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喜忧参半
这里是太后宫里的偏殿,房间与房间的距离并不远,此时她们已经走了一段,已经能听到皇子公主们的笑闹声。
君小姐问出这话,三月的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伸手抚了抚发丝,另一只手抚了抚适才差点歪倒弄乱的衣裙,神情闲适。
小宫女咦了声。
“没有吧。”她说道。
冰儿只有一个姐姐,姐姐家里有没有孩子就不知道了,莫非是没有?
君小姐的手微微的握住。
“君小姐你记错了吧。”小宫女接着说道,“在正殿给你斟酒的肯定不是叫冰儿。”
君小姐哦了声。
“大概是吧,我那时候太紧张了也没听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听着好像是冰儿。”
小宫女点点头。
“肯定是错了,不会是冰儿的。”她说道。
君小姐抿嘴一笑,一面迈步向前。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有个叫冰儿的?”她问道。
小宫女点点头,宫灯的映照下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是有一个。”她说道,“只是前年已经病故了。”
君小姐的脚步一顿,踏上一阶台阶。
病,故,了。
前年。
是在自己死了之后吗?
是被发现了吗?
但不对啊,如果真发现了,为什么冰儿的姐姐现在才消失?不是应该一起被除掉吗?
君小姐的思绪有些微乱。
“那真是不好意思。”她忙说道,带着几分歉意。
小宫女对她摇摇头。
“冬天冷,容易得风寒。”她低声说道,“有的人身子弱,难免熬不过来。”
冬天。
的确是自己死了之后。
君小姐对小宫女笑了笑迈步上台阶,宫殿里的宫女也接了出来,推开了殿门,屋子里孩童们笑闹妃嫔们的呵斥声的倾泻而出,很是热闹。
三天之后,君小姐和冯老大夫走出了皇宫,随之而来的是大笔的赏赐,以及在宫门就围上来的王公贵族。
“冯大夫,您一定要先到我们家去。”
“君小姐,我们已经排了号了。”
这些养尊处优的人们也顾不得有**份,一个个亲自上前来邀请,恨不得伸手抓住冯老大夫将他就此拎回去,无奈是怕惹恼了他,虽然焦急也不敢冒犯。
“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急。”冯老大夫说道,他的神情泰然,没有被这么多人吓到,也没有受宠若惊。
没什么能吓到他和惊到他的了,他可是见过皇帝,给皇子公主们动过锉刀,在皇宫里住过三日的人。
“大家不要急,对于种痘我们会有筹划和安排,不会遗漏谁,也不会耽搁。”冯老大夫说道。
他的泰然让有些骚乱的人群安静下来,认真的听着冯老大夫说话。
或许知道君小姐不会亲自给人种痘,众人也忽略了她。
君小姐越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御街上的朱瓒。
不止是朱瓒,还有周家的那几个孩子。
他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只是恰好出现在这里,因为看到君小姐看过来时,朱瓒立刻转开了视线。
在他转身赶着周家几个孩子要走的时候,君小姐笑着追了过来,一如既往。
“我说过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君小姐笑道。
朱瓒停下脚转过头。
“把你字去掉。”他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敢进皇宫种痘,那你早死了八百回了,哪里还用别人担心。”朱瓒说道。
君小姐点点头。
“你说得对。”她笑道,视线看向周家的几个孩子。
周家的几个孩子也正偷偷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都有些害羞的避开视线。
“他们的事办好了?”君小姐问道。
当初朱瓒说让周家的孩子试药,成功了就免他们死罪,现在光华寺的禁令解除了,是时候解决这件事了。
朱瓒哦了声。
“我送他们走了。”他说道。
“回真定吗?”君小姐问道。
“你问那么多干吗?”朱瓒挑眉说道,“你想干什么?”
君小姐哈哈笑了。
“我不想干什么,好,我知道你要出门了,回见。”她笑道,摆摆手。
朱瓒看着她摇头。
“你这人果然是自作多情。”他说道,转身大步而行。
对于君九龄来说,的确是。
但对于楚九龄来说,不是。
今日的一切在朱瓒看来都是源于给怀王治病,而他也承诺过,治好了怀王,保她的性命。
这情是对怀王的,是对她们一家的。
君小姐看着朱瓒的背影没有再说话,那几个跟着朱瓒迈步的孩子忽的停下来。
先是一个,接着其他几个也都停下来,跟着为首的周京转过身。
周京对君小姐弯身施礼,其他的几个孩子也都俯身,被抱在怀里的周毛毛也被放下,像模像样的施礼。
他们深深的俯身,长长的一礼。
“这个真不用谢我。”君小姐摇摇头说道,“对我来说,谁都一样,选中你们的不是我。”
周京等人依旧没有起身,朱瓒转过身大手一伸将他们揪起来。
“怎么那么多事,还赶不赶路了?”他说道。
周家的孩子们被他拢着赶着如同小鸡仔似的走开了。
冯老大夫也安抚了那些围众走过来,君小姐和他一起上了马车,在围众们的拥簇下离开了皇城。
江友树又站在太医院的门外,这几****都站在这里,他站在这里不是等待着什么人,而是期待着永远看不到那两个人。
那两个进了皇宫的人,最好不要再出来了,或者被太监们抬着出来,或者被禁卫们拎着出来。
他们在对皇子公主们的种痘中出差池。
江友树心里这样狠狠的期盼着,他不是没有试着进宫去看看,但因为种痘事关重大,太后很紧张这两日不让任何人进宫。
任何人。
他江友树,当今天下最好的大夫,太医院掌院,皇帝太后最信任的大夫,人人都想求他诊病。
竟然有一日被当做任何人。
不,曾经也有过一次,那个张青山来到京城,被皇帝奉为上宾,他就跟其他大夫一样被甩到了一边。
所幸这个张青山也是个吹大话的,治不好太子的病跑了,从此销声匿迹。
这些人搞得热闹,就如同烟花一样引得民众尖叫追捧,但也就热闹那么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变成一堆灰烬。
只有他,还站在这里,也将永远站在这里。
江友树将胸口的闷气长长的吐出来,但还未吐尽,嘈杂的马蹄声从街上传来。
那辆马车出现了。
不止一辆马车,还多了一辆上面堆满了盖着皇家明黄缎子的赏赐。
而在其后还有一群衣着华丽气势威严倨傲的人跟随着。
他们这些人以往可从不走在人后,此时此刻在这两辆缓慢的马车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带着欢喜。
老天真是不长眼。
江友树余下的气堵在喉咙里,转身拂袖进去了。
躲在一旁的小吏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探头看着街上已经远去的车马,又回头看了看太医院的大门。
大门曾经被锦衣卫砸坏过,此时当然已经修好了。
透过大门看向院内,明明是白日里却显得很安静。
“接下来估计要更安静了。”他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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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有大家陪伴,很开心很幸福。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此技也可授天下
但光华寺这边是更不得安静了。
皇帝给皇子公主们种痘,彻底宣告了种痘功效,京城的人不分贵贱都涌涌而来,而其他地方听到消息的人们也赶来了。
并不像最初阳城和汝南那般来的乡绅民众,而是官府的官员。
且不说种痘事关民生,皇帝都接受种痘,他们这些臣子们还立刻跟随就太有违君命了。
民意圣意一举两得,还不抢着来做,那这人也就别要再当官,回家种红薯去吧。
“我们是最先来的,得先去我们那里。”
“这种事难道还分远近?应该分轻重缓急,我们宿州幼童人口最多。”
光华寺里吵闹声一日不停,原本安静的寺庙如同闹市,列数据的,比远近的,官员们争执不休。
“君小姐,别的且不说,您怎么也得回家看看吧。”
还有摆籍贯的拉亲情的。
无耻。
这让其他官员们心里恨恨的骂了句。
不过说出这话的官员并没有得意多久,旁边有位胖乎乎的官员轻咳一声。
“是啊,君小姐,君家的祠堂重新修葺了,大家等着你回去上个香。”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同时撇了旁边的官员一眼。
比亲情,君小姐姓君,姓方的要靠后一点。
殿内再次吵闹起来。
提笔写字的君小姐手一停,抬起头按了按额头,冯老大夫立刻拍了拍桌子。
“大家不要吵。”他说道,“这件事我们自由安排,陛下有令普天之下都要种痘,都会轮到的。”
这种套路话对于官员们来说真是太熟悉了。
都会轮到?一个月后轮到,一年后也会轮到,谁愿意等到最后。
佛殿里的热闹依旧不停。
“我们马上召集更多的大夫,让更多人学会种痘,然后保证每个地方都派一个大夫去种痘,教会你们当地的大夫。”冯老大夫大声说道。
这个办法倒不错。
但是怎么保证那些新招来的大夫能像冯大夫等人这么可靠?
佛殿里安静一刻旋即又继续吵闹。
“当然可靠。”冯老大夫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君小姐说这个大夫可以,那他就一定可以。”
佛殿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君小姐。
自始至终这个君小姐都安安静静,几乎让人忽略。
但当然没有人会忽略她,大夫们会种痘很重要,更重要的是痘苗。
这痘苗就是她一手研制出来的。
种痘的技艺这些大夫都会,但痘苗可不是谁都会制的。
她说大夫可以就可以,这话他们也不觉得有问题。
如今九龄堂的事所有的官员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这君小姐有个标牌规矩,这规矩对其他的大夫是这样,对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如此,且说到做到。
这规矩是我说你行你就行,你不行的我能行。
光华寺要招大夫学习种痘技艺的消息再一次搅动了京城。
天下之大,孩童之多不计可数,如今会种痘的大夫就这么几个,可想而知这技艺多么稀缺,虽然种痘一次只有几百文钱,但大夫们收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尊重,尊敬,追捧,被种痘的家人们会叮嘱孩童记着这个大夫的名字,这是普通百姓们表达自己心意的办法,而富贵人家表达心意则更丰富一点,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妃嫔们赏赐了冯老大夫金钱荣耀,王公贵族们则给种痘大夫们赠予远远超过几百文的谢礼。
虽然这些大夫们忙碌的一直都没有回过家,但他们的家里已经堆满了各种谢礼。
当然,做这件事的意义并不能只用钱来衡量。
“这种技艺君小姐真要教给更多的大夫?”
“教会冯老大夫他们也很正常,毕竟是他们跟随君小姐不计危险来治疗痘疮的。”
就在民众们好奇议论的时候,满城的大夫们已经毫不犹豫的直奔光华寺去了。
技艺?君小姐教会别人技艺算是什么奇怪的事吗?君小姐不是一直这样做吗?这是很正常的事,哪怕这技艺是种痘。
君小姐早就说过,一医医一人,百医济万民。
……………………………………………
“这种事就该我们太医院来做。”
“种痘事宜事关重大,各地官府出面,那自然应该由我们来接手,这样才能更安全。”
看着眼前的这些义愤填膺的太医们,值房里翰林院的官员神情平静。
太医院归属翰林院,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了。
“但百姓们只认九龄堂。”他说道,指了指桌上的几根红绳。
这不是普通的红绳,这样的红绳是一条劈开成两个,种痘的孩子会被发放一边,上面盖着九龄堂的印章,以及负责种痘大夫的印章,而另一边则留存在九龄堂手里的,标记着种痘孩子的籍贯名讳。
这般的详细是因为种痘事关重大,很是慎重小心。
就算没有这红绳标识,除了九龄堂,除了光华寺的那几个被民众们熟记名字和模样的大夫,其他人休想给人种痘。
当然,将来会有更多的大夫,而这些大夫要想被民众们接受,必然要拿着九龄堂给予的证明。
官员看着这些太医们。
太医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原本想趁着民众还没接受种痘这件事时太医院就入住光华寺,但还是晚了一步。
就晚了那么一步。
既然明抢不行,那还可以按规矩来啊。
只要朝廷发话,难道还没有办法吗?
“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官员看着他们,神情平静的说道,“让百姓们认可太医院。”
在场的大夫们眼睛一亮。
“那就是请君小姐做太医院的掌院。”官员说道。
什么鬼!
太医们面色顿时铁青。
让君小姐来做掌院,那到底是太医院抢了九龄堂,还是九龄堂霸占了太医院啊?
“我想以君小姐如今的声誉,虽然女子身份有些荒唐,但皇帝陛下也许会给她一个特许。”官员又补充一句。
让一个女子做太医的确是从未有过的事,但种痘能防止人得痘疮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所以这世上有很多荒唐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太医们铁青着脸带着几分羞恼离开了。
看着这些人离开,翰林院一直面色平静的官员撇了撇嘴,看到桌上的有九龄堂标志的红绳露出了笑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将红绳收起来。
开什么玩笑,他的三个小儿一个孙子两个外孙都刚排上号,君小姐特意派了冯老大夫来亲自给种痘。
让太医院的这些连光华寺都只去过一次,痘疮都不曾救治过一次的家伙们负责指挥种痘?
可以啊,等他子子孙孙至少三代都安全无虞时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三月喜春来
接连两场春雨后,京城内外一夜之间变得春意浓郁,光华寺里山茶花怒放。
学习种痘技艺第一批大夫们也顺利通过考验,在自己的医馆前悬挂上九龄堂种痘的标记,可以接收民众来种痘,除了种痘技艺,光华寺医治痘疮患儿的经验也同时教授了他们。
因为有了种痘,其他孩子们也不用对痘疮避如洪水猛兽,所以以后痘疮患儿就可以直接到医馆就诊。
光华寺里被迁出去的僧人们终于回来了,时隔一个半月后香火钟声以及诵经重新出现在寺庙里。
柳儿撑着一把伞,伞下沿台阶而下的女孩子忽的停下脚回头看去。
“光华寺的僧人们在为亡故的患儿们诵经做法事。”跟在后边的冯老大夫说道。
“柳掌柜还捐了香油钱。”陈七补充道。
为此寺庙里还立了一座碑,光华寺的主持亲自题写了痘儿记事,君小姐冯老大夫等人的姓名都在其上。
君小姐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沿阶而下。
寺庙外的兵丁锦衣卫都早已经撤去,这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安静。
但到了城门口依旧是热闹的很,下着雨也有不少的车马进出,而且很多都是官府的标识。
“这是离京去往各州府的大夫们,今天应该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冯老大夫说道。
虽然很多地方都想冯老大夫去,但鉴于种痘的重要性,翰林院对皇帝建议成立一个专门的痘司来负责安排各地的种痘事宜,皇帝同意了,并且批准冯老大夫掌管此事。
冯老大夫得到了医官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官职,但也是官。
对于准备子子孙孙都做正骨大夫的他来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其实这个医官应该君小姐你来做。”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了,冯老大夫还是难掩激动,又带着几分惭愧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这个官你能做,不用我来做。”她还是那句话。
冯老大夫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客套,再说这个官谁来做也没什么关系,这件事是谁做的,民众们都清楚的很。
“君小姐回来了!”
不知哪个先看到了喊道,原本拥挤的城门顿时让开了路,所有人都激动又欢喜的看着她。
一如当初铃医过市,当然是成名后的铃医,而不是最初被当做拐子骗子的铃医。
想到当初的事,君小姐露出几分难得的小姑娘俏皮的笑。
“君小姐辛苦了。”
“多谢君小姐了。”
沿路男女老少同样的话不断的传入耳内,路也都自动的让开任她们的车马穿行,直到走到一条街前时,路被堵住了,虽然下着小雨,但这条街上却人头涌动,纸伞相撞,骂声笑声喊声不断,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混战。
“这是怎么了?”柳儿说道,声音有些不悦,因为这些人竟然没有关注小姐。
冯老大夫怔怔一刻。
“今天是三月十八了。”他一拍头,带着几分恍然,“是国子监放榜了。”
君小姐神情也是恍然,从伞下向前看去。
“真是山中不知岁月,原来礼部试已经结束了。”她说道,看着涌动的人群,以及不时爆发出的欢呼哭叫,可以想象榜前有多少人的情绪被掀动。
她忽的想到那个年轻人,对一个姑娘表达喜爱之情也能坦然轻松的人。
“不知宁公子考的如何?”她说道。
春雨绵绵的九龄堂越发显得安静。
“小姐回来了!”
柳儿的喊声在门前响起。
站在堂内的方锦绣有些惊喜的起身,看着走进来的女孩子。
“怎么也不说一声。”她脱口说道,又看外边,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连陈七都没有跟着。
“陈林和冯大夫去翰林院了。”君小姐说道,“种痘事宜推广,要筹备很多事,他去给冯大夫帮忙。”
方锦绣点点头。
“种痘的事说难也容易,以免有贼人利用民众迫切之心,反而影响了种痘的成效,不得不小心。”她说道。
从最初有人收买排号,到现在隐隐有传来有人也私下研制痘苗。
虽然君小姐痘苗的来历只对冯老大夫等十几人讲过,且这十几人也发誓绝不外传,但种痘以毒攻毒的道理却是对很多人讲过。
这个道理很容易就让人知道该怎么做,只怕引起很残忍的后果。
“这个我已经给冯老大夫他们讲过,他们会安排官员们严查。”君小姐说道。
方锦绣知道这些事她肯定有安排,提了一句就不再提了,虽然早就放心了,但看到君小姐站在面前还是松口气,又莫名的叹口气。
君小姐看着她笑了。
“是不是太累了?”她问道。
担惊受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锦绣对她翻个白眼。
“你知道就好。”她说道。
正说笑着,有人从门外跑进来。
“君小姐,中了。”他喊道。
方锦绣被喊的眉头跳了跳,认得这个伙计,是跟着陈七的随从。
打什么哑谜?什么中了?又怎么了?这才回来……
“多少?”君小姐却很明白这哑谜的意思,含笑看着这随从。
………………………………………………..
宁炎的府邸虽然比不上阳城老宅的阔朗,但也精巧雅致,此时绵绵春雨中后院小桥流水越发的令人赏心悦目。
不过此时坐在凉亭里的宁云钊和宁炎却没有赏景的雅兴。
二人对坐,面前摆着笔墨纸砚,几案上已经摆了两三张写满字的纸张,宁炎手里拿着一张正在看,宁云钊还在认真的疾书。
一个看一个写,很快宁炎看完了几案上三张,宁云钊也停下笔。
宁炎不待墨干就拿起来,专注的看完。
“虽然你礼部试只得了第三名,但没到殿试一切都未定。”他说道,“这几篇文章我先不做评价,你自己且修改,等晚上拿来我们再详谈。”
宁云钊应声是,起身相送看着宁炎也不撑伞在细雨中离开。
站在远处的小丁探头探脑。
宁云钊笑了笑对他招招手,小丁立刻乐颠颠的过来,脸上难掩激动。
相比于外边看榜的人,宁云钊则是昨日就知道名次了。
礼部试第三名呢。
这意味着殿试肯定会在前十。
虽然殿试就在几日后,但宁炎还是立刻用驿马将礼部试的名次传到家里,信上还自然叮嘱一句切勿失态,虽然他本可以将等待殿试结束后再将最终的消息送回去,这样就不用叮嘱这句话了。
但宁氏子弟的前程,关系宁氏家族风光延续的大事,饶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宁炎也无法做到不失态。
宁炎还做不到,小丁这个仆从的就更没必要做到了。
“公子,你想吃什么?我去外边给你买点。”他压低声说道。
为了迎接殿试,宁云钊这几日并不比前些时候轻松,功课也不少。
“我又不是贪嘴吃的小孩子。”宁云钊笑道,“我没什么想吃的。”
小丁哦了声,搓着手有些站不住,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后他就听到公子的声音在再次响起。
“光华寺那边怎么样了?”
小丁站住脚,哦了声,他突然想到一句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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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南方的冰一打赏和氏璧。(o(n_n)o哈哈~
周一,加油!(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相识当念
作为公子的书童,他当然知道杜康是酒。
他觉得这诗说的也可以用在这里,别人解忧是酒,对公子来说应该佳人就是酒。
“君小姐应该已经回九龄堂了,已经没人往光华寺去了。”小丁说道,“我一路走来见到好几个医馆都燃放炮竹,这几个医馆的大夫都是当初跟随君小姐治痘疮的,现在都挂了九龄堂痘苗的牌子,可以接诊种痘的人了。”
算时候也差不多了,宁云钊笑了笑,吐了口气。
每次都是这样,看似惊险无路这女子却总能走出路来,且看起来轻松又理所应当。
没事就好。
他抬头看到小丁古怪的神情。
这些人永远不会懂,就算不能两情相悦,他也相信他们是朋友,一起喝过酒谈论过一见钟情的朋友。
再简单点说,他们认识。
惦念一个认识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无关性别,更无关求而不得。
只是。
宁云钊还是停顿下,有些微微的紧张。
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礼部试的成绩。
这个念头有些苛刻了。
她家里人也没人科举,她又忙着事关自己事关天下苍生的生死大事,她是个小女子,但却关注着他这个男人家都没有过关注和经历的事。
宁云钊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才要拿起写好一张文字,有小厮从外边疾步而来。
“十公子,有您的贺礼。”
榜单今日公布了,很多同窗好友看到了都会送来祝贺,虽然殿试还没开始,最终结果还没落定,但至少他是个进士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足够庆贺了。
宁云钊含笑点点头,示意小丁接过来,却并没有看的意思,等殿试结束后再一起回礼吧。
小丁接过礼帖,扫了眼神情一怔,咦了声。
“公子,是君小姐的贺礼。”他说道,一面递过来。
宁云钊微微一怔,看着小丁手里的帖子,上面清秀的小字以及九龄堂的印章,笑了。
不如她,自己不如她。
竟然还会猜测她会不会看一下礼部试的榜单,他们是旧识同乡,问一下恭贺一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宁云钊没有伸手接过帖子,对小丁笑了笑。
“好,先收起来吧。”他说道,拿起几案上的文章,专注的看起来,一面提笔修修改改。
……………………………………………..
“管他考什么样。”方锦绣说道,敲着桌子,“管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君小姐说道,对方锦绣笑了笑,“但我们认识。”
方锦绣哼了声。
“何止认识,还是仇人呢。”她说道。
君小姐闻言摇头。
“跟他可算不上仇人。”她说道。
方锦绣要说什么,有伙计面色紧张的从前堂走来。
“君小姐,陆千户来了。”他说道。
陆千户啊。
这个才是仇人啊。
君小姐手扶着桌角站起来。
九龄堂外被锦衣卫围住,这是陆云旗出行的惯有阵仗。
君小姐看着站在堂内的陆云旗,低头施礼。
对于君小姐来说,陆云旗应该不算陌生了。
先前的冲突,怀王府的监视,光华寺的监禁,虽然这些来往并不是很愉快,但除了最初的冲突之外,仔细想一想此后的两件事他对自己的行动并没有什么阻拦和干涉,反而这监禁也是她正需要的。
尽管这并不是陆云旗的本意。
怀王府和光华寺因为锦衣卫的存在阻隔了外界的窥探,没有人能从锦衣卫的阻隔下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除了皇帝。
君小姐做的这些事当然也没有想要瞒着皇帝,所以这就足够了。
没有冲突的时候,她当然不能制造冲突,惹怒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不是英勇。
“大人有什么吩咐?”她垂目说道。
她的形容平静声音柔和,态度还有些柔顺。
但对于陆云旗来说依旧能清楚的看出柔顺后的退避。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也是无所谓的。
别人对他的态度,他又怎么会在意。
念头闪过,他的神情又微微一顿,除了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怀王可以复诊了吗?”他问道。
听到这句话,垂目的君小姐睫毛煽动了下。
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在光华寺种痘验证成功的时候,朱瓒就说过这个问题。
不过朱瓒说的比较直白。
“先去给怀王种痘。”他说道。
那时候光华寺还在戒严中。
“戒严?戒严算什么,陆小枣这些人还能拦住我?他们要是能拦住我,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我是谁?能收一万两银子做买卖的人,你用得着用这种眼光看我吗?”
大概是因为谈论到自己,对于自己的引以为傲,朱瓒难得的又开始如同在汝南那样话多起来。
“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能给怀王种痘。”君小姐打断他笑道,“痘毒毕竟是毒,身子不好年纪太小的人都有危险,所以要再等一等。”
不管直白的说也好,委婉的说也好,都是怀王也要种痘,意思就是怀王当初得的自然不是痘疮。
这是个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但却没有人敢以及会说出来的事实。
君小姐心里嘲讽的一笑。
不过去怀王府,她总是愿意的。
“是该复诊了。”她说道,“我去看看。”
陆云旗对她笑了笑,虽然依旧低着头的她没有看到,但柳儿看到了,瞪着眼有些惊讶的看着陆云旗。
陆云旗转身先走出去了。
“小姐小姐,这个人还会笑呢。”柳儿去拿药箱,又忍不住拉着君小姐说道。
他当然会笑,实际上她还有点惊讶他不笑呢。
君小姐想到,又停顿下,柳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话,所以是他适才对自己笑了吗?
以前见到他的笑是很开心,但现在她当然没有半点的开心。
君小姐眉头皱了皱。
“小姐。”柳儿将药箱递过来说道,打断了君小姐的走神。
方锦绣也从后堂掀帘子走出来。
君小姐抚平了眉头,对她们一笑接过药箱转身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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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报时,(*^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顾先生的请教
九龄堂外除了锦衣卫,还多了不少民众,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神情不安的围观。
九龄堂和锦衣卫陆千户的冲突京城的人都还记得,与以前畏惧的神情不同,民众的神情依旧紧张,但却多了几分愤慨。
如果此时锦衣卫还想为难君小姐的话,想必围观的民众们不至于因为陆云旗一个眼神就溃散。
毕竟以前君小姐虽然是神医,但因为高昂苛刻的诊病条件,对民众们来说只是仰望不可高攀的膜拜,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没什么相干,但现在不同了,君小姐拿出了克制痘疮的良药,解救了他们为人父母的一个噩梦。
她能解救大家一个噩梦,或许还能解救更多。
关心这样的人的安危,其实也就是关心他们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危存亡,人总是会勇敢一些。
这种事实虽然听起来有些无情,但也是公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君小姐很喜欢这种公道,因为这种公道可靠又安心。
“我去给怀王复诊。”她对着送出来的方锦绣和柳儿再次说道。
这其实是对外边民众们的解释。
果然听到这句话围观的民众神情松弛下来,还有人拍了拍胸口,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欢悦。
君小姐上了马车,陆云旗这才催马前行,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看到街上的人,当然也不会在意他们的神情。
君小姐是在正殿见到怀王,穿着王爷的礼服,看起来比三个月前又长高了一些,面色也好了很多。
“王爷身子恢复的很好。”她含笑说道。
这笑意是发自肺腑的。
怀王对她亦是含笑点头。
“君小姐医术高超。”他脆声脆气说道,带着让人无法挑剔的礼貌。
“那现在需要用药吗?”站在一旁的顾先生问道。
这顾先生说的话也挺有意思,君小姐看他一眼。
毕竟怀王是痘疮的事是对外公布的,得过痘疮的人无需用药也是已经告知民众的事。
君小姐摇摇头。
“再等三天更好。”她说道。
对于她的决定没有人有异议,怀王甚至有些高兴,向顾先生投去一个眼神。
“先生,那今日的功课不用推迟了。”他说道。
这也是让告退的意思,君小姐看着怀王心里叹口气,人是见到了,可这心还是隔得太远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慢慢来吧。
她施礼要告退,顾先生却开口了。
“说到功课,我倒有功课请教君小姐。”他说道。
请教?君小姐看向他。
“殿下可以先去书房等我。”顾先生却没有请教,而是含笑对怀王说道。
怀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听话的起身。
“有劳大人送殿下过去。”顾先生接着又说道。
这话是对陆云旗说的。
君小姐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惊讶顾先生竟然可以这样跟陆云旗说话,也惊讶看着陆云旗侧身后退一步,等候怀王走过去跟上。
一大一小身影消失在殿内。
不过也没什么惊讶的,顾先生是陆云旗的人,陆云旗在不在场又有什么,君小姐垂目。
“君小姐发现了种痘克制痘疮,我对这个很好奇。”顾先生开门见山说道。
是还要验证一下吗?
君小姐应声是,将对皇帝和太后解释过的种痘的事再解释了一遍。
顾先生笑着点点头。
“这个我听不太懂。”他说道。
君小姐微微皱眉,才要再说话,顾先生已经接着开口了。
“我也不关心这个。”他说道。
不关心?不关心种痘为什么要问?
君小姐再次皱眉,但依旧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站在对面的顾先生又再次开口了。
“我很好奇,君小姐是在治疗痘疮的时候想出这种办法的?”他问道,视线落在君小姐的身上,“还是师从他人?”
师从他人?
君小姐只觉得背后一麻。
所以,到底是有人发现她的师承了吗?
君小姐一直坚信上天是公道的,除了让她重生,还给了她一个完美的身份。
君家世代行医,还有一个叫做九龄堂的医馆。
她可以放肆的用着她曾经拥有的技艺,而不用解释来历。
就像给方承宇治病解毒,可以推到九龄堂的祖传秘方上去,就像给大夫们解释怎么想到种痘,可以推到历代先祖的智慧。
纵然君氏九龄堂历代默默无闻,但谁还能不允许人家一代内有一个出类拔萃天赋异禀的子孙呢?
这世上的神童也有不少,也没有规定神童的父亲必须也是神童。
再加上自己在汝南打响了名气,被百姓交口称赞,百姓心存敬意便会神话,在追忆起君家的历代时,一些可能平淡无奇的事,就会被赋予不同的光彩,这光彩传来传去,君家九龄堂大概也会成为一个神奇的存在。
还有一方面,师父是个神奇的存在,很多人知道师父很厉害,但他行踪飘忽不定,治病救人的法子也是稀奇古怪,在京城的时间也短,熟悉他的人几乎没有,更不要说能认出他的技艺传承。
但现在看来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
不是跟师父打过交道的太医,而是这个湖州来的一直困居怀王的贡生认出来了。
或者说陆云旗认出来了。
“你不用多想,陆千户不会理会这种事。”顾先生的话再次传来,似乎看透了她的念头。“他这种人不会去猜测什么,只会做事。”
猜测也好,做事也好,又如何?
君小姐抬起头笑了笑。
“这并没有什么可多想的。”她说道,“顾先生说的都对。”
顾先生看着她。
“我师从祖上,虽然我是在治疗痘疮的时候想出来的,但严格来说并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而是先祖们历代传下的经验和教诲累积到今日。”君小姐说道,“只是由我在现在将这些前人的尝试做到了成功。”
顾先生笑了,点点头走过来几步。
“君小姐说的有道理。”他说道,“我适才的问话唐突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说到这里停顿下。
“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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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乍见荒唐
故人?
“故人?”君小姐问道,带着几分合情合理的惊讶。
“是啊。”顾先生神情柔和,几分追忆,“他也曾提过痘疮可以以毒攻毒来防止。”
故人,顾先生跟师父是故人?
君小姐心里惊涛骇浪。
这是真的?还是只是诱诈?
“是吗?”君小姐神情惊讶又带着几分惊喜,“先生的故人也是大夫吗?哪里人?现在在哪里?”
顾先生笑了笑。
“他啊,不是大夫。”他说道。
君小姐心里的惊骇比先前还要大,又有些五味杂陈。
师父在世间扬名是神医之名,人人说起他都会说大夫。
但师父却常说自己不是大夫。
现在又有一个人这样说。
难道真是故人?
就像朱瓒那样?
这个师父,你到底还有多少故人?
君小姐心里酸涩。
“那?”她神情惊讶的看着顾先生,很是不解,“他是?”
“他是一位大才之人,当的一声先生之称。”顾先生说道。
这话君小姐也不陌生,当初顾先生来到怀王府时就跟她说过这话。
那时候她心里想的事太多,只是觉得这话有些古怪,但也懒得理会是哪里古怪。
此时再听来,君小姐恍然了,原来古怪的是顾先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称呼师父为神医,或者大夫。
莫非真是故人。
君小姐心里一阵沉寂。
“是吗?”她神情有些激动,“虽然不是医者,但能想到这些定然是个大才之人,不知道顾先生能否引荐?”
顾先生看着她一刻,笑了,摇摇头。
“不行啊?”君小姐忙说道,有些不甘心,“虽然种痘我找到办法了,但还有很多疑虑不解,顾先生说的这位先生对此早有建议,不知道能否与我探讨解惑。”
顾先生笑容平和,神情浮现几分怅然。
“说是故人,是因为许久不见了。”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君小姐啊了声,神情很是失望。
“那许久不见,也不一定就永远不见。”她又浮现笑容,带着几分期盼,“先生如果见到,定要为我引荐。”
她说着郑重的屈身施礼。
顾先生忙还礼。
“那就有劳三日后君小姐再来给怀王殿下复诊。”他说道。
君小姐应声是再次施礼,拎起药箱转身迈步。
背后视线跟随。
这视线跟陆云旗的视线不同,轻柔和煦,就像目送离家的游子。
君小姐莫名的觉得想哭。
这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知来历不知心思的顾先生的几句话就心乱如此,她心乱想哭悲喜,是因为师父。
这个在她生命里已经消失了的,却又那么重要又无处不在的男人。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世。”
顾先生的声音忽的在后又说道。
似乎是问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君小姐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回去,顾先生负手而立,对她笑了笑,抬手摆了摆。
“去吧,去吧。”他说道。
君小姐对他再次施礼,转头而去。
她迈过门槛,走上甬路,两个太监前方相引。
三月春光浓郁,怀王府亦是花红柳绿。
君小姐却是满目满心的凄凉。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
……………………………………………..
君小姐迫切的要回到九龄堂,她迫切的想要看看那个一直存放在药箱最底部的自拿出来后还没有打开过手札。
锦衣卫的马车还没停稳,她就掀起车帘跳下来,径直进了九龄堂。
“我回来了。”君小姐看向堂内。
九龄堂里一如先前安静,但堂内却是站着不少人,陈七锦绣柳儿伙计们以及柳掌柜也在,闻声转过头来。
他们的神情惊讶。
这么惊讶?惊讶她回来这么快吗?
君小姐对他们笑了笑。
“我回来了。”她再次说道,“怀王的身子养的很好,也不用针药。”
没有人对她的话作反应,连柳儿都没有蹦跳着大喊大叫的扑过来,他们都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惊讶的看着她。
“怎么了?”君小姐问道,有些不解。
陈七和柳掌柜站开几步,君小姐看到堂中摆着的裹着红布的几个箱笼。
这是什么?
“君小姐。”柳掌柜看着她神情复杂的说道,“陆千户大人要纳你为妾啊,你知道吧?”
什么纳我为妾?
君小姐愕然。
还有,这是什么语气?我知道?我怎么知道?
九龄堂里气氛诡异。
君小姐看着堂里摆着的箱子。
朱漆红布彰显着浓郁的喜庆,跟着诡异的气氛极其的不搭。
“这什么时候的事?”她问道。
真是见鬼了。
她才离开不到半日,怎么就闹出这事了?
她的话音落,陈七松口气,对方锦绣竖起拇指。
“果然锦绣说得对,君小姐肯定不知道这事。”他说道。
她当然不知道。
这种事简直太荒唐了。
但想一想的话也并不算太荒唐,君小姐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人。
陈七说方锦绣说自己肯定不知道,也就是说她认定陆云旗纳妾的事跟自己无关。
这种想法说起来容易但并不是理所当然人人都会这样认为。
她在怀王府住了一个月,陆千户作为怀王的姐夫自然也日夜不离,她后来又去光华寺住了快要两个月,陆千户作为锦衣卫奉命也在光华寺住了两个月,再加上先前二人在满城民众注视下有过比较激烈的冲突。
对于民众们来说年轻的男女激烈的冲突并不算什么,或许还会是一桩美谈。
尤其是在其后二人还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来往。
在怀王的病被治好,历经困难最终痘疮攻克,家事国事皆大欢喜,而且就在今早他来邀请同去怀王府,关切着怀王,作为怀王的救命恩人,九黎公主也必然是极其感激和敬重的。
在这种情况下,陆千户的聘礼送来,应该是一件合情合理又美妙的事,甚至会认为这是他们之间早已经说好的事。
所以才有了柳掌柜那种语气的探问,才有了陈七的松口气。
君小姐看着这聘礼,眉头皱起。
搞什么啊!
这件事太莫名其妙,但一想的话又能合情合理。
怪不得柳掌柜陈七会这样想。
当然除了方锦绣。
方锦绣皱了皱眉头。
“那是你们不知道她。”她说道,“君蓁蓁这种人,怎么会去给人做妾。”
“就是嘛。”柳儿也跟着说道,“就是要嫁,我们小姐也要当正妻,公主也不行。”
柳掌柜嗨了一声,这不着调的丫头鬼扯什么。
“君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神情凝重,“你原来不知道啊。”
“我当然不知道。”君小姐说道。
这些日子陆云旗除了视线盯着她外,并没有再接近她,更没有再说过什么话,虽然他似乎是有些什么话要说,盯着她的视线跟以前不同,但真的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她其实是知道陆云旗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
她看向一个方向,那是陆云旗的私宅,那些圈养的女人们,跟九龄公主眉眼五官或者身形或者声音相似的女人们。
说道相似,虽然她的面容不同了,但如果她愿意,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像九龄公主。
那件事阻止了陆云旗探问怀疑她的动机,但却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虽然他没有再追问再探视,但如同今天顾先生说的那样。
“陆千户这种人不会去猜测什么,只会做事。”
他做出这么恶心的事也没什么奇怪的。
“哦这不奇怪!”陈七也一副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既然君小姐不知道,那这件事就明白了。”
怎么就说明白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他。
“很明白啊。”陈七说道,伸手指了指门外的匾额,“这陆千户跟咱们九龄堂可是有仇的,他一心要砸了咱们九龄堂的牌子,只不过上次没能如愿,如今先有君小姐治好了怀王,现在又有克制了痘疮,那可是名气大涨,皇帝要赐予奖赏的,民众也敬重维护,他陆千户就更没有办法来找茬了。”
他说着走了几步,大家的视线跟随着他。
“所以陆千户就想了这个办法。”他停下来神情愤愤,一指君小姐,“说要纳君小姐为妾。”
“这样小姐就不能再开医馆了吗?”柳儿问道。
陈七冲她摇了摇手指。
“天真。”他说道,“你以为陆千户这种男人,会是那种简单的把人关起来解决问题的人吗?”
柳儿撇撇嘴。
“他可不是真要把君小姐纳妾。”陈七神情沉沉说道,“他是要毁了君小姐的名誉。”
君小姐是一个大夫,而且是一个女大夫,现在她前脚给怀王看病,后脚就被怀王的姐夫看中纳入家门,这要是传开了,大家会怎么想?
大家都会像柳掌柜的反应一样,甚至更难听点,就是只会认为陆千户和君小姐有了勾当。
就算是治好了怀王的恩人,九黎公主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被勾引吧。
“我家小姐不答应不就证明没这事了。”柳儿说道。
堂内的人神情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不答应当然不答应,但不答应并不能起到绝对的作用。”陈七说道。
“陈掌柜说的是。”柳掌柜说道,“这种行径这种阴毒的下作的手段,还真是他们的风格。”
他们自然是指锦衣卫。
尤其是君小姐还是靠着给内宅妇人们看病起家扬名的,去人家里看一次病就被家里的男人看上,那以后谁还敢请她去看病。
柳儿瞪眼。
“我家小姐长得好人又好,被人喜欢理所应当,管我家小姐什么事,难道为了给人看病,要把脸毁了啊。”她说道,“不管教自己的男人,反而嫉恨我家小姐,那这些人就病死好了,谁在乎她们啊。”
倒也是,陈七和柳掌柜看着柳儿一时无语,君小姐哈哈笑了。
“是啊,谁在乎。”她说道,伸手摸了摸柳儿的头。
堂内的气氛因为她的一笑而轻松了几分,或者是确认了这不是两情相悦而是阴谋。
………………………………………………….
太医院里江友树有些惊讶的看着弟子。
“你说什么?”他问道,“陆大人往九龄堂送什么了?”
耿大夫神情诡异。
“送了聘礼。”他压低声音说道,挤眉弄眼。
江友树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说道。
耿大夫嘿嘿笑了。
“当然是君小姐厉害啊,在怀王府看病这一个月,在光华寺两个月,不仅治好了怀王,救治了苍生,还俘获了陆千户。”他说道。
江友树这才反应过来,神情愕然,旋即皱眉一脸的嫌弃。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说道,“荒唐。”
耿大夫嘿嘿笑。
“师父你老人家仁心为医,不知道这些年轻小姑娘们的心思。”他说道,“这对她们来说,可也是本事呢,那可是陆千户..”
他说着抚着下巴。
“陆千户说起来也就是名气吓人,其实长得还不错,而且位高权重,跟了他可就是荣华富贵,鸡犬升天,陆千户在外边养了那么多女人,不过都是别人送的玩物,连个外室都算不上,这还是第一次下聘礼,这君小姐可真是大本事了。”
江友树神情沉沉,忽的也笑了。
陆千户被小姑娘俘获?
陆千户难道是这种人?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我早就说过陆千户可不是这种人。”他说道,“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人恶心。”
你高洁大义,你济世救民又如何?
一只从烂泥塘的伸出的手只要那么一拉,就能给你甩上腐臭的污迹。
“果然是好人需要恶人磨。”江友树眉间积攒多日的怨气一扫而光,带着浅浅的笑捻须靠在椅背上,“我们是对付不了这个君小姐了,接下来就交给陆千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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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更。
感谢紫星绮月、南方的冰一、?最后一枪?、_momo_lina打赏和氏璧。
又突然有感这本书一路所遇的种种,选借《九九八十一》歌词与一路走来的朋友感怀共勉。
上路,巩州遇虎熊。
矢马,沙河阻断路难通。
岭上,前行逆黄风。
火云扬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十方魔渴饮著我的脆弱
万里恶摧垮了我的沉默
一肩担路坎坷
我不说又何须旁人来嚼口舌。
众笔者嘲笑著我的贪得
休怪我这半生痴情煞多
活一遭风流客慕娇娥
但愿报拥世间真绝色
浮世千寻沫冲荡了我的轮廓
纵身入尘埃里
雷雨大作我也放声而歌
七十二般胆魄
这次我决意不闪躲
世尊如来佛
诘问著我的执著
当年我瑶池刻
闹得痛快并未想过太多
状罪责拿捏了我的业果
可顽心不服错不思过
---收费字数4000、4400字,此时4200,多出的这些不算钱,已经斟酌删减,放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脸要撕破
九龄堂里诡异的气氛已经散去,街上有孩童们的笑闹声传来。
如今城中的孩童们基本上都种痘,再也不用惧怕的躲在家中屋子里,享受着该有的童年欢乐。
柳掌柜站在窗前轻叹一口气。
“老天爷真不公道。”他低声说道。
给人带来欢乐的人总是要承受无休无止的麻烦事。
“不。”
洗漱过后又走进来的君小姐听到这句话说道。
“事实上这很公道。”
陆云旗能做出今日的事,是源自于她那日刻意的引导,而她之所以要这样刻意的引导,是要拿到师父的手札而不被发现。
这是代价,这就是公道,对于今日出现的麻烦,她并不觉得后悔和烦恼。
“这也没什么烦恼的。”她说道,接过柳儿捧来的茶,“这种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男女之事总是要两情相悦的。”
柳掌柜含笑点点头。
“是的,这件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他说道,“且不说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君小姐你的声名,逼婚这种事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陈七跟着点头连声应是。
君小姐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七的视线落在堆放在一起的箱笼上。
“这个怎么办?”他说道。
事情的真相大家知道了,被突然上门的聘礼惊吓的一颗心落地,但接下来怎么处置这件事,还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还跟上一次给了一万两银票那样吗?”陈七说道。
那一次君小姐给出的解释是,拒绝不敢,改名不能,所以就干脆装没这回事。
方锦绣皱了皱眉头。
“这个不能装,这可不是钱的事。”她说道。
聘礼收了可就是意味着接受了,到时候人上门来迎亲,你再说你不敢拒绝,那就是个笑话了。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退回去就是了。”柳掌柜笑道。
陈七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知道怎么送回去。”他说道,“送是一定要送回去,关键是怎么送。”
柳掌柜和方锦绣看向他没说话。
“这东西送来的时候可没人注意。”陈七接着说道,“虽然看到锦衣卫上门搬了这些东西下来,但大家不会多想,只会认为是感谢君小姐贺礼什么的。”
“所以呢?”方锦绣说道。
“所以咱们一定要再静悄悄的送回去。”陈七说道,“你们说天黑的时候,还是晚上?到时候扔下就走,车也不要了。”
方锦绣横了他一眼。
“你以为这件事还能不让人注意啊?”她说道。
陈七哦了声。
“也对,陆千户既然用了这手段,就是要让人尽皆知的。”他说道,眉头拧紧,一拍手,“那干脆这样,反正也是要人尽皆知,那还不如我们先下手,我们将东西直接扔在陆千户的门前,让大家看看我们的愤怒。”
方锦绣还没说话,喝茶的君小姐放下茶杯。
“好啊。”她说道。
陈七反而愣了下。
“什么好啊?”他站起来说道。
君小姐走到了箱笼面前抬手拍了拍。
“将东西直接扔在陆千户的门前啊。”她说道。
陈七神情一怔。
“真这样干啊?”他说道。
他很想说他只是随口说说。
要是那样做,可就闹得人尽皆知,也和陆云旗撕破脸了。
君小姐走过去抬手将箱笼上的红绢扫了下来。
“脸?不是早就撕破了吗。”她说道,“还需要客气吗?”
柳掌柜哈哈笑了。
“没错。”他说道,“谁需要脸啊。”
陆云旗这种人从来都没有脸,但那又如何,九龄堂也从来都不是靠脸的。
不管是走街串巷当铃医,还是宣称只治别的大夫治不好的病,九龄堂从站到京城的那一天起,就没在意过脸面。
倒是常让别人没脸面。
柳掌柜又笑着看向陈七。
“七掌柜,你去还是我去?”他问道。
陈七也笑了。
“柳掌柜说笑了,咱们分着你我呢。”他说道,“我们九龄堂的事怎么劳烦你们德胜昌来。”
说罢抬脚向外走。
“我去备车叫人。”
方锦绣却喊了一句等等,将一张银票拿出来。
“把这聘礼送回去的时候,上次那八千两银子也还给他。”她说道。
陈七嘿嘿一笑接过银票大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陆云旗也走进了陆宅内,丫头仆妇们难掩欢喜有些忙乱。
陆大人也好久没回来了,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陆大人这期间也没有去外宅。
如今朝廷的事一忙完最先回来还是这边。
到底这里是家啊。
九黎公主也闻声走出来,在廊下迎接。
“公主。”陆云旗在几步外施礼。
九黎公主还礼。
“回来了。”她说道,虽然没有离人归来的惊喜,但也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她伸手做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大人请吧。”
九黎公主的厅堂里春意浓浓,丫头仆妇轻快的进出,将美酒佳肴一一呈上。
“大人辛苦了。”九黎公主说道,亲自将一杯酒递过来。
陆云旗起身接过。
“并不辛苦。”他说道,坐下来停顿下,“怀王殿下再过三日会再复诊。”
九黎公主眼中的笑意更浓。
“辛苦了。”她说道,自己也斟了杯酒,“没想到这位君小姐竟然能克制痘疮。”
陆云旗垂目饮酒,没有答话似乎没听到。
九黎公主将酒一饮而尽,这喝酒的姿态倒不像她一向的端庄。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她放下酒杯含笑看着陆云旗。
陆云旗的酒慢慢饮尽放下来,依旧没有说话。
旁边站着的仆妇心里有些焦急和不安。
大人久别归来,问候关切一下大人多好,怎么公主却只问别人,问痘疮的事有什么意思。
虽然可以理解,九龄公主关在这深宅内院,对于痘疮被克制这么稀罕的事也很是好奇,但明日再问也可以啊。
有仆妇决定打个圆场,但还没开口,有男人疾步进来。
男人可以径直来到内宅,对于陆宅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惊讶,在场的仆妇丫头都忙垂目后退一步,九黎公主也没有再说话,看着那男人在陆云旗耳边低语一句。
陆云旗神情依旧木然,人却站起来。
“我出去一下。”他说道。
九黎公主含笑点点头,看着陆云旗转身走出去了。
仆妇们这才上前一步。
“公主要等等大人吗?”一个仆妇低声询问。
等大人回来再一起吃,还是公主先用?
九黎公主笑了笑。
“不用那么多规矩。”她说道,“大家各自随意就好。”
随意?
这夫妻之间怎么随意?
仆妇心内不解,但看着已经拿起碗筷的九黎公主,也并不敢劝说。
毕竟是个公主,虽然已经落魄。
外边脚步碎响,一个丫头面色慌张的走进来。
“公主,不好了。”她说道,“外边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我敢你不敢
屋子里的仆妇丫头们面色微变。
但她们不是因为出事二字,而是因为丫头说出外边二字。
“在家里说什么外边。”一个仆妇疾声喝道。
上一次有个丫头失心疯了给公主说外宅的事结果没了命,竟然还有人不长教训来说外边的事,她想死别拖累大家。
那丫头被喊的讪讪,但却并没有停下。
“不是,不是那个外边。”她急急说道,伸手指着外边,“是咱们家门外,有人在扔东西。”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就连九黎公主也停下碗筷,有些微微惊讶的看过来。
在陆宅门外扔东西?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事。
谁失心疯了?
“扔什么东西?”九黎公主问道。
丫头神情古怪。
“说是聘礼。”她说道,说罢垂下头。
聘礼?
聘礼….
满屋子寂然。
陆宅的门口却是响声不断,随着最后一个箱子被扔下车,哗啦一声响后终于结束。
但门前并没有就此安静,陈七站在站在车边拍了拍手,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
“哦对了,还有这个。”他说道,对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看过来的陆云旗挥了挥,“上次的钱。”
说罢一甩,银票忽悠悠的飘落在散了一地的箱子盒子上。
门前两边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肃立,阴沉的视线让暮色陡然变成了黑夜一般。
陆云旗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视线落在那飘落的银票上。
“现在,敢了。”他淡淡说道。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但陈七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他还自动的给陆云旗的话添上了一个语气词,还要配上表情。
这表情是不屑和冷嘲。
现在,敢了啊。
就在年前陆云旗甩过这个女孩子一万两银票,让她改了名字,那女孩子不想改,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拿着钱甩回来。
“当时不敢不收,后来不敢退还。”她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才过了半年,她的行为举止就变了,面对陆云旗给的东西,也敢不收了,还敢这么嚣张的拉到陆宅扔下来。
这叫什么?
这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不过搁在半个月前陈七还没敢这样想过。
他看着陆云旗,看着两边肃立的如同一头头恶狗一般的锦衣卫,看着地上散落的箱子盒子,也不由咽了口口水。
跟做梦似的。
他竟然在锦衣卫,在陆云旗陆阎王面前做了这种事。
放眼整个大周朝,他是第一个吧?
不对,成国公世子算一个。
陈七心里胡思乱想。
他做出这样的事,陆云旗竟然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不动怒也不动手。
听说曾经有个朝官在被锦衣卫抄家的时候啐了陆云旗一口,当场就被陆云旗割掉了舌头。
这朝官还没下狱审问呢就不能说话了,一群朝官也是弹劾了一大堆,最终陆云旗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正看着他扔箱子。
陈七再次咽了口口水,手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
陆云旗依旧站在门口,神情木然的一动不动。
“陆大人,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陈七抬抬手说道,“告辞了。”
陆云旗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陈七摆摆手,几个伙计呼啦啦的上车,车夫一甩鞭子,伴着清脆的声音两辆马车沿街疾驰而去。
随着车马的离开,这条街恢复了安静,确切的说死静。
“大人。”
一个锦衣卫再也忍不住喊道。
他们的面色铁青,阴冷的眼中怒火燃烧更是骇人,只待陆云旗一声令下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但陆云旗却神情依旧,看着地上散落的箱子盒子还有红布。
“收拾一下吧。”他说道,转身进去了。
进去了。
锦衣卫们不由你看我我看你。
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这样算了。”一个锦衣卫冷冷说道。
“对付这一个杂种还用的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另一个锦衣卫亦是冷冷说道,“九龄堂有圣旨,咱们砸不得,这一个杂种当场弄死了又能如何?”
“如果圣旨就在这杂种手里呢?”一个锦衣卫淡淡说道。
在场的锦衣卫沉默一刻。
方家的圣旨已经大白菜一样谁都能拿着玩了吗?
锦衣卫们的视线看向四周。
虽然这边的街上由于怀王府和陆云旗的存在没有人敢接近,但因为认出九龄堂的陈七,而且看到他是向这边来,解了烦心事京城闲人更多,还是不少悄悄的跟过来。
闲众们躲躲闪闪的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此时被锦衣卫们一扫,他们可没有陈七的气势,顿时鸟兽散。
而走出这条街的陈七也顿时没了气势,衣衫从里到外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其实他来决定做这件事时,他也以为自己会死在当场。
他遇不到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成国公世子,也不是得民众崇敬的君小姐,陆云旗真要拔刀砍向他,他还真不知道有谁会来相助。
但君小姐临行前,将一个卷轴递给他。
“这是圣旨。”她说道。
陈七再次伸手按了按胸口。
圣旨啊。
这是可是先帝的圣旨,如朕亲临。
这是方家的命,方家轻易的给了君小姐,而君小姐又这样轻易的给了他。
这圣旨用的还真是……挺随意的。
“先帝给的圣旨就是让用的。”君小姐说道,“而圣旨,就是要这样用的。”
好吧,这样用起来还真是嚣张的不要脸。
陈七按着胸口。
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谁让遇到的人是不要脸的陆云旗呢,那就只能更不要脸了。
陈七回到九龄堂时暮色已经浓浓,街上的灯都点亮。
陈七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他不由咧开嘴笑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他跳下车说道。
方锦绣看他一眼转身进去,陈七笑呵呵的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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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预料之中
柳掌柜君小姐都在堂内,看到他进来都站起来。
“正如你所料,他没有任何反应。”陈七说道,将圣旨拿出来递给她,“这个也没用上。”
柳掌柜松口气捻须点头。
“这件事陆云旗做的也太冒险。”他说道,“虽然他是借着和小姐这段时间相处的机会来栽赃坐实,但小姐如今的声名真不是他能轻易就污蔑的,惹急了小姐,到皇帝跟前告他一状,我想就算不看在先帝圣旨面子上,皇帝也不得不顾忌民意。”
方锦绣和陈七点点头。
“就是嘛,君小姐现在可不是以前了。”陈七说道。
方锦绣却看到君小姐似乎在走神。
“你有什么想法?”她问道。
君小姐回过神笑了笑。
“没有。”她说道,“就是大家说的这样。”
是吗?
君小姐又笑了笑。
“是,我知道大家担心我的名声受损。”她说道,“但他陆云旗污蔑我有点底气不足,毕竟我的名声要比他好一些。”
柳掌柜陈七都笑起来,方锦绣也抿抿嘴。
君小姐又叹口气。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冯老大夫这个没有当过官的老大夫能不能镇住场子。”她说道。
柳掌柜更是笑了。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找了三个幕僚。”他说道,“都是极其可靠精明的。”
“是啊,这个官跟别的官不一样,会做官的反而不一定能做好。”陈七也笑着说道。
话题就此岔开,大家又谈论一番痘苗的事,看时候不早柳掌柜便告辞离开了。
“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方锦绣对君小姐说道。
“大家都累。”君小姐笑道,看着陈七和方锦绣,“你们也好好歇息吧,别担心,我们是在做善事,老天自有公道论。”
“那是那是。”陈七笑着点头,“我一点都不累。”
方锦绣也难得的笑了笑。
“我们准备吃宵夜,你要不要吃?”她说道。
君小姐笑着摇头。
“我累了,我没力气吃。”她说道,一面摆摆手转身。
陈七看向方锦绣。
“我们要吃宵夜啊?”他问道。
方锦绣瞥了他一眼。
“你爱吃不吃。”她说道,说罢也转身去收拾堂内的摆设。
陈七嘿嘿笑着跟上。
“吃啊,我是说我们在家吃,还是去夜市上。”
“说起来我们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去过夜市呢。”
“我听说有家茶汤店特别好。”
春夜的九龄堂里说说笑笑,热闹又安详。
君小姐走出前堂,脸上的笑意顿消。
没想到面对这样的挑衅,陆云旗都没有动怒还手。
这并不是因为陆云旗忌讳方家的圣旨以及她在民众中的声誉和地位。
圣旨也好,民意也好,在陆云旗眼里又算什么。
他不动怒不动手,只不过是表明并不看在眼里,该做什么他自去做。
这是个疯子。
君小姐放在身前的手握紧。
……………………………………………….
九黎公主的屋子里,晚餐已经撤下,看着走进来的陆云旗,九黎公主没有询问他要不要吃饭。
“公主,我要跟你说件事。”陆云旗径直开口说道。
九黎公主笑了笑。
“我能不同意吗?”她说道。
明亮的夜灯下照着她的神情更加柔和。
“不能。”陆云旗说道,他的声音也很柔和。
屋子里仆妇丫头早已经退出去,夫妻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安静的相对。
门外闹出那样的事,就算九黎公主再困居在内宅,也不得不知道。
红色的彩绢,齐备的聘礼规格,门外那男人愤怒的呵斥,除了瞎子聋子就没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丈夫要纳妾了,当妻子的却不知道,这真的是很让人愤怒的事。
但九黎公主没有愤怒质问或者哭泣。
屋子里的气氛依旧和煦。
九黎公主只是表达了反对,这也是一个妻子的正常反应。
对于妻子的反对,作为丈夫的陆云旗也没有暴跳如雷,他也只是表达了反对,表明了自己的坚持。
屋子里陷入安静。
九黎公主笑了笑。
“可是人家不愿意啊。”她说道。
“这世上不愿意的事多得是。”陆云旗说道,“没有人愿意住进镇抚司的大牢,但镇抚司的大牢从来没有空过。”
九黎公主轻叹一口气。
“可是,这个女孩子刚刚做了与民有功的大事,济世救民功德无量啊。”她说道,“这样做,是欺负人吧。”
陆云旗忍不住也笑了。
他很少在意发生过的事,更不会被发生过的事逗乐,但现在听到九黎公主这句话,他忍不住笑了。
因为想到不久前有人也对他说过这句话,起因也是因为这个女孩子。
这是不是就是注定?
“我欺负人不是很正常的吗?”他说道,越笑越想笑,他的面色在灯下更显得瓷白,笑意从眼里溢出,映衬的整张脸流光溢彩。
美则美矣,但又像一条色彩斑斓的剧毒的蛇,令人望之炫目又战栗顿生。
九黎公主没有害怕也没有移开视线,神情依旧柔和的看着他。
“可这个人欺负不好吧。”她柔声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忽的一撩衣单膝跪下来。
“所以请公主请求同意。”他说道,“请公主上书皇帝,这样就不欺负人了。”
为了另外一个女子,给自己的妻子下跪请求,换做任何一个妻子都不会觉得开心,只会更加愤怒。
九黎公主没有扑过去对着这个负心人厮打,而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我的脸面算什么荣耀吗?”她说道。
“至少对于一个要进门的女子来说够了。”陆云旗抬头含笑说道。
他从来没有笑这么多的时候。
九黎公主看着他。
“我能说不同意吗?”她说道。
“不能。”陆云旗含笑摇摇头。
这大约是成亲以来,夫妻二人相处最长的时候,而且也是陆云旗神情最柔和,说了最多话的时候。
但不管神情多柔和,说的话多多,意思却始终只有一个,不能。
他要做的事,不能被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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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咯!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青山咬定不松
九黎公主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其实她跟他也不熟。
陆云旗没有等问,主动开口。
“公主,难道你不想看到她吗?”他细长的眼内闪闪,如同星辰亮起。
世上没有妻子愿意看到丈夫喜欢的另一个女子,就算表面上再贤惠大度,心里也必定是恨不得那女子去死。
可惜的是男人总是认识不到这一点,以至于问出这种蠢话。
看到这个女子啊,九黎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并不想。”她答道,没有对丈夫的丝毫敷衍和讨好,也没有对丈夫这种蠢话的嘲笑。
陆云旗也没有因为妻子直白的拒绝而生气,他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散。
“我想。”他说道,一面起身,脸上带着笑慢慢的向后退去,再次说道,“我想。”
九黎公主站起来。
“陆云旗。”她说道,“你能别这样了吗?你这样有意思吗?”
陆云旗停下脚看着她。
“以前你可没有觉得没有意思。”他说道,就像得到赞同的孩童,细长的眼内如同被点亮的烟花闪亮,“你也觉得她好像是不是?特别特别的像是不是?”
九黎公主看着他,莫名的有些酸涩。
这酸涩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子如此势在必得。
是啊,他问她就不想看到她吗?看到这个这么像心念牵挂的失去的那个人。
她知道陆云旗在外宅里养了很多女人,她从来都不在意不过问。
自从成为九黎公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不,不反对,没有意见,不说话。
为什么偏偏会对这个女孩子开口询问,以及再三的反对陆云旗要做的事。
“陆云旗,她不是她,再像也不是,这世上只有一个她。”她说道,“你能别闹了吗?”
陆云旗笑了,笑着笑着收了笑。
“不能。”他摇头说道,说罢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九黎公主向前走了几步。
“陆云旗。”她说道,声音虽然依旧保持平静,但气息还是微微的乱了几分,“她都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让她安稳一些?你做的这些事,都将加诸与她的身上,何苦给她凭添无辜烦恼?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陆云旗的脚步停顿,人却没有回头。
“不能。”他说道,说罢拉开门,跨过门槛迈入夜色中。
不能。
绝不能。
夜色笼罩了华丽的陆宅,躲在暗处的丫头仆妇们战战兢兢,神情又带着几分闪烁。
成亲半年多,相敬如宾的夫妻二人终于吵架了。
吵架的内容是因为陆千户要纳妾。
纳妾啊。
仆妇丫头们心里五味杂陈,陆大人在外边养了那么多女人,大家一直用外室上不得台面来安慰自己和公主,现在终于无法在自己欺骗自己了。
那么多女人都养了,总有那么一两个狐狸精能将陆大人迷的登堂入室。
还是要纳妾啊,还要公主同意,以后这陆府里就不止一个女主人了,第二个有了,第三个还远吗?
躲在暗处的仆妇丫头们用眼神交流着各种猜测和情绪,以及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狐狸精是谁?
她们在内宅中,听到外边的混乱,但并没有亲眼看到来者是谁。
不过对于陆宅之外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消息也在夜色的掩盖下飞快的传开,可想而知等夜幕褪去白日揭开那一刻会是怎么样的喧闹。
不在乎自然是不在乎,但想到这件事传开之后将要引起的闲言碎语总归是让人恼火。
夜色沉沉中柳掌柜坐在书案后,给阳城的信已经送出去了,但他依旧无法入眠。
虽然对这件事不惧不怕,但到底有些心塞。
“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一些。”他轻叹。
…………………………………………………….
天色大亮的时候,等待早朝的官员们再一次被拦在了殿外。
痘疮的事已经推广安排好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马上就要殿试了,这次又是什么事比殿试更重要?官员们凝结眉头带着几分不悦。
殿内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茶杯被摔碎。
官员们眉头跳了跳,竟然能惹的皇帝这样生气,看来事情肯定很严重。
“你是不是疯了?”
皇帝的声音也随之从殿内传来。
谁疯了?
官员们竖起了耳朵。
但殿内却又悄然无声,没有人认错也没有人辩解,似乎与皇帝在僵持。
“朕没空管你这狗屁倒灶的破事,滚滚滚。”皇帝的声音过了很久再次传来,带着愤怒。
但这话却让官员们神情有些复杂。
愤怒归愤怒,但说出不管,还有另一层意思,也就是默认这个人的行径。
不知道是谁,又是什么事,能让皇帝这样动怒却又默许。
大家正猜测着殿门被打开,一个高瘦红衣人走出来,这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明明日光明媚,他的衣衫也鲜艳亮眼,但众人的视线还是莫名的一暗。
原来是这个疯子啊。
那没什么奇怪的。
不知道是哪个撞在陆云旗手里要倒霉了。
众人平复神情又带着几分同情,不再理会走过去的陆云旗。
殿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天不亮的时候御街上就站满了人。
皇城的禁卫们列队两边肃穆,新进士们有的沉默不语,更多的则是和相熟的同窗低声说话,而在更远处还有不少围观的民众,这里面有新科进士们的家人,更多的是京城的闲人。
不过相比于以往的看热闹,这一次议论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话。
“…听说了吗?”
“…聘礼的事吗?”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聘礼?
旁边的人听到了难免不解的询问。
“是哪个进士收了聘礼吗?”
三年一次的科举也是儿女婚事的大机会,多少人都等着要一个进士女婿,每年因为抢进士也闹出不少热闹。
但这一次却没有人给他讲哪个进士的婚事。
“不是,是陆千户..”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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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言传总有变
这话说出来四周顿时安静。
安静过后,旋即响起一片压低的嘘声。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你今天不想活着回去了。”
大家低声的告诫着,虽然低声但也一阵热闹,不远处的禁卫军们冷冷的扫过来,这边才噤声。
宫中的钟声也在此时响起,宫门缓缓而开,闲谈的进士们顿时噤声站好队列,随着门前官员们的示意向内走去。
进士们都进了皇宫,殿试的结果到明日才能公布,围观的民众便都猜测议论着谁会是状元散开了。
不过议论中依旧夹杂着先前那般奇怪的话。
“你们刚才说的聘礼的事…”
“…真的是阎王爷的…”
“…怎么可能,阎王爷给谁下聘礼…”
阎王爷?聘礼?他们说的是什么?
很多外地人听不懂觉得京城的人真奇怪,离开这些闲人走到大街上,天已经大亮,春日的京城花团锦簇很是热闹,酒楼茶肆也早早的开了门。
“……千真万确,就是阎王爷做的…我是亲眼看到了…”
走进茶楼里才坐下要歇歇脚的外地人又听到这奇怪的话了。
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在说阎王爷?这是京城三月独特的节日吗?
“阎王爷是说谁?”外地人再忍不住问道。
邻桌的人转过头。
“知道锦衣卫吗?”一个低声说道。
加上这么一个特指外地人就明白了,阴间的阎王爷大家都知道,阳间的阎王爷大家也都知道。
那自然是锦衣卫的陆千户。
不过陆千户不是与九黎公主成亲了吗?怎么又要下聘礼?给谁下聘礼?
听到问这句话,邻桌的人神情有些愤愤。
“那不是下聘礼,那是欺负人。”他说道,“欺负君小姐。”
君小姐?
虽然天下姓君的人很多,但听到这个名字外地人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九龄堂的君小姐吗?”他说道。
随着种痘的传开,九龄堂君小姐的名字已经深入人心。
那是救苦救难的神医,怎么能跟夺人性命的陆千户牵扯在一起,这何止是欺负人,简直是侮辱。
“这太荒唐了。”外地人义愤说道。
都传言这陆千户越发的荒淫无道,只要看上的女人,不管是黄花闺女还是青楼女子,甚至他人的妻妾都不放过。
没想到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觊觎君小姐了。
不过另一边有人轻咳一声。
“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准啊。”他说道。
周围人的视线都看向他。
“怎么说不准啊?”有人不满的问道,“难道君小姐能看上那种人吗?”
先前说话的男人抬手摆了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男女之事有时候可不讲道理的。”他说道,“你们别忘了,君小姐和这陆千户可是一直有来有往的,关系也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在场的人神情有些古怪。
说一男一女之间有意思这就有意思了。
“说起来那可是不打不相识呢。”
“后来君小姐救治了怀王,陆千户和九黎公主都感激的很。”
“治痘疮的时候,那也是陆千户带着人亲自陪同的。”
这话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怎么听起来有些怪呢?茶楼里的人神情复杂。
“所以谁知道人家是不是两情相悦呢。”那人又挤挤眼补充一句。
这话让旁边的人陡然恼怒。
“你胡说八道。”他说道,“君小姐才不会看上那种人。”
那人也一瞪眼。
“那种人?哪种人啊?”他说道,眯起眼。
哪种人?哪种杀人不眨眼,坑蒙拐骗无所不用,老人小孩皆不放过的不是人的人…
但这话却没人敢说出口。
看着大家的沉默,先前的人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
“哪种人怎么了?说起来有钱有势有貌,家里还有公主,公主还会把她当恩人相待,这不算什么欺负吧?”他说道。
旁边的人瞪了半日的眼。
“反正君小姐肯定不愿意。”他说道,“君小姐不愿意,那就是欺负人。”
“你怎么知道君小姐不愿意?”先前的人立刻反驳。
正争执,有人哎了声。
“快看!”
看什么?大家向外看去,只见大街上一辆车正疾驰而过,上面堆着满满的礼盒,四五个伙计气势汹汹的跟在车旁。
“这是送聘礼呢还是去打架?”外地人说道。
看车上的东西是聘礼的规格,规格还不低,但看车边随从的神情实在是没有半点喜庆。
身边的人却都激动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君小姐又将聘礼扔回去了。”
“就说了君小姐根本就不愿意。”
先前的人放下茶碗看过来一眼,眼珠转了转。
“或许不满意的不是人,而是待遇?”他说道,“要不然你看陆千户家都被扔回去两次聘礼了,却依旧没有作罢,而是不断的加大聘礼的规格。”
啪的一声响,站在前边的人再忍不住一拳砸在这人的身上。
“说是欺负人就是欺负人,让你欺负人让你欺负人胡说八道!”他一面骂道。
那人猝不及防被打的坐在地上,顿时叫起来。
“怎么打人啊。”
举着拳头的男人还不罢休,一拳打出去人也豁出去了。
“打的就是你,让你胡说八道。”他喊道,再次挥拳打去。
茶楼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相比于外边的议论和混乱,九龄堂里依旧安静,只不过柳掌柜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坐不住。
“这还真是死缠烂打了。”他说道,又换了个姿势,将拿起的茶放下,“送回来又给送来,给他在门前怎么扔怎么说难听话,都没有反应,现在街上的议论越来越稀奇古怪了,他这就是摆明了恶心人。”
“恶心就恶心,议论就议论,谁怕谁。”方锦绣说道,“这算什么恶心,我们方家的女人受过的这种恶心多了去了,要是这就能被恶心到,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是啊,德盛昌的男丁们接连丧命,子孙背负诅咒,方老太太跟夫家父家恩断义绝,一群女人们撑起家业,女孩子们连说亲都无人问津,恶心的话自然多的很。
柳掌柜笑了笑。
“当然不是怕。”他说道,“只是觉得不公道。”
“无所谓。”方锦绣说道,“反正我们照样活的好好的。”
陈七从外边走进来。
“这次挺快啊。”柳掌柜说道。
陈七摆摆手。
“下次更快。”他说道,坐下来端起茶一饮而尽,“真是服了,你们知道吗?有人在酒楼因为议论这件事打起来了,被打的人跑到北镇抚司去举报打人的人骂陆千户。”
柳掌柜哎呦一声坐直身子。
骂陆千户啊,那锦衣卫的这些人可不会饶过对方。
这人真是被连累了。
陈七摆摆手。
“别担心,没有抓人。”他说道,示意方锦绣再给斟茶。
方锦绣瞥了他一眼,还是起身给他斟茶。
陈七端起来再次一饮而尽。
“锦衣卫不仅没有抓骂人的人,还把告状的呵斥了一顿。”他说道,“说的话义正言辞的简直不像人。”
“这时候装好形象,是不是有点晚了?”方锦绣说道,“有什么用?”
柳掌柜苦笑一下。
“这不是装好形象,这是装深情。”他说道。
不管你君小姐怎么闹,他都不急不气不恼,甚至那些因为你而起的争执,不管怎么骂他,他也都不急不气不恼。
让民众们都知道一切都是为你。
陈七伸手揉了把脸。
“这家伙真是太不要脸了。”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不想太多
虽然早知道锦衣卫的不要脸,但此时亲身感受到还是让人着恼。
“这简直是癞皮狗啊。”陈七说道,“打不走骂不走的,恶心人啊。”
“是啊,就是恶心人啊。”柳掌柜说道。
“就不信没人管他。”陈七拍着桌子说道,“这简直太欺负人了,告他去。”
柳掌柜笑了笑。
“告什么,咱家不是有圣旨吗?”他说道。
“对啊,拿着圣旨去告诉陆云旗,不许再上门。”陈七说道。
“那你猜他听不听?”柳掌柜笑道,“不让他上门,他还有其他的办法来纠缠。”
连圣旨都不听吗?
陈七和方锦绣看向柳掌柜。
“他要是不听,让谁来抓他?”柳掌柜接着问道,“这朝廷里有人会或者敢来抓他吗?”
也是,别人躲还来不及。
陈七皱眉。
“还有皇帝呢。皇帝就不管吗?”他说道,“没错,去皇帝跟前告去,咱们小姐可是造出痘苗,解了万千百姓疾苦呢。”
“所以呢?皇帝不处罚他,小姐就停止给百姓供应痘苗吗?”柳掌柜说道。
陈七一怔。
“那当然不能。”他说道。
柳掌柜摊手。
“所以又有什么用。”他说道,“陆云旗这种身份的人,做的事,你以为皇帝会不知道吗?”
陈七面色难掩怒意。
“那就没办法了?”他说道,从怀里将圣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圣旨就没用了?”
柳掌柜看着圣旨笑了。
“当然有用。”他说道,“只是不能这么用。”
“那要怎么用?”陈七问道。
“去把陆云旗杀了,然后拿出圣旨。”柳掌柜说道,“保命。”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有人走进来,飞鱼服绣春刀阴沉脸,让春日的九龄堂顿时一暗,陈七也吓了一跳,真的跳起来。
这人并不是陆云旗,也并没有抬着刚被扔回去的聘礼。
他看了陈七一眼,陈七也舒口气,都怪被柳掌柜那话吓到失态了。
“你干什么?”他问道。
“请君小姐。”锦衣卫说道。
“请我家小姐干什么?”陈七问道。
这是要明抢人了吗?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圣旨。
那圣旨就能用的上了。
锦衣卫还没有回答,君小姐从内院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药箱。
“是去怀王府复诊吧。”她说道。
锦衣卫应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还要去复诊啊?”陈七说道,“这时候了都..”
君小姐看了眼手里的药箱。
“什么时候也得去啊。”她说道。
可是这个时候真的不方便。
“君小姐,不如让冯老大夫去吧。”柳掌柜说道。
虽然怀王得的不是痘疮的事君小姐并没有直白的跟他说,但经过这次痘疮事件,柳掌柜也心里明白怀王并没有得痘疮,那现在所谓的复诊肯定是种痘。
君小姐看看外边。
“这时候陆云旗肯定在怀王府。”方锦绣说道。
“那正好,我也正要跟他谈一谈。”君小姐说道,“事情总这样不清不楚的不解决不是办法。”
这样吗?
陈七和柳掌柜对视一眼。
“跟那种疯子,能谈明白吗?”柳掌柜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谈谈试试吧。”她说道,“凡事试试才知道。”
方锦绣想到当初在缙云楼,面对女儿清誉被毁暴跳如雷的林主簿,她也是突然说要单独跟林主薄谈谈。
在那种情况下这个看起来完全是失心疯的举动,却出人意料的让林主薄变了个样子。
想到这里,方锦绣点点头。
“你去吧。”她说道,“好好谈。”
君小姐知道方锦绣的意思,只不过这一次只怕要让她失望了,毕竟陆云旗可不是林主薄,但她不能流露出不安的情绪,免得这些人更担心。
对大家笑着点点头,君小姐走出了九龄堂,但没有坐上锦衣卫带来的马车,而是坐上九龄堂的。
街上围观的民众不少,看着君小姐坐上了自己的马车而不是锦衣卫的,又跟着他们一路,看到停在怀王府前,神情都稍微缓和。
“就说了不可能嘛。”
“君小姐不可能跟陆千户有那种关系的。”
“是去怀王府,不是去陆宅。”
但也有人嗤声。
“怀王府跟陆宅也没什么区别啊。”
“据说君小姐就是在怀王府跟陆千户暗生情愫的。”
“我看,现在陆千户就在怀王府等着君小姐呢。”
…………………………………………………..
“你来了。”
陆云旗站在殿前看着走过来的女孩子,含笑说道。
引路的太监低着头飞快的退开,而殿内也并没有怀王的身影。
君小姐停下脚。
“陆大人,你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说起来他们并没有正常的说过话。
虽然见到的时候并不少,但陆云旗也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爱说爱笑的陆云旗,除了视线看着她,他几乎不开口。
而仅有几次开口打交道不是被掐脖子,就是被抵在大树上。
或许他越看她越觉得熟悉,但她是越看他越觉得陌生。
陆云旗看着她。
“就跟君小姐现在还肯来怀王一个意思。”他说道。
“我来怀王府是医者仁心,陆大人对我这般羞辱,难道也是仁心?”君小姐说道。
陆云旗忽的迈步,站在了君小姐面前,低头看着她。
“医者仁心?”他声音醇厚,“你叫这个名字,你做出千般姿态,你直奔千金问诊王公贵族,你跟太医们赌斗,不就是为了来这里,见到九黎公主,报上你的名字吗?”
君小姐看着他笑了笑。
“大人或许是做锦衣卫时间长了,想的太多了。”她说道。
陆云旗摇摇头。
“不,我想的不多,我也从来不喜欢想那么多。”他说道,“我想的很简单,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来,既然你想来,我就让你来,让你永远的留在这里。”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的看着她的脸。
这眼这鼻子这口唇,找不到一点点相似之处。
但那又如何?
哪怕就那一首歌,他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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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丨脸阳光、_momo_lina打赏仙葩缘,谢谢谢谢。
感谢丨脸阳光、_momo_lina、小刀郡主、南方的冰一、?最后一枪?打赏和氏璧。
今晚来玩哦~~
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是敢是不敢
华丽的殿前,空无一人,年轻的男女温柔和气相对,没有争吵没有欺辱强迫,如果被外边的人看到,那些愤怒质疑就要有些退散了。
没有逼迫没有欺负,这就是两情相悦。
虽然没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但可想而知外边有多少人在猜测,这猜测无非只有两面,爱或者恨。
目前来说认为二人之间是欺负以及受欺负而恨的为多。
但以后呢?
当不管怎么表达愤怒,陆云旗都沉默不语,恭敬有礼呢?
当她一而再再而三进入怀王府,又在陆云旗的陪伴下平安走出来呢?
民众会怎么看?
“你本应该不来。”陆云旗说道,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凡大医治病,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君小姐说道。
陆云旗忽的哈哈笑了。
对于他的笑,外人看到了会很惊讶,因为从来不知道陆云旗这张如同烧瓷的脸也会有这么大的动作,这动作会让他这张白瓷的脸碎裂。
他的脸的确随着大笑碎裂,呈现出另一种模样,这模样外人陌生,但君小姐并不陌生。
他伸出手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就像抚摸一只小猫小狗。
“医者仁心,你哪里有那种东西。”他说道,“不要这种说笑了,你来这里只是因为你想来,你不舍得不来。”
君小姐依旧任他动作,神情平静,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愤怒。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想做什么我不在意。”陆云旗说道,“我只要做我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陆大人,你信不信我能杀了你?”君小姐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再次笑了,手收回放下了。
“不信。”他说道,“殿下在后花园钓鱼。”
说罢再不多言,越过她而去。
君小姐看他的走出怀王府,随着陆云旗的走动散落在四周的锦衣卫们也随之而去。
不知隐匿在哪里的太监低着头悄无声息的走出来。
“君小姐,这边请。”他说道,就好像他依旧在引路,适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君小姐收回视线跟着他向后而去,端在身前的手握了握。
如果她想,适才陆云旗已经死了。
她的手上有含有剧毒的镯子,她的口中也藏有治命的毒,她在他的手上咬一口,或者她抬起手对他的脸上打一巴掌,都能在他伤害到自己之前夺了他的命。
但她不能。
她当然不是怕死,事实上杀了陆云旗她并不会死。
一个忠良之后,高洁之女,为民众驱邪避厄解除痘疮之害的女孩子,在不辞辛劳忙完痘疮事就直奔怀王府来复诊,却被一心觊觎她的声名狼藉的男人欲行不轨,愤怒惊恐中失手杀死了这个男人,难道是错吗?
有人会认为她是犯罪吗?
不仅不会成为罪犯,还会被很多人拍手叫好。
毕竟想要陆云旗死的人比想要她死的人多一些。
君小姐跟随太监转个弯,脚步不急不缓的跨过一道门,但是,想要她死而不是想要陆云旗死的人至少有一个。
尽管只有一个,这一个的威力目前来说足以盖过千万人。
皇帝。
最不想陆云旗死的人是皇帝。
如果现在陆云旗被自己杀了,虽然不管是迫于民意还是迫于方家拿着的圣旨,皇帝都不会杀了她,但是,京城这里肯定是不能呆了,而且先前积累下来的人气也必然要被皇帝毁掉,不仅九龄堂,还有德盛昌,这一切都将被皇帝怒而拔起毁掉。
离开京城,离开了怀王和姐姐,被打散好容易积攒下的人气金钱仪仗。
君小姐忽的笑了笑。
陆云旗说的不信,并不是不信她能杀了他,而是不信她敢杀了他吧。
就如同明知道此时不该来怀王府,她还是来了。
做出这多事,又怎么能舍得前功尽弃。
这个陆云旗还真不是她认识的陆云旗,这才是真正的陆云旗,不管是手段还是心思都让人畏惧的陆阎王。
君小姐抬起头看到前方,越过一片郁郁葱葱,一座湖出现在眼前,君小姐一眼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湖边的大树下。
她的神情变得柔和,又带着几分坚定。
那又如何?
陆云旗仗着她舍不得到手的一切要缠着她,那她为了到手的一切难道就怕他缠吗?
“君小姐来了。”
顾先生转过身看着走近的女孩子含笑说道。
怀王依旧端坐在湖边,握着鱼竿神情专注的看着湖面,并没有起身或者转头看过来。
顾先生笑了笑。
“是要复诊吧。”他压低声音说道,似乎怕惊扰了怀王要上钩的鱼,做出并非是怀王故意不理人的掩饰。
君小姐笑了笑,也压低声应是。
三人站在湖边沉默一刻。
“说到复诊,我去叫内侍过来,他说殿下晚上有些睡不踏实,让他给你描述一下。”顾先生忽的想到什么说道。
睡不好吗?君小姐看了眼怀王,点点头。
顾先生转身走开了。
湖边只剩下君小姐和怀王二人,君小姐放下药箱看着坐的笔直的男孩子,因为大病一场,背影越发显得单薄。
“殿下喜欢钓鱼吗?”她忍不住问道。
怀王嗯了声,一动不动。
嗯什么,他什么时候喜欢过钓鱼,用网子捞鱼还差不多,当初用网子捞鱼差点掉水里,被她拎住打了一顿。
君小姐再次上前一步,看怀王身边的鱼篓。
“殿下钓了几条了……”她问道。
话没说完,怀王猛地转过身,手里的鱼竿也啪的甩过来。
“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吓跑我的鱼了!”他拔高声音喊道。
鱼竿猛地砸在君小姐身上,这猝不及防也让君小姐愣住了,虽然小孩子的力气没有多大,但君小姐觉得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她看着眼前的怀王,怀王还坐着,脸上没有往日的那种端庄的神态,脸紧紧绷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厌恶。
因为说话吓跑他的鱼吗?
君小姐视线落在脚边跌落的鱼竿上。
“你钓鱼不用鱼钩啊。”她说道。
怀王的脸再次绷紧,抬手再次扬起鱼竿。
“大胆,你竟然用你你称呼本王。”他喊道,带着孩童的恼怒,将鱼竿冲君小姐打来,“你个贱婢!”
鱼竿再次打在君小姐的胳膊上,肩头上。
君小姐只觉得整个人都火辣辣的疼起来。
贱婢?
贱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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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先看,我继续。(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给你一顿打
她的九褣不是这样的。
她第一次见到九褣的时候是十三岁,大冬天包在被褥里小白团。
相比于九黎熟练的将这婴儿抱在怀里,她甚至都没有敢伸手,一直到离开家都没有抱这个孩子一次。
要说有多亲,她其实也没觉得,只是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弟弟,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她一样的血,所以她在再次回家的时候,礼物里多了一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人之常情。
但当她回到家,将在街市上让店铺老板挑的适合给婴童玩的小风车拿出来,那个已经能宫女拉着跌跌撞撞走几步的小童咿呀呀的扑过来,将口水印了她一脸的时候,有些慌张还有些莫名的酥软。
这是她的弟弟呢。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大概是因为他太小了,不会像姐姐那样盯着她教训她,而是极其崇拜的听从,她跟九褣在家里倒是能玩到一起。
是真的玩,上树爬墙掏鸟窝,从湖水里捞了泥裹着抓来的鸟烤着吃,躲着四处抓他们的九黎。
她并不像一个姐姐,到后来父母不在了,来到这怀王府,她也没有安抚这个面对境况突然而懵懵懂懂的孩子。
她还是会带着他玩,讲故事捞鱼,或者训斥他,还揍过他,因为九褣大了,不是那个蹒跚跑不快的孩子了,他也能爬山上树下湖捞鱼了,有一次胆大的竟然自己偷偷去捞鱼差点滑入湖中。
“你揍他干什么,他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九黎生气的训斥她,揽着哭的九褣。
“学这些做什么,他要学的又不是这个。”她也是很生气。
“他还能学什么?”九黎说道。
她也不知道,九褣不能学好,九褣更不能学坏,她也不知道九褣要学什么,学成什么样才能好好的活着。
但是她绝对不想九褣学成这样。
对着一个救命的没有丝毫恶意的人,抬手打出口骂。
她的九褣也绝对不是这样的。
九褣还在尽情的骂着再次举起手里的鱼竿。
不知道是因为此时前后左右空无一人,还是这两年他一直都这样戾气。
这戾气被顾先生被陆云旗掩藏纵容着。
君小姐伸手握住打来的鱼竿。
九褣用力的扯了几次没扯回去,神情更加暴怒。
“你放开!”他尖声喊道。
“你为什么打我骂我?”君小姐看着他说道。
“本王要打你骂你还需要理由吗?”九褣喊道,他用力的要拿回鱼竿,但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力气竟然很大。
被她握在手里的鱼竿纹丝不动。
九褣更暴躁了,干脆甩掉鱼竿左右看,看到一旁摆着的小几案,他弯身就要抓起来,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他的手还没碰到几案,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后背,将他拎了起来。
他今年已经八岁了,虽然前一段因为生病瘦了很多,但被一个女孩子这样拎起还是第一次。
事实上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拎起他。
不对,有过一个人这样拎起他。
九褣一瞬间有些恍惚,竟然忘了惊怒。
那时候他正撅着屁股弯着身子将湖里撒的网拉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网被湖里的石头缠住,还是因为网住了很多鱼,沉入湖水里的网纹丝不动,就在他脚底打滑向湖中跌去的时候,一只手将他拎起。
“你这个臭小子!你想死啊!”女声在耳边喝道。
他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二姐,屁股上就由巴掌重重的打了下来。
他是太子的长子,他是皇帝的皇孙,他将来会是皇帝,他有着天下最尊贵的血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打过他。
还打的那么狠,手掌拍肉的响亮声,火辣辣的疼痛随之散开,一波接一波。
九褣打个机灵,从恍惚中醒过神。
这不是回忆,这是真的。
“你这个臭小子!你想死啊!”女声喊道。
这声音很陌生,但动作却不陌生,有手掌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臀上,一下又一下。
九褣不是没有接触过女人的手,他的吃穿都是由宫女们负责的,那些宫女们的手柔软细腻,不管是穿衣还是给他洗漱,都像一团棉花。
但现在这个打在他屁股上,还有抓住他背后的手,根本就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手,
就像一个铁掌,就像一个铁钩,钩住他的身子挣扎不脱,打的也不是他的屁股,而是沙袋或者木桩。
疼痛终于撕裂了九褣的呆滞,他发出一声尖叫。
“你这个贱…”
但他的声音才起,落在屁股上的手掌力度更大更快,啪啪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喊叫。
“你这个..”
“贱人..”
他喊的越快,身后落下的巴掌也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大。
终于这一次到了嘴边的骂声一张口,变成了哭声。
一声哭出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九褣放声大哭,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哭才能宣泄愤怒和化解疼痛。
他到底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哭声响亮,落在身后的巴掌渐渐的减缓,直到停下来。
他被放在地上。
九褣没有跳起来,趴在地上哭。
“你为什么骂人?”君小姐看着他说道。
九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本王愿意骂人,管你什么事。”他哭喊道。
至少没有再骂贱人二字。
也不是那么有骨气嘛,君小姐有些想笑。
“你当然可以骂人,但你要分清什么人能骂什么人不能。”她说道,“你为什么骂我?”
九褣抬起头,眼泪满脸,神情愤怒。
“你,你勾引人!你逼迫我姐姐!”他喊道,“你逼迫我姐姐上书请你进门。”
他说着再次大哭,哭声里有愤怒还有绝望。
“你欺负你姐姐,你们欺负我姐姐。”
君小姐愣住了,鼻头一涩,眼泪也差点涌出来。
是因为这个吗?
同时又愤怒。
他们竟然告诉九褣这种话。
外边的天地发生的趣事,美妙的事,他们从来不告诉他,把他隔绝在这里,像枯草一样任他生任他死,但当这个时候却把这种羞辱他唯一亲人的话肆无忌惮的告诉他,让他愤怒让他无奈让他绝望。
君小姐环视四周,如果此时有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打一顿逼问一顿。
虽然陆云旗带着锦衣卫走了,引路的太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顾先生去找人也不见了踪迹。
但这怀王府里可没什么无人知晓之处,谁知道暗地里多少眼睛盯着。
原本她打九褣是冲动,现在听了九褣的话反而觉得完全有理由再找个人打一打。
杀不了陆云旗,因为听到这羞辱人的谣言,把人打一顿是正常又合情合理的。
但让她失望的是,闹得这么大,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这湖边就好像被隔绝了一般。
或许这也是陆云旗的一种态度。
任她闹,随意闹。
那她的弟弟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君小姐有些生气,又自嘲一笑,她的弟弟在陆云旗眼里当然什么都不算。
九褣还趴在地上哭。
君小姐慢慢的蹲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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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梦里云归boy、梓择、南方的冰一、?最后一枪?打赏和氏璧。
感谢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闭口不谈
这手掌的记忆太深刻,九褣下意识的抖了下,愤怒戒备的看向她。
“不要哭了。”君小姐看着他,“我没有做那种事,我也没有想嫁给谁,更不会逼迫你姐姐。”
打了人一顿之后再做解释,一向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事。
尤其是被打的还是个孩子,对于一个孩子还不如给块糖更有效。
九褣抬头看着她,脸上挂着泪水,神情愤怒。
“我说没有就没有。”君小姐看着他说道。
说完这句话,忽的又有一个冲动,她停顿一刻。
“我是不会伤害你和你姐姐的。”她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冲动,而且这话也很可笑。
我是不会伤害你,和我是一个好人,很多时候等同于废话,如同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是对于一个刚被揍了一顿的孩子来说。
你刚刚莫名其妙的打了人家屁股一顿,然后说你是好人你不会伤害人家。
就是哄小孩子也不要这么敷衍吧。
君小姐看着九褣瞪圆的眼,自己也苦笑一下。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说出这话真的是冲动和冒险,对于有心人来说,比如陆云旗,这话就完全坐实了他的对自己的猜测。
她是冲怀王和九黎公主来的。
陆云旗绝对不会放过她,皇帝那边,德盛昌等等很多事都会出现问题。
已经死过一次了,骨子还是抑制不住冲动,又或者实在是太寂寞了和伤心了吧。
面对最惦念的弟弟,却要被他举着鞭子抽打骂贱婢。
这真是很痛苦的事。
她看着九褣,带着几分倔强不肯移开视线,她也不敢再张口,唯恐那句我是你姐姐九龄啊冒出来。
而九褣看着她也没有说话,神情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是个神经病不能惹,免得再被打一顿。
有脚步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君小姐我把人带来了….”顾先生走过来说道,有些惊讶的看着在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蹲在地上的二人,“殿下….这是怎么了?”
虽然打在屁股上看不到,但九褣脸上的眼泪哭红的眼以及凌乱的衣衫,要说没事只能骗瞎子。
“哦,方才殿下不愿意用金针,哭闹了。”君小姐站起来说道。
这谎话随口而来,君小姐懒得多想,她不相信这四周没有人看到这一切,他们都乐意装作没看到,她何必费心去找什么完美无缺的谎话。
就算看到她打怀王,她也有理由解释。
但唯一的麻烦是,她对怀王说的那句话。
这话她当然也有办法解释,打了人总是要想办法示好的,只不过这解释别人信,陆云旗肯定不信。
陆云旗是个疯子,谁知道他还会怎么发疯。
“是吗?”顾先生惊讶的问道。
君小姐看着九褣,顾先生也看着九褣,九褣抬起头看着君小姐,眼神里带着愤怒。
“先生。”他猛地跳起来,扑向顾先生。
顾先生忙伸手抱住他,九褣抱住顾先生的腰,贴在他身前,一脸的委屈和恼怒。
但却没有再说话。
这也就是默认了君小姐的话。
君小姐有些惊讶和意外。
“没事没事。”顾先生笑了,拍着九褣的肩头,“殿下你都多大了,还怕这个。”
他停顿一下。
“外边好多小朋友,还不走路呢都不怕。”他接着说道。
所谓的复诊,其实就是种痘,陆云旗知道,顾先生肯定也知道。
现在种痘已经不采用最初的鼻塞,而都是金针锉刀刺破皮肤。
顾先生肯定是认为怀王害怕的是这个所以哭闹。
九褣抱紧了顾先生的腰,绷着脸,依旧一句话不说。
顾先生哈哈笑了,再次拍着九褣的肩头。
“好了,殿下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让人看笑话。”他说道。
或许是这男子汉大丈夫刺激了一个男孩子的自尊,九褣猛地站直身子。
“本王只是被打扰了钓鱼而不高兴。”他大声说道。
顾先生笑着应声是。
“事有轻重缓急,鱼就在这里,等复诊完了,我们可以继续钓。”他说道。
九褣绷着脸没说话。
顾先生看了君小姐一眼,对她使个眼色。
君小姐垂目从一旁拿过药箱打开。
“要去屋子里吗?”顾先生问道。
“不用,在这里就行。”君小姐说道。
顾先生便拉着九褣。
“来,坐下来,一会儿就好。”他说道。
九褣下意识的被他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刚坐下去身子立刻弹起,同时口中嘶的一声。
顾先生被吓了一跳,君小姐打开药箱的手也一顿。
“怎么了?”顾先生问道。
九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本王不坐,本王就站着。”他说道。
顾先生笑了,拍着他的肩头。
“坐下也是男子汉。”他低声说道。
九褣哼了声扭过头。
君小姐拿着锉刀金针转过来。
“没事,站着也可以的,很快的。”她说道。
顾先生便不再坚持了,解开九褣的衣衫露出肩头,看着君小姐利索的刺破皮肤埋入痘苗裹上。
“原来这般简单。”他笑道。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君小姐说道,将东西收起来。
“君小姐,听说种痘后要发热出痘,不如你留下来看一天吧。”顾先生说道。
君小姐看向顾先生,又看了眼九褣。
九褣扭过头不看她,但并没有说什么话。
“不用。”君小姐说道,“发热出痘,不用紧张,多喝水休息一下就好了,如果超过两天还没退热,我再来。”
顾先生哦了声,神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九褣则拉了拉他衣袖。
“先生,先生,我们钓鱼吧。”他说道。
顾先生笑了笑。
“有劳君小姐了。”他再次说道,看了九褣一眼。
九褣带着几分不情愿对君小姐略一点头,这也算是符合他身份的道谢。
君小姐含笑施礼,拎起药箱向外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太监再次引路。
拐过一道弯时君小姐回头看了眼,九褣和顾先生已经没有再看她了,二人又站到了湖边,九褣拿着鱼竿坐下来,又猛地站起来。
“坐着钓不到鱼,我要站着钓鱼。”他带着几分恼怒说道。
君小姐忍不住一笑,又有些心疼和后悔。
适才下手太重了。
她收回视线迈过门槛,不过,九褣为什么帮她说假话?
难道是怕说的那些话被陆云旗知道而伤害九黎?
不对啊,如果没有陆云旗的允许,九褣又怎么能知道这种话。
君小姐微微皱眉,想到九褣被人故意说这种话听又是恼火。
对于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孩子,这简直是糟践。
糟践九黎糟践九褣。
君小姐攥紧了药箱走出了怀王府。
九龄堂里诸人看到君小姐回来,都松口气,同时神情又有些复杂。
他们自然知道在君小姐进了怀王府之后没多久,陆云旗就内里走出来,很显然陆云旗见到君小姐了。
他们知道民众们自然也知道。
现在君小姐平安无事的从怀王府出来了,可见陆云旗并没有为难她。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情真意切?
虽然他们不会这样想,但挡不住有些民众会这样想。
“城里也不知道是谁在散布谣言。”陈七有些恼火的说道,“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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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加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