荣。

    万众声如雷,在大地上滚滚而起,直向京城,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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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月末,明天月初,月票总结,新月争榜,原本有很多话想跟大家说说,打了一张文档,又觉得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写书吧,讲故事吧,我以此立足。

    ,听故事吧,你们为此而来。

    风力掀天浪打头,只须一笑不须愁。

    今日一更,求月票,以及下个月保底月票,诸位江湖儿女,大恩谢不尽,唯有笔头报。

    另,因为身体不便,更新是托付朋友发布,打赏的朋友我一直未能列出感谢,在这里说声抱歉,再鞠躬道谢。

    谢谢我敬重的南方的冰一,谢谢我珍爱的?最后一枪?、谢谢我的md12君。

    谢谢慧泓、annabellquan、凌小七、秀玉葬花、书友160712005035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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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字数二千七收费,加上作者的话为二千九,未达到三千不多收钱,不要担心,特此说明)(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三关过

    南城门这边氛围有些嘈乱。

    城外发生的事随着禁军们的来往已经传开了。

    成国公竟然接连被人阻拦斥骂,成国公的兵马竟然还对民众动了刀枪。

    这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成国公。

    念头闪过民众们又有些迷茫。

    他们想象中的成国公又是什么样?其实他们也说不清了,毕竟距离当初金人南下破城,北地征战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而成国公驻守北地也十年了,那些战乱残酷,厮杀惨烈,对于大家来说已经只是存在于话本说笑中,太遥远了。

    城门上的三皇子才十六七岁,生于长于山东的他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与皇帝的感觉不同,喧闹的民众只让他觉得不耐烦,没有丝毫的愉悦。

    夏日的京城已经几分炎热,皇帝又为了表达赞赏让皇子早早的到来,他已经在这城门上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到底还来不来?不来就不等了。”三皇子拿过宫女手里的扇子,自己用力的扇了两下,驱散心中的焦躁。

    随侍的官员们神情复杂,其中不少人了还带着一丝喜悦。

    三皇子可没有皇帝那样的好脾气,这次本想图个风光,结果却跟着成国公一起遇到了难堪,三皇子肯定恼羞成怒,且不说拂袖而去,日后也少不得嫉恨。

    “殿下稍等,前边出了点事。”一个官员上前劝道,“只怕成国公要来的晚一些…”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城门下一阵骚动,而再远处也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来了!”

    喊声此起彼伏,无数人向大路上看去。

    竟然来了?这么快?

    城门上的官员们神情惊讶。

    三皇子也站了起来。

    “瞧瞧这声名赫赫的北地军是怎么个风姿。”他带着几分嬉笑说道,人也走了出来。

    众官员们忙跟上,站在城门上视野更开阔,一眼就看到漫天漫野的人。

    这涌涌而来的人群,让众官员包括三皇子都吓了一跳。

    “这来的是民,还是兵啊?”他脱口问道。

    不止他们如此疑问,渐渐看到来人的等候的京城民众们也惊讶不已,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竟然是一群平民百姓,甚至还不如平民百姓,穿着打扮跟围观的京城民众来说,更像是乞丐。

    怎么让这群人混进去了?当值的官兵不管吗?

    疑惑间这群人已经走近,越过前方的民众终于看到其后的军阵,说是军阵也只是因为他们骑着马跟步行的民众不同。

    这叫什么军阵?没有铠甲没有兵器,一个个穿着布衣,还不如路两边当值的禁军官兵看起来光鲜。

    至少为了这次当值他们都换上了新的甲衣,看上去精神肃整。

    欢呼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嗡嗡的议论声询问声。

    这嘈杂并没有影响到队伍的行进,百姓们过后,成国公的军阵一列列的到了大家的眼前。

    虽然没有铠甲兵器威风凛凛,但马上的兵士们神情肃重腰杆挺直,马匹踏步齐整,以至于回荡在众人耳边的马蹄声都带着不可思议的韵律。

    这韵律似乎踏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嘈杂渐渐停下,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这些兵士们身上。

    没有铠甲兵器遮盖,显得平易近人,让大家看清楚这些兵士。

    他们年纪大小不等,一个个面容带着风霜,握着缰绳的手粗糙,随着行走简单的布衣飘动露出脖子胸口上还有伤疤若隐若现。

    他们没有三头六臂没有雄壮如虎狼,但就是这些人守护了北地十年,让金贼不得不求和停战。

    他们不披甲不持兵器,就这么神情肃然身姿挺拔的行进着,无可阻挡视死如归。

    路边陷入安静,只闻马蹄声踏踏。

    “站住,站住。”

    城门上的官员们终于奔下,带着焦躁怒意阻拦前行的民众。

    “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进城,我们要送成国公进城。”被拦住的民众大声的喊道。

    让原本安静的城门前陷入一阵骚动。

    官员们已经知道前方发生的事了,面色铁青,别说那些文士书生挡不住,这么多流民,真要发起狂来,他们也挡不住。

    “成国公你这是何意?”为首的官员站在城门上带着愤怒喝道,看向军阵中。

    军阵已经停下,随着几面旗帜的挥舞,齐刷刷的变阵分开一条路,一人骑马从内慢慢的走来。

    他身材高大,形容温润,穿着布袍,乍一看就像是饱学的中年文士,闲情逸致游街逛景。

    这是…..

    “成国公!”围观的人群中有年长的一个老者忽的大声喊道,“是成国公!”

    随着喊声人已经激动的几乎不能自持,就要向前扑来。

    民众这才终于回过神,旋即喧腾。

    这就是成国公!

    不是凶神恶煞的武夫,而是这般的儒雅俊秀。

    这才是成国公,战神之名,果然是神仙俊逸。

    无数的喊声响起,原本安静的人群涌涌,因为军阵古怪的疑惑立刻被抛开,所有人都像这边涌来,当值的官兵们被挤得一阵波动,死死的抵住人群,避免他们冲进路中,虽然路中已经站满了民众。

    “长得好看真是占便宜。”

    站在城门上的一个官员忍不住嘀咕一声。

    但没有人因为他的话而笑,成国公带着这么多民众来,又一出场就引得围观的京城民众几近疯狂,这太吓人了。

    这还是没有披甲持械,如果这些兵士铠甲披挂起来不知道还会多可怕。

    站在城门前的官员面色更加铁青,随着成国公走来而主动退开避让的民众,成国公很快到了眼前。

    成国公下马,阔步,站定在官员身前。

    “朱山幸不辱命。”他说道,抱拳屈身一礼,“携三郡民归周,以谢陛下。”

    官员愣了下。

    幸不辱命?携民归周?以谢陛下?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更没有夸功,而是谢恩。

    随着成国公的话音落,身后的民众如同山倒,纷纷下跪举手叩拜。

    “谢成国公不弃,谢陛下不弃,我们回来了。”

    “我们还是大周的子民,我们回来了。”

    “谢皇天厚土啊!”

    “谢不弃我!”

    万数人下跪,万数声起,沧桑沙哑,带着哭意,又添着悲壮。

    喧闹的围观民众早已经惊呆安静无声,而城门上的人居高临下看这一幕更为震撼。

    “有意思!”三皇子拍着城墙说道,再没有半点不耐烦,神采奕奕,“这才是夸功嘛!”

    夸的不是他成国公多厉害,不是兵士们多威武,而是这大周皇天厚土多仁慈,不是他谢成国公和这些兵将,而是万民祝谢皇天。

    “成国公,请。”他抬手朗声喊道,转身大步下城。

    随着他的动作,太监内侍礼部的官员们忙齐齐而动。

    “迎!”

    “迎!”

    一声声传开,鼓乐齐鸣,彩旗齐动。

    “时辰刚好。”一个礼部官员看着沙漏喃喃说道,“吉时吉人吉像。”

    ………………….

    看着皇子接见之后,再无阻拦浩浩荡荡穿过城门,沿着街道向御街皇城而去的人马,站在临街酒楼上的宁炎沉寂许久的脸上浮现笑意。

    “三关已过。”

    他端起面前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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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跪地一声贺

    喧天的声音从御街上传来,站在城楼上的黄诚面色则越来越低沉。

    城门下的官员显然被这明显增强很多的喧闹引得议论纷纷,频频向后看去,而城门上大多数官员已经通过禁军的通报得知。

    听说万数北地流民涌入,他们的神情很不好看。

    流民,灾民,民乱,在官员们心内是一个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州府闭门不接受流民的原因。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事先没有半点的报备。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已经看不出怒意,但大家也心里很清楚看不出喜色来。

    然而成国公的队伍越来越近了,礼部的官员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陛下,成国公已入城,吉时已到。”他低头请示。

    皇帝似乎如梦初醒,脸上浮现几分激动。

    “啊,到了啊,好,好。”他连连说道,手拍着扶手,人却没有站起来。

    “陛下。”黄诚忽的走出来,神情凝重,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请陛下回宫。”

    回宫?

    在场的官员们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回宫那岂不是让成国公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

    当然这是黄诚做梦都想的事,但你让皇帝来这样做,怎么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皇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神情惊讶又不安。

    “黄大人何出此言?”他说道,又皱眉起身,“成国公就要过来了,朕金口玉言为他夸功赞赏,文武百官满城百姓都等着呢,你不要说笑。”

    他说着向前迈步,一面示意内侍。

    “准备宣见。”

    内侍们应声是,刚要走黄诚噗通跪下来,拦住皇帝的脚步。

    “陛下使不得。”他哽咽说道,伸手指着城外,“那成国公无诏携带万数北地流民进京,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北地流民跋涉这么多,身份来历成疑,万一奸细混迹其中伤了陛下,我大周可就完了。”

    这个说的也有理。

    这万数人来得太蹊跷太突然。

    那可不是御街上的京城民众,人数虽然多,也是被严查过的,且不说来万数北地流民身份未经核查,就说这万数人一起闹起来,御街上的这些禁卫可不一定挡得住。

    如果再是金人奸细,甚至金人乔装打扮混迹其中….

    金人可是攻破过皇城,掠走皇帝的。

    在场的人都想到了这一点,那件事是皇室的噩梦,皇帝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但他依旧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咬牙迈步。

    “黄大人多虑了。”他坚定的说道,“朕相信成国公,有他在,不会出现此等纰漏。”

    说罢继续迈步下城门。

    黄诚跪行叩头,伏地大哭。

    “陛下,陛下不可。”他喊道,“不是臣小人心,实在是那成国公在议和之后先是拒诏不归,又干脆去了金人之境,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陛下,不得不防啊。”

    四周的官员们吓了一跳。

    这话简直是指说成国公投靠金人,狼子野心了。

    这罪名可真是….

    皇帝显然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但他性子怯弱,从不恶意度人,乍听这话一时间竟然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休要胡说休要胡说。”他只是摆着手连连说道,为了逃离这个念头,加快脚步下楼,“朕这就去见成国公,朕信成国公。”

    官员们面色不安迈步跟随,黄诚追上来竟然跪行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腿。

    “陛下,臣万死不能让陛下赴险!”他喊道。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城下,这一幕文武百官都看到了,顿时愕然。

    太监内侍吓了一跳,锦衣卫们也抽出了腰刀。

    还好皇帝及时制止,没有将黄诚当做逆贼乱刀砍死。

    “黄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他看着黄诚花白的头发也不忍心推开,急的跺脚。

    其他官员也都围过来,有的去拉扯有的劝阻。

    黄诚只是坐在地上不起来。

    “黄大人,如果觉得危险,就不让那些流民进城就是了。”一个官员劝道。

    “那也是危险,引流民进城的人就是危险的,我就是丢尽了脸,被所有人骂公报私仇,我就是当个在天下人眼里的奸佞,我也决不让陛下涉险。”黄诚喊道。

    这话这场面让文武百官们议论纷纷,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站在后边的宁云钊笑了。

    “这就是撒泼打滚了。”他说道,又几分感叹,“黄大人幸亏遇上的是仁君。”

    旁边的官员顾不上讨论这个,压低声音几分急躁。

    “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低声问道。

    他的话音落就见一多半的官员呼啦啦的跪下来。

    “请陛下回宫。”他们七嘴八舌的叩头说道,“陛下万万不能涉险。”

    看着呼啦啦跪倒一片的官员,再听纷纷的劝言,坐在地上低着头的黄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丢脸?做臣子的不替皇帝丢脸,难道还要皇帝自己主动离开回宫吗?

    天子一言九鼎,出尔反尔自然只能是被别人逼迫的。

    不用抬头他都知道,下一刻体恤臣子的皇帝就只能无奈的回宫去了。

    成国公就将被晾在御街上。

    进了城又如何?

    仗着民意又如何?

    你要的依旧要不到!

    过了三关就没事了吗?只要他黄诚在这里一刻,就还有第四关,第五关,朱山,这京城关关卡卡如牢笼,你既然闯进来了就休想再挣脱。

    听着乱乱的劝声进言,站在宁云钊身边的官员们更加急了。

    “我们呢?”他问道。

    跪还是不跪?劝还是不劝?

    “当然跪。”宁云钊说道,随之将衣袖一抖,大步向前而去。

    身边的官员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跟随。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一声清亮悦耳的声音在乱乱的低低的含糊呜咽的进言中响起,令人闻之如饮甘泉,烦躁顿消。

    不过,这时候说恭喜贺喜?

    所有的人都寻声望去,皇帝也看过来,但见一个风姿俊秀的年轻官员施然近前,双手高抬,屈身跪下。

    在他身后跟随着的七八个官员也一脸懵懵,怎么成恭喜了?恭喜陛下得黄诚这般忠臣护主吗?

    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跟着跪下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宁云钊再次说道,看着皇帝,面带笑容,“三郡数十万民归周,万数民众不惜跋涉千里前来叩谢皇恩,陛下原想为成国公夸功,如今看来是成国公,是北地百姓为陛下夸功。“

    说罢再次一礼。

    “陛下今次不仅让金人臣服,纳岁币得藩属,宗庙告慰,又数十万百姓不弃收归,万数百姓进京叩谢,陛下明君仁心天地可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尧舜也不过如此。”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尧舜也不过如此。

    此言听的文武百官面红耳赤。

    你这吹捧的功夫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黄诚嘴角的笑意已经散去,人也抬起头来,阴测测的看向场中跪地的年轻官员。

    没想到,原来这不是只兔子,而是只虎啊。

    皇帝的脸上忧虑焦急惶惶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熠熠生辉。

    宁云钊抬起头,神情真诚的看着他。

    是的,陛下是要面子,丢脸的事别人做,他不会做,但同时,有面子的事他当然愿意自己做,而不是送给别人。

    端看斟酌是打别人面子重要,还是自己得面子重要。

    万事不过利益,没有绝对。

    “陛下。”宁云钊又是一拜,“这是陛下的大功,当普天同庆,臣贺喜陛下恭喜陛下。“

    在他身后的官员们这一次没有再呆呆,跟着叩拜。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跟在了宁云钊身后,不管说贺还是不说,在大家眼里在皇帝眼里,他们也是跟宁云钊一派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他们干脆齐声喊道。

    好歹这总是句好话。

    没错,这是他的大功,如果此时他转身回来皇宫,那这北地的百姓们只会认成国公,只会感念成国公。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功,是他的,他得拿过来。

    皇帝站直了身子,甩开了黄诚,手高高抬起。

    “宣。”他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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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要单更一些日子,请相信作者更悲伤,更新多稿酬才多,嗯,祝大家都好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事了离人归

    黄诚看着皇帝向前而去,四周文武百官鱼贯列队跟随。

    皇帝的命令已经传达出去,鼓乐齐鸣,仪仗齐整,御街上民众已经纷纷下跪,一派花团锦簇。

    在这一片花团锦簇中,黄诚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也毫不掩饰。

    “大人,还是起来吧。”两个内侍小心的劝道。

    “我不起来。”黄诚说道,“我怕什么,忠言逆耳,进言被驳斥,有什么丢人的?这是臣子之责。”

    他说着果然干脆坐下来,一副不起身的模样。

    小孩撒起泼来,打一顿就是了,老人撒泼起来,真是没有办法,打又打不得。

    皇帝反正也不在乎,内侍们对视一眼摇摇头退开了。

    踏踏的马蹄声盖过了民众的呼声。

    当那布衣军阵出现在皇城前,在四周破衣烂衫的流民的拥簇下,虽然没有铠甲鲜明的兵将显得威武,但却带着别样的雄壮。

    尤其是当看到皇帝出现,成国公上前高呼臣有罪,负陛下重托,兵士们下马单膝恭迎,北地万数流民下跪激动的痛哭叩拜,整个皇城前气氛悲壮又振奋。

    皇帝再无迟疑,上前握着成国公的手流泪不止,又抚慰激动的流民们,百官齐跪,民众山呼万岁,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皇城前成了热闹的中心,适才北地流民和成国公军阵的走过的街道则安静下来,这安静当然是相对的,街上的民众还在激动的谈论着适才的所见,而更多的人则涌向皇城。

    站在临街酒楼的窗边,贤王啧啧两声。

    “真是精彩,精彩,成国公的风采真是无人能挡。”他感叹道,想到什么又向后看去,“人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你这个当儿子真是比不上你老子,你老子出街万人空巷,你出街则鸡飞狗跳。”

    这一是一间豪华的大房间,此时内里精美的席宴前却只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粗布衣衫,头发乱糟糟,一圈络腮胡,正盘坐着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抓着半只烧鸡啃着。

    这样子就如同适才街上经过的北地流民,实在与这室内环境不符。

    “你这是嫉妒。”他说道,将胡子扯下,露出干净英俊的面容,顺便用手一抚头抬起,“我什么时候出街不是万人空巷了?”

    说着伸手一指外边。

    “你信不信我现在出一个给你看?输了你给我多少钱?”

    贤王哈哈笑了。

    “咱们谈什么钱,谈钱多伤感情。”他说道。

    似乎也知道在朱瓒面前口舌上讨不到好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指着外边。

    “那些人这次真是气死了要。筹划这么久花了那么多钱闹得阵仗这么大,结果连成国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冲散了。”

    朱瓒冷笑一声,将酒壶的酒仰头倒在口中。

    “他们也配。”他说道,“一群没脑子昧良心收了钱的跳梁小丑。”

    贤王摇摇头。

    “可是就是一群小丑也能让人出丑。”他说道,“如果不是北地流民们到来,你老子怎么也得出来见这些人。”

    “没有如果。”朱瓒干净利索的说道。

    贤人啧啧两声。

    “看把你得意的,不就是你媳妇厉害嘛。”他说道。

    朱瓒一瞪眼。

    “你媳妇!”他说道。

    “我媳妇在家呢,好几个呢,你找个哪个?”贤王也一瞪眼说道。

    朱瓒呸了声。

    “别瞪了,再瞪眼也不大。”他说道,伸手拿起筷子再次吃了口饭菜。

    贤王挨着他坐下来。

    “哎哎,你媳妇呢?这大戏都唱完了,她还不登场?”他好奇的问道。

    朱瓒一胳膊推开他。

    “说话注意点,别一口一个媳妇的,我还清清白白少年人一个呢。”他没好气的说道。

    贤王呸了声。

    “你可真白!”他哈哈笑道,一面拿起酒也痛快的仰头倒下去。

    屋子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气氛欢悦热闹,与不远处的皇城的热闹相应相称。

    而再远处的城门口适才泱泱的人群早已经不见了,唯有当值的官兵们站着议论方才的事,城外一群人走过来,看到这群人官兵们不由互相使个眼色,站直了身子。

    这是一群穿着儒衫带着四方巾的人,只不过比起往日的儒雅俊秀,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或者是因为衣衫的凌乱沾染了尘土,又或者是因为脸上颓败的神情。

    而以往看到这些读书人而肃然起敬的守城兵丁们也没了往日的敬重,神情毫不掩饰讥诮。

    “他功劳归功劳,我们又没有否认他的功劳。”一个书生带着几分羞恼说道,“他邀功要赏就是不对。”

    身边的人还没有回答他,旁边响起一声嗤笑。

    这书生扭头看去,见是城门兵。

    “要按照秀才你这说法,我们这些人连饷银都不能要了?”他似笑非笑说道。

    书生神情更添几分羞恼,因为自己的话被一个粗鄙的兵丁反驳。

    “该得的自然该得,不该的自然不该。”他说道,“你们不要混淆了我们的意思,被那成国公蛊惑。”

    兵丁要说什么,有重重的哼声先一步传来,同时脚步杂乱,众人闻声看去,见城中又走来一群读书人。

    兵丁不由心生畏惧,说到底还是不敢跟读书人对抗,他刚要后退一步,就见那城中过来的读书人中为首一个长者站住脚,冲着这边的学子文士重重的啐了口。

    “宋文才,你们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他厉声喝道。

    哎?竟然是…兵丁神情变了变,视线在这两方读书人身上转。

    城外来的这些读书人神情也变了变。

    “周先生。”一个文士站出来,“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周文士,他成国公一介武将,太过于飞扬跋扈了,历来左武右文,哪来的文臣要为武将献俸禄的事。”

    “没错,周先生,决不能允许武将如此跋扈,否则必然乱世。”他身后的不少人也纷纷跟着说道。

    被称作周先生的长者看着他们再次冷笑。

    “我眼里可看不到什么文臣武将,我只看到人。”他说道,“而你们,别说读书人了,连人都算不上。”

    这话可重了,这些读书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待要分辨,周先生已经伸手指着其中一个。

    “康亮臣。”他冷声说道,“你收了人多少钱?你在帽儿胡同的宅子是怎么得来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色愕然,纷纷看向一个人。

    这是站在那群读书人中间的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此时神情惊恐,下意识的后退。

    “我,我没有。”他结结巴巴说道。

    周先生没有再质问,视线冷冷的扫过他们。

    “你们以后休要在京城穿这身读书人的衣服,国子监也没你们这样的学生。”他冷声说道,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跟随他的诸多学子文士也看着这些人摇头,一脸的鄙夷。

    “有辱斯文。”

    “真是斯文败类。”

    他们纷纷说道,也拂袖而去。

    这边的读书人陷入了混乱,不少人上前揪住被点名的男人,吵闹着。

    守城的兵丁们乐了。

    “哎哎。”他们抱着胳膊在身前,一副看热闹的嬉笑,“你们说说不过人家,不如打一架得了。”

    “哎哎能动手就不要动口。”

    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上也传来一声起哄。

    看着城门下掩面奔走的读书人,陈七拍着窗户笑。

    “先是丢了脸,如今又被周先生驱逐,这京城是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的。”他说道,恨恨的啐了口,“十年寒窗到此白费,活该。”

    “做事就是这样,结果说不定,如果他们这次成了,活该的就是成国公了。”方锦绣说道。

    陈七看着她一笑。

    “你是没看到,京城外那两场拦路真是凶险。”他夸张的说道,“我让你跟我去城外,你偏不去。”

    “反正还是会进城,我看结果就好。”方锦绣说道。

    陈七嘻嘻笑了。

    “你就这么笃定?”他问道。

    方锦绣嗤声,却没有说话。

    陈七笑着拍拍手。

    “好了,如今结果落定,咱们回去吧。”他说道,一面就要向外走,方锦绣却在窗边坐着没动。

    “怎么了?”陈七说道,“没有热闹看了,走吧。”

    方锦绣听着远处皇城那边传来的喧闹,看着安静的城门外,握着茶碗的手微微攥紧。

    她呢?

    而在隔壁的房间里,宁炎也正摇头离开窗前。

    “斯文扫地。”他说道。

    宁十一从门外疾步进来。

    “父亲,成国公已经进宫了,陛下今日赏宴,北地的流民们陛下也让各部妥善安置,迁入各个州府。”他说道。

    “还好陛下没有继续被奸佞所蛊惑。”宁炎点点头说道,父子二人下楼。

    宁十一听到这话笑了。

    “父亲,其实陛下这么做也是被蛊惑了。”他说道,“当时陛下被黄诚抱着腿,就要入宫回避了。”

    宁炎脚步一停看向他。

    “十哥站出来请陛下留下的。”宁十一忍着笑说道。

    云钊啊。

    宁炎微微意外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

    他的这个侄子,如此聪明,怎么可能真的甘当一个碌碌无为的附庸。

    …………………

    “云钊啊,这次真是吓死我们了。”

    御街上的热闹还在继续,皇城前的仪仗已经撤去,所有人都向皇宫走去。

    按次序在后的宁云钊被几个同僚围住低声说道。

    宁云钊含笑目视前方。

    “那现在你们感觉是死的还是活着?”他问道。

    现在么……几个官员也向前看去,皇帝坐着轿子,身边有成国公朱山伴行。

    今日这一幕深的皇帝欢心,比起劝回宫的,他们这些道贺的当然也就有功无过了。

    这一次可是在皇帝眼里留下印象了。

    “死去活来。”一个官员说道。

    几人都笑起来,正说笑着,前方有内侍急匆匆走过来,对着宁云钊笑眯眯的施礼。

    “小宁大人,且跟杂家来。”他说道。

    这是皇帝要跟他说话了?

    几个官员面露喜色,宁云钊神情平和,笑意浅浅的施礼应声是。

    太监先一步而行,宁云钊却没有在同僚们的眼神祝贺下立刻迈步跟随,而是停下脚向后看了眼,带着几分期盼。

    看什么?

    等什么?

    同僚们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热闹。”宁云钊说道。

    热闹啊?

    御街上此时民众还未散去,热闹依旧,不过也就这样了,看了半日也疲了。

    “别看了,没热闹了。”一个同僚低声笑道。

    宁云钊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收回视线对大家拱拱手,款步跟上那内侍向前而去。

    同僚们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喜悦。

    “同样是官袍,怎么小宁大人穿起来看上去就这么好看呢?”一个同僚乐滋滋的说道。

    这话被同伴们取笑一番,因为太过热闹,引来一旁御史不悦的瞪眼警告,大家忙收整了仪容,排好队列鱼贯前行。

    “果然跟着小宁大人行动不会有错。”一个官员行走中忽的喃喃一句,带着感叹又带着庆幸。

    …………………………..

    宁炎走下酒楼,城门前的喧闹已经随着书生们的离去而散去,街上没有了民众涌涌,显得很是安静。

    “人少了不会堵了路,咱们可以很快到家了。”宁十一笑道,看着家丁赶着马车过来,话音刚落,有人从楼里跑出来。

    “来了来了。”

    来人喊着,风一般从宁十一身边穿过,宁十一差点被撞倒。

    “干什么啊?”宁十一没好气的喊道,“什么人来了?急成这样?接菩萨啊?”

    那人并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城门口跑去。

    宁十一下意识的随之看去,见城门外的大路上,有一人骑马而来。

    看不清面容,只看到身形娇俏,一身红衣如火,但又因为姿态娇柔,并不显得咄咄逼人,温雅飒爽风姿交融,引人注目却又不招摇。

    这谁啊?

    “君小姐!”

    陈七高举着手大声的喊道。

    君小姐?

    哪个君小姐?

    这喊声让街上不多的行人停下脚步,让城门的守兵站直身子,所有的视线都看过去。

    那女子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城门前,遮挡风沙烈日的面纱已经散落飘在身前,露出亮丽的面容。

    大街上似乎一阵凝滞,旋即爆发出喊声。

    “君小姐!”

    “君小姐回来了!”

    “九龄堂的神医回来了!”

    伴着这喊声街上突然涌出许多人,似乎从地下冒出来一般,更有酒楼茶肆食楼中的人也涌涌而出,顿时挤满了街道。

    宁十一被挤得东倒西歪,小心的护住宁炎。

    “这可真接菩萨呢。”他说道,看着挤满了人的街道,无奈又懊恼的跺脚,“完了,路又被堵上了,一时半时是出不去了。”

    大街上掀起了新的热闹,御街前热闹正在散去,消息散开更多人从那边涌来,场面不亚于迎成国公入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成国公还没进京呢。”江千户说道。

    此时他们就站在城门下阴暗的小房内,避开了日光也避开了人们的视线。

    江千户看着身边负手看向外的陆云旗。

    “果然如大人所料,君小姐今日真的也到了。”他恭维道。

    陆云旗面无表情迈过了门槛,但并没有迈进日光下,依旧在城墙角的阴影下,以至于涌涌而来的只顾着看君小姐的民众没有发现他。

    但有一束目光在他迈出的同时看过来。

    因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

    陆云旗微微抬头,木然相对。

    视线里那红衣女子将马鞭在手里轻轻的敲了敲,嘴角微微一笑,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我回来了。

    陆云旗看的懂她无声说出的话。

    我回来了。

    陆云旗只觉得日光陡然变的刺目,心跳一瞬间停下。

    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的样子。

    她回来了。

    他的她,不是别人,这是他的她,回来了。

    ……

    ……

    (四千五字哟,两章哟,字数很多哟,写的很好约,快投票哟,谢谢哟,好无聊哟。)(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想起那个她

    很久以前遇到的那个她。

    那时候他龟缩在地上,被成国公世子一群人打的奄奄一息,想着也许就这样死了。

    他这样杂草尘土一般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意?谁又敢阻拦?

    没看到这城门安静如无人之境,那守城的兵丁都躲了起来,就好似他是瘟疫,多看一眼就能丧命。

    其实他也不想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迷迷糊糊中马蹄声起,伴着女子的呵斥,朱瓒这些人的骂声,城门前变的嘈杂喧闹。

    他的眼已经肿胀成一条缝,勉强看过去,那个骑在马上的女孩子正将手里的马鞭挥动,看不清模样,却奇怪的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气势。

    她如日光般明亮炫目。

    这是他的一眼,然后人便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就是躺在自己的家中,还有大夫来敷药治伤。

    “你可走了大运了。”送他回来的城门吏说道,将手里的玉牌晃了晃,“你知道这是谁救了你吗?”

    他读书虽然不多,但认得那玉牌上的字,九龄。

    九龄,这名字真好听。

    “这可是皇太子殿下的幼女,九龄郡主,那可是金枝玉叶。”

    “也只有她敢对成国公世子动手。”

    那城门吏絮絮叨叨,却没有再多说这位九龄郡主的事。

    一个城门吏,说起来比他地位高,但在皇亲国戚金枝玉叶面前,跟他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草芥一般,那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他又能知道多少消息。

    城门吏离开了,大夫留下药也离开了,他都不在意,只有那块玉牌,被拿走的时候他视线不舍,紧紧盯着。

    “能给我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讨要,“我好了去道谢还她。”

    城门吏啐了他一口。

    “你算个什么物件,还想见郡主。”他说道,一副看穿他心思的样子,带着讥诮不屑,“小兔崽子,别想攀高枝,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

    他真没有想攀高枝,他就是想亲口道谢,反之他很清楚这个城门吏才是想攀高枝的。

    这城门吏一定会拿着玉牌去那位郡主面前邀功。

    但又能如何,就如城门吏所说,他这种小兔崽子能做什么?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别提想要得到什么了。

    他看着城门吏拿着玉牌扬长而去,有些后悔没有摸一摸那块玉牌,拿一拿摸一摸也好。

    耳边的喧闹打断了他的出神。

    依旧是城门,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随意欺凌的小兔崽了。

    他想要的也不会只是卑微的摸一摸玉牌。

    他看着这个骑在马上的女子,负在身后的手抬起一摆。

    “拿下。”他淡淡说道。

    此时的城门前人潮涌涌笑语喧哗,远处还有人不断奔来,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陆云旗就说出这两个字,干脆利索直白。

    不知道是因为放这女子出京、任这女子解决痘难,被这女子逃脱而积攒的怒意倾泻,还是重逢再见情绪倾泻。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这命令多么荒唐,江千户也没有丝毫的迟疑,拔出腰刀。

    “拿下。”他喝道。

    随着他的喝令,二十多个锦衣卫从城门的阴暗处冒出来,敲响了手中的绣春刀,向前围拢。

    而周围的民众这也才发现锦衣卫冒出来,顿时吓的纷纷躲避。

    城门前陷入一片混乱,在这混乱中锦衣卫们还是稳准快速的将君小姐围住。

    他们的动作快,陈七的动作也不慢,和德盛昌的伙计们将君小姐挡在身后。

    双方形成了对峙,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君小姐甚至还骑在马上没有下来。

    喧闹的城门前陷入安静。

    “你们想干什么?”陈七喊道,视线看向陆云旗。

    陆云旗依旧站在城门的阴暗下,神情木然的只看着君小姐。

    “拿人。”他淡淡说道。

    “凭什么拿人?君小姐犯什么事了?”陈七怒声喝道。

    周围的民众也响起低低的议论声,还有人大着胆子发出质问。

    “是啊,君小姐犯什么事。”

    “君小姐出去解决种痘的事,是有功呢。”

    锦衣卫们置若未闻。

    “什么事,拿下来,问问就知道了。”陆云旗说道。

    这真是荒唐的回答,但也是锦衣卫的行事作风,理直气壮的不讲道理。

    “你们敢!”陈七喝道,神情难掩焦急。

    谁想到陆云旗会冒出来,好吧,他冒出来也没什么奇怪,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一句话不说直接拿人。

    要命的是因为事先不知道君小姐行踪,他们的人手准备的也不足。

    就现在这几个伙计,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

    至于百姓们…陈七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们惊恐的神情。

    就算人多,也指望不上了。

    对于陈七的喝问,陆云旗理都懒得理会,江千户抬手一挥。

    “敢有阻拦者,杀无赦。”他冷冷说道。

    锦衣卫说杀人可是真杀的,不管什么乱民还是普通百姓。

    四周的民众再次惊惧的后退,陈七一咬牙就要上前。

    君小姐下马制止他。

    她看得出来,陆云旗眼里的疯狂,是真的人挡就要杀人。

    应该是被她适才的神情眼神刺激到了。

    是的,她这一次回来没有再掩饰属于楚九龄的姿态心境,就像曾经父母健在,她每年长途奔波归来京城。

    这京城是她的家,她是大周的九龄郡主。

    这京城她不是被赶走的,她只是暂时离开,她随时能回来,无所畏惧的回来。

    她知道陆云旗肯定会出现,现在并不惧怕被陆云旗抓住,甚至她也可以趁机试试杀掉陆云旗,想必此时杀了陆云旗,她也能争得一条生路。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作为反抗者杀了施暴者,也是难免的。

    君小姐握紧了手里的马鞭看向陆云旗。

    “你要拿我,来啊。”她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嘴角弯了弯,抬脚迈步。

    “大人。”江千户忍不住出声阻止。

    这个女子他如今也不敢小瞧了。

    陆云旗并不理会,只是看着君小姐,迎着她的视线,一步步的走过去,无惧前方刀山还是火海,也无惧她愤怒又闪烁隐晦的眼神。

    他只要这个人,他一定要这个人,然后剥开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世上会有两个她?

    城门前陷入了诡异凝滞,这诡异是有静有动融合交汇,静止的锦衣卫,家丁,和君小姐,动的陆云旗。

    “干什么?看什么看?”

    一声清亮的喊声在一旁响起,瞬时打破了这凝滞。

    同时破空声而来。

    陆云旗似乎听而未闻,依旧迈步,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

    “大人小心。”

    陆云旗发疯,江千户可不敢也发疯,他只得扑上去,将陆云旗拦住向后退。

    一柄匕首擦过江千户的耳边掠过,咚的一声扎在了城门上,几乎没入。

    这也是真的下了杀手了。

    江千户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那边人也已经奔过来,一阵风一般撞过来,撕开了围拢的锦衣卫。

    江千户只觉得视线一花。

    这眼花不仅是来人的速度快,还有来人身上穿的衣服。

    这人身材高大,却穿着一件花团锦簇胖胖大大的衣袍,看上去很是古怪。

    江千户一时差点没认出是谁,周围的民众却已经喊起来。

    “是世子爷!”

    “是成国公世子爷!”

    “世子爷!”

    “世子爷!”

    犹如水入油锅,瞬时噼里啪啦的热闹来。

    朱瓒带着几分得意洋洋展开手,环视四周,笑意才扬起就听得人群里又冒出一声喊。

    “果然有君小姐的地方就一定有世子爷!”

    朱瓒的脸顿时拉下来。

    “哎哎。”他伸手指着说话的人群,瞪眼说道,“衣服可以乱穿,话可不能乱说。”(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现在的我你不能抓

    话乱说了吗?

    人群并没有被他这警告吓到,反而响起一阵笑。

    世子爷朱瓒虽然顽劣,但跟锦衣卫比起来简直就是平易近人了。

    “没有乱说。”

    “对呀,这是第几次了?”

    “上次砸匾额,就是世子爷。”

    “那次纳妾求娶,也是世子爷。”

    “那次不是吧?那次不是宁状元吗?”

    “状元也在,世子爷也在嘛,说起来,宁状元是不是也该来了?”

    人群喧闹说笑议论纷纷,先前的阴沉窒息凝滞一扫而空,洋溢着欢悦。

    朱瓒听得脸发黑,似乎也无法制止这些人说的热闹,只得带着几分恼怒看向君小姐。

    “都是你,瞎逛什么?”他喝道,“让人看热闹。”

    君小姐抿嘴一笑。

    “是。”她说道。

    竟然这么乖巧?就好像小媳妇一般?

    陈七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乱转,难不成,真的小媳妇了?假戏真做了?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是对的,可怜的宁十公子。

    他这边胡思乱想,朱瓒已经不耐烦的摆手。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快走。”他说道。

    君小姐翻身上马,陈七忙牵着缰绳,招呼伙计们前行。

    锦衣卫们上前一步,将刀对准他们。

    朱瓒似乎这时才看到他们,晃着宽大的花袍袖子。

    “滚。”他吐出一个字。

    锦衣卫们当然一动不动。

    “世子爷,不要阻扰我们办差。”陆云旗木然说道。

    朱瓒转头看他。

    “我就阻扰了。”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你能把我怎么样?”

    陆云旗伸手,江千户迟疑一下,还是将手里的腰刀递给他。

    陆云旗握住刀大步向朱瓒走去。

    他一句话不说,但就这一步一步迈的热闹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朱瓒将松垮垮系在身上的袍子一撩,围观的人觉得眼再次一花,似乎看到破烂的衣衫?

    成国公世子的穿着还真独树一帜。

    当然这不是重点,大家看到朱瓒也拿出一把刀,比起陆云旗绣春刀,他的刀短且直,就好似一把大刀被折断。

    饶是如此,血腥气也瞬时扑面,围观的民众不由咬住了手齐齐的后退。

    这是真要打,还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打。

    “好了。”

    女声响起打破了凝滞,同时人也站到了朱瓒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朱瓒嗷的叫了声,围观的民众吓了一跳。

    “干什么?拉拉扯扯干什么?”朱瓒瞪眼说道,甩开君小姐的手,也停下了脚步。

    这一停顿间,陆云旗已经到了面前,并没有在意他停下也没有顾忌站在一旁的君小姐,径直挥手一刀砍来。

    这突然的一动一静又一动,让围观的民众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叫起来。

    呛啷一声,朱瓒的短刀撞开了陆云旗的刀,一步未退,而君小姐也神情淡然的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看到两刀就在她面前交汇。

    “陆千户,你现在不能抓我。”她说道,“我现在不是一个商铺药馆的大夫,我是成国公世子夫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民众哗然。

    成国公世子夫人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什么婆媳二人霸州救护百姓,什么率军奔袭金地援助成国公,对于这个巾帼英雄大家也猜测纷纷,但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君小姐。

    在这一片喧哗中,朱瓒神情带着几分恼怒,陆云旗倒是神情平静。

    “那又如何?”他说道,看着君小姐,忽的微微一笑,这一笑让他的脸和眼神都变的柔和,“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皇帝陛下介意。”君小姐说道,“现在皇帝陛下正在宫中宴请成国公,你却抓走了他的儿媳,你这是打皇帝陛下的脸啊。”

    陆云旗看着她,君小姐对他亦是微微一笑,迈步走向他。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走近他。

    “陆大人,你不要脸皮,陛下要啊。”她柔声说道,“你这身皮是陛下给的,你打了陛下的脸,小心陛下揭了你的皮。”

    说到这里站定在陆云旗的面前。

    陆云旗虽然没有朱瓒个子高大,但也比君小姐高很多,眼前这个女孩子微微抬头看着他,气势却如同居高临下。

    “你没了皮,你还怎么抓我?你见都见不到我了。”她含笑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

    “说的真好听。”他说道,“还有吗。”

    简直就是个阴阳怪气的。

    君小姐收了笑一句话也不再多说转身迈步,走到朱瓒面前抓住他的衣袖。

    “走了,回家去。”她说道。

    朱瓒僵直着身子,但这次却没有甩开她的手。

    “早就让你回家,你这么慢。”他咬牙说道。

    “是,我走得慢了。”君小姐柔声答道,乖巧又温顺。

    他们向前迈步,一步两步三步,陆云旗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再开口阻止,江千户下意识的松口气,摆摆手,围在四周的锦衣卫们齐齐的让开。

    陈七也吐口气,忙牵住马招呼伙计们跟上。

    看着君小姐和朱瓒走过来,四周的民众再次恢复了热闹,问询着说笑着,君小姐一一含笑打招呼,随着她的走动,人群自动让开路,也跟随着向前。

    人群从酒楼前涌过,宁十一松口气。

    “还真以为要在街上打起来。”他低声说道,“这两个可都是不要命敢玩命的。”

    宁炎看着君小姐所去的方向,人群涌涌早已经看不到女孩子身影。

    “还有个沉稳,知道进退的。”他说道。

    这话从宁炎口中说出,可就是不小的称赞了,宁十一长这么大还没听到父亲这样夸赞自己呢。

    “父亲,你也觉得君小姐不错?”他问道。

    的确不错,很不错。

    宁炎想道。

    这样的人跟宁云钊是很相配的。

    真是….

    “可惜了。”他说道。

    ……………………………

    在民众的围观下,君小姐并没有和朱瓒去往成国公府,而是进了一间酒楼。

    民众们自然不好跟进来,留在门外说笑议论。

    “原来成国公世子夫人是君小姐。”

    “成国公真是有功,要不然君小姐不会出手相助的。”

    “这真是天作之合,我早就看出来君小姐和世子爷郎有情妾有意了。”

    听到外边传来的话,朱瓒回头瞪眼。

    “真是瞎,怎么看出来的?”他说道,一面甩开君小姐的手,“差不多行了啊。”

    君小姐笑了笑没说话。

    “不用这么迫不及待的宣告你成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你就是不是世子夫人,我也能不让你被抓走。”朱瓒木然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笑了,伸手。

    朱瓒机敏的躲开,没让她拍自己的胳膊,带着警告看着她。

    “你美玉一样的人,犯不着去磕碰瓦砾。”君小姐没有再伸手含笑说道。

    朱瓒哼了声。

    “那你这个瓦砾就可以跟陆云旗同归于尽?”他说道,“别忘了你还挂着世子夫人的名头呢,累害我们家。”

    他的话音落,内里传来噗嗤一声笑。

    君小姐看去,神情微微惊讶,见是只穿着里衣的贤王走出来。

    “你们两个,就不要这么秀恩爱了。”他笑眯眯说道,“听的人都不好意思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好奇有相问

    恩爱?

    “你们这互相关心的真是肉麻。”贤王笑道,“你为了他,他为了你,互相维护,互相照顾,互相夸赞…”

    他说到这里时,朱瓒抬手制止,做了个干呕的样子,一面胡乱的扯下身上的花袍子扔过去。

    “不就借了你一件衣裳穿穿,用不着这样糟践人吧?”他没好气的喊道。

    原来这衣服是贤王的,怪不得又大又胖,看上去古怪。

    君小姐抿嘴一笑,看着朱瓒脱了花袍露出的破旧衣衫。

    真是什么时候都要面子。

    看到她笑了,贤王也笑了。

    “弟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他问道。

    君小姐看着他笑着点头。

    “殿下说得对,我很关心他。”她说道。

    朱瓒咳咳两声。

    “殿下不是外人,不用在他跟前做戏。”他绷着脸说道。

    “我没做戏啊。”君小姐看着他,眨着眼认真的说道,“我是很关心你啊。”

    瞧瞧,瞧瞧,这是个正经人吗?

    朱瓒瞪圆了眼涨红脸。

    他就不该主动跟她说话!

    贤王哈哈大笑。

    “君小姐,他也很关心你的。”他挤挤眼说道。

    其他女子面对这种话肯定红了脸,或者羞恼而走,君小姐当然不是其他女子。

    “我知道。”她含笑点点头。

    朱瓒在一旁也不羞恼了,呵呵干笑。

    “你们两个算是相见恨晚吗?”他说道,“都是这么不正经的人,英雄相惜吧?”

    贤王哈哈笑了,忽的对君小姐抱拳一礼。

    “君小姐,当真英雄。”他整容说道。

    君小姐再次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谦虚,略一还礼。

    “君小姐,那这次…”贤王再次开口。

    朱瓒咳声打断他。

    “殿下有什么话等会儿再问,人家的家人来了。”他说道。

    贤王君小姐向外看去,见陈七和方锦绣站在门外。

    见他们看过来,陈七忙摆手。

    “不急不急,你们继续说话。”他笑道,一面对贤王恭敬的施礼。

    方锦绣亦是低头屈膝。

    贤王笑着点点头。

    “一家人,进来说话吧。”他说道。

    方锦绣和陈七应声是这才走进来。

    “三妹妹。”君小姐含笑说道。

    方锦绣哦了声,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室内略一沉默。

    “这是妹妹啊。”贤王忽的说道。

    方锦绣和君小姐同时点头应声是。

    “那还没见过你姐夫吧。”贤王一指朱瓒笑道。

    朱瓒呸了声。

    方锦绣也忍不住一笑,神情有些复杂。

    “呸什么呀,人家小姑娘怎么也得见见这突然冒出来的姐夫吧。”贤王笑道。

    朱瓒干笑一声。

    “人家小姑娘还真不稀奇姐夫。”他说道,“我都第三个了。”

    的确是,这事想起来真是有些荒唐,方锦绣忍不住再次一笑。

    “世子爷习惯了就好。”她说道。

    陈七哈哈笑了。

    “你们还真是一家人。”朱瓒哼声说道,“这种事也能习惯。”

    “日子过的艰难,很多事就习惯了。”方锦绣说道。

    听她这样说,朱瓒没有再说话转过头去。

    君小姐则对着方锦绣一笑。

    “纵然艰难,也都解决了不是。”她说道。

    方锦绣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

    这一番说一番笑许久不见的生疏似乎才散去。

    “好了,别的事也都多多少少的听过了,就说说这万数流民的事吧。”贤王拍了拍肥硕的身子,在椅子上扭了扭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带着几分好奇,“你怎么就想到这个了?”

    君小姐笑了笑。

    “很简单,因为想到入京肯定不会太平的。”她说道,“所谓不太平不过是不信功劳甚至要问罪,那就摆出事实来讲讲道理喽。”

    很简单?

    贤王神情复杂。

    怎么能简单,要说动这么多北地流民来,一要有威信力,二还要有钱,三还要耗费人力物力布置周全运送。

    “威信力吗?也不算吧。”君小姐笑道,“毕竟当初我全心全意的救助了他们。”

    沿途施粥,冒着危险亲赴霸州抗击金贼,护着十几万民众逃离金人的铁蹄下。

    “我救助自然不是白救助的。”她说道。

    朱瓒在一旁呵了声。

    “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说道。

    贤王看着君小姐神情复杂。

    “就算是生意,这也不是谁都能做的生意。”他说道。

    “我全心全意而为,所以如今他们可以全心全意信我而来。”君小姐说道,“这就是公道。”

    贤王默然一刻。

    “很高兴能看到公道。”他说道,声音里几分怅然,但显然他不想被人察觉,很快掩饰,又恢复了嬉笑,“那这钱,人力,物力筹划,可也不容易吧。”

    君小姐神情柔和几分。

    “这个我倒是没有费心。”她含笑说道,“有人为我尽心费心。”

    贤王哦了声,看了朱瓒一眼。

    朱瓒立刻不客气的瞪他一眼。

    贤王没有理会他,看向君小姐。

    “那对这个人来说,君小姐你一定很重要。”他笑眯眯说道。

    君小姐笑了。

    “他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她认真的说道。

    …………

    …………

    贤王问了自己想问的事,便起身要大家散了,毕竟都是长途跋涉而来,又耗费了心神,是该回去好好歇息。

    “不过说道歇息。”贤王又停下脚,看着朱瓒和君小姐,“你和你媳妇都要回国公府吧?”

    朱瓒的面色僵了僵,看着门外虽然少了很多,依旧有围观者在等候。

    “当然。”君小姐先开口说道,神情随意,又看着方锦绣和陈七,“你们和柳掌柜有事来家见我。”

    家,说的真是比自己还熟练,朱瓒斜眼看着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先一步向外走去。

    君小姐等人跟着走出来,先送贤王上了马车,接着方锦绣和陈七也上了车,朱瓒刚要迈步走,又被君小姐叫住。

    “街上人多,别惊了马,你来牵着。”她笑盈盈说道,一面翻身上马。

    惊了马?一路上她把马骑的跟惊了似的,她还怕惊马?

    又借机占他便宜!

    朱瓒咬牙,但并没有说什么,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不要轻易跟这女人争辩。

    他走过去牵着缰绳向前而去。

    门外的围众都露出善意的笑,小孩子们干脆跟着在前后蹦蹦跳跳。

    “哎你看像不像咱们阳城里的小子带小媳妇回娘家?”陈七对方锦绣低声笑道。

    “不像。”方锦绣看着他干脆的说道。

    陈七讨个没趣,扬起马鞭。

    “咱们也回家哈。”他又嬉笑道。

    街上车马在人群中的拥簇下向前,在他们的后方有一队人马也在跟随。

    位于锦衣卫们的拥簇中,陆云旗木然的看着前方骑马摇摇晃晃而行的女子背影,她走向哪里,他就跟向哪里。

    这边散去,皇宫里的宴席正酣。

    黄诚没有离开也没有继续撒泼在外,此时也在宴席里坐着,听着成国公和皇帝的说笑一直闷头吃喝,皇帝当然不会怪罪他,还体贴的让小内侍在一旁服侍。

    忽的黄诚耳边除了成国公的说话,还多了一个年轻悦耳的声音。

    “臣谢过陛下,家叔一切都还好,最近还注解了一卷经书。”

    这声音让黄诚猛地抬起头,眼神阴沉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年轻官员。

    以这个年轻人的年龄和资历,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宁常,不,宁炎,这一次竟然栽在你们手里了。

    黄诚端起了酒杯。

    “宁小大人。”他唤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年轻人的真诚

    这一声唤,让四周的说笑都停下来。

    来到宴席除了恭贺陛下外,这是黄诚第一次开口。

    开口唤的还不是成国公,而是年轻后辈资历浅的翰林编修。

    但也正是这个六品七品的小编修,主导了此时的宴席。

    如果没有他当时那一跪那一声贺,此时成国公只怕还孤立与皇城外。

    黄诚恨成国公是毋庸置疑,但此时此刻更恨的应该还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宁云钊,还有些后悔。

    真不该被这小子的胆怯老实骗了,当时就该不管不顾陛下的仁慈大度,违背穷寇莫追,逼的宁家狗急跳墙,也要把这小子踢出京城,赶到滇南去。

    不过现在也不晚,一条刚露出牙的小狗而已。

    黄诚看着宁云钊,露出一丝笑。

    宁云钊听到一声唤时就看过来,神情平和,带着得体的笑意。

    “黄大人。”他施礼应道。

    “宁大人肯定很高兴。”黄诚说道,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又撩了一眼一旁的成国公,“到底如他所愿,成国公载誉归来,他这官职没有白丢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神情复杂,眼神不安的看向皇帝。

    黄诚这个人,真是仗着年纪大,攻击人越来越**裸了。

    一句话就将今日皇帝对成国公的恩赐变成了宁炎的,毕竟当初宁炎是竭力维护成国公才被免职的。

    现在成国公如此荣耀加身,就证明宁炎当初是对的,那皇帝就是错的了。

    这种事皇帝怎么能忍?

    皇帝的脸上浮现几分不安。

    “说起来,宁大人….”他神情和善关切的说道。

    但宁云钊主动接过来话。

    “我叔父可不高兴。”他轻叹口气说道。

    年轻人!

    在场的很多人心里都喊道,太急躁了吧?

    这其中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

    现在可不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要给你叔父翻案,这并不是个良机。

    成国公也看过来,神情温和看不出担忧还是惊讶。

    “他反对的是议和,跟成国公这个人可没关系。”宁云钊接着说道,看向皇帝,“现在议和已成,成国公也平安归来,几十万民众安然,国泰民安,并没有他担忧的那些事出现,他是越发的羞恼了。”

    说着苦笑一下。

    “陛下请宽恕我叔父他老人家的闷脾气,人年纪大了,总归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说罢俯首施礼。

    这样啊…….在场的人神情古怪,这么简单。

    虽然话说的简单,但很是管用,皇帝已经笑了。

    “这朝事本就是观点不一,宁大人也是忠君为国,朕怎么会怪他。”他笑道,“更何况,宁大人只是因为朝事跟朕争论,并没有对朕不敬,更没有闷死朕的鸽子。”

    唐朝名臣魏征劝诫皇帝极其严苛,太宗皇帝把玩鸽子怕他视为玩物丧志,只得把鸽子闷死在怀里。

    此时此刻皇帝以此为例,在场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惊讶。

    这竟然是把宁炎比作魏征那般的重臣,当然大家也都知道皇帝的本意是将自己比作太宗皇帝,但还是颇为意外。

    “陛下英明神武,堪比尧舜。”宁云钊立刻说道,再次俯身叩头,“太宗也不过如此。”

    马屁精!

    在座的人心里同时骂道,虽然他们也常常说皇帝的好话,但圣人子弟国之栋梁,怎么也得有些风骨吧,怎么能说的这样**裸,跟那些不懂事的内侍一般胡言乱语。

    这个宁云钊真是不像姓宁的。

    皇帝显然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宁编修这话过了,朕可不敢当。”他笑道。

    宁云钊虽然跪着,但脊背挺拔,抬起头神情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的卑微讨好。

    “臣年轻人,想什么就说什么了,没有顾虑那么多。”他说道,“请陛下恕罪。”

    皇帝再次哈哈笑了。

    “朕怪你做什么。”他说道,“且不说朝堂之上大家皆可畅所欲言,就是私下闲谈,朕也不是那种防民之口的人啊。”

    听到这里,其他的大臣也不能再装傻充愣了,和宁云钊一起俯身叩首。

    “陛下圣明。”

    殿内百官齐跪恭贺,氛围热烈。

    黄诚也自然俯首恭贺,只不过垂下的眼难掩愤怒。

    好,好,年轻人,如果不要脸起来,真是很好。

    ...........

    ………

    午后宴席结束,皇帝回宫歇息,百官鱼贯而出。

    黄诚也没有再打算追上皇帝说些什么,现在不是良机了,皇帝在北地流民和宁云钊的恭贺声中正是高兴的时候。

    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跟知道什么时候不做什么事,是一样重要的,这也是他历经三朝不倒的秘诀。

    黄诚在一众官员的拥簇下沉脸而行,这次的筹划的事完全失败了,大家心里又是恼怒又是不安。

    “那些流民的事一点也不知晓。”

    “就是坏在他们身上。”

    “大人放心我们这就去查。”

    他们低声的说道。

    查,查出来又怎么样,一个良机就这么失去了。

    何止北地流民,还有宁云钊,踩着他筹备的机会一下子在皇帝面前亮眼的小混帐。

    黄诚忍不住轻叹口气。

    “坏人真是太多了。”他说道。

    身边的官员们神情羞愧。

    “都是我们的无能。”他们说道。

    黄诚笑了笑。

    “无妨,无妨,不急,不急,重新再来,把坏人一个个查出来解决掉就是了。”他说道,一面抬袖掩嘴咳嗽几声。

    他虽然老了,但是也不怕这中年和年轻人们,他熬死的中年青年少年人多得是,年轻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黄大人。”

    走出了皇城,御街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又恢复了以往的肃穆,就在大家各自上马坐轿散去的时候,有人唤住了黄诚。

    众人回头看去,神情有些惊讶。

    来人竟然是成国公。

    成国公竟然喊住了黄诚?按理说应该唤住宁云钊才对,毕竟今日他们两个是一唱一和最风光的,也是互相受利的。

    看着成国公走过来,这些官员们有些紧张。

    “你想干什么?”有人还脱口叱问。

    黄诚嗯了声。

    “成国公又不是洪水猛兽,别这个样子。”他和善的说道。

    成国公已经走近,站定。

    “黄大人,我入城被人阻拦的事,是你的安排吧?”他说道。

    他的声音清柔,面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仪态不输于任何一个文官儒士。

    但他的话却如同刀锋一般凌厉,如同莽夫的鲁直,又如同小孩子般口无遮拦幼稚。

    在场的官员们面色都变了。

    **********

    一日一更看的不过瘾,大家可以攒文,真是抱歉。(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伸手专打笑脸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成年人都懂的规矩,不管心里多怨恨讨厌一个人,面子上却总能过得去。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所以不管暗地里斗得的多激烈,朝堂上见了也都是风平浪静心平气和。

    又不是天真的小孩子,也不是直脑子的莽夫,有些话有些事眼看得出来,就没必要说出来,说出来岂不是让自己尴尬?

    但此时此刻,大家觉得,有时候被小孩子或者莽夫这种没脑子的质问,尴尬的不一定都是问话的人,被问的人也有些尴尬。

    谁想到一向儒雅的成国公会这样问出这句话。

    儒雅?

    也不过是装个样子,看这问的直白,又问的血腥。

    他也是要撕破脸了啊。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黄诚笑了。

    “国公爷说笑了。”他说道,“虽然我很想这就是我安排的,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话答的云淡风轻,但也直白的毫不掩饰恶意。

    相对的二人皆穿着重臣高官紫红袍,面色和煦温雅有礼,说出的话却刀光血影,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噤声屏气。

    成国公亦是笑了笑。

    “你的确没有这种力。”他温和说道,“黄大人还是有自知之明啊。”

    黄诚哈哈笑了。

    “多谢国公爷称赞。”他拱手说道。

    成国公还礼,又伸手。

    “黄大人请。”他说道。

    黄诚也没有客套。

    “国公爷请。”他迈步,一面也说道。

    二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含笑并肩向外走去。

    余下的人对视一眼,眼神神情复杂,各存心思的跟上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得一阵脚步杂乱声音嘈杂,不下数百的民众出现在御街上,男女老少皆有,看起来很是激动。

    是看热闹的民众还没散去,还是…..

    众官员念头才闪过,就听得那些民众爆发出喊声。

    “成国公!”

    “成国公你还好意思回来!”

    又来?

    还没完?

    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啊?

    官员们对视一眼,皇帝都封赏接见了,再跟成国公闹事就不合适了吧?至少现在不合适。

    黄诚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我们没安排。”有官员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又几分猜测,“也许是那些商户不服。”

    黄诚哦了声,看着涌涌吵闹的人群露出笑脸。

    “国公爷,你看看,这真是怪麻烦的。”他转头看成国公说道,“民心自有公道,可不是谁想控就控的。”

    成国公温和一笑。

    “黄大人还信公道?”他说道,“真是难得。”

    真是道貌岸然,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话,怪不得生出朱瓒那种混癞子!

    黄诚身旁的官员们纷纷怒目。

    “国公爷,注意分寸。”他们说道。

    成国公自然也有亲信。

    “国公爷这话说得多好怎么了?”几个武官似笑非笑说道,“难道说黄大人不信公道?”

    双方互相瞪眼就要争执,却见成国公径直向那被禁军拦住的民众走去。

    “哎呀快去护着吧,别被百姓打了,就不好看了。”一个官员幸灾乐祸说道。

    “国公爷这么厉害,也许打了百姓呢。”有人也阴阳怪气说道。

    然后大家都笑起来。

    “谁打了谁也不好看啊。”

    几个武官没再理会他们,急急跟上成国公,心里也是有些担忧。

    有时候百姓闹起事来真不好办。

    “国公爷…”他们试图阻拦。

    但成国公已经站定在民众前。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他问道。

    又是问的这么直白。

    成国公心里还是带着气吧?如同小孩子一般赌气。

    身后的黄诚等人面上笑意更浓。

    “因为你没打败金人!”

    “你辜负了我们的希望。”

    “我们是北地人,我们背井离乡,都是因为你!”

    “你凭什么还要功赏?”

    民众们乱七八糟的喊道,神情愤怒激动,涌涌上前,禁军们不得不挥动腰刀警告。

    “你们错了。”成国公依旧温声说道,看着民众们摇头,“这不是我的错。”

    身后的官员们嗤声笑。

    “他说不是百姓们就信啊?”一个说道。

    那边百姓们喧闹未停。

    “那是谁的错?”他们乱乱的喊道。

    “我不是没有打败金人,而是我被下令不许再打。”成国公看着他们,“而你们背井离乡,是因为你们的乡土被割让了,而这一切不是我做的,所以不是我的错。”

    闻听此言黄诚面色微变,还未说话,就见成国公转身伸手指向他。

    “是他。”成国公说道,“是黄诚黄大人要议和的,也是他不让我打金人,也是他送走了你们的乡土。”

    我去!

    这还是人吗?

    这话怎么就说出来了?

    这还真是伸手就打笑脸人啊!打的干脆利索!

    所有的官员们都惊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百姓们却立刻就反应起来了。

    “是黄诚要议和的!”

    “是大学士黄诚!”

    “没错,是他干的!”

    “是他让我们失去了家园,是他让我们颠沛流离!”

    “成国公不辜负我们,黄诚弃了我们!”

    “黄诚有罪!”

    喊声乱乱而起,如疾风骤雨袭来。

    官员们终于回过神,又疑惑又羞恼。

    这群百姓,怎么一句话就被人煽动了?还有没有脑子?

    “你们…”几个官员就要上前呵斥。

    黄诚却抬手制止。

    “罢了。”他说道,神情沉沉,“走吧。”

    这就走了?

    官员们瞪眼不解,看着那边嘈杂喧闹骂着的百姓。

    “他们骂的是议和,不让他们骂我,难道让他们骂皇帝陛下吗?”黄诚沉声说道。

    那还真不能….

    陛下刚在北地民众前被高呼为明君仁善,议和这件事自然只能是黄诚一个人的主意,只能是他蛊惑了皇帝。

    至于跟百姓解释议和的关键和重要性,他们才不听呢,他们就知道议和他们就失去了家园了。

    这真是….

    只能打落牙和血吞了。

    几个官员神情恼怒。

    这些人哪里来的?怎么回事啊?怎么就闹到黄大人头上了?

    黄诚神情沉沉没有说话迎着百姓们的骂声径直向前,走到成国公面前时,被成国公伸手拦住。

    “黄大人。”成国公微微倾身靠近黄诚,温和的说道,“这些,是我儿子干的。”

    什么?

    黄诚顿时瞪眼。

    怪不得!而且竟然敢!

    “你大胆!”他再也忍不住脾气喝道。

    成国公已经站开几步,看着黄诚神情平静。

    “大人,他怎么了?”几个官员忙扶住黄诚急急的问道。

    黄诚伸手指着成国公。

    “他,这个..”他喝道,又指着喧闹的人群,“是他们父子安排的!”

    什么?

    官员们顿时惊骇又愤怒,待要说什么,成国公已经先开口了。

    “黄大人说笑了。”他温声说道,“证据呢?”

    黄诚气笑了。

    “证据,你刚才跟我说的。”他喝道。

    成国公也笑了。

    “黄大人说笑了。”他说道,“虽然我很想这就是我安排的,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日….

    这一刻黄诚以及身边官员们心里同时冒出这一声骂。(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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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介绍:
太康三年冬,阳城北留镇宁家来了一个上门认亲的女孩子 被拒婚之后,女孩子决定吊死在宁氏家门前以明志 当死了的女孩子再次睁开眼 很多人的命运就此翻天覆地君九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九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九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