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这真心原本未曾想
是的,她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事都明白,只是这个不明白。
当她在暗夜里拼命的奔跑的时候,没想到有谁会来帮助自己。
她想到了身后驿站的那个男人会察觉异样,她想到了那个男人肯定会追来。
所以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快跑,快些,再快些,跑的越快就越有机会赢。
她准备了衣裳,准备了采药的工具,也准备周全了所有的对证,只要能逃出这里回到城中,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但是前提是她能从这里逃脱。
否则当场被抓住,就是准备再充分,也是无济于事。
她心里在狂奔的时候,是有一点点后悔的,没想到那个记忆里很老实的袁宝会是这样的精明,当他在屋门口审视她的时候,她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也许不该这么莽撞,既然已经有了猜测,也许不该这么急切的贸然的独自一人来求证更多。
太危险了。
危险,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藏着刀挺直脊背走向皇宫的时候,她难道不知道前方有多危险吗?
她单枪匹马赴险,然后单枪匹马的死去。
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在暗夜里奔赴查探,然后在这暗夜里单枪匹马的被杀死。
好几次她都似乎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甚至弓弩上弦的声音。
她一直跑一直跑。没想到竟然跑到了天亮,跑到了城中,就如同她安排筹划的那样。
做到了。
她竟然做到了。
然后她看着喧闹的阳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找她。方家竟然拿出了圣旨,高出了搜城的大动作。
圣旨啊。
也正是这圣旨吸引了驿站里的那些官员们,也让那个男人顾不得再查探什么,所有人都如同闻腥而动的猛兽一般扑向阳城,扑向方家。
方家有圣旨,她的确有些惊讶,但想到本就揣测过的方家隐藏着秘密。这惊讶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印证。
而真正让她惊讶的是她们会对她这么好。
所以她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方老太太会拿出圣旨。
手中拿着圣旨,信守着不能说的秘密。接连遭遇亲人离世,仇人暗藏种种危机,一群女子们不得不顶起家业,撑起生意。还要忍受着诅咒之名。
这十几年间再苦再难再恨都没有拿出圣旨。现在仅仅是因为这个外孙女一夜不归就担心到疯狂,不惜一切宁愿将不能不该说出的秘密展现在民众们的面前也要找到她。
其实寻找她,对于方家来说有很多办法,拿出圣旨搜城可能是最管用的,但却是最不理智最不应该的。
如果是方承宇没被治好,这样做倒也能理解,但现在方承宇已经治好了。
只要理智的想一想,就不会不该选择这么做。
方老太太说因为她治好了自己的孙子。以后可能用的着她,所以才这样做。
其他人可能会为了还没有发生的猜测的以后的事而疯狂。但方家的这些女人们不会,对于备受没有明天,熬着过日子的她们来说,从不想以后,只在乎当下眼前。
她们这样做,很简单,因为当下眼前,她们关心而乱,在乎成狂。
她们已经这样的在乎她了。
虽然源头是因为她治好了方承宇,但这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治好了方承宇。
为了她,方老太太不在乎后果,为了她,方家的人不顾一切了。
这个她真的没想到。
她原本只是要方家的钱而已,没想到她们还会给她真心。
真心啊。
君小姐从未在意的也从未想过要的就是真心了。
她的身份决定了她不需要也不能得到真心,不管有没有真心,人们都会敬畏她讨好她以及防备她厌恶她,真心又有什么必要呢。
不过,真心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说起来她还没有这样拥抱过亲长呢。
母亲是太子妃要照顾父亲要处理东宫事宜繁杂,而且有奶妈乳母宫女太监,她也不用亲手照顾抱养她们姐妹。
姐姐小时候总觉得她讨厌,盯着自己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姐妹二人常常是你找我藏,更没有拥抱的时候。
其实出嫁的那天,她是有点害怕的,姐姐大概也看出她害怕,想要抱一抱她,但是她实在是不习惯就避开了。
君小姐将头枕在方老太太的肩头。
其实抱一抱感觉很好,并没有令人不舒服,很温暖,尤其是又从极度危险中逃出生天的时候。
方老太太并没有觉得舒服,而是很僵硬很不自在。
外祖母,你对我真好。
真是莫名其妙!干什么啊这是!都听不懂说的什么意思!
好好的抱住别人干什么!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我们当然对你好,我们只有承宇一个男丁,万一他要再有个病啊灾啊的,谁来给他治。”方老太太没好气的说道,伸手推抱着自己的女孩子,“起开,别搂搂抱抱的,什么样子。”
方承宇在一旁笑着看着。
君小姐松开她。
“别以为这样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方老太太绷着脸说道,“你这次行事太荒唐了,不清不楚的说有古怪,把大家吓成这样,这都是你的错。”
“是,这次的确是我的错。”君小姐认真的点头,再次冲方老太太施礼,“是我考虑不周,冒险行事了。”
方老太太嗯了声,神情残留几分不自在。
“那现在要做什么?”她说道。
这不过是她没话找话来化解不自在罢了,她一个老人家难道还要问这两个孩子怎么做事吗。
问出这句话她的神情更不自在。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将圣旨的麻烦消除。”君小姐并没有在意方老太太的窘迫,而是认真的说道,“以及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方老太太点点头,又轻咳一声。
“圣旨是好事,什么麻烦,不要瞎说。”她纠正道。
“这世上福祸相依,好事也是坏事,坏事也是好事。”君小姐说道,说着又笑了,带着几分感慨,“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有感触了。”
小小年纪的说的老气横秋,哪来那么多悲春伤秋。
方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圣旨的事我会安排。”她说道,“跟着这次行刑把那些前尘旧事一并解决,你们不去休息,我老人家顶不住先去歇息了。”
说罢似乎唯恐再被抱住一般急急的走了。
方承宇和君小姐相视一笑。
“我们也回去吧。”君小姐说道。
方承宇却走到她面前,转过身屈膝。
这是?
君小姐愣了下。
“九龄,你的腿脚一夜奔波,受伤了吧?”方承宇微微转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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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你心所向我知道
为扒皮豆盟主灵兽蛋加更(4.2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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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小姐笑了。
真是个机敏的孩子。
他看到了她走路很慢,看到了她适才是在顶不住坐了下来说话。
“叫软轿子来显得有些夸张,免得被有心人揣测。”方承宇说道,“不如让我来背你回去,我们是夫妻嘛,虽然也夸张,但也是情趣啊。”
君小姐哈哈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俯在他的背上。
“你背的动我吗?”她笑道,捏了捏他有些单薄的肩头。
方承宇已经将她稳稳的背起来了。
“表姐,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啊。”他有些委屈的分辨道,“你不要瞧不起我。”
君小姐再次笑了。
方承宇背着她迈出了门,沿路而行,这场面果然引得家里的丫头仆妇瞠目,旋即又都羞涩的躲躲闪闪的笑。
对于这些视线方承宇一概无视,走的越发的精神,只是脚步却并不快。
“行不行啊?还有力气吗?”君小姐问道。
方承宇没有像先前那般说笑,而是低着头沉默。
“走不动的话也不丢人,我自己下来走。”君小姐笑道,按住了他的肩头,“你毕竟身子刚好。”
方承宇没有放下她,而是侧头看她。
“九龄,你方才说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将圣旨的麻烦消除,以及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他说道。
君小姐点点头。
“是啊。现在你们最要紧的就是做这件事。”她说道。
这个孩子会不知道圣旨拿出来会有的麻烦吗?
方承宇停下脚看着她。
“那你要做什么?”他问道。
先前君小姐一直在说我们我们,只有在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说的是你们要做的。
那么她呢?
君小姐笑了笑,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她拍了拍她的肩头,看向南边的天空。
“我啊,要做另外一件事。”她说道,“私事。”
“你要出门了啊。”方承宇说道,“是去京城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君小姐倒是有些意外。
“你提过几次京城啊。”方承宇含笑说道。
几次?没有吧,最多是在家里问过高管事京城有什么趣事。但为了避免让方家的人胡思乱想,她就再也没提过。
这孩子既聪明又有心。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
“是。”她说道,“我去京城是私事。”
去京城的确是私事。为了看看姐姐和九褣,当然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想好的理由是当初父亲过世时交代给她一件事去办。
因为有和林主薄在缙云楼事件中的先机,方老太太对于君应文有些敬畏,觉得君应文的人脉也很神秘。
她会认为君小姐所说的去京城要办的事。就是跟当初在缙云楼吓退林主簿的人有关。
不过。看着方承宇认真又清澈的双眼,君小姐有点不想说这个借口,她犹豫一下,要不继续说太监随从?说出袁宝这个名字?以及袁宝的身份?
而且自己进京也顺便看看这个袁宝在京城是否也出现过。
其实她真不爱说谎,因为说一个谎就要无数的谎来配合,太麻烦,太浪费时间,公主九龄哪里用这样。
只是君九龄只能这样了。
她要开口说话。方承宇已经先开口了。
“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
“不是一个人啊,我带着柳儿去。”她说道。
方承宇哦了声。
“那你还要照顾柳儿,要更加照顾好自己啊。”他说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票号就好,我会安排好的。”方承宇没有笑,接着说道。
他并没有要知道她为什么去京城,去京城做什么。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
“好。”她说道。
方承宇低下头没说话继续迈步。
看他这样子,君小姐想了想。
“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好。”她说道。
人要是心中解了疑惑,大概就能没有牵挂了。
方承宇低着头。
“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就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君小姐失笑。
“怎么会,我打算回到屋子里就跟你说。”她说道,“然后再去跟祖母和舅母说。”
方承宇抬起头笑了,满面的委屈退散,如雨过天晴。
“还有呢?”君小姐笑问道。
方承宇摇摇头。
没了?所以只有告不告别这个问题?
“还有一个。”他想了想又说道,说着又笑,“虽然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该问,但是我还是想要问。”
“没有什么该不该问的,只有该不该答。”君小姐笑道,“所以这不是该你上愁的事,是该我上愁的。”
方承宇笑了。
“你还回来吗?”他问道。
君小姐微微一怔。
他没有问你要走了吗?没有问为什么你要走,只问会不会跟他告别以及是否回来。
他不问离别,只问归期。
“是不是这个问题让你上愁了?”方承宇有些不安的说道。
君小姐笑了。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让她上愁。
这个问题是最简单的问题,回,或者不回。
“没有。”她说道,“我当然回。”
她答的如同当初决定不回一样干脆利索。
当初她设想的是自己答应的事做到,也就是治好方承宇,然后让方大太太履行承诺,至少要把德盛昌一多半的财富都要给她,至于方家的仇人有没有扫清,她倒是并没打算再关心,她拿钱走人。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方家的竟然跟皇祖父有牵涉,再者没想到方家的人如此待她。
他们把她当家人当亲人,那么她必然也要把他们当家人当亲人,这是公道。
“这里是我的家嘛。”她接着说道。
方承宇的脸上绽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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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雷声滚过,黄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大街上顿时一片忙乱。
但就算如此也没有驱散街上聚集的民众。
方家拿出圣旨搜城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了,官府装聋,方家作哑,至今没有人给出解释。
民众们只得自己猜测打听,各种消息层出不穷满天飞。
因为暴雨,这几日原本就生意好的茶楼里更加拥挤,除了喝茶的人,又挤进来许多避雨的人,到处都是高谈阔论,喧嚣声盖过了外边的雨声。
谈论的当然都是德盛昌方家的事。
“…..那圣旨是假的…”
“…你拉倒吧,要是假的马知府还不抓了她们…“
“..其实这都是官府的安排..除了李县令,还有金人奸细,所以要搜城…”
“…李县令那个不是跟方家世仇吗?”
三五成群的议论着,甚至有人争执到面红耳赤,就差撸袖子打起来,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人凑了过来。
“你们说的都不对,这件事其实很简单的。”
不对?简单?这几个词让争执的人们立刻同仇敌忾,转向说话的人。
“你知道什么?我们说的怎么不对了?”他们齐声质问。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眯着眼捻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我?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山东东平人。”他说道,带着浓浓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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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戏说前因
方家祖籍山东东平,阳城人都知道。
“山东的怎么了?你知道的就对啊?”经历过这几日各种传言洗礼的人们并不好说服。
那男人不急不恼的一笑。
“对不对的,你们听我一说就知道了。”他说道,“你们知道方家祖籍山东,但可知道方家祖上是做什么营生的吗?”
本来静下来的民众顿时一阵哄声。
“香料!”
“你傻啊!”
“这都不知道!”
“你逗我们玩呢!”
中年男人忙哈哈两声。
“大家果然都知道啊。”他自己打着圆场说道。
这动静引得其他地方的人都看过来,纷纷询问怎么了。
还没等回答,那中年男子似乎被吵闹的急了,啪的一拍桌子踩着凳子站起来。
“但是,你们知道方家的香料生意最主要的供应是哪里吗?”
这一次不待民众们回答,他伸手一指北方。
“河南河北路。”
“当初旧都尚在,北地未沦落,方家的生意来往于北地。”
“后来金人南下,成宗皇帝御驾亲征被掳,朝中大乱,先帝登基为帝南下。”
这一段旧事民众们都知道,但这中年男人说的极有气势语速也快,大家一时听得停下喧嚣。
“这跟方家有什么关系?”有人忍不住问道。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一笑。
“当时先帝迁都南下,后不仅有金人大军追击。另有无数奸细混杂,先帝不得不易装潜行,但是。”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顿。
在场的民众被吓的抖了下。
“还是被奸细追上了。围困在一处乡下的院落中,就在这时,有人恰好路过不顾险阻击杀了奸细,救出了先帝。”
中年男人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一下,看着四周的民众。
“而此人,便是方守义的父亲,德盛昌的创始人方德昌。”
围观的民众瞪大了眼。旋即哗然。
“…说时迟那时快…方德昌上前一步,将那贼人一脚踹倒,背起先帝就跑….”
“….当时是黑风呼啦啦啦。吹得是不见天日…”
“..那方德昌并不知道自己救下的是何人,只觉得背在身上的人如有千金重,天子真龙之躯自然不同凡人,方德昌性情忠厚。心想救了人就不能再丢下。咬牙一路狂奔….”
“….方德昌看着围过来的人,还以为贼人不死又追来,正想着逃无可逃,对那男子感叹一声,咱们兄弟两个这次看来是插翅难逃了….”
“….却不想那男子一笑,冲围过来的人抬手,众人便呼呼啦啦跪下高呼万岁,方德昌几乎吓死在原地…”
“….先帝言说你叫朕一声兄弟。朕虽然不能做你兄弟,但是朕可以赐予你其他想要的…”
“…方德昌叩头谢恩。却并没有索要恩赐…”
“…先帝爱他老实忠厚,当场提笔写下一张如朕亲临的圣旨赐予方德昌,叮嘱日后如有遇到危难,就如同你解朕今日危难一般,朕与你解难…”
“….这便是昔年俞良逢上皇,今时德昌际龙主,若是福德深厚人,富贵迟早又何妨。”
啪的一声,一段书说完,茶楼里的茶客纷纷叫好,听得入神的堂倌们这才纷纷拎着茶壶穿梭添茶,茶客们或者议论,或者围着说书人继续询问。
坐在二楼靠近栏杆处的一个客人便站起身来,身旁四五个护卫紧紧相随,一面开路一面护着他,不止这做派,还有他的相貌穿着都十分引人注目。
因为一场书结束而有些杂乱的茶楼再次轰然。
“方少爷。”
“是方少爷。”
“方少爷,是不是真的啊?”
“方少爷,你曾祖父是不是真的救了先帝啊?”
众人围过来大声的询问着。
方承宇含笑不语,在护卫的护送下下楼。
到了楼下围来的人更多了,这么多日子,这还是方家的人第一次露面呢。
“方少爷,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大家纷纷的说道,“真的是救过先帝吗?你就告诉我们吧。”
方承宇停下脚,含笑看着这些人。
“那个是不是真的其实不重要。”他说道,“大家知道我们的圣旨是真的就足够了,是不是?”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是吗?
“总之圣旨是真的。”方承宇说道,抬手向京城的方向抱拳,“皇恩浩荡也是真的,大家还要问别的什么真假呢?”
说罢在护卫的拥簇下径直而去了,留下茶楼里的众人神情怔怔。
对啊,除此之外还问什么真假?问方家拿到圣旨的功绩真假,还是问皇帝赐予圣旨的皇恩真假?
这些真假,可不是轮到他们来质问的,君不见连锦衣卫们都没有过问吗?
要不然这些说书人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说的口沫四溅?
这些事肯定已经被报到京城皇帝跟前了。
是真是假,谁说了都不算,皇帝说了算。
皇帝会怎么说?
皇城的一间值房里,有人也在等着消息。
值房阴暗窄小,纵然外边六月炙阳,内里依旧昏暗,尤其是乍一从外边走进来,根本就看不清坐在其内的人。
进来的是一个细皮嫩肉白胖的太监,他眯着眼好一会儿才找到屋子里的人坐在哪里。
一个几案后,穿着大红衣袍身材瘦削如刀年轻男子正低头翻看公文。
“哎呦我的陆大人,这屋子太暗了,仔细看坏了眼。”太监笑盈盈有些夸张的说道。
听到这话年轻的男子抬起头来,昏暗的室内面色瓷白,那一双幽暗的眼更显得阴寒。
“原来是郭公公。”他说道。
他的声音跟他的相貌不同,醇厚,还有几分木讷。
单单听这声音没人会把他联想到那位令人畏惧,官员们也闻风丧胆,手上沾满了血的杀人不长眼的镇抚司掌刑千户陆云旗身上。
只会把他当做一个淳朴老实的兵丁。
其实他也本就是一个老实的兵丁出身。
他的父亲一辈子老实籍籍无名,大家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继承了父亲衣钵,本该子随父一般老老实实籍籍无名的过一辈子的人,竟然一跃成了令民间朝堂都闻之色变的人物。(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后果慢谈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陆千户在人前很少说话。
有人私下说古有兰陵王貌美遮面,今有陆千户声暖噤言。
当然对于把一个搞构陷杀人命来俊臣周兴之流的酷吏,和保家卫国的兰陵王相提并论,自然引来一些人的嘲讽和咒骂。
当然,这都是私下的。
再当然,尽管是私下的,这些人也都莫名其妙的出了事,是秀才在科考的时候被查出夹带,从此丢了学问之路,是官员的被查出贪腐受贿,或者判了冤假错案,贬官的贬官削官为民的为民,凡此种种,最后都是为自己说的话得了回报。
只不过这回报实在是非他们所愿,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两全。
陆云旗站起身来施礼。
论官职他并不高,眼前这位姓郭小名奴儿的太监是皇帝的近身太监,在司礼监也是数一数二的。
看到陆云旗起身,郭公公就已经笑着疾步上前,神情恭敬。
“千户大人,可别这么多礼。”他笑着说道。
陆云旗便没有再施礼,站直了身子。
“陛下是有吩咐了吗?”他径直问道。
郭公公应声是。
“陛下说这件事他知道了,事情过去太久了他也记不得是怎么回事了。”他说道。
“下官去查。”陆云旗说道,抬脚就走。
郭公公哎呦着忙拉住他的胳膊。
“我的大人,奴婢还没说完呢。”他笑着说道。“但是陛下说这个圣旨是的确有过的,先帝一共写过两个如朕亲临的圣旨,一个隐去了名讳。一个是给了成国公,现在看来那个隐去名讳的就是这阳城方氏了。”
陆云旗看着他,面无表情。
“那现在需要让他们永远的继续的隐去吗?”他问道。
郭公公忙笑着摇头。
“大人,陛下说,这些都是小事,大人您和九黎公主的亲事才是大事要事,其他的事都不用管它了。”他说道。
陛下说他知道了。陛下说其他的事不用管。
陆云旗点头。
“那我告辞了。”他说道。
说罢抬脚迈步,郭公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陆云旗人已经迈出了门。
这真是一把锋利又好使的刀啊。怪不得陛下如此的看重他。
“陆大人,陆大人。”郭公公忙跟出来,看着站在日光下一身朱红衣袍的陆云旗。
陆云旗停下脚回头看过来。
就算站在日光下,就算穿的是浓重的朱红色。他整个人也显得阴寒。似乎连日光都似乎回避了他。
大概是因为他本身阴柔又木然如石雕的神情,又大概是因为他做的**事杀的人太多。
大家都说这人惹不得,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条狗嘛,跟他们这些太监比能好到哪里去?
郭公公挤出热情洋溢的笑。
“咱家到时候也要去讨一杯大人和公主的喜酒呢。”他笑道。
陆云旗看着他,嘴角抿了抿。
这大概就是笑?
原来陆大人也不是面如表情,还是会笑一笑的。
郭公公也忙让笑意更浓。
“家里可收拾好了?”他关切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人只管开口。”
陆云旗垂目垂目低头略一施礼。
“多谢公公。”他说道,“都收拾好了。”
“那快去吧。快去吧。”郭公公笑道,“陛下特意准了你一个月的休沐呢。大人先不要操心这些事,成亲是最大最要紧的事。”
陆云旗没有再说话,施礼转身迈步而行。
大红色的身影在日光下渐行渐远。
郭奴儿这才打个哆嗦,浑身的肥肉颤了颤。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怎么看都让人害怕呢,真不知道当年九龄公主怎么跟他过的日子。”他自言自语,又摇摇头吃吃一笑,“或许就是因为实在过不去下去了,才自己寻了死,还爱妻如命,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笑了一刻整了整神情,晃晃悠悠的哼着小曲往宫内走去,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一直垂头侍立在的小太监抬起头,眼神亮亮的盯着他的背影一眼,旋即垂下头谦卑而又谨慎的小步跟随。
………………………………………………………
陆云旗走出了宫门,外边早已经侍立着一队腰胯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士,见他过来齐刷刷的施礼。
陆云旗尚未上马,便有一个锦衣卫从宫内出来。
锦衣卫也是皇帝的禁卫之一,在宫中也是分班当值。
此锦衣卫疾步上前,在陆云旗面前大礼一拜,这才起身上前在陆云旗耳边低语几句。
陆云旗的面容未变,似是被日光晒的发热而抬手轻轻的按了按嘴角。
“他说他看不出来吗?”他说道。
那锦衣卫退后垂目静候他的吩咐。
“那就让他看看吧。”陆云旗说道,说罢翻身上马。
那锦衣卫应声是再次后退,看着陆云旗的马踏步向前,其他人则在两侧身后拥随而去。
因为皇宫前没有多少闲杂人等,但经过两边的各部衙门,他们一队人马也引得不少人侧目。
“不是要成亲了吗?”
“还出来逛啊?”
“不知道哪个要倒霉了。”
“这都要大喜了,还会下手啊。”
“成亲,成亲他也是阎王啊,阎王出门必然夺命。”
随着这队人马的走过后,留下一路的议论纷纷。
对于身后的这些议论陆云旗一行人丝毫不在意,很快就来到一间衙门前,这里与先前那些衙门的热闹不同,显得破旧又冷清,上面悬挂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牌子,牌子很不起眼,但其上的字却很扎眼。
北镇抚司。
早有几个校尉上前施礼,准备接马。
陆云旗却示意不用,他径直向前而去,随众们继续跟随。
走出了官衙大街,就来到了一条略偏僻的街道上,这里有一处庄院,还有一座王府,分别位于街的东西两头。
这里几乎比适才的镇抚司门前还要冷清,只有他们一队人马的马蹄声回荡。
最先经过的是王府,如同所有的王府一般修建的富丽堂皇,门匾高悬怀王府三字。
但跟其他的王府不同,这里没有泱泱的门房,更没有来往的仆从,大门紧闭,似乎荒无人烟。
陆云旗在门前停了一刻。
跟九黎公主的婚期已经临近了,未婚夫见一见未婚妻也没什么可非议,更况且他又是陆云旗。
随众们停下来静候吩咐,但只是片刻,陆云旗再次催马前行,很快就来到了最西头的宅院前。
这里跟王府那边不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本就豪华的宅院被布置的越发的富丽堂皇,高悬其上的陆宅二字也被粉刷一新。
“大人。”
“大人回来了。”
看到陆云旗很多人涌出来纷纷施礼,门房小厮也要来接马。
陆云旗依旧没有下马,他看着这热闹的宅院一刻收回了视线,再次催马。
人马拐过几条巷子走上大街。
他们这一群人的出现让大街上的热闹变得更加热闹,但这种热闹是窥视的躲避的躲闪的怀恨的忌讳的诡异的。
陆云旗对于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看着前方催马而行,似乎要去哪里又似乎并无去处,只是沿着路走下去。
这一队人马沿着路穿过了城门消失在视线里,站在街边的宁云钊眉头紧锁。
“这肉腰刀又要干什么去?”
“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旁边的同伴们议论道,转头看到宁云钊若有所思的样子。
“云钊,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他们问道。
宁云钊摇头。
“不知道。”他说道。
同伴们审视他。
“答的这样痛快,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他们笑道。
宁云钊收回视线笑了笑。
“我天天跟你们一起关起来读书,你们知道的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也知道。”他说道,“能有什么欺瞒你们的。”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点点头。
“有倒也是有。”
两个同伴眼睛一亮。
“是什么?”他们问道。
宁云钊看着大街上人群中气喘吁吁跑来的小厮。
“家事。”他说道,一面抬手示意,“小丁。”
那小厮高兴的过来,将手里的一封信递过来。
“公子,信来了。”他说道,用袖子擦着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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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加更。(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详情密密思
为盟主简拉呢打赏仙葩缘加更(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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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书啊。
同伴们卸下疑惑。
“又有家书啊。”他们笑着说道,“你这些日子,家书真是接连不断,你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怎么伯父伯母竟然这样不放心?”
“因为明年要大考了。”宁云钊笑道,一面将信收起来,“我就是再才高八斗,在父母眼里都是个蠢儿。”
同伴们哈哈笑起来。
宁云钊这个人才高八斗,却并不孤傲,很善于跟人打交道,不愧是北留宁氏出身的子弟。
几人不再追问说笑着回到居所,宁云钊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了书案前。
书案上书卷堆满,以至于连笔墨纸砚勉强挤着,另有一盏油灯,以及一盏花灯。
小厮将茶水捧上。
宁云钊顾不得喝茶,拿出信先一目十行的扫过,神情随之惊讶又紧张最终又笑了。
这之后才轻吐一口气,端起茶水喝了口,重新一字一字的认真看起来。
“公子,我也问过了。”小丁站在几案前说道,“现在阳城传的都是当初方德昌救主得到了圣旨,方家也没有事,一切照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宁云钊放下信笑了笑。
“圣旨是真的,那其他的事就自然也是真的。”他说道。神情又几分感叹,手扶着桌面,“没想到方家竟然有圣旨。”
小厮点点头。
“是啊。是啊。”他说道,“当初要是她们拿着圣旨,逼咱们家认了你和君小姐的婚约可怎么办?”
宁云钊抬眼看他。
小厮讪讪。
那就好办了。
这样公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又不能明问只能托窗户爬门子的打听消息。
“他们家有圣旨,意味着很多没想到的事。”
宁云钊看着小厮,耐心说道。
“这没想到的事牵涉到很多方面,你不要只想着男女私情儿女小事,方家是那种会那着圣旨做种小事的人家吗?”
小厮哦了声。认真的想了想。
“可是。”他伸手抓了抓头,面色迷惑不解,“因为采药没跟家里说而夜不归宿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相比较。跟自己公子的亲事反而更重要一些吧。
“她夜不归宿是夜不归宿的事吗?”宁云钊皱眉说道,拍了拍桌子,“这个时候,她突然不见了。是多大的事!”
小厮忙点头。
对公子来说。可不是大事嘛。
“是是,君小姐不见了是大事,是大事。”他连连说道。
宁云钊当然看出这小厮想的什么,他要解释又觉得跟着蠢材也说不清,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不过公子,那现在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小厮又小心翼翼问道,“方家是真的救助过先帝吗?”
宁云钊看着案上的信,握着茶杯。
“福祸相依。好事可能是坏事,坏事也可能是好事。”他说道。“至于方家救助过先帝这是很好的事,对方家也好,对先帝也好。”
好?
“那到底是真是假啊?”小厮不解的问道。
宁云钊笑了笑,将茶杯放下。
“既然是好事,何必论真假。”他说道。
小厮听不懂干脆不再想了。
“公子,就是说君小姐她们不会有事了吧?”他直接问道。
宁云钊沉吟一刻。
“没事。”他说道,“这件事现在这样解决对所有人来说都挺好。”
至少暂时挺好。
小厮松口气伸手擦了擦汗。
“那就好,那就好了。”他说道。
宁云钊看着他笑了。
“好了,没事了,你也快去歇息吧。”他说道。
“公子也可以好好休息了。”小厮笑道,“公子放心,阳城那边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最妥当的,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送来的。”
不待宁云钊再说话颠颠的跑出去了。
宁云钊摇摇头几分无奈。
“人啊,总是会多想。”他说道,视线落在案头的花灯上,“方少爷竟然治好了啊。”
他想了想,发现已经想不起那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就像花灯节昏暗的夜色里提灯而立,又像方家的夜半宅院中伸手递过来梨子,总是隔着夜色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且不管这方家的富贵是不是泼天,不管怎么说,有个健康的丈夫总是好事。
这样挺好的。
现在她应该很开心吧?
要不要写信去祝贺一下?
这个念头闪过,宁云钊皱了皱眉。
无缘无故的写信做什么,又不是很熟。
又是在这个时候,免得被她认为自己是忌讳方家的圣旨对宁家不利,自己小人心了。
宁云钊伸手点了点花灯。
圣旨啊。
如果当初方家真的拿着圣旨逼认婚约,现在会怎么样?
他忽的又冒出一个念头。
旋即他又轻咳一声,端起茶喝了口,茶水已经凉了,这也让他笑起来,摇摇头,将信纸收起来,拿出一卷书低下头认真的研读。
窗外绿荫浓浓,蝉鸣声声。
千里之外的阳城方承宇也巡视一番后回到了家中。
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都关切的等候着,一个吩咐摇扇子一个吩咐端凉茶。
方承宇笑着接受她们的关怀宠溺。
“都没问题了,现如今满城都已经都在演说了。”他说道,“从山西各地票号传来的消息,其他地方也都传开了,还有先帝迁都线路河南境内也已经安排好乡野传言旧事。”
听他说到这里,方大太太笑了。
“母亲,你不知道,承宇还在那旧地安排了一口井,传说是当初先帝被爷爷背着逃难时跌倒,踢出的泉眼,后被村民围成井。”她笑道。
“编故事嘛,怎么也要编的周全。”方承宇说道,又看着方老太太,“祖母,我这样安排的可不可以?”
方老太太看着他满眼的欣慰。
“你安排的很好,很周全。”她说道,又带着几分感叹,“我都没想到,你能做的这样好。”
方承宇笑了。
“也不是多好,我是看书多。”他说道,“书上写过好多这样的事,我现学的。”
现学的。
编造故事可以很容易学,怎么察言观色,怎么经营票号,怎么动手杀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方老太太看着方承宇眼中忍不住发涩。
自从方承宇回来后,她觉得心里如同放下了重担,一下子有了依靠。
而这孩子也没有让她失望,从来都没有,纵然晚了十年,他依旧如同她期盼的想象的那样优秀。
方大太太在一旁忍不住拭泪。
真是奇怪,明明现在都好了,她反而更爱哭了。
“祖母母亲,现在看来,这件事没有问题了。”方承宇含笑说道。
方老太太点点头。
“是啊官府也好锦衣卫也好都没有动作,也就是说他们也认可了这个说法。”她说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那接下来呢?”方大太太问道。
这个圣旨的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而方老太太也跟她和承宇坦诚交代关于圣旨的真正来历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未知,总是让人心里忐忑。
“接下来我们就好好的经营票号,做好本分就好了。”方承宇接过话说道。
未知对于他来说似乎从来不是困扰。
“我病了那么多年,除了为什么得病是我的困扰外,别的事都看透了。”方承宇笑道,“现在我最唯一的困扰解决了,就没有问题了。”
方老太太欣慰又感慨的点点头。
“不知道表姐现在走到哪里了。”方承宇又忽的说道。
他要是不知道,她们更不知道了。
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对视一眼。
“上次消息说已经过了河南了。”方大太太说道,又一脸担忧,“这孩子走的这么快,难道是日夜不休吗?”
“表姐自由安排肯定没事。”方承宇笑着说道,“祖母和母亲不用担心。”
其实,这句话对你自己说更合适吧。
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看着他,少年人的脸上笑意如同炙阳一般。
“承宇,圣旨的事已经说安排好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方老太太忽的说道。
方大太太打个激灵。
“母亲!”她脱口喊道,“不要..”
不要说,至少现在不要说,怎么忍心说,看看这少年脸上这么开心的笑意,怎么能打破。
方老太太停顿一刻,看着方承宇。
“承宇,你和你表姐的亲事是假的。”她还是开口说道。
方承宇脸上的笑意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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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只是一个交易
假的。
方承宇知道很多事是假的。
她虐待自己是假的。
她因为丫头的事撒泼打闹是假的。
她在家里横行霸道是假的。
她张狂无礼粗俗讨厌也是假的。
但这亲事,也能为假的吗?
屋子里一阵沉默。
“承宇,你先坐下来。”方大太太不安的说道,一面又看方老太太,“母亲,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等蓁蓁回来大家在一起说说。”
这种事让君蓁蓁和儿子说才好嘛。
“这种事蓁蓁是为了我们,当然要我们来说清楚了。”方老太太说道,“事情她自己做,还要她自己说,总觉得太可怜了。”
可是她儿子更可怜啊。
方大太太看着方承宇,她这个儿子很明显是已经把君蓁蓁当妻子了,而且还情根深种。
这突然说这是假的,他可怎么接受啊。
她的儿子曾经失去了一切,如今刚重新拥有一切,却又要被挖去一角,还是心头的上一角。
人生在世,就不能事事如意吗?
这么高兴的时候,就不能长久一点吗?
“怎么能假呢?”方承宇忽的笑了,问道,“这事怎么能假呢?”
“承宇,这就是为了给你治病掩人耳目。”方老太太说道,“你也知道她怎么给你治病的,那些事只能用成亲的夫妻来做最合适。”
方承宇看着她不说话。
方大太太忍不住再次哀求的喊了声母亲。
方家的女人无情,方家的男人也不能多情。
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自己留给自己幻想。
方老太太神情肃穆。
“你和她在一起那么久,除了给你治病,她可有跟你做过夫妻该做的事?”她说道。
方承宇面色愕然。方大太太面色窘迫。
这,这话说的…
“母亲,承宇他病着呢。”她不由脱口。
怎么做那种事。
“那可有夫妻之情?”方老太太再次问道,盯着方承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没有的,你心里肯定清楚。”
方承宇沉默不语。
她对他很好。很好,很好呢。
“有件事你一直没问,我们也一直没说。”方老太太没有停下接着说道。“当初为什么她会说要给你治病,你知道吗?”
“母亲。”方大太太面色大变,上前抓住方老太太的衣袖,哀求的摇头。
方老太太拂开她的手。只看着方承宇。
“因为这是个一交易。”她说道。“治好你的病,她要拿报酬。”
报酬啊。
方承宇看着方老太太依旧没有说话。
这简直是太残忍了。
“不是的,母亲,蓁蓁她不是要报酬,她是要和我们一样过好日子。”方大太太急急说道,说话看着方承宇。
“那你当初说出那句如果承宇真能保住命,愿意将承宇该得到一切都拱手相送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方老太太看着方大太太说道。
“母亲。那只是随口的玩笑而已。”方大太太说道,“是为了表达大家互相信任的决心。”
方老太太看着她。
“玩笑?你是这样认为的?”她皱眉说道。“但我看蓁蓁她可不是把这当玩笑吧。”
方大太太还要说什么,方承宇开口了。
“母亲,她当时怎么答的?”他问道,神情带着几分好奇。
方大太太看向他摇头。
“她说好啊,舅母别忘了说的话。”方老太太直接答道。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方大太太一脸担忧和哀伤看着方承宇。
他的欢喜和情真其实是付与一场交易,对于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是天大的打击吧。
方承宇的神情有些恍然。
“这样啊。”他说道,又笑了笑,“这样吗?”
“承宇,你不要多想,那时候蓁蓁她和我们家的关系不是很好,关系不好的时候说话都容易生冷。”方大太太忙伸手扶住他急急说道。
方承宇对她笑了笑,又神情怅然的吐口气。
“原来她真的是那么打算过。”他说道。
打算过什么?
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怔了怔。
“不过承宇你不要想太多,其实事情不是这样…”方大太太握住他的胳膊说道。
方承宇反手握住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是的,事情已经不是这样了。”他含笑说道,“她已经不这样想了。”
什么意思?
方大太太再次一怔。
方老太太则皱眉。
“承宇,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纠结这些儿女之情。”她说道,“做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当断则断当舍则…”
她的话也没说完被方承宇打断了。
“祖母,是的,这件事必须给个交代。”方承宇说道,“这件事怎么能假?”
说了半天还是白说了?
方老太太皱眉更浓。
“假的就是假的。”她的急脾气上来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方大太太也忍不住急道,“承宇,咱们跟蓁蓁好好说说,她要知道你的真心,这假戏也能成真…”
方承宇笑了。
“母亲,祖母,我是说,这件事怎么能假。”他说道,“这是成亲,不是装病,成亲可是拜的天地,敬的神明,满城人的观礼。”
这怎么能假?
“这事不是我们知道假就是假的。”方承宇说道,“这件事就算我们知道,也是对表姐不公平。”
方老太太和方大太太看着他。
也是,一个女孩子跟人拜天地入了洞房满城人都知道成了亲,谁管她是治病有没有同房夫妻之实,在世人眼里她就是跟人成亲了,就是他人妻。
“承宇那你的意思是?”方老太太问道。
“所以这件事不仅要我知道的清楚。”方承宇说道,面色含笑,神情奕奕,“还要满城的人都知道,还要天地知道,还要神明都知道。”
她为了他骗过天地,骗过神明,骗过满城的民众,那么他就要告诉天地,告诉神明,告诉满城的民众,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好人,又做了怎么样的功德。
这才是对她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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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惹人烦的他人事
老天真是没公道。
宁三夫人将扇子扇的呼呼响。
“还舍命救天子。”她说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宁四夫人盘坐在炕上虽然没有扇扇子,但却是摆着手帕。
“胡编乱造漏洞百出。”她说道,“真是荒唐可笑。”
坐在炕桌另一边的宁大夫人神情依旧平和,眉眼反而更添几分慈爱。
“可倒也是因果有报佛助善心人。”她说道。
“大嫂。”宁三夫人不满的喊道,“善心人,哪有什么绝对的善心人,她们对天子善心,对咱们可不会有什么善心,你看看她们做的叫什么事。”
“杀人搜城就差放火了。”宁四夫人补充道,“难道皇帝的圣旨就是让他们用来这样嚣张的吗?”
“不是为了找人嘛。”宁大夫人柔声说道,“家里的孩子走丢了,大人难免着急。”
“是啊,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夜不归宿。”宁四夫人在十五岁上加重语气,“就能闹得满城风雨,如狼似虎的搜城闯户。”
“这些事大哥给二哥说了吗?方家这样的行事必须告诉皇帝知道。”宁三夫人说道。
她们说到这里时宁大老爷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宁云燕。
几个月没出门,在院子里做针线学管理家事,她整个人看上去圆润了很多。
也看上去有些无情打采呆呆的无趣。
进门后对母亲和二位婶娘施礼,一语不发的站到了一旁。
“这件事怎么能让二弟说。”宁大老爷皱眉说道。“这种事也用不着二弟说,锦衣卫们太原府都会上报的。”
“那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上上下下一点动静都没?”宁四夫人说道。“锦衣卫们怎么这次乖的跟猫似的?”
“那自然是皇帝陛下不让有动静了。”宁大老爷说道,“这还用说。”
这当然不用说,宁家的女人们也不是蠢的猜不到,但确认了这个事实,还是愤愤不已。
“真是没天理了。”宁三夫人说道,将扇子很恨的摇着。
“你们也不用嘲笑方家这故事胡编乱造的可笑。”宁大老爷说道,在椅子上坐下来。
宁云燕立刻斟茶端过来。
宁大老爷接过喝了口。
“这故事是为了让百姓们听的。自然符合他们的口味,古怪离奇。”他说道,看着宁大夫人。“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有神佛有天子,有惊险有化险为夷有不为所求有意外之报。曲折离奇才引人。这故事才能传开,至于漏洞荒诞,百姓们才不管呢。”
“那官老爷们也不管啊?”宁三夫人说道。
宁大老爷笑了。
“官老爷当然管了。”他说道,“他们只需要管这圣旨是不是真的就足够了,至于圣旨怎么来的,私下可以问,可以议论,难道还能提出质疑吗?那可是先帝时候的事。”
他再次饮了口茶。
“陛下可是个孝子。”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皇帝当初登基是临危受命。且很有非议,据说是迫于对先帝的孝顺才同意的。要不然当时就自尽以明志了。
既然方家说这是先帝所赐的圣旨,皇帝怎么可能质疑。
再说,也已经验证过,的确是先帝的手笔和玉玺,且造记在册。
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对视一眼,有些不平又无奈。
“那这方家还真没人能惹了。”她们说道。
“能不能惹可不在与别人,而在于他们自己。”宁大老爷捻须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阳城地界怎么就出了这个物件了。”宁三夫人说道,很是愤愤。
最重要的是这个物件跟他们宁家还有些牵扯。
“理他呢,他要是来搜我们的家,我打开门让他们搜,想怎么搜就怎么搜。”宁大老爷笑道,“抄了我们家也行。”
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拿着圣旨,跟写圣旨的人,可不是一样的,可不要失了分寸忘了本分。”
前朝旧事里多少功勋高官,拿着丹书铁劵,最终行事张狂的又有几个逃过一死。
方家拿着圣旨报个仇洗个冤调动兵马官员,或者找个人搜个城虽然嚣张但也可以忍受,但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尤其是拿着圣旨招摇干涉到朝官,那出来说话质问的可就不仅仅是百姓们。
宁大夫人宁三夫人宁四夫人等人脸上都露出笑。
“可是,如果她们不是要搜咱们的家,而是拿着圣旨要逼咱们承认与君家的婚约呢?”一直安静无声的宁云燕忽的说道。
屋子里笑声顿消,四人神情凝固。
说到底她们为什么对方家有圣旨这事如此的关注,如此的在意,还不是因为当初曾经的纠纷。
那纠纷原本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她们本该占据上风。
但偏偏一次两次的都吃了哑巴亏,惹不起躲得起,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且走着瞧。
结果这还没走几步,还没有长远之计,方家又拿出了圣旨。
一个开票号的竟然得到了开国功勋人家一般的待遇。
这真是让人郁卒。
宁大老爷捻了捻须,咦了声。
“你说当初父亲之所以定下和君家的亲事,是不是因为知道方家有圣旨来历不一般?”他忽的说道。
宁大夫人啪的将手拍在桌子上。
这动作让屋子里的人再次吓了一跳。
宁大夫人很少这样失态发怒。
“你,你怎么能这样想父亲?”宁大夫人气愤说道,“你把父亲当成什么人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屋子里的气氛缓和,宁大老爷也讪讪笑了。
这样说宁老太爷的确不敬,他轻咳一声化解尴尬。
“这件事燕燕不用担心。”他看着宁云燕说道,“方家的圣旨在方家也只有方老太太一个人知道,当初那君小姐并不知道,当初那君小姐闹成那样,方老太太都没有拿出来以此要挟逼迫,现在就更不会了。”
“是啊,现在这君小姐可已经是方家妇了。”宁三夫人说道,摇着扇子一脸厌恶,“要是那方家少爷病死了当了寡妇,拿出圣旨逼着让她改嫁到咱们家倒也是她能做出的不要脸的事,但方家少爷现在可是病好了死不了了,难道还要拿出圣旨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
“乱说什么呢。”宁大夫人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当着孩子的面呢。”
宁三夫人看着宁云燕。
“燕燕,所以说让你别出门,被这君小姐缠上,脏了你自己。”她说道。
宁云燕笑着道声谢。
“我知道了婶娘。”她乖巧的说道,又拍了拍心口,带着满满的庆幸,“还好,哥哥逃过一劫,就说了嘛,哥哥这么好的人不可能这么倒霉的。”
“说到这里,好久没给云钊写家书了吧?”宁大老爷说道,“你写一封问问他最近过的可好。”
“又不是小孩子你还这么惦记。”宁大夫人笑道,一面看着宁云燕,“你给你哥哥修书一封吧。”
宁云燕应声是。
说到自己家值得骄傲的人和事,屋子里的气氛欢悦起来,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有仆妇掀起帘子面色惶惶的走进来。
“夫人夫人,方家的事又开始说了。”她急急说道。
方家的事不是一直在说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烦不烦啊。”宁四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
“不是,这次不说方家圣旨的事了。”仆妇忙说道,“而是说方少奶奶的事。”
方少奶奶?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神情一怔。
君蓁蓁?她的事有什么可说的?
………………………………….
啪的一声脆响,挤满人的茶楼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看向高台。
高台上的说书人打开了折扇。
“今日旧谈方家事,新说玲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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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戏说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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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日攀今吊古,多有好男儿,履危临有神机,但不仅男儿,妇人也有权奇。”
“缇萦救父古今稀,代父从戎事更奇。今日要说的这位奇女子,便是这方家的少奶奶,忠义青天君应文之女,君小姐。”
茶楼里坐满了人,一面吃着桌上的吃食,一面看着台上,店伙计拎着茶壶穿梭其中,因为是新说的书,他们也不时的抬起头去听。
君小姐,对于阳城的民众来说并不陌生,还真是一位奇女子。
自从来到阳城,这位君小姐给大家的生活增添了无数的乐趣和谈资,尤其是与她有关的人也是一个阳城民众熟悉且最乐意谈起的人。
“…君小姐终于在八月十五灯节上见到了宁十公子,那当真是惊为天人,从此更是相思成灾,当即作诗无数…”
说书人将折扇合起,做出女子娇羞思索,提笔写诗。
“东边一盏灯,西边一盏灯,恨不为月下灯,照到玉人头。”
茶楼里一阵哄笑。
………………………………….
啪的一声,宁大夫人再次拍了桌子。
讲述的仆妇停下了话。
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也停下笑。
“什么恶心的事,还拿来被人这样说。她不嫌丢人,云钊还丢人呢。”宁大夫人冷着脸说道。
宁三夫人轻咳一声。
“还真是,方家为了转移注意力。竟然拿出这种事来说,这可是她们家的儿媳妇,丢人不丢人啊。”她鄙夷的说道。
“说她们家的事,怎么说都行,干嘛扯上别人。”宁四夫人亦是恼怒说道。
“老爷,她们要是再这样下去扯着我们云钊,可不行。”宁大夫人说道。看着宁大老爷。
宁大老爷倒是神情依旧,抬手示意那仆妇。
“继续说,方家还要怎么扯这奇女子我倒要听听。”他说道。
仆妇应声是。怯怯的看了宁大夫人一眼,宁大夫人闭目养神不予理会了,仆妇这才继续开口。
君小姐先前的荒唐事也并不稀奇,无非是那些因为婚约时闹得热闹。上吊啊。去官府闹啊。
这些事经过说书先生的描述更加夸张,引得茶楼里一阵阵笑。
“哎哎,不对,不对啊。”有人笑着笑着反应过来,拍着身边的同伴,“这这拿方家少奶奶的事做乐,方家现在可是有圣旨的,这可怎么行!”
同伴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这可有点过分了。”他说道,神情几分惊慌。“方家可是连县令说杀也就杀了的,咱们可别受了池鱼之殃。”
念头转过的大厅里渐渐的笑声都沉寂下来,大厅里只有说书人高亢尖亮的声音回荡,显得几分诡异。
这场景有些熟悉。
曾经不久以前,那位君小姐还是个笑话,方家在阳城还只是一个有钱的商户的时候,阳城最令人害怕的势力锦衣卫为了庆贺他们京城里最大的靠山陆千户,挟持一群说书人在酒楼茶楼宣讲陆千户与九黎公主的婚事。
要所有人都同贺同喜,胆敢不喜不贺的人,事后都遇到了莫名其妙但又顺理成章的不幸。
那这一次,看起来是要大家同贺同乐方家少奶奶的前尘过往。
方少奶奶的前尘过往可不是多么光彩的。
一个女子荒唐的可笑的往事被人拿来演说,这可不是什么善意的表现。
那这是方家还是锦衣卫的意思?
他们到底是该同乐还是同情?这真是个问题。
……………………………….
“如果是锦衣卫的意思,那就是说上边对方家的行为不满意了。”宁大老爷敲了敲桌面慢慢说道。
讲述的仆妇再次停下,安静的站在屋子里,聆听着宁大老爷的说话。
宁大夫人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都露出几分喜色。
“不过,二弟那边并没有这个意思传来。”宁大老爷又皱眉说道。
“锦衣卫那些人行事,本就是见不得人,二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宁大夫人说道。
宁大老爷没有接话,沉吟一刻。
“如果不是锦衣卫的意思,那就是方家的意思。”他说道,“方家..”
他敲着桌面。
“方家是不想要这个方少奶奶了吧。”
一直乖巧温顺如同不存在的站在一旁的宁云燕的眼猛地亮起来。
那个恶毒的下贱的君蓁蓁,终于要被方家踹出去门,像用过的抹布一样丢掉了吗?
…………………………………………………
“端的是这君小姐闹得不可开交,一根绳索吊死在客栈,幸得众人发现的及时方救的一命。”
“方老太太赶来抱着君小姐大哭一场,我丧夫又丧子丧女,只余下你和承宇两个血脉,承宇是活不得,你是不想活。”
“罢了罢了,命不由天由人,我认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命,你想死便去死,你生不能进宁家的门,死了我便送你入宁家的坟。”
说书人站在高台上如同一个老妇捶胸顿足,对着苍天诉衷肠,无奈又悲戚。
纵然台下的人鸦雀无声精神紧张,但也忍不住随之而几分难过伤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是世间最悲的事,而想活的活不了,能活的不想活也是世间最痛的事。
悲和痛都被方老太太遇上了,也是倒霉的没法说了。
但很显然这悲痛感受很多时候也只是与自己无关的人的感觉,比如对于宁大夫人来说,不仅没有丝毫的悲痛,反而只有愤怒。
“什么叫死了送入我宁家的坟?”她竖眉气道,“我宁家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
“也不一定做不了啊。”宁大老爷说道,“方家有圣旨啊。”
拿着圣旨抄他们宁家的家不可能,但拿着圣旨逼他们宁家接受一份婚约倒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毕竟婚约是真的。
宁大夫人语塞,拿过扇子用力的摇了摇。
“还有呢?又说了什么?”她看着仆妇说道,一向柔和的声音变的有些焦躁。
“接下来就是方老太太这一番哭诉,从黄泉归来的君小姐听到幡然醒悟,想到双亡的父母,想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外祖母,于是舍了执念,不再纠缠宁家。”仆妇说道,“再然后便是决定嫁给表弟方承宇,亲上加亲,圆了外祖母和舅母的心事,也为表弟冲喜。”
“再然后呢?”宁四夫人冷笑说道,“可谓善有善报老天开眼,方家就此否极泰来,大仇得报,方少爷也病体痊愈,这都是那君小姐冲喜的功劳吗?”
“说了半天还是宣扬他们方家多么得天之佑,多么功德无量好运连连。”宁三夫人亦是嘲笑说道,“何必这么费工夫,拿出一半身家,让念智和尚直接说她们方家是神明庇佑天星转世不是更让人信服。”
“真是荒唐。”宁大夫人摇着扇子笑道,“我看着方家是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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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这个故事意欲何为
荒唐不荒唐,疯魔不疯魔,却也不过是一家之言。
说书人一合折扇,声音清亮。
“这真可谓善恶终有报,行善总得大团圆。”他朗声说道,“这君小姐终于是幡然悔悟走正途,得此良婿好家门。”
茶楼里的听众看客也不知道该表达喜还是悲,神情木然的看着台上的说书人,心里有点怀念那一次锦衣卫的安排,记得那一次还特意有个小姑娘站起来主动询问挑起气氛,让大家也知道了该怎么应对。
这一次怎么没有安排的周全些呢?接下来要怎么反应才对?
啪的一声脆响,将众人吓了一跳,却原来是那位说书人将折扇拍在桌子上。
“但侠客从来久,韦娘论独奇。如此行善得福报人人皆能,又算得上什么奇女子。”他说道,“要说这君小姐是奇女子,则要从更从前说起,而这种种事,不论是痴恋宁氏公子,还是疯癫无礼粗俗,更至于最后与方公子成亲,本就是那君小姐早做下的安排。”
这是什么意思?
茶楼里的人再次愕然。
“这要从君小姐的来历说起。”
“你们可知这君小姐是什么人?”
“你们只知道她是方家的外孙女,她的父亲是为国为民尽忠鞠躬尽瘁的好青天,但可知道她君家世代行医,百年传承,她的祖父君逢春,乃是汝南名医。”
“她便是藏在深闺,深的其家族真传承继家业的汝南神医君九龄。”
茶楼里的人目瞪口呆。
神医?
神医!
………………………………………
宁家屋子里的几人亦是神情愕然。看着描述着说书人所讲内容的仆妇。
“什么乱七八糟的!”宁三夫人最先回过神,“这编造的也太离谱了。”
“还什么神医,还不如干脆说她是神仙呢。”宁四夫人亦是失笑。“这如今神医都是谁说自己是就是了吗?”
宁大夫人什么都没说,嘴角一丝鄙夷的浅笑。
“然后呢?”宁大老爷倒是很感兴趣一般,“所以呢?她的爹娘为啥都死了?”
他的话音落,屋子里宁三夫人和宁四夫人都哈哈笑起来,宁大夫人嘴角的笑意也散开。
“不要这样说,人的命都是定数,不是说是神医就能改的。”她轻声细语说道。
屋子里的笑声还是未停。
“接着说。”宁大老爷摆手说道。
……………………………………………….
“那君小姐有心救父无力回天。悲痛不已,自此更加潜心研修医术,本要回汝南。便在这时外祖母方氏前来相接。”
“君小姐要承继家业回汝南重开九龄堂,本要拒绝外祖家的好意,但当听到来人描述方家种种悲戚,又听闻外祖父大舅父皆是被人所害。而表弟也并非是不治之症而是中毒。命不久矣。”
“君小姐深感亲人苦痛,又知方家危机重重,决心救治表弟,协助方家度过危机,就此设下一条计策。”
“自此便来到阳城,先是纠结宁家婚事闹得人人皆知,继而顺理成章嫁给表弟,对于方家和她来说似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无人起疑,仇人更是沾沾自喜不以为意。”
“君小姐借着夫妻身份。掩人耳目给方少爷进行解毒治病,这便是你我所见的种种事,种种笑,都是这君小姐所安排的一场戏。”
“更甚至为了引出宋大掌柜身后的主谋李长宏,君小姐不惜以身涉险。”
“携病弱,带老残,跋涉归汝南,迎埋伏,闯陷阱,踉跄过杀场。”
“这才将那李长宏王江六官兵勾结做下的十几年弥天案一举揭破。”
“这便是装疯卖傻做癫痴,君家女假成亲设下计玲珑!”
“这便是为什么玲珑女一夜未归,方老太不惜圣旨翻城!”
“那是因为这君小姐是这方家大功大德之人。”
啪的一声脆响,说书人扇收整衣肃立。
茶楼里鸦雀无声,旋即轰然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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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夫人屋子里亦是鸦雀无声,神情愕然的看着那仆妇。
“真是精妙。”宁大老爷喃喃点头,“一环套一环,一环解一环,既解释了方家暗地筹划报仇的种种安排,又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圣旨,却为了一个不过是夜不归宿的女子而大动干戈,不是荒唐可笑,不是顽劣胡闹,一切有因有果,有报有偿。”
宁大夫人等人已经没有笑意。
“说来说去还是编故事。”宁三夫人用力的摇着扇子说道,“大家都知道他们方家多么好,多么厉害了,还翻来覆去的变着花样编故事,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君小姐并不是方家的少奶奶,成亲是假的。”宁云燕的声音再次响起。
屋子里再次凝滞。
“那又如何?”宁大夫人声音僵硬的说道,手中攥紧了扇子。
“那就是说君蓁蓁她还没成亲,还能嫁人。”宁云燕攒起了手,瞪圆了眼,“她还可以来缠着哥哥。”
啪的一声,宁大夫人将扇子敲在桌子上,扇柄断裂。
“她以为她是谁!”她喝道,“她凭什么!”
这次可以凭借圣旨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宁大夫人显然也想到了,她的面色僵硬。
“圣旨,圣旨也不能让我们宁家娶一个他人妇。”她说道,“就凭那胡编乱造的什么神医治病,就想把一个拜过天地入过洞房的妇人再变成一个黄花大闺女塞给我们,天理难容。”
“是啊,简直太欺负人了。”宁三夫人愤愤说道,“把我们云钊当什么了。”
“无须担心,他们方家编编故事哄哄民众们玩也就罢了,不信他们敢自己当真跑来我们的家门闹。”宁四夫人说道,看向宁大老爷,“大哥,你说是不是?”
宁大老爷倒没有宁大夫人这般愤怒和紧张。
“当然。”他笑了笑说道。
当家人说的话让女人们心里稳下来,气氛也缓和了很多,叮嘱那仆妇继续注意着城里方家的动静,摆手让她退了出去。
“那,给哥哥的信上还写这个吗?”宁云燕忽的又问道。
原本面容缓和下来的宁大夫人再次大怒。
“给你哥哥说这些做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喝道。
宁云燕被陡然喊的哆嗦两下,一脸委屈的低下头。
自从她定亲后,母亲对她也不似先前那么宠溺了,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还没嫁出去,家里人对她就不那么亲近了。
虽然家里人都没说,但她也反应过来了,之所以突然给她定亲肯定跟三月三缙云楼事件有关。
大概是她唬弄林瑾儿的那些事曝光。
林瑾儿这个贱婢临死还拖上她。
而林瑾儿之所以能拖上她,自然是因为君蓁蓁这个贱婢害人。
她今日的灰头土脸,君蓁蓁反而成了奇女子了。
宁云燕又是委屈又是愤恨,被母亲这么一喝低下头,但倒没有生气,反而心安了很多。
奇女子又怎么样?也休想跟他们家攀上关系,在母亲和哥哥眼里,她还是一只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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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 ̄3 ̄)づ╭?~(这是爱你们的颜文字)(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汝南为证
不管怎么说,提起这个君小姐屋子里的气氛就不好,宁三夫人笑着起身解围打圆场。
“好了,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给你哥哥写信。”她揽着宁云燕的肩头笑着说道,带着宁云燕下去了。
宁四夫人也起身告退,出了屋门丫头仆妇们忙跟随。
阳城里的茶楼酒楼说书人天天不断,街头巷尾也到处在说,北留镇上宁家的仆妇们自然也都知道了。
“还神医。”宁四夫人对仆妇撇嘴,“不知道还开堂坐诊不?让大家也见识见识她的神技。”
仆妇们都笑了。
“她哪里敢啊。”她们说道,“还是躲在家里做奇女子容易。”
宁四夫人哈哈笑着带着人而去。
而此时的阳城也正热闹的很。
方德昌救先帝的故事的新鲜已经过去,而方家少奶奶君小姐的故事则又掀起新的一波热闹。
“那要这么说君小姐来到咱们阳城并不是孤苦无路投亲了?”
“是啊,说是本来要回汝南的,汝南有家有业还有名,就是为了替方家少爷治病才来的。”
“那也就是说拿着婚约啊跟宁家纠缠不清啊都是假的?”
“婚约倒不一定是假的。”
“什么?那君小姐为了给表弟治病,为了助方家报仇,连婚约都放弃了?”
“是啊,要不然说是为奇女子呢。”
“我觉得这是胡说八道。”
城门口的茶棚下坐满了歇脚避暑的人们,高谈阔论的自然是最新的故事。既然故事就有各种看法。
“编故事也要有个度,现如今他们方家不同以往,想要个体面的少奶奶也可以理解。但按个别的名号也好,哪怕只说来这里忍辱负重是为了协助方家少爷治病也好啊,何必说是神医呢?”这人说道,一面摇头,“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神医是什么意思?”
这个论断自从玲珑人玲珑计第一天讲了后就存在了。
故事是精彩曲折离奇,但其中神医二字也没有被众人忽略。
所以说方少爷不是被冲喜冲好的,而是被这位君小姐治好的?
其实这话方家在拿出圣旨被马知府在街上质问的时候就说过。不过大家只是认为这是方家对官府的推搪之言。
十年间那么多名医宣判不治活不过十五岁的方家少爷,就这样被这位君小姐治好了?
是这十年间这些名医们也跟着做戏,还是这些名医都医术不精?
开玩笑嘛这不是。
“开没开玩笑。去找君小姐看看病不就知道了。”有人笑道。
这话也引来一通白眼。
“开玩笑呢,你去找找试试。”
“那可是方家,手里有圣旨呢,治不好也说治好了。你能怎么样?”
茶棚里说笑的热闹。咯咯吱吱的大路上从远处来了一辆车,停在了茶棚前。
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顶着大日头赶路满头满脸的汗,晒着脸色通红。
“掌柜的,来三碗茶。”他大声说道。
掌柜的应声是,一面盛茶一面招呼小伙子。
“进来坐。”他说道。
那小伙子却没有进来,而是小心的掀起车帘。
“娘,爹怎么样?”他问道。
掌柜的也正端茶过来。好奇的往车里看了眼,吓得不由叫了声。也让茶棚的热闹停下来,大家都看过来。
那小伙子面色更加通红,带着几分讪讪放下车帘子。
“对不住,我爹病了。”他说道,看着后退的掌柜,犹豫着没有伸手接茶。
掌柜的已经回过神了,连连道歉将茶水递上来。
“是我大惊小怪了。”他忙说道。
小伙子也是渴极了,也没有再推辞将茶水递进车里给父母两碗,自己也端着一碗大口大口的喝了。
“小伙子,听你们的口音是河南的?”掌柜的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小伙子憨厚的笑了。
“是,我是蔡州府汝南的。”他说道。
汝南?
这两个字传出来,安静的茶棚里响起咦声。
“汝南的怎么来我们阳城?”掌柜的已经先问道,看了眼马车,“而且还带着生病的老人家。”
他问出这句话,小伙子反而露出奇怪的神情,似乎他的问题才是令人不解。
“来看病啊。”他说道,“君九龄君小姐现在不是来阳城她外祖家嘛。”
茶棚里一阵安静。
小伙子并没有在意,放下茶碗给了钱。
“请问君小姐住哪里啊?”他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小伙子看着这些人也有些不解。
“难道你们不知道?”他说道,“君小姐那么有名。”
君小姐的确有名,但大家似乎理解的有名不是一个意思。
掌柜的最先回过神,给他指路,那小伙子千恩万谢的赶车进城去了。
待他离开有人抓着掌柜的询问车里的人是什么样,怎么吓了他一跳。
“脸上长个疮。”掌柜的伸手比划,带着几分余悸,“这么大。”
茶棚里立刻哗然。
“真的假的?”
“从汝南过来的。”
“就跟说书先生一样,是方家请的托儿吧。”
“才说是神医,就来了求医的人,这么巧不是托儿是什么?”
“也不知道方家请了多少?请这一个可没什么意思。”
这个人说的风凉话很快应验了,就在这之后,陆陆续续的有很多汝南人来到了阳城,所有人问路都是同一句话。
君九龄君小姐的住处在哪里?
这让阳城刚掀起的热闹更甚。
“骗人?俺们吃饱撑的这么远过来骗你们!”面对民众的质问,在城门前问路的赶路又累又热的汝南人很是恼火,“君小姐是神医有什么可假的。”
说罢又恼火又讥讽又可怜的看着这些人。
“俺们原本还羡慕你们呢,君小姐就在你们这里,你们真是沾了大便宜,么想到,你们竟然瞎了眼都不知道。”
说罢又带着几分本地人看外地人,城里人看乡下人的鄙夷。
“真是么见识。”
什么叫么见识?他们根本就没见识过好不好!
一个只会闹着要跟阳城最有名的公子成亲的小姐怎么就是神医了?
就算再有见识的人也没办法将这两者怜惜起来啊。
阳城人倍感委屈又不平。
“那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带着不服阳城人也跟着这些汝南来的求医人来到方家。
但遗憾的是现在谁都见识不了,因为君小姐不在家。
那些前来求医的汝南人都被方家妥善安置,方家少爷亲自接待,并承诺将他们的病情描述写信送给君小姐,如果愿意等的话就在这里等君小姐回来,食宿方家承担。
这个承诺让阳城人再次哗然。
“这不是托儿是什么!”
“哪有求医的人,被当做祖宗供起来的!”
“管吃管喝,是不是还免费治病送药啊?”
但阳城人的哗然在汝南求医人的面前再次遭到鄙视,对于方家的承诺,汝南来的人都神情平静,并没有激动的晕过去。
“这很夸张吗?”他们看着激动的阳城人,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你们真是没见识。”
这怎么又没见识了?
这种事难道他们又见识过吗?
汝南的人听着这质问都笑了。
“当然见识过。”他们说道,“君小姐和方少爷在汝南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在汝南的时候。
阳城的民众们都想到了,说书人讲过那奇女子携病弱,带老残,跋涉归汝南。
那在汝南也有旧事传说吗?
“当然有。”汝南的人们带着满满的回忆,“那汝南的旧事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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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加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这是毋庸置疑
为三月枫茗打赏灵兽蛋加更(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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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城的说书人们最近很不高兴。
刚开的玲珑人巧设玲珑计才说了没两天,原本应该正是最热闹最受欢迎的时候,结果茶楼里酒楼里听众都少了一半。
这是因为城里来了很多外地人,虽然这些外地人不是说书人,但也抢了他们的生意。
这些人是汝南人,是他们所讲的君小姐携病弱,带老残,跋涉归汝南一段书的事发地。
而更没想到的是君小姐在汝南还有更热闹的故事讲。
这些日子陆续有汝南以及汝南附近的人来求医。
能跋涉这么远赶来看病的,必然很多是家中资产丰厚的,能保证病人路途上舒坦不至于疲惫劳累过度,病情加重。
而且能长途行路的,也必然不是什么病重的即将要死的,那样还没走到阳城就没命了。
所以得知君小姐不在阳城,虽然方承宇提供食宿,但很多人还是离开了,这些都是不缺钱财的,以及与其在这里等待,也还有时间再去另寻名医的。
但也有一些人留下来了,或者是没力气再走修整一下,或者是钱财不多已经用完的。
就是这些留下来的人闲居无事,尤其是发现阳城人竟然不知道九龄堂的厉害,是义愤填膺也是炫耀。在方家提供的居所外或者街头,热情的给阳城的民众讲述着九龄堂的种种事迹。
君小姐重归旧居,严老爷推屋倒墙。
君小姐不退不让。断壁残垣间重开九龄堂。
一诺千金,行善扬名。
残废人合家等死,三副药两行针大力重回。
严老娘教子,九龄堂重修。
当街巧遇故旧,君小姐强留有缘男。
“打住,打住,这个不能说。”
高谈阔论的男人说出上一句故事时。被旁边的汝南乡亲顿时喝骂。
男人这才察觉失言红着脸咳嗽一声。
“这个不说了。”他说道。
正听得眼睛亮起耳朵竖起的阳城民众顿时嘘声。
“说,说,就说这段。”他们起哄道。
“这段没有。这段没有。”汝南的人齐齐的摆手否认,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神态。
君小姐是他们汝南人,不管怎么说,当街搂抱强留一个年轻男子的事总是不光彩。他们自己家知道自己家孩子的顽劣也就罢了。在外人前还是要维护的。
“方家出多少钱请你们来啊,还分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是不是没提前编好啊。”
但在这热闹里也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
事实上从汝南的求医人陆陆续续到来的时候,这种质疑和嘲讽就不断。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毕竟君小姐是神医这事太突然了。
每一次发生质问和嘲讽的时候,汝南的人都会不解而愤怒,双方也因此发生口角争执。
但随着汝南人从阳城人口中得知有关方家这一段的各种事迹,汝南人也变的冷静下来。
“其实你们这样想也不奇怪。”。
这一次一个汝南人制止了乡亲同伴们争执。站出来神情温和的看着那边一脸不屑的人。
“君小姐带着方少爷刚到汝南的时候没人相信她会真的要开医馆。”他说道,“也没人相信她能在汝南站住脚。所以那胡贵才敢卖了房子,那严老爷才敢推倒了房子,因为她孤女一个,年纪又小,父母双亡,族亲皆无,这样的一人,真的很难相信她有那种对抗欺辱的本事,这也就是所谓的以貌取人吧。”
这话让笑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你们对方家的种种揣测不也是如此吗?”
他接着说道。
“因为他们是商户,士农工商,最低贱,纵然有钱,也只是有钱而已,怎么可能拿着圣旨,让那么多官员们低头听从调派。”
“但是你们到底质疑什么呢?”
“圣旨不是真的吗?你们都看到了啊,官员们也确认了啊,是真的啊。”
“就跟当初在汝南,君小姐在倒塌的房屋上宣布九龄堂重开,免问诊免医药费且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时,我们也不相信啊。”
“她治好了一个人,治好了两个人,我们都认为她是用方家的钱买来的名医药方。”
“但她治好了三个人,四个人,她能治的人都治好了,所有人都看着,没有任何的技巧回避躲藏,全是她一个人做到的。”
“正因为我们看到了,所以我们才相信了她。”
“你们之所以不信是因为没亲眼看到她在汝南做的事,那你们不信我们说,为什么不去汝南打听打听呢?”
“汝南也不远,来往的货商也有不少,或者你们也可以去看一看。”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听别人说你们还是不信,但你们也有亲眼看到的啊。”
“方家的少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我们在汝南看到方少爷的时候,只是认为他是个瘸子,根本就没想到他其实原来是个将死的瘫子。”
“但你们知道啊,你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方少爷过去什么样你们再清楚不过,现在方少爷什么样你们也都亲眼看到了啊。”
“那你们到底在质疑什么呢?就因为你们觉得她不可能做到,所以她做到了就是假的,就是骗人的吗?”
“要相信一件事,非要找到自己相信的理由才肯相信吗?你们不相信的就是假的,就是不存在的吗?”
“但是这世上真的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它就是存在的啊。”
“不能因为你们不信,就一定要嘲笑质疑它啊。”
大街上鸦雀无声,原本面带讥笑嘲讽的人面色涨红,神情躲闪。
站在远处的方承宇露出笑容。
“承宇,这个人是不是花了很多钱?”一旁的方玉绣低声问道。
“二姐。”方承宇看着她委屈的喊了声,“这些人真不是我花钱请来的,这些可都是九龄的功劳,大家都真的是为她而来的。”
方玉绣抿嘴一笑。
“是,我知道,九龄很厉害,九龄无所不能,一呼百应。”她说道。
方承宇再次笑起来,眼中满是自豪。
“是的。”他说道。
方玉绣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
“她这么厉害的人,才不会去呼呢,这呼总是你做的吧?”她说道。
方承宇嘻嘻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们总质疑我们骗人。”他又看着那边的人群,面色带笑,“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这世上不是谁想骗人就能骗的了的,骗人也是要有真本事的,如果没有九龄真的做过这些事,仅仅靠钱,怎么能做到这般的一呼百应。”
方玉绣看着那边的人群也笑了。
是啊,如果没有真本事真情意,她们又怎么对她如此的情真意切。
力都是相互的。
姐弟二人正说话,街上忽的一阵爆竹急响。
怎么了?
大街上的人也都寻声看去,见已经有人向爆竹声所在的地方跑去。
“快去看,有人新开了一个镖局!”
镖局?
泽州多票号,镖局也多,不过开一间镖局可不容易,必须要有名头的师傅有足够的镖师才能得人信服,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开的。
不知道是哪位有名的武师要自立门户了。
众人都好奇的涌过去,只见街上略偏僻且有些破旧的一间门面前正被爆竹炸起一团团烟雾,烟雾散去,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踩着梯子正用一只手将一块匾额挂在门头上。
门匾有些陈旧,如同这宅子,上边的字重新油漆过。
义友行,三字在日光下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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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天羽丶天月打赏灵兽蛋。
感谢leelele打赏仙葩缘
感谢云龙天、聊感寂寞、leelele、juanbaobu9、beats丶打赏和氏璧。
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那就,继续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这又是哪一出
义友行。
围过来的很多年轻人不知道,但一些年长的人还有些印象。
那是山西老拳师张鹏所创,张鹏一双拳山西有名,人称张拳头。
张拳头行侠仗义乐善好施,无儿无女收养了一群弟子,蹉跎半辈子在泽州开了一个镖局,又经过半辈子的打拼将镖局做的有声有色数一数二。
也正是如此十四年前才能在一众镖局中脱颖而出被方家选来护镖,本以为就此能趁机扬名更上一层楼,谁想到世间事福祸相依,也正是因为这一趟镖,义友行精心挑选的十几个得力弟子全赔了进去。
方家大爷亦是重伤不治而亡。
满山西哗然。
十几个镖师折损在一群山贼手里,义友行成了一个笑话。
张拳头又气又急又悲吐血而亡,义友行从此凋敝散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没想到过了十四年,又能重新看到义友行开张了。
这个义友行,可还是张拳头的义友行?
大家的视线落在那位挂好匾额下来的男人身上,有人哎了声喊出来。
“这不是老雷吗?”
纵然很毫不起眼,在德盛昌赶车十几年大家也都混个眼熟了。
德盛昌赶车的老雷在这里挂匾额,难道说是德盛昌开的镖局?
那可真是稀罕事,但其实也不算稀罕。
别的富商人家会经营很多产业,德盛昌却自始至终只经营票号。
那么现在德盛昌仇人伏诛。少爷恢复健康,所以要蓬勃发展广开新产业了吗?
“这是德盛昌开的吗?”七嘴八舌的询问响起。
雷中莲看着人群摇摇头,一面搬起梯子。
“不是。这是义友行。”他说道,“这是我师父张老拳师的义友行重新开张了。”
果真是义友行!
现场知情的又是惊讶又是意外。
而且他说他师父是张拳头?
“老雷你不是赶车的吗?跟张拳头有什么干系?”有人不解的问道。
雷中莲一只手抓住梯子,闻言回头看着那人。
“我原本是义友行赶车人,拜在张师傅门下学艺,十四年前承镖护送方家人,一直未有完成托付,直到前些时候我护送方少爷和方少奶奶从汝南平安归来。至此义友行承镖守诺完成。”他说道,“所以我也能重整义友行了。”
四周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听起来又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啊。
“承镖人?我想起来了!当初方家大爷遇袭最终是三个人拖出来,其中一个就是幸存的镖师。”
“对对。是有一个,那镖师还四处喊冤说不是被山贼劫财,是被官兵劫杀。”
“原来那个镖师就是你啊。”
众人的视线再次凝聚在雷中莲身上。
这是另一段旧事,这也是一个旧人。
“咦。你说你护送方少爷和方少奶奶从汝南归来。”有人又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那么说书人说的君小姐携病弱,带老残,跋涉归汝南中的老残,难道就是你?”
雷中莲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一手扛起了梯子,另一只手抬起扶着,衣袖滑下露出僵硬的右手,枯皱而扭曲。
站得近的人看到了都忍不住低呼一声。
这手很明显是残废了。
果然他就是那个老残。
不过既然手残废成这样。他肯定不能再舞刀弄枪了吧?怎么开镖局?是方家给他钱让他做东家,然后招一些镖师吗?
“不是。”雷中莲将梯子放进门后。一面回头答道,“我不请镖师,招一些徒弟,教授他们功夫,再带着他们走镖。”
他?教授徒弟?带着徒弟走镖?
现场的人更加愕然。
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个残废一只手的人也能教徒弟走镖?
雷中莲已经走进去了,门外的议论声乱乱。
“既然他就是君小姐带着的老残,那他肯定也亲自经历了迎埋伏,闯陷阱,踉跄过杀场吧。”
“经历过又怎么样?难道他这样子还能亲自入杀场吗?”
“我看就是德盛昌犒劳他给他钱盘个铺子玩着养老而已。”
这边正议论着,街上有马蹄声急促传来。
“让让让让。”伴着呵斥声。
众人看去见是四五个兵士拥簇着一个将官疾驰而来,这些兵将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阳城这一段来的兵将,不是破县衙的门就是监斩砍人头,让民众们很是畏惧忙躲闪避开。
兵将一行人停在了义友行门前,齐刷刷的下马,兵器铠甲哗啦乱响,很是骇人。
兵士们散开站在门前,面容肃穆,为首的将官并没有闯门而入,而是整了整衣衫。
“雷师傅。”他扬声喊道。
雷中莲闻声从内里走出来,看到这将士眉头皱了皱。
“田大将。”他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被唤作田大将的人笑了笑。
“俺们大人说了,要三顾茅庐。”他说道,“所以俺就再来请您了。”
连三顾茅庐都出来了!对一个残废?
围观的民众瞪大眼不可置信。
雷中莲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反而几分烦恼。
“田大将,我说过了,承蒙大人青睐,只是我真不能去怀庆路军中为大人效力。”他叹口气说道,伸出自己的右手,“我的手已经残废了。”
那田大将显然装不了斯文,闻言上前一步,眼中带着几分狂热。
“雷师傅,你别谦虚了,在白鹤梁山谷你杀敌的功夫俺们可是亲眼见到的。”他说道,“俺们也打听了,原来你就是双枪花莲啊,这双枪的本事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
围观的民众哗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雷中莲。
双枪花莲的名头和张拳头的名声差不多,听过人的不在少数,不过谁也没有将双枪花莲和德盛昌这个不起眼的赶车人老雷联系在一起。
雷中莲轻叹一口气。
“大人,我的手早已经用不了双枪了,十四年前护送方大爷遇贼时我的手就已经受伤废掉不能再拿长枪,白鹤梁山谷一战,是方少奶奶用金针与我刺通血脉,让我得以最后一战,一战过后,我的手就彻底的残废了。”他说道,“所以白鹤梁山谷一战中你们看到的我,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存在了。”
门前的嘈杂顿消,所有人都看着雷中莲。
残废的手,方少奶奶金针复原,一战惊人。
怎么最后好像又落在方少奶奶身上?
这其中的信息太多,大家听得有些懵。
“这,这也是方家花钱卖来的托儿吗?”有人喃喃说道,“这是不是找的托儿太多,绕的弯子太大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人皆有旧
民众们想的太多听的糊涂,但想的简单的田大将却很明白。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听什么,所以脸上满是遗憾。
竟然就此废了吗?
“田大人不用担心,我并不觉得难过和遗憾。”雷中莲说道,一向木然的脸上浮现笑容,“我完成了心愿这是很高兴的事,纵然付出了代价也是值得的。”
那倒是,在战场上能多杀死一个敌人,就算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田大将爽快的笑了。
“不过,雷师傅你纵然不能自己亲自上战场,但也可以教授兵士们啊。”他说道,“你可以做个教官嘛。”
雷中莲点点头。
“是,我也正是这样的打算,虽然我的手残废了,不能耍双枪迎敌,但我人没残废,心没残废,我还可以教授弟子,将双枪传下去。”他说道。
以前他的手废了,整个人也跟着废了,但现在手真正的废了,人却反而更有精神了。
田大将大喜。
“那请雷师傅快跟我们走吧。”他说道,“我们大人已经向上面请了告身,师傅你来了直接可以得到一个从九品的官身。”
虽然是个武官的从九品,但那也是官身,多少人当一辈子兵也得不到呢。
雷中莲这个人竟然得到了这般许诺,从一介平民一跃为当官的。
围观的民众的眼都瞪大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子都知道接着。
雷中莲不是傻子。但依旧没有接,他施礼道谢。
“多谢大人抬举,雷某还是不能从命。”他说道。
直来直去的田大将耐不住脾气恼怒了。
“你也是个习武之人江湖好汉。怎么跟那些读书人一般推三阻四婆婆妈妈讨价还价。”他说道,“也不怕告诉你,这从九品官身已经是俺们大人能做的极限,给不了你更大的前途。”
雷中莲没有恼怒。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能从命,第一是我的双枪是走江湖的,适合独战。不适合兵士们学,兵士们还是学些简单有效的枪法,且要讲究战场上的相互配合和战阵。这样比我的双枪反而更厉害。”他诚恳说道。
田大将面色缓和。
“你说的也对。”他说道,“学你的枪法是要投入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咱们这些兵将可真没这个功夫,不过。你也可以把你的枪法简化嘛。这样用在军阵群战上肯定更有效。”
雷中莲再次道谢。
“多谢大人厚爱。”他抬起头,“除了第一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还是想要把义友行办起来,也好对得起死去的师傅和师兄弟们。”
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发涩。
“我已经让他们等了十四年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忠孝节义,这是田大将也敬重的信念,所以他不会逼迫人违背这个信念。对雷中莲再次说了几句敬佩,便利索的上马带着兵士疾驰而去了。
门前围观的民众一哄而上。
“老雷。真的是要请你去当官吗?”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真的残废了?”
“你是双枪花莲?你真的是双枪花莲?”
无数的问题向雷中莲砸来,雷中莲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将一张收徒的告示贴在门外,然后啪的关上了门。
竟然是半点谈论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雷中莲就是这样。”方承宇对方玉绣说道,“人很死板的,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一句话说不到他就不多说一句多做一步。”
“给钱也不行?”方玉绣认真的问道。
方承宇点点头。
“给钱也不行。”他认真的答道。
方玉绣抿嘴一笑。
“九龄小姐真厉害啊。”她再次感叹道。
“是,她很厉害。”方承宇也跟着感叹,看着聚在一起议论热闹的民众,脸上的笑意更浓,“每个人都应该知道她的厉害。”
虽然雷中莲没有详细说有关他的事,但这并不能阻止事情的传开,毕竟除了雷中莲方家还有其他的护卫也参与了。
阳城的说书人立刻又高兴了,花费了钱财淘到了迎埋伏,闯陷阱,踉跄过杀场的细节,这种危急时刻显神威的情节更吸引人,立刻席卷了全城,重新抢回了被汝南人霸占的地盘。
虽然这个故事里主角是雷中莲,但君小姐的形象却被衬托的更加神秘和厉害。
很多人觉得自己认识的熟知的君小姐原来并不是这样,很期待的想要看看现在的君小姐,不过可惜的是君小姐出门了。
这也更印证了君小姐亲事是假的。
要不然怎么还能到处乱跑来去自如,这只有做客的亲戚能这样,做人家的媳妇可没这么自由。
“君小姐有重要的事做。”
“据说是被请去治病了。”
“真是太遗憾了,我们晚了一步没让君小姐给诊病开药呢。”
“君小姐肯定会回来啊,等君小姐回来咱们去试试。”
“可是君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方少奶奶这个称呼渐渐没人提起,按照汝南人的习惯,阳城人也开始称呼君小姐或者九龄小姐,并且热烈的期盼着君小姐的归来。
比怀着好奇心期盼君小姐归来的阳城人来说,方家的人则更关切君小姐到了哪里。
“今天应该到这里了。”方承宇在展开的舆图上仔细的看了很多遍,才点着一处说道。
方玉绣和方云绣还站过来还没看仔细,方承宇又摇头。
“不对。”他说道,手指在舆图上滑动,“应该是这里,九龄熟悉野外行路,这次不带着我这个累赘,她必定走的更快。”
方云绣忍不住笑了。
“她真这么厉害啊,什么都懂?”她问道。
“当然。”方承宇毫不犹豫的答道,“她很厉害的。”
方玉绣摇着扇子坐回去。
“记得不久前小弟还信誓旦旦的说两个姐姐是很厉害的人呢。”她说道,“这才多久啊,就新人换旧人了。”
方云绣抿嘴笑,方承宇看过来。
“二姐,你这话说的没道理啊。”他惊讶又认真的说道,“谁说别人厉害了,你们就不厉害了呢?”
方玉绣一怔,摇着扇子笑了。
“有道理。”她说道,“果然我错了。”
正说笑着方大太太走了进来。
“这么高兴?”她笑道。
如今家里到处都是笑声,整个气氛都变的愉悦。
“在看表妹走到哪里。”方云绣笑道。
“这孩子一个人带这一个丫头,真是太让人担心了。”方大太太说道。
“母亲不用担心,表妹总是及时的通过票号报平安回来,可见是很有分寸。”方云绣笑道。
方大太太眉眼含笑。
“是,的确比以前懂事多了。”她笑道。
方云绣还要说什么,方玉绣先一步开口。
“母亲我们该去对账了,现如今虽然有了承宇做事,但我们学这么多年也不能浪费嘛。”她笑道。
方大太太点点头。
“当然不能,你们姐弟人少,就是要互相扶持。”她说道。
方玉绣和方云绣施礼告退。
“怎么了?”走出来方云绣就问道。
虽然她心思不多,但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很明显方玉绣是故意告退的。
“母亲有事给承宇说。”方玉绣说道,看着一个门外走来的两个丫头,“我们不便在场。”
有什么事是她们不便在场的?方云绣有些不解,随着方玉绣的视线看去,神情顿时也变的复杂。
一个丫头正引着一个丫头走过来,走在后边的丫头低着头怯怯惶惶,正是许久不见的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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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加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不如意十有八九
为紫星绮月打赏仙葩缘加更(4.2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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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揪出苏姨娘的那时,灵芝就和方锦绣一样被关起来了。
那时候为了引出宋运平,对外宣称的是灵芝有身孕,而被苏姨娘害了。
当然如今家里人都已经知道灵芝是假孕。
不过这假孕是她自愿的还是被安排的,并没有明确,所以之后没有厚待她也没有亏待她,但遗忘了她。
“怎么好好的把她带过来干什么。”方云绣神情复杂的说道。
方玉绣看着低着头走进方承宇院子的灵芝。
“事情毕竟发生了,遗忘就真的能当不存在吗?”她说道,“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毕竟当初的事,是承宇他自己做出来的。”
是啊,这件事真是令人..
“小弟也是的,怎么就..”方云绣又急又叹气。
方玉绣吐口气。
“谁又能知道以后呢。”她说道。
谁知道以后那个令他厌恶的人竟然会变成他心尖尖上的珍宝。
方承宇自归来就一直光彩夺目无所不能,不过不知道他看到灵芝是不是会上愁。
想到这里方玉绣有些想笑。
“所以说啊,这人生事真的没有十全十美,都是不如意十有**。”她说道。
方承宇心里也冒出这句话,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灵芝时。
他没有遗忘这件事。也没有真的认为就此翻过以后不会再出现再提,只不过一直不去想罢了。
也不能说不去想,他想过好几次。好几次在看着君小姐的时候想要说一说这件事。
那一次在君小姐跋涉归来,他借口是有事与她说哄她依旧睡在一张床上时,其实也不是作假的借口,他是想和她说这件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有就是君小姐离开家上京去的时候,君小姐问他还有什么事要问要说时,他其实也想说一下这件事。但是…
方承宇叹口气,少年人的眉头皱起有忧愁有窘迫。
说了有什么用,事情也是做了。那曾经的厌恶也是真实的。
看着方承宇皱眉叹气,方大太太有些不安。
“承宇,我不是来为难你的。”她斟酌一下说道,“毕竟当初你和灵芝…”
这个话真是不好出口。庆幸的是方承宇显然也不想听到。
“啊。是。”方承宇开口打断她。
屋子里沉默一刻,气氛有些尴尬。
“承宇,我不是给你添堵的。”方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干脆的说道。
她不是没看到方承宇对君小姐的倾慕,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而方承宇也没有丝毫要掩饰自己的倾慕。
“只是,她并没有提出的时候,你就对外宣布你和她没有成亲,你们的成亲是假的。”方大太太说道。“你们不是夫妻,你们只是表姐和表弟。我,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灵芝的事,我也不敢替你做决定了。”
如果方承宇真的表明意图,作为一个母亲,替儿子处理一个年少无知荒唐时的风流韵事那是再简单不过又理所当然的。
她有一百种办法让灵芝消失,但她却不能忍受儿子心里有一丝的委屈。
方承宇伸手捏了捏耳朵。
“不,不,母亲,你做的没错。”他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让母亲替我做决定,替我承担结果。”
方大太太看着方承宇欢喜和心暖都要化了,伸手抚着方承宇的肩头。
这是她儿子呢,这是天下最好的儿子呢。
“这件事母亲这样做就对了。”方承宇挽住方大太太的胳膊笑道,“交给我吧,您就安心的做太太享福吧。”
方大太太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这才正眼看了跪在门角落的灵芝。
“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身子才好呢,你表姐也说了,你还要慢慢的调养。”她说道。
表姐说的事,都一定要听,方承宇笑着点头。
看着方大太太离开,方承宇脸上的笑渐渐散去,麦冬和白芍在门外小心的探头,不时的斜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灵芝。
灵芝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浑身发抖。
事发的那一****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这么久,但这活着真是煎熬啊。
直到被方大太太带出来,她才知道方承宇回来了。
她真是吓的差点就走不过来,但又不敢。
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当初那些人不是说过有人会有假孕状况吗,毕竟她跟少爷做了那么亲密的事,虽然最后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她还小,也不懂,以为摸过亲过就会怀孕也不奇怪啊。
再说,少爷大概也是喜欢她的吧。
灵芝跪在地上从进门时就没敢抬头,只听到少年人清亮的说话声,以及随着走动飘逸的衣角,精美的鞋子,以及淡淡的清香。
以前的少爷她喜欢,现在这样的少爷她当然更喜欢。
她忍不住嘤嘤嘤的哭起来,将头伏在地上。
门外的白芍麦冬忙缩回去站好。
“你下去吧。”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方承宇的声音说道。
没有呵斥没有询问什么都没有,灵芝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让她下去,下去哪?
白芍麦冬在外亦是无措。
“少爷。”灵芝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哭声喊道。
话才出口,就被方承宇打断。
“下去吧,给她安排一间屋子,不用伺候我。”他说道,说罢人就转过身向内室而去。
抬起头的灵芝只看到少年挺直俊秀的背影。
“你快走吧。”麦冬和白芍不敢耽搁进来低声催促。
她们已经被灵芝连累过了,被柳儿那丫头骂的跟狗似的,现在可别被她连累的让少爷赶出去。
灵芝也不敢耽搁,唯恐惹怒了方承宇,那她可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方承宇站在内室,脸上没有了笑意闲适,透过玻璃看着院子里的那个丫头。
啊啊这个该怎么办呢。
他又扭头看着室内。
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屋子,从来没觉得安静这样令人讨厌。
“九龄啊。”他说道,神情委屈又可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六月中旬的热风随着马儿的疾驰呼呼的打在脸上,纵然蒙着面纱带着帷帽,柳儿还是不得不眯上眼,将身前的君小姐抱的更紧。
“小姐,你渴不渴?”
虽然一路都被小姐照顾着,但柳儿还是竭力的尽丫头的本分。
前方如同她一般装扮的君小姐轻松的握着马缰绳,腿脚有节奏的碰触这马腹部调整着速度。
“不渴,马上就能看到京城了。”她说道。
要到了吗?
被马儿颠簸的疲惫的柳儿顿时挺直了腰背向前看去。
炙热的日光下,一座城池从渐渐的地平线下升起,呈现在她的视线里。
“小姐小姐,我们先要去哪里?”
虽然已经憧憬了一路,但当真切的看到京城的那一刻,柳儿还是激动的慌乱。
问出这话她也就后悔了。
小姐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呢,自己不知道去哪里,小姐也不知道啊。
柳儿正要再说话,身前的君小姐松开了缰绳,从马背上抽出一张卷轴展开,就那样空手放马而行。
越过君小姐的肩头,柳儿瞪大眼看这卷轴。
“朝京里程图。”她念着其上歪歪扭扭的几个显眼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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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终于进京了。
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小处也有大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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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图柳儿并不陌生。
这图是高管事送的,后来小姐叮嘱她就把这张图还给高管事,没想到小姐又拿回来了。
不过她不太清楚这个图是干吗用的。
“这图啊画的都是京城吃喝玩乐的地方。”君小姐说道,嘴边带着笑意,“虽然丑了些粗糙的很,但胜在清楚明了,对于我们这些第一次来京城的人来说是很有用的。”
柳儿倚着她的肩头看图。
“咿小姐你看。”她伸手指着图上,“这里还有茅厕。”
说着咯咯的笑。
“太好了,我们不怕找不到茅厕了,这个可是最要紧的。”
人的三急的确是最要紧的,这也是为什么这张图会如此的受欢迎。
君小姐笑着点头。
朱瓒。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路走来,尤其是到了京城附近的驿站也好客栈也好,到处都有兜售这地图的。
这个图虽然官府会查,但很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好些图都是驿站的人在兜售。
驿站里的驿卒多是兵丁身份,很显然被朱瓒完美的利用了。
朱瓒发了一笔小财了,别看一个钱两个钱的不算钱,抵不住数量多啊。
君小姐抿嘴笑了笑。
虽然已经能看到京城的城池。但走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京城虽然说是她的家,但家也只是皇宫那一小片地方,其他的时候她都在外地。对于京城她的确不是太熟。
她曾经居无定所奔波在外来去匆匆没有时间逛逛京城,后来成亲了不用再奔波了,陆云旗说要带着她在京城吃喝玩乐,只不过成亲的第一年她没心情,第二年她就死了。
君小姐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图。
不过现在好了,有这张图,她自己也能好好的逛了。
“柳儿。累不累?”她回头看着小丫头说道。
这一路疾驰,就连好些大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坐卧行止娇惯的富家小姐一般的丫头。
刚开始的时候柳儿下了马都走不动路。但她这一路也坚持下来了。
柳儿冲她摇头。
“不累啊。”她大声说道,已经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她伸手抱紧了君小姐的腰,“小姐。我们快赶路吧。”
君小姐拍了拍她的手。
“柳儿真厉害。”她说道。“坐好了。”
画图收了起来,握紧了缰绳,马儿在大路上疾驰扬起尘烟飞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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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热在京城绿荫环绕的茶楼里被淡化了很多。
宁云钊站在窗边看着街上绿荫遍地,手里的茶已经端了半日。
“云钊云钊,添茶。”
身后的同伴们喊道。
宁云钊转过头看着一众人举着茶杯。
“反正你也坐不住,不如给我们添茶。”他们笑道。
宁云钊也笑了,果然依言走到一旁亲自煮茶。
“云钊,你家里真没事吧。”一个同伴走过来低声关切的询问。“我看你这段一直等着家书。”
宁云钊笑了。
“真没事。”他真诚的答道,看着同伴的关切又想了想。“不是我家的事,是一些别的事。”
这样的回答已经很真诚,同伴也是有分寸的,虽然心里好奇,但也明白再问的话就失了分寸,让大家尴尬了。
“没事就好。”他笑着说道。
话音落门外蹬蹬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拉开了,一个年轻学子一头汗的跑进来。
“大消息大消息。”他压低声音激动的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明年三月的主考官定了吗?”
“这么早已经泄题了吗?”
“大考取消了吗?”
越询问越不像话,来人呸了声摆着手,顾不得坐下来端起一碗茶大口的喝了。
“是陆千户的大消息。”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在座的人都坐直了身子。
“肉腰刀被抄家了?”
“肉腰刀被刺杀了?”
有人脱口问道,不待来人回答另有同伴已经笑了。
“不可能。”他说道,“你们没听说吗?司礼监的郭老奴,那可是皇帝潜邸时就跟着的太监,前几天刚被陛下用砚台砸破了头,当场被拖下去杖刑打个半死,赶去给先帝守陵去了。”
“这个听说了啊,因为郭老奴收了人钱故意留置了半日的奏章,被陛下发现了,陛下最恨太监弄权,这才如此严惩。”有人答道。
皇帝的这种做法大臣们很喜欢,让皇帝又添了清名。
“怎么?难道这跟肉腰刀有关?”有人问道。
说话的同伴一副神秘的样子看着大家。
“当然,如果不是肉腰刀出手,郭老奴那种深受皇帝信赖的潜邸太监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扳倒。”他低声说道。
“这郭老奴怎么惹到肉腰刀了?这些人难道还不知道肉腰刀的厉害?”
“那可不一定,肉腰刀这种人就是一条疯狗,咬人,需要理由吗?”
屋子里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
完全夺去了来人要讲大消息的风头,他不得不敲了敲桌子。
“听我说听我说。”他说道。
大家这才重新看向他。
“对于肉腰刀来说,一个潜邸太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知道他最近做了什么事吗?”来人轻咳一声说道。
“别卖关子了。”
“快说。”
大家看着他纷纷催促道。
“他在五米巷子里买了一个宅子。”来人说道。
此言一出同伴们齐齐嘘声。
“他买一个宅子有什么稀奇的?”
“他在外边多少产业明的暗的大家谁不知道。”
“他要是一个宅子也没有才稀奇呢。”
眼瞅屋子里笑声一片。
“你们知道他那个宅子是做什么用的吗?”来人哼声说道。
“囚禁用私刑的地方?”
“藏财帛?”
大家猜测着各种事情。
来人只是摇头,再没人猜了之后才身子前倾压低声音。
“他,在那宅子里养了一个女人。”他慢慢说道。
众同伴一阵安静,旋即哗然,神情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这个月就要与九黎公主成亲了。”
“就算要纳妾养小,也得等成了亲之后啊。”
来人对于大家的震惊反应很是满意。
“千真万确。”他说道,“你们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这谁知道!
倒是别人养了多少女人几个相好的,陆云旗都能知道。
同伴们安静下来看着他。
“大家还记得四月樱花时,他也出来在湖边赏花吗?”来人说道。
众人点点头,陆云旗白日出街的时候很少,所以大家印象深刻。
“他当时进了一个茶棚是不是?”来人接着说道。
众人再次点点头。
来人坐直了身子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陆千户用一座宅子养起来的,就是这茶棚里烧茶的少女。”他说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