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要浪费时间
高管事的夸张一直到夜色降临还没散去。
他坐在院子里,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方承宇,眼里含着泪水。
“虽然已经听说少爷好了,可是…”他说道,抬手按了按眼,吸了吸鼻子,“这亲眼看到,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想象的你家少爷是有多惨啊?”
有声音插话说道,打破了这悲伤又温馨的气氛。
高管事看了眼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腿的年轻男子,从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陌生人,看着做派不像是汝南这边票号送来的使唤人。
但少奶奶不说,他也不问。
“不是惨啊,是欢喜,想象的冲击还是没有亲眼看到来的大。”他和气的说道,擦了擦眼角的泪,“这下太好了,我得提前给家里打个招呼,让她们做好准备,免得吓到老太太和太太她们。”
“祖母母亲姐姐们都好吧。”方承宇温和的问道。
高官事点点头。
“都好都好,就等着你和少奶奶回去呢。”他欢喜的说道,“你不知道,家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被人咳嗽打断了。
“家里的事不要详细说了,你也说了想象和自己亲眼看到的不一样。”朱瓒站起来说道,“还是自己回去看吧。”
他说着走过来几步。
“还是说说什么时候走,毕竟我也很忙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自来熟,这么大爷做派?
是君小姐的长辈吗?
高管事再忍不住惊异的看着他。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有人介绍一下这个人。但院子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雷中莲是不知道怎么说,方承宇是不主动说,君小姐是懒得说。因为她知道根本就不用她说。
果然不待高管事说话,朱瓒就已经自己开口了。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我介绍一下。”他说道,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君小姐,“我是你们少奶奶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高管事神情惊骇。
救命?这么说路上果然有危险?信上根本就没说,果然是报喜不报忧,是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我可怜的少爷少奶奶可是受了大罪……
他神情变幻刚要开口。朱瓒抬手制止。
“不许哭,说重点,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他说道。“救命的事已经钱货两讫不用再追忆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我护送你们这两个有钱人回家的报酬吧。”
报酬?价钱?高管事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作为票号管事对金钱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
“你值多少钱?”他问道。
被人询问值多少钱。无疑是当做货物。
这种比喻对于有血性的人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当要暴起而杀人。
但朱瓒没有暴起杀人,而是一笑。
“我值很多钱。”他得意又高兴的说道。
………………………………………………………….
夏夜的野外虫声阵阵,让人听得几分烦躁,但很快夏虫的鸣叫顿消,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死静。
这死静让人窒息,虽然现在这黑漆漆的野外没有人。
一阵风陡然刮过,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条白幡纸串乱晃,如同人的手挥舞。
这场景连鬼都能吓死。人受惊也是难免的。
暗夜里一块黑色陡然凸起,伴着一声低呼。
下一刻整块黑色都晃动起来。
“你鬼叫什么!”
“吓死老子了!”
一片坟地里响起乱七八糟压抑的喝声。
这喝声还未停下,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嚓啷兵器出鞘声。
“不好!”
“什么人!”
“有奸贼!”
尖叫声呵斥声骂声以及刀剑相撞的声音在这一片坟地里轰然而起。
叮叮铛铛的混战惨叫声连连,终于有一方人顶不住了。
“官差办案,官差办案,你们什么人?”有人尖声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脚。
“胆敢假充官差办案。”那人声音阴冷,“爷爷们才是官差办案。”
什么?
被脚踩在地上的男人只觉得脖子下一刻就要断了,他再顾不得掩藏身份。
“我们是怀庆府的官差,我们有文书。”他声嘶力竭喊道。
伴着这声音,嚓的一声一个火捻子亮起来,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如同鬼魅,地上被踩住的男人没被踩死差点被吓死。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摸了几下,果然拿出一张文书抖了抖。
“竟然真的是官差。”他说道,眼中浮现几分惊讶。
四周的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火把也亮起来,混战的双方这才看清对方。
大家都是穿着布衣素衫,一副毫不起眼的模样,但此时都握着刀,腰里还鼓鼓囔囔显然藏着不少兵器。
这边四五人,那边四五人,只不过这边的四五人都倒在地上,有两个还显然没了命,剩余的也都受了伤,神情惊恐。
“真是官差。”那人将手里的文书看完,皱眉没好气的说道,脚也抬起来。
被踩着的男人死里逃生捂着脖子坐起来。
“你们,你们不是我们追查的要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大着胆子看着这些人问道。
那几个男人神情阴冷的撇了他们一眼。
“你们办差就办差,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一个男人说道。
地上坐的三人神情不满。
我们鬼鬼祟祟?你们不也是鬼鬼祟祟?要不然怎么会认为你们是方家的人。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敢说出来。
“办差嘛,办的事追查要犯的差,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他们赔笑说道。
那几个男人神情依旧阴冷,还带着几分恼怒。
“真是见鬼了,怎么总是出现在我们面前。”一个没好气的说道,“害的我们追丢了线索。”
“七爷,做了他们算了,真碍事。”另一个淡淡说道。
这话让坐在地上的幸存的三人面色惊惧。
“你们,你们不要,我们我们是官差。”他们结结巴巴说道。
那几人撇了他们一眼,如同看蝼蚁。
“真巧,我们也是官差。”他们说道,其中一个拿出腰牌晃了晃。
锦衣卫!
借着火把一眼看清那腰牌,地上的三人顿时面色惨白。
天也,他们已经竭力的小心了,怎么还是撞到这些祖宗了?
这些祖宗们怎么在汝南这边阴魂不散了?
真是太麻烦了。
这话他们只敢想想,但锦衣卫们则直接说了出来。
“真是太麻烦了,怎么遇到这些官差办案。”一个锦衣卫说道,眼神凝结,“你们,真的是办差吗?”
这话让地上的三人如坠冰窖,心几乎停止跳动。
完了,完了,完了。
撞到这些人手上,没事也得闹出事来,更别提他们还真的有事。
“大人,大人,我们真是,我们,我们有文书。”其中一个上下牙相撞的说道。
那个锦衣卫毒蛇一般的视线扫过他,嘴角一丝不屑的看穿一切的笑。
“算了,咱们有差事办,这些杂碎们的事以后再说。”一个锦衣卫低声说道,看着地上这几个惶惶的官差,啐了口,“真倒霉。”
说着看向四周浓密的夜色,皱起眉头,带着几分恼怒。
“这小子,溜的可真快。”
说着又一摆头。
“追。”
其余几人不再犹豫,如同鬼魅一般隐没在夜色里。
适才被拿在手里的文书飘悠悠的落下来。
直到四周夏虫重新呢喃,地上僵着的三人才彻底相信自己死里逃生。
“哎呦我的亲娘。”
他们同时倒在地上,庆幸着大难不死,又为受的伤痛呼。
不知道锦衣卫口中说的小子是什么人。
“但不管怎么样真是多谢他了,要不是他,这些锦衣卫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那可就真成大麻烦了。”一个男人吐着气说道。
这话让另一人赞同连连点头,但还有一个人则摇头。
“不对啊哥,要这么说也是因为这小子锦衣卫才来追查的,结果撞上咱们缠上咱们,害的咱们不仅没办法追查方家的人,还折损了这些人手。”他说道。
那倒也是,先前的两人恨恨的一捶地。
“哪里来的小子,跑哪里不成,怎么就跑到汝南来了。”他说道。
“哥别管他了,咱们还是快点追方家的人吧,这一耽搁,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另一人低声说道。
没错,这才是要紧事。
三人撑着身子站起来,身上的伤让他们骂着娘狼狈的一瘸一拐的也在夜色中隐没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男人的直觉
六月天娃娃脸,一阵风过滚雷阵阵,大路上行走的队伍立刻变得有些忙乱。
“快点,快点。”队伍里有人大声的喊道。
“到底是快点向前赶找地方避雨啊,还是就地扎帐篷避雨啊?”也有人大声的问道。
“你傻啊,这前后十里无村无店,荒野一片,哪有地方避雨?”先前的人说道。
“那扎帐篷。”便有人答道。
“你傻啊,扎什么帐篷啊,这是过**,一会儿就没了。”那人又喊道。
高管事再也听不下去了,看着要往前又要往后马蹄原地抽搐的队伍。
“令公子,那到底要快点干什么?”他问道。
前方的朱瓒回过头,他的手从马背上拎起一个包袱。
“快点穿雨布啊。”他竖眉说道,“不是都有吗?还问什么问?”
那你直接说快点穿雨布啊,就那样大喊大叫的,喊得大家都慌了神。
高管事看着他砸砸嘴。
“这还用说吗?不是都知道的事吗?”
朱瓒说道,三下两下穿好了雨布。
“你们有没有走过路?到底是不是护卫?不是随便请的吧?”
“你们请这些人花了多少钱?”
“是不是又当冤大头?”
“你们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践啊。”
高管事再也听不下去,忙扭头喊人要找自己的雨布,总算是躲开了。
虽然大雨要来。山风清凉,高管事还是伸手摸了摸额头和脸,擦下一手的汗。
“我说这哪请来的?”一个随从上前低声问道。“行不行啊?一路上都听他的啊?”
高管事嘶嘶两声。
“听。”他说道,说完看了眼马上穿着雨布也遮挡不住伟岸身姿的男人。
“花了一万两银子呢,不用,浪费啊。”
最后一句话是自言自语,随从没听到。
“不过,这人还行,安排的也不错。咱们行路又快又轻松。”随从说道,“就是有一点不好,话太多。”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那边朱瓒又喊了声。
“高管事。”
随从缩缩头,对高管事做个同情的神情。
高管事将雨布披在身上转过身应声是带着笑催马过去。
“令公子….”他说道。
朱瓒抬手。
“我就是叫你来说这事。”他说道,“别再叫令公子了,怎么听都像是喊我儿子。”
高管事神情憋的古怪。
可是你姓令啊。难不成现在不想让人喊令公子。将来也不让人令大人,令老爷什么的?
“那怎么称呼公子?”他问道。
朱瓒想了想。
“叫我九公子吧。”他说道。
高管事点点头。
“是是,好好。”他说道,“九公子。”
说这话一阵雷过,大雨点打了下来。
“赶路赶路。”朱瓒说道,将斗笠带上,自己催马上前,“都精神点。把眼眯起来,催马小步。”
高管事吐口气。
“一万两是不少。更贵的是救命之恩。”他自言自语说道,“吵就吵点吧,那位还不觉得吵呢,我怕什么。”
他说着也拉了拉斗笠,迎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加入队伍中。
正如朱瓒所说过**,没多久就停了。
雷中莲一手抖着缰绳,一手摘下斗笠,将其上的雨水甩下去,有马靠近过来,不待雷中莲看过去,朱瓒就跳上马车。
他的马得得的跟在车旁。
“路程走的不快啊。”
车内传出君小姐的声音,同时掀开了车帘。
比起来时的轻便寒酸,此时的马车宽敞而豪华,安置着几案茶桌,熏着香炉,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
方承宇靠在锦垫上,手里摇着扇子透过卷起的竹帘看着车外,神情愉悦而轻松。
君小姐手里也拿着把扇子,轻轻的摇着看着朱瓒说话。
路程走得不快,这是抱怨吗?
“怪我啊?”朱瓒没好气的说道,伸手,“茶,茶。”
君小姐向后伸手,靠坐着的方承宇已经在朱瓒开口的同时起身斟茶,捧着茶杯递过来。
君小姐接过茶杯递给朱瓒,朱瓒仰头一口倒进去。
“还不是因为你。”他接着说道,将茶杯一扔。
君小姐伸手接住。
“非要等到现在出发,这段日子正好走这段难走的路。”朱瓒说道,“如果按照我说的五月二十三走,现在早就到怀庆府了。”
“说好了问诊一个月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君小姐说道,“被人当做说大话多不好。”
“是啊,我们有钱的,花得起。”方承宇也跟着说道,“一诺千金的。”
朱瓒转头对车外呸了声。
“你把千金直接扔给他们,或者扔给别的大夫药铺让他们随便去看去拿,不是一样吗?”他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君小姐说道,“别的大夫哪里能跟我比。”
朱瓒哈了声。
“没看出来啊。”他说道,“还挺自恋的。”
谁自恋啊,雷中莲看他一眼。
朱瓒也看他一眼。
“大叔。”他说道,“你真的欠我很多钱了。”
君小姐摇着扇子微微一笑,看着朱瓒又有些感叹。
“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北地吗?”她问道。
“不在北地我去哪。”朱瓒说道,靠在车厢上,晃悠着几乎挨着地的长腿。
大概跟皇十二叔打过架后,就不再进京了,毕竟是个很会惹事的人。
不知道成国公这些年好不好。
“你父亲身子还好吧?”她问道。
“很好啊。”朱瓒说道,看着水洗后的天。
“冬日的咳嗽痊愈了吧?”君小姐忍不住又问道。
朱瓒转过头,明亮的双眼看着她。
“看来你果然对我父亲很关切。”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我们这些临近北地,得他护佑的人都很关切他。”她说道。
朱瓒喝喝干笑两声,再次扫视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你也猜不到我到底是谁,君小姐忍不住带着几分小促狭想到,迎着朱瓒的视线,微微笑。
“别这么倾慕的看着我,看你小丈夫吧。”朱瓒说道转开视线看向前方。
前方荒野渐渐走出,山林叠现。
君小姐笑了才要说话,朱瓒忽的跳下马车。
“停。”他说道。
雷中莲的缰绳一收,马儿抬蹄落下不动了。
而前后的队伍被他喊得有些不解,有停下的有前行几步才停下的。
这姑爷爷又怎么了?
高管事催马从前过来。
“九公子,有何吩咐?”他问道。
朱瓒看着前方。
“前边,不太平。”他说道。
前边不太平?
大家都看过去。
因为适才的大雨,又是荒山野外,一眼望去看不到行人,只有雨水洗刷过后的浓翠安静,令人心旷神怡。
空中偶尔有鸟雀鸣叫着飞过。
“前方怎么样?”高管事高声问道。
前方自有哨探,随着喊声问去,几匹快马向前,不就之后前方的山林就亮起一束烟火。
这是约定好的平安无事的标志。
在场的人都松口气。
“九公子,你看,去看过了没事。”高管事说道,神情和气。
朱瓒一直抱臂看着前方,神情虽然依旧轻松,但眼神凝起。
“我觉有事。”他说道。
“怎么看出来的?”高管事问道。
“直觉。”朱瓒说道。
这话让周围一阵轻微的骚动。
这个人一路上折腾了不少事了,先前的也就算了,的确是行路的好办法,但现在直觉算什么?
“你们不要瞧不起一个砍柴人的直觉。”朱瓒嘴角弯了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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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新盟主令狐葆葆打赏金蛋。
感谢jmcai打赏和氏璧。
感谢大家的厚爱,嗯,接下来的情节会很好看很爽,此致回报。(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等待的归来
砍柴的?
跟直觉有什么关系?
砍柴的有什么直觉?
高管事实在听不懂,只得看向君小姐。
“绕路。”君小姐说道,“从这片林子绕过去吧。”
行,管事的人开口,他一定遵从。
“绕路,绕路。”高管事大声说道。
“绕路要走好远呢。”有人忍不住提醒道。
“那你是愿意费力多走些路呢还是省事一闭眼去阎王殿?”朱瓒问道。
这人说话可真…..讨厌。
那人缩缩脖子不说话。
“走走。”高管事说道催马向前引路去了。
队伍在大路上调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路上的行人归心似箭,家中的人也望眼欲穿。
天不亮就有人疾驰穿过街道进了方家的大宅,片刻之后几个小丫头又跑进了方大老太太的屋子。
方老太太很快就又来到方大太太这里。
方云绣方玉绣姐妹也在。
“他们快要进入怀庆府了。”方老太太说道。
几人听了顿时欢喜。
虽然关于方承宇走到哪里的消息几乎是隔天一报,但每次听到都是欢喜不已。
“太好了,这么算十五就能见到小弟了。”方云绣抚掌说道。
“这走的真够慢的。”方大太太却突然说道。
按理说是的,算着路程这时候应该已经在怀庆府内了。
“少爷身子才好,走慢些稳妥。”元氏说道。
“是啊。而且一路上又时不时的见一见票号的人。”方老太太说道,“一天两天的总是要耽搁。”
“是啊,这些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少爷的。”元氏欢喜的拭泪说道。
估计也没有想到会有见到少东家的这一天。
方老太太眼里也泪光闪闪。
方大太太有些坐立不安。
“可是以后再见也好嘛。现在他才好,还是快回家来让人放心。”她说道,“万一出事怎么办。”
万一出事不过是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怀,也表达了母亲对儿子最深刻的惦念。
元氏忍不住笑了。
“太太不要担心,有少奶奶在,又有那么多护卫,走的又是大路堂堂。每经过一处票号的人前接后送,连官府都惊动,这光天化日的。没有那么多危险。”她安慰说道。
说罢又看向方老太太。
“老太太当年也出过门,肯定见过这种阵仗,您说是不是?”
她的话却没人应和,看向方老太太。却见方老太太在出神。
“老太太?”元氏忍不住轻声唤道。
被元氏拔高声音唤了声。方老太太这才回神看过来。
“是不是?”元氏只得将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是。”方老太太说道,起身,“我去一趟县衙。”
这话题转的似乎有点快。
“祖母不急的。”方玉绣笑道,“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小弟回来的事。”
这一说在场的人都想起来了。
虽然现在阳城的人都知道宋大掌柜谋害方家,官府的证据判决也都准备好了,但具体的事情都还没有公布于众,方家安排在方承宇回来的时候,问斩宋大掌柜宣告其罪行。
到时候让大家更加清楚的认清事情的原委。也看到方承宇的痊愈,让他们方家彻底洗清诅咒的传言。
方老太太这是要去县衙商量询问安排的事了。
“是啊。老太太,不急的。”元氏笑道。
不待老太太说话她自己又笑了,看着方大太太。
“说这话太虚了,怎么能不急,真是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少爷回来,看到那恶人掉脑袋。”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看着方老太太带着人出去了,方玉绣轻声叹口气,伸手合住。
“佛祖保佑。”她低声说道。
方云绣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你怎么也求佛了?”她说道。
因为家里的事,方大太太供着佛,方云绣有时会跟着吃斋念佛,但方玉绣从来没有。
她说,佛祖要求才来保佑,那就不是佛祖。
但现在她怎么也求了?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方云绣问道。
“不,不是不好的事。”方玉绣摇头说道,“是好事,我其实也不是求佛,我是求人,为了这一天,有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我希望佛祖不要再为难人了,公道一些吧。”
方云绣点点头握住她的手。
“会的,一定会的,你看一步一步的都变好了。”她说道。
方玉绣含笑点点头。
“好了,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我们也去做事吧。”她说道。
…………………………………………………
“您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县衙里看到来访的方老太太,李县令忙热情相迎,并主动说道。
方老太太施礼道谢。
“只是。”她停顿下又问道。“宋运平他有没有同党?”
李县令忙点头。
“有啊,你们家里那些老苍头啊下婆子啊小丫头什么的,票号里的那些不都说了。”他说道,想了想,“还有他的一些亲戚。”
这些都已经清理了,该下狱的都下狱了,该被方家私刑的也都私刑了。
“我是说。”方老太太想了想,“其他的人,他是不是还受别人指使?”
说到这里她又叹口气。
“我们跟宋运平真的没有深仇大恨,他何至于此啊。”
李县令笑了。
“那你们跟谁有深仇大恨?”他问道。
方老太太再次叹气。
要是能想出来就不用问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不知道,我为官几十年什么人都见过了。”李县令说道,伸手指了指牢房的所在,“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起因多稀奇古怪的都有,你想都想不到,听到了都不敢相信。”
方老太太叹口气应声是,旋即又开心。
“不去管他了,承宇就要回来了。”她说道,“这件事总算过去了,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李县令点头。
“是啊,就该这么想。”他笑道,“方少爷到了记得提前通知我,我也去接接。”
方老太太连连道谢起身告退了。
李县令站在廊下目送她离开,待看不到方老太太之后,脸上的笑意才散去,转身向后院而去,穿过几道小门,就来到了牢房。
阴沉臭气终年弥散的牢房里令人窒息。
李县令手帕掩着口鼻停在一间牢房门口。
“真是烦人啊,走的特别慢。”他带着几分抱怨说道,“还东拐西拐的,好几次都捉不住。”
“那是自然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牢房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方老大被劫杀过嘛,这小的难免也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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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章有关朱瓒的年龄已经修改,这是细节问题,不在意的也不用重新去看嘎。(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旧日的重现
方老大自然是指方家的老大,那位被山贼劫杀丧命的方念君。
虽然李县令那时候还没来这里为官,但也是知道这件旧事的。
想起这件旧事,他眼角浮现一丝笑意,显然很愉悦。
“可不是,真是长了记性了,够狡猾的这次。”他说道,“害的我们落空几次了。”
“再躲也是要回这里,任他千条路万条路,也难逃阎罗殿。”牢里的声音笑着说道,笑着笑着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可熬得住?”李县令关切的问道。
剧烈的咳嗽好一阵才停下来。
“熬得住,都熬了这么多年了,还怕这一最后一哆嗦。”他哑声喘息说道。
“嗯,你委屈了。”李县令说道,“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的找到方少爷,快刀斩乱麻。”
里面的声音应声是。
“好了,我去等消息了,估计马上就能得手了,这次他们再绕也没得绕了。”李县令说道。
内里的声音应声是。
李县令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牢头。
“开饭了开饭了。”他喊道,指挥着差役们将一盆盆散发着怪味的饭菜推进牢房里。
牢房里一只手伸出来抓过,其上镣铐叮当响,又一阵叮当响他盘坐在枯草上,一面伸手撩起杂草般的头发,露出宋掌柜的面容,他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盆里的饭菜。
“先凑合几顿,等过几天就能吃断头饭了。那可丰盛了。”牢头剔着牙说道。
宋运平低着头呵呵笑了两声。
“是啊,断头,断头。就要断头了。”他说道。
牢头只当他傻了疯了也不再理会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
六月炽热的日光下,大路上扬起一阵尘土,越发让人灰头土脸。
现在这群灰头土脸的人站在日头下看着前方的峡谷矗立不动,更显得狼狈。
“九公子已经探了好几遍了,真的没发现问题。”高管事抬手擦了汗,摇着衣袖过来说道,“你现在直觉怎么样?”
朱瓒冲他翻个白眼。
“我只觉很不好。”他说道。
一路走来高管事对他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九公子。这里是必经之路,真没法再绕了。”高管事难掩无奈说道。
朱瓒看着前方皱眉一刻。
“你们到底惹了多少仇人啊?”他说道,“怎么一路上都不安宁啊?我这钱收的有点亏。”
这一路上是不安宁。但都是您老人家草木皆兵大惊小怪一惊一乍啊,高管事心里说道。
至于他直觉的那些不太平至今一个也没看到。
场面如同往常一样陷入安静。
不过这不用担心,再尴尬冷静的场面,朱瓒都能将话题轻松的继续。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绕不过那就走吧。管它什么不太平,杀过去就是了,我就是这么有血性的人。”
那为什么以前遇到的那些不太平,不说杀过去就是了?
这难道不是因为绕不过去才得不得杀过去吗?
那这种也叫有血性吗?
有血性不应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高管事觉得有点懵。
“那叫狗屁有血性,那叫蠢性。”朱瓒说道,“能避险何必冒险,为了表现自己多勇敢吗?勇敢不是勇敢去死,勇敢是勇敢去生。敢险中求活着才是血性。”
蠢性吗?勇敢不是去死,而是勇敢去活吗?
君小姐在车内想到。当时自己知道真相,不该抱着同归于尽奔去皇宫杀皇帝,而是稳下来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待报仇雪恨吗?
她想不出那样该怎么做。
不管她装不装做不知道,皇帝肯定知道,对于皇帝来说,始终会防备着她们姊弟。
或许会有别的办法吧,不过九龄公主已经死了,就不要想如果她活着该怎么做了,她该想的是活着的君九龄该怎么做。
“再说了。”朱瓒挑眉,“能绕过去干嘛要我去拼命,你们就给了一万两银子,就想买我的命,你们傻还是我傻?”
我傻,高管事心里很干错的说道,你说的都对。
他看向车内的君小姐。
“按九公子说的做吧。”君小姐说道。
一路上以来君小姐总是重复这句话。
高管事应声是。
“走,走,前后列队。”他高声喊道,纵马向前,“过山谷喽。”
“过山谷喽。”
队伍里齐声喊道,一声接一声的响亮的传入山谷,又在山谷中回荡,一方面这是清路,一方面也是如果有山贼路匪的话表明自己人多,让对方掂量斟酌。
朱瓒没有骑马,而是又坐在了车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刀。
一旁他的马身上还挂着一张弩弓,被垂下的布遮挡住。
弓弩是官府管制的武器,一般人不能拿到。
“我觉得有点吃亏。”他说道,“这次收的钱少了。”
“因为弩弓吗?”君小姐说道。
“对啊,你们连弩弓都能拿到,可见本身就多厉害,这么厉害被逼的不得不逃走,可见对方更厉害。”朱瓒说道。
“其实我们不是逃走。”君小姐想了想说道。
朱瓒转头看着她,神情古怪。
“我去!那我更是赔大发了。”他忽的说道。
两人的对话雷中莲有些听不懂。
不是逃走是什么?
不是逃走的话怎么就赔了?
还好眼前的人是个话唠,虽然聒噪和说的话让人无语了些,但有些时候听他说话还是很轻松的。
他会详细的解释给你听,当然很多时候他的意思都是在热情的让你认识到他多么聪明而你多么蠢。
“原来是诱饵。”朱瓒说道,看着君小姐,又看看方承宇,“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
诱饵?雷中莲神情惊讶。
什么诱饵?
诱什么?
他的念头闪过,这一次没等到朱瓒解答,因为四周传来轰然的叫嚣声。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路财!”
一声接一声,听起来有些杂乱,但又奇妙的融汇在一起,此起彼伏盘旋,一时间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就像一张罗,从天而降,又像一张网,从地而出。
行进的队伍变得有些惊乱,护卫们神情惊讶,马儿们顿蹄子仰头喷气。
雷中莲身子僵硬握紧了缰绳。
他看着两边前后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人,他们举着刀枪棍棒,穿着破衣烂衫大声的叫嚣着,一瞬间浑身发麻鸡皮疙瘩从头到脚。
这一幕,重现了。
这些人,又来了。
“果然是亏大了。”朱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将手里的刀往腰里一别,跳下马车吐口气抚了抚下巴,“这柴可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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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这一次的迎战
漫山谷的叫嚣声还在继续。
“前三后四左五右八。”朱瓒喊道。
这是一路上每次他直觉不安宁的时候让大家摆出的阵仗,这么多次后已经熟练的很。
虽然微微的慌乱,但听到他的声音大家都下意识的动作起来,很快这边的队伍变得严整,气氛也稳住了。
这边整队,那边方承宇也看着山谷出现的人。
“他们终于来了。”他说道。
少年人虽然竭力的保持平静,声音还是发颤。
君小姐握住他的手。
“别怕,该来的总要来。”她说道。
方承宇的手指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我不怕。”他说道,“我们不就是等着这一刻。”
就是等着这一刻啊。
原来这就是诱饵啊。
雷中莲想道,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好容易治好的方家唯一的少爷,方家唯一的血脉,不仅不严密的保护起来,反而要被推出来,作为诱饵让暗处的敌人现身。
可是又能怎么样,斩草要除根。
有人要除方家的根,方家要想保住根,就必须也要除掉对方的根。
斩草除根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这也是方家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人生就是这么艰难又悲壮。
“雷大叔,你觉得这些人熟悉不熟悉?”君小姐的声音从后传来。
雷中莲看着四周。
“熟悉。”他说道,声音僵硬而沙哑。
上一次的事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人当然不会是十五年前的人。
“就是这样的人。”他说道,“我终于能再见到他们了。”
说到这里他激动又悲愤,伸手抓起了身边放置的木棍。
这个木棍他一直随身携带。就像一颗被砍下多年的树枝,变得枯干而丑陋。
这样的木棍雷中莲有两个。
但这个木棍又跟此时护卫们手里拿着的木棍不同,它的头有些秃,就好像被砍断了什么。
能再见到这些人,再遇到这个场面又如何,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一个废人也只能让自己热血沸腾的死在这里罢了。
这也好,好过老死在车棚里。
也算是跟弟兄们死在一起了。也算是对得起雷镖头这个名字,对得住十五年前接的那趟镖。
“雷大叔,你那一次没有准备。败的措手不及,那这一次你想不想再试试?”君小姐的声音又在后说道。
雷中莲愣了下。
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看着君小姐。
“雷大叔的功夫很厉害吧?”君小姐说道,“那这次还要你帮忙护着承宇了。”
他的功夫曾经是很厉害,他虽然鄙视这个令九自恋得意洋洋。但如果是曾经的自己说道功夫也会很自恋。
但那只是曾经。
雷中莲低下头看着右手。
“我能让你的右手暂时恢复功能。”君小姐也看着他的手说道。
什么?
雷中莲不可置信的抬头。
恢复?
怎么可能?
他伤了之后看了很多大夫的…
方承宇也是看了很多大夫说不治的。但是..
雷中莲的神情顿时激动,心中激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我君九龄药到病除妙手回春不打诳语,做不到你砸我招牌啊。”君小姐看着他微微一笑,旋即又收了笑,神情郑重,“不过,只是暂时。而且暂时之后,你的右手就真的废了。不像现在所谓的废了只是不能舞刀弄枪,而是不能抓握完全失去手的功能。”
雷中莲忽的笑了,笑的眼泪闪闪。
“别说废了。”他看向那边的山谷,山石上树木后站立的人,将木棍抓起来指向他们,“如果能再与他们一战,死而无憾。”
“那好,雷大叔你进来,我给你施针。”君小姐说道。
她说完这话,方承宇便伸手从书架上取下针盒。
雷中莲将腿抬上车,要挪进车内时又停顿下。
“少奶奶,你这次让我来做赶车人,是不是就是为了完成我的心愿?”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一个能十五年不服这口气的人,肯定是个很可靠的人。”她说道,“而那时候这个方家我找不到完全可以相信的人。”
雷中莲有些想笑,眼又有些发热。
“你就那么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我是赖在方家混吃混喝?”他说道。
君小姐再次笑了笑。
“我也不是信你,我只是相信天有公道。”她说道。
天有公道?
雷中莲以前从来不信,他天天骂的是老天不长眼,但现在,他看了眼君小姐,点点头。
“那就有劳少奶奶了。”他说道,没有丝毫的犹豫进了车内。
车帘放了下来。
高管事看着严整以待恢复气势的队伍松口气。
“少奶奶少爷你们别怕,老雷你稳好车…”他转过身对马车这边的三人要安抚,却看到车帘早已经放下,而雷中莲也看不到了。
这东西,竟然也跟着躲进车里了。
真是个废物。
不过听说有人经历过某些恐惧的场面后会留下后遗症,再见到类似的场面就会很害怕。
更何况伤了手的雷中莲也不再是以前的雷中莲了。
高管事一脸无奈。
“那个你,去看着车,以防马惊了及时卸车。”朱瓒对他喊道,“这场面你也没别的用。”
何必说最后一句话呢,高管事一脸无语,大家心知肚明看得破不说破不好吗?
“我先跟这些人交涉下。”高管事说道。
山贼路匪是很多,但也不是都非得你死我活。
他向外走去,毫不畏惧的站到了严密的护卫外,冲着两边的山贼拱手。
“诸位好汉借个路。”
站在山石上的几个山贼闻言大笑。
很明显这些人是首领,其中一个毛发浓密大夏天看起来还像个熊的男人拍了拍大腿。
“好说好说。”他哈哈大笑着,“不过还是不要借了,有借就要还,怪麻烦的,你们还是买吧。”
高管事也朗声笑了。
“好汉说的是。”他说道,“看来诸位是个豪爽的,我喜欢,这样谈买卖最痛快了。”
山上的山贼们再次大笑,看起来气氛很轻松。
为首的山贼还迈步向前。
“那这位大爷,你个开个价吧。”他说道。
“你们求财我们求命,命贵,我开三万两。”高管事很痛快的说道,“好汉们觉得如何?”
三万两的数额让山贼们一阵骚动,说笑声也大了些。
为首的山贼不得不停下脚制止大家。
“贵人们真是豪爽。”他又看着高管事说道,拍着露黑乎乎的胸膛,挑眉带笑,“不过我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得嗡的一声响,然后他的人就不动了,一只箭直直的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只来得及呵呵两声,瞪大眼脸上还带着笑直直的栽下去。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两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场面凝滞。
“干得好。”
高管事脸上的笑也还没散,听得身后一声喊,同时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肩头,将他向后一甩。
“你现在可以去看车了。”
干得好?他怎么就干得好?
还没商量完呢,怎么就动手了?
而且一点也没个提醒,这是不是有点太…
“说对了大叔,兵之道就在于不要脸。”朱瓒说道,一面再次举起手中的弩弓,“取弓,放箭。”
对他的指挥安排已经熟悉到下意识的护卫们掀开了马背上的布,解下悬挂着的弓弩,拉响了弓弦。
箭如雨四面八方的飞向山贼。
还没从失去头领的震惊中恢复的山贼们陷入了更大的慌乱。
没有遮掩的山贼如碎石般跌落翻滚,山谷里再次响起叫喊声,不过比起先前的叫嚣,多了几分惊慌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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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件事,更新时间要调整下。
今天的第一更还在七点,第二更就挪到下午六点了,明天开始改为下午五点半和六点更新。
其实不该说两更,大家也都发现了,更新章节字数变少,是为了腾讯的订阅习惯,把章节拆为二千字一章,我也竭力的把两更之间的时间连起来,就是为了让大家保持一大章的阅读感觉。
所以,我三更时才说加更,从不说我多更,希望您也口下留情,别抱怨我更新这么点还要月票,与人为善于己为善,都不容易,希望能各自体谅一下。
此致敬和谢。(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为谁拼命
山谷里的叫骂声痛呼声不断。
“直娘贼的。”
“怎么没说就打。”
“偷袭无耻。”
各种叫骂不断,因为他们的手里都是刀枪,面对远距离来的箭雨毫无用处,只能借着山石树木躲避,先前的气势顿消。
“没见过世面的孙子,谁打架还先说一声提醒我要揍你了啊?”
朱瓒拉弓射箭不停,口中的说话也不停。
骂了山贼,也说身边的护卫。
“虽然你们看起来行路跟没出过门的小媳妇似的,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这弓箭玩的不错,一会儿再看看你们的近身刀枪对战功夫。”
“说你们呢,那边乱跑什么,队形不许乱。”
高管事守在马车前,手里也拿着一把刀,虽然没杀人的功夫,但马惊了砍断套绳防止车翻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握着刀,听着满耳的厮杀叫骂,背上的衣都塌了。
“我的九大爷咱们这是在玩命呢,您严肃点行吗?”他喃喃说道。
此时山上的山匪已经都躲避了,举着刀枪叫骂着。
而护卫们手中弓弩不停,保持着队形护送着马车在山路上向前。
“别让他们跑了。”
“杀啊。”
失去贼首的山贼们似乎很快就选出了新的首领,伴着这号令,躲避在山林里的山贼都举着刀枪冲了下来。
他们的动作很快,且极其灵活的利用山石树木。躲避着护卫们射来的弓箭。
因为护卫们在移动中射箭,速度以及准确都降低很多。
“停止前行!”
朱瓒高声喝道。
移动的队伍立刻停下。
“前两排保持弓箭,后一排换长枪。”朱瓒高声说道。
伴着他的声音护卫们分别动作。
“这九大爷。是当兵的出身啊。”高管事自言自语说道,“还是练兵的好手呢。“
他总算看出来了,虽然时日尚短,也没有特别明确,但这一路上这些护卫们潜移默化的被他练出来了。
所以能在这个时候立刻组成战阵以稳稳的保持着。
不过他为什么不明说呢?明说了要他们练习军中的军阵,大家肯定会更配合,那么练出来肯定要比现在更好。
他不想被人发现身份吗?
高管事牵着马握着刀胡思乱想。那边已经冲下山的山贼被箭雨射倒了一片。
但是山贼数量太多了,又一个个的不要命飞蛾扑火,双方之间的距离不断的缩短。
“二排退后换大刀。”朱瓒说道。
护卫们立刻动作。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专注。他们悄然无声,带着肃穆,以至于那边山贼的叫喊声更加刺耳。
“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
一片肃穆中,朱瓒忽的说道。
这话让护卫们有些愕然。高管事也忍不住翻个白眼。
“现在是拼命的时候了。”朱瓒接着说道。他放下手里的弓弩,“不知道你们的命被雇佣或者买下花了多少钱,你们现在想想为了这些钱值不值丢了命。”
这叫什么话?
高管事皱眉。
真要是丢命,再多的钱也是不值的啊。
难道要大家现在投降逃走吗?
“我要说的是,不管别人花了多少钱,都买不走你们的命。”朱瓒接着说道,“你们命永远只是掌握在你们的手中,是生是死也只有自己能决定。你们不是为了钱而战,也不是为了什么信义而战。你们只是为了你们自己。”
“现在逃是逃不走了,这些人不失为财,是为了命,你们的命可别让人别人拿走。”、
他说着将腰里的刀拔出来,双手握住在身前举起。
“那就来吧,为了自己,拼命吧。”
“弓弩手后退,长枪上前,大刀跟上。”
“杀。”
伴着这喊声,他的人也跨步上前,加入了第二排的刀手护卫中。
“杀!”
他再次喊道。
“杀!”
护卫们齐声喊道。
“杀!”
“杀!”
声响震天,山谷回荡,压过了叫嚣着的山贼们。
雷中莲握紧了手中的刀,只觉得汗毛倒数浑身冒火。
“杀!”他也喊道,因为激动因为紧张,声音发抖。
山谷中杀声震天,如同滚雷。
远远的山崖背后都察觉到震动,这震动让一块山石后站出几个人来。
“动静不小啊。”一个男人皱眉说道,“难道很棘手?”
“怎么会,去埋伏的都是挑出来的,虽然算不上精锐,但对付方家这些没见过多少血砍过几个人的护卫们不在话下。”另一个则带着几分轻松说道。
“是啊,沿途也都看到了,这些护卫的确是行路的好手,又很敏锐,但这样恰恰说他们是保命的,这样只会保命的,跟咱们这些拼命的不能比,杀红了眼,他们就溃了。”再一个男人也说道。
“也要以防万一啊。”先前的男人依旧神情肃重说道,“现在必须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又皱眉。
“要不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应该再多安排些人手。”他说道。
“这次也是怪了,怎么走到哪里锦衣卫的那些人就出现在哪里?他们到底干什么的?难不成真是盯上咱们了?”另外两个男人也皱眉说道。
“总之万事小心,速战速决。”先前的男人说道,“尽量不要再动用那些人手。”
这话让另外两个男人笑了。
“大哥你也灭自己威风了,咱们多少人,他们多少人,还用得着让那些人来帮咱们,放心吧今天这方家少爷跟他老子一样难逃一死。”一个说道。
“不对,跟他老子不一样。”另一个男人摇头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他老子还留着一口气死在自己家的床上,但他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那男人带着狞笑,“可怜他要暴尸荒野喽。”
他说着笑起来,另外两个也跟着笑起来,笑声还未落,就有人奔了过来。
“六爷,情况不太妙啊。”那人急急说道。
这话让三人的笑截然而止。
“怎么不妙?”他们齐声问道。
“弟兄们有些啃不下啊。”来人一脸焦急的说道,“硬得很啊。”
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
“走。”其中一个摆手说道。
几人疾步向这边山谷而来。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人抬手摆了摆。
这也是隐匿在山石后的人,葱郁的草木遮住了他们的身子。
“现在还不出手吗?看起来他们顶不住了。”有人低声说道。
“不,他们还顶得住。”先前的人低声说道,透过郁郁葱葱的草木看着山谷里激战在一起的双方。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也能看到一**的山贼扑上,似乎永无止尽。
这真的还能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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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更新改下午五点半,早上勿等。(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一战花莲
战阵早已经散了,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拼命着,而间隙里也有山贼逼近了马车。
“杀!”高管事喊道,将手里的刀狠狠的砍了过去。
不管姿势对不对,专业不专业,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砍到人就行。
那山贼避开,转头被及时赶来的护卫一刀劈死。
高管事松口气,但下一刻身后厉风袭来,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山贼,带着狰狞的笑举刀劈了下来。
这角度速度,他避不开,旁边的护卫也被其他人缠住救不得。
这下死了。
竟然是这样死的吗?
也还不错哎。
高管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反而似乎没有恐惧。
这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吗?
但下一刻传来一声暴喝,一根木棍从车中直直的飞了出来,闪电般的穿透了那个山贼的胸口。
啪嗒一声,刀和山贼都倒在了高管事的脚下,刀还险险的擦着高管事的鞋边。
这是..
高管事看过去,见雷中莲从车中跳了出来,他的手还握着那根穿透山贼的木棍,而另一只手也握着一根木棍,人还站在车架上,身子斜倾,但看起来却并不滑稽,反而有些威风凛凛。
高管事嘴角抽了抽。
“老雷,你还不错。”他声音有些发硬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雷中莲从车上跳下来。
“孩儿们。你们雷爷爷来了。”他嘶声喊道,将手中的木棍扔下,从地上捡起两根长枪。大喊着冲向山贼。
高管事被吓了一跳。
雷中莲这个十五年没有动过刀枪的废人,这是干什么呢?
“该不是疯了吧?”他喃喃说道。
疯了就疯了吧,现在不是被杀死,就是自己疯的与山贼同归于尽。
这样死也值了。
高管事的念头闪过,旋即瞪大了眼。
手握双枪的雷中莲杀入了人群中,并没有立刻被乱刀砍死,反而手中的双枪舞出一片亮光。
这光亮炫目如莲花盛开。也如同莲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寒光扫过,碰到的人倒下了一片。
高管事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真有人能一个人两杆枪。造出疾雨般的攻势。
“这就是双枪花莲啊。”高管事看的再次头皮发麻喃喃说道。
朱瓒从一个山贼身上收回刀,瞪眼看着这边的雷中莲。
“我去!”他说道,“看来给他的买命钱更多。”
雷中莲已经看不到别人,他的眼中只有这些凶悍的山贼。
手中的长枪不是他惯用的那一对由师父赠与的双枪。但那又如何。他的双手现在能舞动任何一杆长枪。
十五年了。
他的手废了十五年了,但是他这十五年却没有一天停止练枪。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车马院里一遍一遍的舞动着,气血不通精魂不至的右手无数次的掉落,到最后连牛马驴都听得习惯的不加理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他再也不能走镖,他也再也杀不得敌,报不得仇。
他到底为什么一次次的深夜都跳起来。发了疯似的舞动着长枪直到精疲力竭。
现在他知道了,老天爷是让他准备着。等待着公道到来的那一天。
现在公道来了。
车厢里,长长的金针一点点的刺入他的胳膊,密密麻麻从肩头直到手指,十指连心,痛彻心扉,但又如同一点点火苗在体内点燃,他的整个手臂都燃烧起来。
“燃烧,只有这一次了。”
那女子的声音轻柔的说道。
“你想好了。”
他当然想好了。
伴着他的再次确认,那女子将最后一根金针拔了出来。
跨步弓腰,左旋右转。
第一枪,第二枪。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穿喉,穿心,贯背。
他的人和枪化作虚影,噗噗的枪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就好像一个琴师用娴熟的技术在琴弦上弹奏,动作流畅,人琴合一。
“师兄!好厉害!”
“师兄,我来助你。”
“杀啊。”
他的身边似乎响起了师兄弟们的喊声,无数的人影也在交错,挥动着刀枪杀贼。
那一次他们被蒙骗措手不及,腹背受敌,尚未开战便已经落败死去。
这一次他们终于有机会重来。
哀嚎遍地,枪影所到之处非死即伤,倒下的山贼身上的伤口因为快速刺入刺出,血突突的窜出,就好像盛开的花。
不知什么时候,这边的护卫们都停下来,就连朱瓒面对冲到面前的山贼也没有挥出刀,而是一脚踹过去,那山贼被踹的一个踉跄,正好到了雷中莲身边,枪影扫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动了。
“真是如同烟花一般绚烂啊。”方承宇感叹道,
马车的车帘在雷中莲跳出来的时候就被掀开了,方承宇和君小姐可以清楚的看到外边的场面。
这场面确切说并不好看,尸横遍地,血腥气扑鼻。
“能这样绚烂,哪怕是只有一瞬间也是足够了。”方承宇接着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你会绚烂很久的。”她说道,“我当初许诺你的是治好你,可不是让你只一瞬间绚烂的,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砸我招牌的。”
方承宇笑了。
雷中莲的疯狂击垮了山贼强撑着的最后一丝胆气,他们再也无法承受伤亡,终于溃败而逃。
但雷中莲已经杀红了眼,竟然没有让这些人逃走。
“留下活口。”其他的护卫们不得不提醒,护住那些跪下投降的山贼。
似乎是一转眼间山谷里山贼死伤一片,残余的数众也都被护卫们刀枪束缚。
“战绩还不错。”
朱瓒带着人快速的清点一遍,大概得出这场战斗的结果。
“贼人来时大约百多人,此时死七十六人,重伤十一人,生俘十三人,逃走的忽略不计。”
他看着衣衫凌乱血迹满身的护卫们,好不吝啬的露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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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考儿幸运打赏两个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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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似是而非
竟然杀了这么多吗?
护卫们也露出欢喜的又不可置信的神情,当时他们人在队列中,随着指挥挥动着手中的兵器,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念头想法,就是一个字,杀,杀,杀。
不杀别人,就要被杀。
杀生,为了生而杀。
“不错,你们八十人,以死仅仅十三人的代价取得如此结果,更何况还是对抗这些训练有素的….”
朱瓒继续说道这里看向地上山贼的尸首,余下的话却没有再说。
训练有素的什么?
山贼也要训练有素吗?
高管事心里想道。
不过,这一次这位九大爷竟然这么大方的夸赞别人,真是难得。
“当然,你们这些菜鸟能取得如此战果,全靠我指挥得当我英雄无敌….”
朱瓒的声音接着响起。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高管事心里说道。
现在不是自吹自擂的时候,功成身未退,欢喜不能太早。
高管事稳稳心神忙上前。
“九公子,你看现在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他说道,“现在这里毕竟太危险了,我们也有伤亡,大家也很疲惫,快些出了山谷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要不然如果再有贼众们来,大家可没这么幸运了。”
朱瓒皱眉。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怎么叫幸运呢?这是真本事。”他不悦的说道。
“是是,我说错了。”高管事可不敢跟这位大爷争辩。没事他还能辨出事呢,他忙连连道歉,“我们还是快走吧。您就是再厉害也架不住他们车轮战,俗话说好狗抵不过赖狗多嘛。”
朱瓒点点头。
“撤吧。”他也摆摆手说道。
高管事忙指挥者护卫们立刻撤退,携带俘虏,而那些伤匪贼以及尸首暂时不予理会。
已经快马向前报告官府去了,这里的场面等官府的人来了再收拾也不迟,现在他们最要紧的是安全的离开这里。
“不过你怎么说好狗不如赖狗多?”朱瓒却又想到什么看着高管事质问,“你是在骂我是狗吗?”
九大爷。我们刚从鬼门关走出来,您严肃点行不行?
高管事恨不得给他作揖。
“我是骂那些山贼是狗,太可恶了。太可恨了。”他说道。
朱瓒这才作罢,回头看了眼。
此时他们已经列队向前方急行,视线里虽然看不到方才的血腥场面,但鼻息间还残留着血腥气。
“的确是一群恶狗。”他说道。点点头。“几乎全军覆没才溃败逃退,着实拼命。”
说到这里又摇摇头。
“可惜了,这般拼命却浪费在这里。”
要不然山贼还能在哪里拼命?
高管事有些好笑。
“他们不是山贼。”雷中莲说道。
要说拼命,可不止这些山贼,还有一个人呢。
高管事看向雷中莲。
“他们是官兵假冒的,所以才如此的悍勇。”雷中莲接着说道,“当初劫杀大爷的就是这种人。”
高管事神情有些复杂。
他也看出这些山贼是太奇怪,比亡命之徒还多了一些纪律的气息。所以就更可怕了。
难道果真是如此吗?
“老雷。”他喊道,看着重新坐上马车驾车的雷中莲。
他的身边放着长枪。血迹还没擦干,神情还像以前那样木然,但眼睛却如同火燃烧一般明亮。
“这次我们会好好的审问的。”高管事神情真挚的说道,又停顿一刻,“义友行的镖师果然厉害。”
义友行,这是雷中莲所在的镖局,十五年前那一场护镖中行里的顶梁柱师兄弟们全部折损,没了撑场面的镖师,又走镖失败跌了名头,镖局也就此颓败关了门。
雷中莲只觉得眼发涩。
“多谢赞誉。”他哑声说道。
“你的手。。”高管事又忍不住好奇的要问。
就在这时朱瓒忽的勒住马。
“停!”他厉声喝道。
队伍立刻停下来,每个人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九大爷。”高管事攥紧了缰绳问道。
“前方来人了。”朱瓒说道,神情肃穆的看向山谷尽头。
来的什么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刚经过一场厮杀,身子都还微微的颤抖。
耳边马蹄声嘈杂,渐渐的一群人马也出现在视线里,旌旗猎猎,铠甲严明。
“是官兵。”
“是官府的人。”
所有人顿时松口气,神情变得激动而欢喜。
“这么快就得信过来了。”
“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就又该他出场了,高管事整了整衣衫,脸上堆起笑,眼中保持着劫后余生的焦虑。
“官爷们。”他说道,催马就要上前迎接。
耳边一声轻响。
这声音高管事现在很熟悉,那是弓弩上箭。
他的身子瞬时绷紧,眼角的余光看到朱瓒举起了弓弩。
“前三后四左五右八。”他沉声说道,“上弓弩。”
此言一出每个人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吧。
但战斗过后的护卫们已经惯性的听从,虽然神情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快调整了队列,拿出了弓弩,再一次严阵以待。
“你们什么人?”
前方的官兵们也停下了来,大声的询问。
“可是你们有报说遇上了山贼?”
他们的确是派人报告去了,高管事神情犹豫一刻,但是他并没有向上一次面对山贼时催马走出去。
这个九大爷的直觉现在他是奉为圣旨。
“是我们遇到了山贼。”他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边的人马便再次走动起来。
“我们是怀庆府的驻兵,正奉命剿匪,听闻来报,立刻赶来。”那边的官兵大声的说道。
但他们没走出几步,一只箭伴着厉响准准的刺入了为首官兵马匹的前方。
马儿一声嘶鸣,被其上的官兵勒住。
“你们干什么?”他愤怒的喊道。
朱瓒将弓弩对准他。
“怀庆府的驻兵?”他慢慢说道,“你们经略安抚使是谁?座下都总管是谁?都监是谁?你们属于哪个都寨?团练是谁?剿匪手令可有?”
这几句话问出,让对面一阵沉默。
场面变的凝滞,山谷里连风都停下了。
就在大家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对面的官兵发出一阵哄笑,他们也不说话,就是狂笑,笑声整个山谷都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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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个更,半个小时后(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在后的黄雀
为盟主令狐葆葆加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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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瓒没有动,依旧稳稳的举着弓弩盯着为首的官兵。
护卫们身上都已经伤痕累累,但大家神情肃重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高管事则肃重中带着悲愤。
“老雷,我信了。”他忽的说道。
雷中莲没有理会他,拿起手里的长枪。
他的身上也被血染红,有对方的也有自己的,他的神情疲惫,面容越发的木然。
而且他这一次只能一只手拿着长枪。
那只右手已经毫无知觉。
以为一战已经退敌,没想到一切只是开始并非结束。
但是他没有遗憾,纵然这一次还是不能护着方家的少爷全身而退,力战而死,也算是完成一个镖师的承诺了。
在对面官兵的狂笑声中,他们一行人挤在一起沉默着,肃穆着,看上去就像小时候被一群顽童嘲弄的弱小孩子,很是可怜。
对面的官兵终于停下笑,随着为首的官兵一挥手,整齐的亮出了弓弩对准了他们。
“白鹤梁山贼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又有过路商人方氏一行数十人遭遇伏击,全体覆灭,特奉命剿杀白鹤梁山贼,以安民心。抚慰遇难者。”他朗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活着却说他们全体覆灭,这意思就是要杀了他们了,然后推说到山贼身上?
虽然已经取得一场胜利。纵然也做好了再战的准备,护卫们此时还是都面色灰白。
跟那些山贼相比,眼前的配备齐全的官兵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只能被碾压。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绝望。
人定胜人是可以,但人却胜不了天。
天要灭了他们。无可逃。
高管事下意识的看向朱瓒。
这一次他还能带着他们逃出生天吗?
朱瓒也看向他。
“别看我。”他说道,“你们出的一万两是刚才的价码,已经钱货两讫。”
什么意思?坐地起价?
虽然觉得这场景谈钱有些不严肃。高管事还是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我再出一万两。”他说道。
朱瓒嗤声。
“你精明我也不傻。”他说道,抬抬下巴向前方,“现在这场面,一万两我可不干。”
“那两万两?”高管事下意识的说道。
朱瓒冲他翻个白眼。
“生命无价。”他说道。“我可不是那种只认钱的人。”
不是吗?
高管事心里说道。
朱瓒转头看向马车。
“喂。我说,螳螂已经引出来了。”他看着君小姐说道,“可以请你的黄雀出场了,再等下去,你的人没被打死就被吓死了。”
什么意思?
螳螂黄雀?
高管事有些懵,也看向君小姐。
君小姐掀起了车帘,笑了笑,她伸手在车外。手里拿着一根竹筒,其上安置着一只烟花。另一只手轻轻一甩,火捻子亮起来,点燃了烟花。
蹭的一声尖利的嘶鸣,烟花腾起,在山谷的上空炸开一片黑烟。
什么?
这一次轮到那边的官兵们神情不安,马匹骚动,下意识的看向上空。
四周响起如雷般的轰鸣声,山谷上,山崖上,山谷两边有无数的人马冒出来,同样的铠甲鲜明,弓弩刀剑齐备,团团围住了这群官兵。
“河南路都巡检办案,缴械不杀。”
“河南路都巡检办案,缴械不杀。”
一声声喊此起彼伏席卷整个山谷,这一次被围困的官兵们面色灰白神情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
都巡检大人的兵马怎么会来到这里?
山谷里喊声雷动,如天罗地网。
惊慌的不止官兵们,方家的护卫们也有些回不过神。
有了先前这些官兵突然弓弩相对,对于后来的这些官兵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这是护着咱们的人吧?”
纵然已经看到这些官兵是在君小姐点燃烟花后出现的,肯定跟君小姐有关,但高管事还是问道。
一是确认,二也是安抚大家已经绷要断的心弦。
“是,这是已经接到请求赶来护卫咱们的河南路巡检官兵,河南路巡检都营大约有四千精兵,此趟调集赶来的有三百众。”君小姐说道。
三百众!
护卫们顿时神情大喜,还没来得及雀跃,朱瓒的声音喊起来。
“喊个鸟啊!”他冲着两边的官兵大骂,“让你们来巡街还是露脸了?还不立刻开弓射箭,射死鸟,那才叫扬威呢!喊什么喊啊?红姐儿出街啊?”
虽然他的声音盖不过三百众精兵的吆喝,但高管事还是很尴尬。
“高兴什么呀你们,那些现在被围住了,我们就站在他们前边,他们要是亡命起来,跟我们同归于尽怎么办?”朱瓒又说道,抬脚踹了前边放下弓弩的护卫。
的确是这样。
护卫们顿时再次紧张,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这些官兵。
“他们亡命,咱们也拼命就是了。”高管事说道,握着手中的刀,大约是有了底气也便豪气冲天,“咱们的家人子孙都有方家照料,子女们想要学徒就去票号学徒,想要读书就去领束脩进学堂,衣食婚丧嫁娶全权负责,还有什么后顾之忧,都已经杀到这种地步,谁还怕谁。”
护卫们亦是豪情满满。
“谁怕谁!”他们齐声喝道。
“我怕啊。”朱瓒喊道,“那你们挡好了,别连累我。”
高管事翻个白眼没有理会他,他们这边呼喝声未落,新来的官兵便如同朱瓒喊的那样一波箭雨射向那边的官兵。
官兵们人仰马翻。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伴着弩箭这样的喊声接连不断,随之是惨叫痛呼以及人马骚乱。
只是被张网屠杀的羔羊不再是方家的人,而是原本以为自己是屠夫的一方。
这大概就是命运无常,你永远猜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吧。
方承宇坐在车内看着面前这如同修罗地狱的血腥场面。
**************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事了拂袖去
鲜血,惨叫,让夏日里的空气变得如同秋日般肃杀。
但这肃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居高临下又突然出现,再加上身份的压制,几波箭雨过后,这边的官兵陷入了混乱。
当那些强硬想要杀出一条路的接连被准确的射穿,更多的人便再没有抵抗之心纷纷抱头缴械。
亡命攻击方家人的场面没有出现,让严整以待的护卫们松口气又有些失望。
“还以为多凶悍呢,连那些山贼都不如。”高管事说道,“连拼都不敢拼一下。”
“不,他们不是不凶悍。”君小姐说道,“当然,那些山贼也不能说凶悍。”
那到底凶悍还是不凶悍?
高管事看向她,朱瓒也看了眼她。
“山贼面对咱们,咱们不过是一介草民,他们与咱们没有任何勾连,所以无所顾忌,人无所谓才无所畏,所以悍勇。”君小姐说道,伸手指了指前方正被围住的缴械的官兵们,“但他们面对官兵,那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说秋后算账累及家人谁也要掂量掂量。”
是啊,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草芥山贼百姓,而是与他们一般的官兵,不是说杀死了就杀死了,扔在荒野无人理会,事后也无人查问。
这挑战的可是官家的脸面,总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叫你还回来。
人有所谓也就有所畏了。
此时缴械投降,不过是事后判个军罪。运气差的丢了命,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们行事是受上级指派,牵连不到家人,犯不着为此舍家舍命的。
高管事等人听得点头,一旁的朱瓒却冷笑一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道,“好像压着别人他们就能无所不能似的,遇到事跑的比谁都快,没事到处都是规矩。悍勇,拴着链子的狗算什么悍勇。”
“这话就不对了。”君小姐说道,看向朱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了链子只会肆意妄为的狗只能算是悍,却算不上勇。”
朱瓒大怒。
“胡说八道。”他说道。
这小子一路上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倒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他发起怒来阴沉着脸。眉宇间满是戾气。就连刚经过生死厮杀血都染了衣袍的护卫们,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他不会打人吧?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高管事已经不去揣测,但他可以确信一点,这个男人很凶悍。
高管事想要迈步挡住他,但有人先一步。
方承宇从车里挪过来挡住了君小姐。
“哥哥,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认真的说道。
朱瓒呸了声。
“我才不是君子。”他说道,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一个女孩子,她能知道什么。如今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她那当文官的父亲灌输的观念。
他吓她做什么。
虽然她看起来也并没有被吓到。
“你们这些读书人家说起话里头头是道。”他嗤声说道,收起了戾气。掩****寒,“却不知道多少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难。”
“我知道啊,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君小姐说道,“但不能因为难,就要责怪那些道道,道可道,非常道,也不都是说说而已。”
这是要论道了?
耳边官兵们的呵斥声,伤者的哀嚎不断,口鼻间死尸的血腥气弥散。
他们这些人刚差点被劫杀灭口,现在在这里站着论道,是不是有点不严肃?
高管事呆呆的想着。
还好一向喜欢和人辨个分明的朱瓒并没有想要论道,不屑的笑了笑。
“我走了。”他说道
走了是什么意思?
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却见朱瓒已经大步向前而去,同时打了呼哨,在一旁的一匹马得得的跟上来。
“令九。”君小姐喊道。
朱瓒停下脚回头看她。
君小姐想说些什么,又没有什么可说的。
前尘他们没有往事,以后就算有事,也不是现在能说的。
她最终笑了笑,心里又默念过令九这个名字,忽的有些促狭。
“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你可记得我的名字?”她问道。
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一个男人家没事记得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做什么?
再说女子的名字除了父母兄弟,也就只有丈夫才知道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严肃吧?
高管事抬头看天凝这眉头,手中掐算似乎是要立刻知道什么重要的数字一般。
护卫们则都看着自己手中的弓弩,神情严肃,似乎立刻要进行一张殊死搏战。
雷中莲和方承宇一如既往。
朱瓒嗤声,冲她挑了挑眉。
“君小姐,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钱货交易而已,已经两讫。”他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想太多。
她并没有想太多。
他到底是为什么总怕别人想多呢?
君小姐笑了没有再说话,朱瓒也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向前。
那边的官兵看到了阻拦。
“什么人?现在不许乱走。”他们齐声喝道。
“往家里报信的。”朱瓒停也没停的喊道。
官兵们向君小姐这边看过来,高管事迟疑一下伸手做个确认的手势。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急着往家里报信,官兵们不以为疑没有再理会。
君小姐看着朱瓒消失在视线里。
真是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就如同人生一样,瞬时万变,永远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不过当然,君小姐还是能知道眼前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
“是方少奶奶吧?”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魁梧将官说道,视线落在君小姐身上。
纵然亲眼看着这些人绞杀了适才的官兵,但护卫们心有余悸对他很是戒备,手里的弓弩毫不客气的对准他。
将官脚步停下,锐利的视线扫过他们。
这几十个护卫形容疲惫但却双目有神。
这些人适才的英勇他亲眼看过,就算见惯了悍勇的将士,他也面露赞叹。
而且这其中有两个更为悍勇的。
将官视线扫过,看到坐在车上的握着长枪神情木然的雷中莲,这是一个好汉。
虽然军中不能普及他这般的枪术,但收在军中也能成为一个悍将。
说到军中,另外一个人就更值得收入麾下了。
如果说这个耍枪的是个悍将,那那个人就可以能培养成一个万人敌。
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杀敌多少,但这边几十个护卫全赖他的指挥才能逼退这些山贼。
要知道这些假冒的山贼虽然只是散兵,但跟这些没经过团体作战的护卫们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这些护卫却硬是扛住了山贼的攻击且将他们击溃,逼的隐藏在背后的官兵们不得不亲自出面。
这才让他们抓个正着,人证物证确凿,省却了拉扯麻烦。
将官的视线扫视过,却看不到那个人。
那个人呢?
适才好像走了一个去送信的,莫非是他?
算了这个不急。
他收正视线笑了笑,摆手制止亲兵们的跟随孤身迈步上前,在这些护卫弓弩前几步才停下,拿出一块木牌。
“德盛昌方曹氏说此事交由你处置。”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险中求生的如愿
听到德盛昌和曹氏,高管事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原来如此啊。
老太太可真是瞒人瞒的吓死人。
早知道如此危险,他同时又想到,当初可还敢主动请缨来接方少爷回家?
其实这次来除了对方家的忠心,他也是有私心的。
宋大掌柜已经落马,票号里人事大变动,当然高管事的资历还没想觊觎大掌柜的地位,但级别高一些的掌柜还是很有希望争一争的。
所以他才这么积极,原本想着这次的任务没什么难度,毕竟护卫肯定周全,也必定保证方少爷行路舒坦,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回想适才的杀戮,虽然暗地里藏着这么多精兵,但当时都那么激烈了,精兵们都没有出来,而是一直等到最终的幕后黑手出现。
这不是对那些护卫们无情,方家对方少爷也是狠了心了。
这算是将方少爷直接扔进了狼群里,这种状况下谁敢保证万无一失。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真是一句大实话啊。
这次是意外的惊险,但也是意外的惊喜。
高管事看着自己手里的刀。
与方家少爷,德盛昌未来的大东家共赴险同杀人的情义可不比一般啊。
那么大掌柜的位置大概也能想一下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天上不会白掉馅饼,老天爷真是公道。
高管事深吸一口气,整了整神情上前接过木牌。
这木牌他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是德盛昌标志的对牌。陌生的是这种规格的对牌他这种级别的人从未接触过。
尽管没有见过,他也将对牌认真的审视一遍,这才转身捧给君小姐。
君小姐接过看了看转手又给了方承宇。
“这是祖母的令牌。”她说道。“现在你就是德盛昌的大东家了。”
方承宇伸手接过。
没有问为什么祖母的令牌会在这个将官手里,没有问这个将官为什么能得到祖母的信任,更不问祖母为什么能指使这个将官。
并且虽然这将官说的是交给方少奶奶处置,但君小姐递给他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推辞。
你给我,我就接着,你让我做。我就来做。
“辛苦大人了。”他起身下了车,不用人搀扶,也不用拄拐杖。稳稳的站住,对着将官施礼,“我是德盛昌方承宇。”
将官也看向方承宇。
这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四五岁,面容俊秀。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但姿态娴雅,风姿照人,更令人敬佩的是他的神情,平静而温和,就好像在平和的大路上遇到了自己的长辈,从容的施礼问候。
丝毫不像刚经历一场劫杀。
这种沉稳的心态,不是见惯了劫杀,就是看透了生死。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这种年纪的孩子能具备的。
不过富贵非凡的人家总是会养出非凡的孩子,德盛昌这种富豪且又有着如此大背景的人家。其下一任掌家人也不能以平常人论之。
将官含笑点点头。
“不错,不错。”他夸赞道。
方承宇站直了身子。
“那么就再劳烦大人来审问。”他神情温和眼神凝玉的说道,“他们为何来,听从何人之命,何为证,同党多少,如何联络。”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将官也收起了先前的笑容神情肃重的应声是。
就好像面对自己的上官,而不是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对于他的恭敬,方承宇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大人,这些冒充匪贼的官兵都交给你了,望你勤谨查出真相,揪出乱军之人,为我方家十几年的冤案平复,毋负众望。”他语气平和但却有力的说道。
将官站直了身子。
“方公子放心,末将明白。”他大声说道。
看着将官转身大步而去,在场的护卫们看向方承宇满是敬意,高管事更是激动又欣慰,眼里不由泪光闪闪。
传闻中活不过今年将死的少爷,一路上如同一个娇惯的小姑娘般的少爷,原来有这般的风姿气派。
面对杀戮没有惊慌失措,面对这威严的将官没有畏惧,态度温和,言语有序,进退得当,如同他们想象的当家人一样。
当家人转过身看向车内。
“九龄。”他喊道,神情认真又不安,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刚才这样做行不行?我快吓死了。”
护卫们或者看天或者看地各自专注。
不管怎么说,少爷也还是个孩子呢,高管事揉了揉脸想着。
君小姐笑了笑。
“你做的很好。”她笑道,“而且你不用害怕了,我们都不用害怕了,现在该别人害怕了。”
泽州府阳城县。
已经连续炙热好几日,虽然是清晨大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显得有些空静。
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前呼后拥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
马车一直到了城门外一处酒楼前。
掌柜的早就在酒楼前迎接,不待马车停下就上前,亲手扶着方老太太下车。
“老太太今日你又早了些。”他恭维的笑着。
方老太太哈哈笑了。
“再早也没早过你。”她说道。
“可不敢,这还是跟老太太您学的,想当初我接受这酒楼,您也忙着生意,那时我可暗地里较劲呢,结果整整一年,你每天都比我去店铺里早,我是彻底的认输了。”掌柜的笑道。
那时候啊,家中突遭变故,以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她不得不接过家里的生意,不辛苦不努力没办法啊。
“转眼都过去十几年了啊。”方老太太感叹道。
掌柜的点头。
“祖母你们又在忆苦思甜吗?”方玉绣说道,一面从马车上下来。
“二小姐,你可是稀客。”掌柜的笑道。
方老太太笑着搭上方玉绣的手臂,和掌柜的说笑着进了酒楼。
路边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方家的老太太最近天天都来喝茶。”有人说道,“说是避暑。”
“这里能避什么暑,还不如方家的好花园呢。”有人答道。
“什么避暑啊是散心,你们不知道啊,方家出的那大事。”也有人立刻说道。
这件事整个阳城都知道,已经议论的不能再议论了。
“哪有什么烦心的?不是已经抓住了。”
“但是方少爷还是被害了啊。”
“不是,我听说是方少爷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都害了那么多年了。”
“要不为什么方少爷还不出现?估计是被害死了。”
“那怪不得要散心呢,这事可真是太堵心了。”
外边的人议论纷纷,酒楼里最高处的包厢里安静祥和。
一如往日方老太太坐在窗边,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大路上,在这里可以看很远。
虽然清晨时分,但大路上已经不少人行走。
虽然可以看得很远,但也不一定能看清啊。
方玉绣站在方老太太身后也看着外边。
能认出哪个就是报信的人来吗?
她的念头才闪过,就见坐着的方老太太猛地站起来。
“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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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扒皮豆打赏灵兽蛋。
大家周末愉快。
明天暂时不知道是上午见还是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来了。
听到方老太太这句话,方玉绣的手握紧了椅子的靠背,心揪了起来,瞪大眼看着外边。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是生还是死?
“红的!红的!”方老太太喊道,“十九年了,十九年了。”
她的人已经冲到了窗户边,喊着听起来语无伦次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方玉绣听得懂。
十九年了,她们等来了好几次亲人的消息。
等来了祖父的丧命的消息。
又等来了父亲丧命的消息。
又等着弟弟丧命的消息。
家里的白布麻布堆积着准备着,以为再也看不到红色的生的希望。
现在终于等来了,终于改换了。
“终于等到了。”她喃喃说道,一向平静喜怒不露的她泪水难以抑制的溢出。
说实话,她陪着祖母来心里真的很害怕,真的不敢来,她不知道万一看到的又是死亡的消息,她可怎么办。
这一点她还真不如祖母。
祖母不仅亲自等着,而且还敢让报信的直接将结果告诉她,不猜不问不用缓冲委婉,是红是白,是生是死,她就敢这样看,这样接着。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视线里大路上疾驰而来的两个人马身后绑着的红色的旗变得模糊如一团火。
大路上车马越来越多,一骑疾驰穿过街道,直向县衙而去。
马上的人明显是官差。公务来往行人不敢耽搁纷纷躲避,看着人马直接就进了县衙。
因为没有本地人任本地知县,所以县太爷在当地都没有住所。县衙后设有内宅,供家眷们居住。
阳城县衙的内宅修缮的很考究,还有后花园。
此时李县令就在花园里避暑,赏着荷花,烹着香茶,无比的惬意。
身边一个书吏拿着扇子摇着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
“千算万算,他们还得经过白鹤梁山。”他说道。
“准备的周全些。一而再再而三,方家这次准备的很周全,也不知道怎么行了大运。正赶上锦衣卫办差,害的咱们那边的人束手束脚。”李县令闭着眼躺在摇椅上说道,“所以莫要小瞧了他们,蚂蚱还能蹦三蹦。看看他们这次蹦的多高。一个将死之人都能救活,还让我们十几年的安插都搭了进去。”
“蹦的再高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书吏笑道,“这次咱们那边准备的也很周全,先是散勇,然后才是正身,就算他们逃过散兵的攻击,对于出现的官兵们肯定不会起疑。”
李县令睁开眼叹口气。
“想想也怪可怜的哈。”他说道,“绝望之际看到救兵从天而降。是多么的欢喜不已,结果…”
他说着抬手一挥。做个砍头的动作,口中发出噗的一声。
“这得多悲伤痛苦的事啊。”他说道。
书吏却摇摇头。
“也不一定。”他说道。
竟然敢不同意吗?这个书吏还是个耿直的人呢。
“王江他们手上动作很快,说不定手起刀落他们到死还能保持着欢喜。”书吏接着说道。
李县令看着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书吏端起茶恭敬的递过去,李县令接过饮茶再次惬意的躺回去。
“这一次方家算是可以彻底的退去德盛昌了。”他说道。
书吏也是满脸的感叹。
“为了这一天,大人也是不容易啊,也可以说费心了一辈子呢。”他说道。
李县令摇头。
“这样想就不对了,做什么事能不费力气啊。”他敲着膝盖,“这荣华富贵是要享受一生的,自然得来不容易,我寒窗十年,才得来这半生官身,谋划二十年,能得来这子孙后代的富贵,不辛苦,不辛苦,我觉得老天爷很公道。”
“大人不骄不躁坚韧如松实在令人佩服。”书吏诚恳的恭维道。
他的恭维声未落,就听得外边有人蹬蹬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
李县令皱眉看过去,见一个官差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噗通就跪在地上。
“不好了,王大人他们,败了。”他喊道,一脸的恐惧伸手指着外边。
什么?
李县令一脸不可置信,书吏也面色愕然。
“怎么可能?”他们异口同声喊道。
就算方家有众多的护卫,但那也抵不过百多人的埋伏啊,更何况他们一路监视,对于方家的护卫人数掌控的再清楚不过。
他们将近二百人啊,对付一个不到一百人的车队,而且还是官对民,且明暗两手准备。
怎么可能败了?
怎么就败了?
而且什么时候败的?
“什么时候败的?怎么败了的?王六呢?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李县令一叠声的问道。
来人跪在地上神情慌乱。
“我不知道啊,什么消息都没传来,我就是等不到消息才不得不去问,我才知道王大人他们出事了。”他说道。
没有消息,消息都传不过来了。
安排的如此周全,怎么还是看起来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了?
李县令和书吏面色苍白。
事情一开始就不对。
这一开始是什么时候算起呢?
李县令脑子有些乱。
“方家竟然这么厉害吗?”书吏颤声喃喃。
方家当然很厉害,要不然为什么他要筹谋这么久,筹谋的这么隐晦,用钝刀子割肉,用诅咒为掩护。
就是为了避免被方家察觉而兔子急了咬人。
方家这只兔子咬一口可不轻,足以让他们前功尽弃。
已经拎出宋运平了,怎么还有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他们一直监控着窥视着,根本就没有问题啊。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个少奶奶医术高超。
那也不算什么问题啊。
再高超的医术也救不活死人。
“大人,怎么办?”书吏颤声问道。
李县令早就没了惬意,将面前的茶杯摔在地上。
不管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败了。
“王六他们不会供出我们吧?”书吏又说道,“或许是因为方大爷的事,方家护卫严密,王六他们才栽了跟头?”
这也有可能。
但现在他们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李县令一咬牙。
“他们那边是布置好了抄了王江的底,那我们就去抄方家的底。”他说道。
抄方家!
“大人,理由呢?”书吏下意识的问道。
现在可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调动官差抄一个富家大户,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县令一脚踹开他。
“要什么理由!我要弄死她还需要理由吗?”他说道,“金人奸细,格杀勿论。”
再厉害的老虎死了也就没有威胁了,虽然这么做自己也可能送命以及筹谋之事一场空,但到底还有希望搏一搏。
也只有这样撕破脸了,书吏也跳起来就要领命,却还没站稳,门外又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来人是个家丁,神情惊恐,“县衙外被官兵围了。”
官兵?围住了县衙?
好快。
李县令脑子仅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得外边山呼海啸,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震得地面都在抖,那是县衙大门被推倒了。
“奉山西路经略使、太原知府大人之命,捉拿金人奸细李长宏,凡有妄动抗命者,格杀勿论。”
此起彼伏的喊声也铺天盖地的响起。
怎么也用这个理由?真是令人讨厌。
李县令再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冲进来的如狼似虎的将兵们掀翻在地。
视线里天翻地覆,就如同他的命运一般。
命运就是这么无常。(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相见欢
在阴暗腥臭的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宋运平抓住了栏杆。
“拿点水来。”他冲外边喊道,“我要喝水。”
喊了半日有两个牢卒一脸不悦的走过来。
“喊什么喊?”他没好气的说道。
“倒茶来。”宋运平也没好气的说道。
两个牢卒瞪眼。
“我说宋运平,看来你这牢是越做越舒坦?”他们说道。
他娘的真难熬。
以前他装谦卑在方家伏低做小,那时候虽然也觉得苦,咬着牙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有时候回想自己这半生,也挺佩服自己的,大约觉得当年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吧。
但在这牢里一住,才知道真他娘的苦啊,一天两天的熬着,十天半个月的可真是熬不下去了。
这李长宏搞什么啊,怎么这么慢啊。
“少废话,拿水来。”宋运平说道。
“你他娘的,都要死了,这么横?”牢卒骂道。
宋运平冷眼看着他们。
谁死我也不会死!
你们全死光了就我不死!
他想要抓着栏杆大喊,看着吧,我马上就会被放出去了!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呵斥声。
“又有重刑犯来了。”两个牢卒反应过来说道,神情又有些惊讶,“最近没听过谁犯事啊。”
“给爷爷拿水来。”宋运平喊道。
两个牢卒没理会他,看着几个兵丁拎着一个男人拖进来。这兵丁从来没见过啊,他们不由停下脚。
刚要询问,那几个兵丁看过来。满脸的凶悍,二人吓的一时忘了说话。
“宋运平在哪?”为首的兵丁问道。
找宋运平?
牢卒下意识的伸手指过去。
兵丁拎着这男人向这边走来。
“开门。”他们说道。
牢卒没敢询问忙前去开了门,看着兵丁们拎着男人过来。
这男人衣衫凌乱披头散发遮住了头脸,但这身形有些眼熟。
兵丁们已经越过他们将这男人轻松的扔进去。
“这是钦犯,看好了。”他们说道,指了指其内。
钦犯?
那可是被圣旨缉捕的犯人。
可不是一般的犯人。
牢卒们神情动容。
这种犯人可要好好的看牢了。
“说清点,我可不是钦犯。”宋运平说道。
兵丁们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牢卒们松口气又心惊胆战。
“这什么人啊?”有牢卒想要看看,但却被同伴拉住。
“钦犯,别多事。”同伴提醒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事上身,牢卒们便忙掉头走。
“不过。”其中一个还是忍不住停下回头看了眼,“我觉得这个人好像…”
“好像什么?”一个问道。
好像县令大人啊,不过把县令跟钦犯作比。让小心眼的县令知道了恐怕不高兴。
“没什么没什么。”那牢卒说道。“走吧走吧。”
看着牢卒们飞也似的跑了,宋运平舔着干裂的嘴唇骂娘。
“老子的水。”他喊道,又狠狠的拍着栏杆坐回去,“你们这群杂种,等老子出去了,有你们好看。”
他坐了一刻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男人。
什么鬼钦犯?
这是被打晕了还是吓晕了?
“滚开,别占了老子地。”他骂道,“知道老子是谁吗?
那男人没有动。宋运平过去抬脚就踢。
男人吃痛呻吟。
“大胆,我是….”他似乎在呓语。
“我管你是谁….”宋运平骂道。话说一半看到地上男人挪动侧身露出半边脸,声音就猛地拔高变调,“啊!李大人!”
这事情太突然,吓的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
他是在做梦吧?或者伤太重饿的太久渴的厉害出现了幻觉?
李长宏?
李长宏怎么在这里?
宋运平揉了揉眼,声音颤抖的试探着喊了声。
“李长宏。”
李县令是适才被摔倒在地上,本就又急又气又上火,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此时醒过来看着四周有些茫然。
这是哪?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便看到了宋运平的脸,同时也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他啊的一声叫着坐起来。
宋运平也啊的再次叫了声。
如果说面容相似认错了人,声音也一样就太巧了吧。
这人真的是李长宏李县令,早晨刚来过说静候好消息的李县令。
这,这就是好消息吗?
好消息是他李长宏也成阶下囚?
二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外边响起说话声。
“李大人。”
这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宋运平和李县令都看过去。
看到方老太太走进来了,身旁只跟着一个女孩子。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她疾步冲过来,惊慌的问道。
惊慌关切不解….
看着方老太太的反应,李县令心中各种念头闪过,官兵进门拿下他的理由是金人奸细。
莫非这真是一个误会?并非是方家的事发?
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
“方老太太,你怎么来了?”他心里莫名的松口气,挤出一丝力气道,“别担心我是被诬陷的,我没有做金人奸细这种事,上边会明察的。”
虽然此时他衣衫被扯乱头发披散,脸上还有摔在地上擦的青紫,但依旧竭力的保持着读书人儒雅的气质。
而他说出的话还关切着方老太太,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被人诬陷。
方老太太看着他,神情悲戚抓住了牢杆。
“李大人。”她颤声喊道。
李县令也努力的看着她刚要挤出一丝笑,蹲在他面前的隔着栏杆的方老太太忽的呸的吐了他一脸口水。
李县令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发出一声惊叫。
“李大人,我告诉你我孙子的下落,你很开心对不对?”方老太太说道,脸上的焦急担忧恐慌顿消。
她哈哈大笑,眉眼暴瞪,以至于神情有些扭曲。
“我也很开心啊。”
“我真是太开心了。”
原来如此,这死老太婆!
当初自己舍弃宋运平,一是因为宋运平已经暴露,壮士断腕,避免牵连到自己,为了钓出方承宇的下落,没想到这个死老太婆原来不是上当,而是也要用自己孙子的下落来钓出他。
李县令神情惊惧的看着面前形容癫狂的方老太太,忍不住打个寒战。
一直被他们当做木偶耍,笑话笑了十几年的方家的这些女人,怎么突然感觉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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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继续早上见。
周一愉快各位。(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闲庭信步而来
当一队队官兵突然冲进了阳城县,且砸到了县衙大门的那一刻,整个阳城就陷入混乱。
民众们以为是金人杀进来或者闹了兵乱而举家要奔逃。
还好泽州府以及太原府来了一大群官员,百姓们虽然认不得这些都是什么官,但看着他们穿着官服,带着官兵走街串巷,喊得口号是缉拿金人奸细,并没有闯家凿户,更没有烧杀抢掠,也就安下心来。
不是金人或者兵乱,只是几个奸细,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阳城县街上虽然满是兵丁,但惊恐的气氛却很快散去,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探头探脑的出来打听详情。
“真是没想到李县令竟然是金人的奸细。”
“县衙里都有奸细了,咱们阳城也不太平了。”
街上的人虽然不多,但聚在一起的都是议论这件事,只可惜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县衙那边戒备森严,别说官员们,连吏员差卒都被严格看管起来,里面发生的事根本就传不出来。
城门那边忽的走来一行人。
他们风尘仆仆显然赶路而来。
这时候城门都戒严了,还能有人进出?
看这样子也不是当官的当兵的。
众人的视线好奇的看过去,这是七八个男人拥簇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尚未看清这少年人的相貌,众人就冒出一个念头。
这是一个有钱人。
紫红色做工刺绣精美的衣袍,腰里垂着的通体洁白无瑕的玉牌。头上束发的玉冠,日光下莹润的碧玉簪子,甚至随着走动露出五彩祥云鞋子。无一处不彰显着我很有钱。
眼被晃了好一会儿才再看向这少年人的脸。
六月的炙热日光下少年人的面容倒没有像衣装那般炫目,反而温润如玉。
这温润,连日光都不能奈何他,在他的面前黯然失色。
众人看的移不开眼。
这是谁家少年郎?
在这个时候还能在街上闲庭信步。
众人的视线不由追随着。
少年人的视线也在街上流连。
“原来白日的街上是这般的安静啊。”他说道,看着身旁的护卫,“莫非夜市才热闹?”
护卫的脸色有点僵,两边的众人也都愣了下。
莫非这少年人不是本地人?久闻阳城繁华。来了却大失所望?
“不是的少爷。”一个说道,“其实别的时候很热闹。”
“是啊是啊,这位小公子。你难道不知道?”一旁的一个路人忍不住说道,“县里出事了,抓了金人的奸细,还戒严呢。”
少年人哦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这路人笑了笑。
“我很久没有出来过。看的出神,忘了。”他说道。
是说很久没有出来过?
这跟没有来过来这里的意思好像不一样。
“少爷,我们现在往县衙去吗?”护卫轻咳一声说道。
少年人应声是。
“今日也不急着看,我改日再游览街景。”他说道。
一行人果然向县衙那边去。
竟然是要去县衙,这时候县衙也戒严着呢,路人们忍不住都跟了上去,跟着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来到县衙外。
县衙的大门已经重新修好了。但门前还残留前日被砸破的狼藉,重装的兵卫们森严的守在门外。看着人靠近立刻阻拦询问。
路人们不敢走太近停下,看着那少年人的一个护卫上前跟兵卫说了两句话,兵卫们便让开了路,那少年人大步走了进去,县衙的门再次关上。
真进去了。
这是什么人啊?
路人们议论纷纷,有说当官的,有说是当兵的,甚至还有人大胆的猜测说是太原哪家的皇亲国戚,总之肯定是外边来的人。
正说得热闹,有适才查问的兵丁被轮换走下来,听到了皱眉。
“你们胡说什么呢?”他说道,看着这些民众反而一脸有些不解,“这是你们阳城人啊。”
阳城人?
要说阳城每个人大家都认得不可能,但这种风姿扎眼的不可能从未见过。
“这是德盛昌方家的少爷啊。”兵丁说道。
民众们顿时愕然。
“方家的少爷?”有人还反应不过来,“方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少爷?”
“没多啊。”兵丁说道,“方家不就这一个少爷吗?”
民众们一阵沉寂。
“对啊,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呢,正月十五灯会的时候,我见过他。”一个人忽的喊道。
“是啊,但方家的那个少爷病的要死了啊。”另一个民众呆呆答道。
兵丁耸肩。
“病了也不能治不好嘛。”他说道,有些不耐烦的走过去,“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病了可以治好。
但是,别的病治好也就算了。
方少爷的病可是病了十年,且那么多人都论断治不好的。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兵丁才走出去两步,就听得身后轰然一声,吓得他下意识的握住刀转身戒备。
干什么?
是不是要冲击县衙了?
却见这些民众炸了锅一般。
有向县衙前跑,也有向其他地方乱跑。
“快来看啊,方家的瘫子少爷能走路了。”
“快来看啊,方家的瘫子少爷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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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喧闹传进了县衙内,让在牢狱外站着的官员们都神情微微讶异,还好及时有随从进来回禀,而那个少年人也走到了大家的视线里。
“见过诸位大人,大人们辛苦了。”他对官员施礼说道。
虽然不会像外边的民众那般失态,但官员们也都带着几分惊讶打量眼前这个少年人。
德盛昌的八卦事他们多多少少也都知道。
接连意外死亡的男丁,断子绝孙的诅咒,瘫了十年活不过今年的唯一男丁。
这个少年人可不像是活不过今年的样子。
“草民先进去了看看祖母。”方承宇说道,对着诸位官员再次施礼,这才走进了监牢。
礼仪周到,又不卑不亢,哪里像个瘫了十年的当废物养的人。
官员们眼中再次闪过惊叹,不过同时也很多人皱眉。
“不过,府尊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官员说道,“这种大案,且不说不提走案犯,反而让方家的人随意审讯。”
“是啊,李长宏怎么说也是官身,就算再犯了弥天的大罪,也轮不到一个商户身份的苦主来审讯。”有人跟着点头。
“听说是十几年的血海深仇,怎么也要问个明白。”也有人理解。
“府尊大人真是体恤民意。”有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但实际上太原知府并不是这样的人。
在场的人一阵沉默。
不知道德盛昌方家拿出了多少钱。
竟然让太原知府太原兵马一同被调动。
不,不止是山西,河南那边的兵马也被动用了。
这仅仅是钱能做到的事吗?但如果不是钱,那又是什么?
方家的根底他们也都清楚的很,别说祖上了,就连现在族中还没有一个当官的呢。
这事,还真是匪夷所思,让人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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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依旧阴暗腐臭,原本关押的犯人都被带走了,没有了呻吟和哀嚎十分的安静,但这安静却更让人心惊胆寒。
啪的一声响。
让人的汗毛不由竖了竖。
但牢房里一个被链子拴住的男人却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方老太太的手拍在桌子上,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李长宏,你说不说!”她怒声喝道,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强烈的感情冲击,她不由咳嗽两声,身子也有些发抖。
方玉绣忙伸手扶她,脚步声响,有另外一只手也伸过来扶住了方老太太。
“祖母,你坐下,这些事由我来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举重若轻的相问
这声音温和但又带着少年的清亮,在阴暗压抑的牢房里听起来如同清风一般,让人精神一震。
方老太太不止精神一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要说什么嘴唇抖动的说不出来。
“小弟!”方玉绣已经喊道,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她们身后的少年人。
牢房里阴暗,虽然已经适应了光线,但她依旧看不清少年人的脸。
这个少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声音,陌生的是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小弟站着的样子。
阴暗的牢房里看不清他的衣服样子,就看到他这样静静的站着,便立刻有四个字形容。
风姿照人。
她的弟弟就是风姿照人,就是天下最好的最美的。
方玉绣只喊了小弟两个字,泪水就流出来哽咽了声音。
还好方玉绣喊了一声小弟,要不然她们这一老一小两个方家的女子都不说话,一旁的几个官员都不知道来人是什么人了。
这就是方家那个少爷啊。
在场的官员以及随从们审视他。
果然是好了,只是瘦瘦小小的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更单薄,到底是病了十年。
“二姐。”方承宇看向方玉绣喊道,“扶着祖母坐下吧。”
方玉绣抬手擦泪点头扶住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就像个不会走的孩童,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听话过。被搀扶着让坐就乖乖的坐下来。
“承宇。”她终于哑涩说道,“你回来了。”
方承宇含笑应声是。
“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我就立刻赶回来了。”他说道。“祖母,二姐,你们歇息下,交给我来吧。”
方玉绣才止住的眼泪又再次模糊了双眼。
方老太太也觉得嗓子火辣。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听到这句话。
你们歇息,交给我吧。
这个方家只能她抓着握着扶着,等她老死的时候。再交给儿媳孙女们继续做着自己做过的事。
再苦再累不敢想也不能想歇息一下。
她以为这辈子也听不到了这句话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
“嗯。”她说道,“你去吧。”
方承宇应声是,并没有直接走向牢里。而是先对着一旁的坐着几个官员恭敬的施礼。
官员们并没有说话,方承宇也没有说什么客气感激的话,礼毕便转身迈向牢房里。
牢房里的栏杆都卸了,原本狭窄的空间变的稍微豁朗。
此时这里的刑架上绑着两个人。正是李县令和宋运平。
二人原本一直半闭着眼装死。方承宇进来后他们睁开眼,因为已经知道方承宇被治好了,所以神情也没什么震惊,反而冷笑几声又闭上眼。
方承宇停在了李县令面前。
“你们不用打算什么都不说,等着有人会替你们说话了。”他说道。
李县令只是笑了笑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方家如此害我。”他说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话可说。”
方承宇看着他点点头。
“是的。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们打算给你定罪谋叛。”他说道。
李县令的眼稍微睁大。
方承宇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大人你二十中进士,至今为官将二十多年。”他温声说道,“肯定知道谋叛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你就会在阳城的东街口被当众斩首,不需要押解进京,不要重审。”
说着又笑了笑。
“也就是说我们不给你再见别人和说话的机会。”
李县令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什么时候阳城多了一个山西王啊?”他淡淡说道。
这话让四周坐着的官员们神情有些不虞,其实他们本来的神情就不怎么好,只不过就如外边那些等候的官员所说的,苦主三代人都几乎折在这人手里,让人问个清楚也可以理解。
但问归问,怎么就越俎代庖了?
还定罪问斩都出来了。
众人的视线飘忽看向坐在其中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五十左右,形容精瘦,此时神情肃穆看不出喜怒。
这就是太原知府马升之。
这次的事是他主导的,但自从进了牢房以后,他就没有再说过话。
现在亦是如此,并没有轻咳或者说句提醒注意分寸的话。
他不开口,其他官员也都收回视线不动了。
方承宇神情依旧,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多不合适。
“你不用觉得这话合适不合适。”他看着李县令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我们能不能做到就足够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做出这么多事,大人你心里多少也有个谱了。”
说罢后退几步。
“闲话不多说,李大人,这么说你是在二十多年前就盯上我们方家开始筹划了是不是?”
听方承宇这么说,方老太太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随便你说。”李县令不咸不淡的说道。
方承宇也不在意他的装死。
“我拿到了你的履历。”他说道,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在叙述,“你二十岁中了进士,先后出任鲁亭主簿、台州参军、庆阳知县、安阳知县、登县知县、卫辉节判。”
他流畅的说着,同时伸手在面前轻轻的点着,最后点了点停下。
“到现在阳城知县。”
一官任三到五年,这几处轮换下来二十几年就过去了。
“而且你历任的地方仔细的看起来都是在河南山西这里打转。”
方承宇手比划了一下。
“也正由此你结识了河南武将王才均,也就是王江的伯父。”
听到这里李县令笑了。
“你把我的履历研究的很透,但那又如何?我跟你们家也就是来到阳城后才结识的,也正如你所说,我历任这么多地方,结识的人多了去,文武混杂,地痞无赖众多,这有什么问题?你问问在座的官员,哪个不认识一些武将?”他说道。
方承宇对他摇头。
“不,不,这些都没有问题,如果非说有问题,就是别人都汲汲营营的升迁,而你这么多年汲汲营营的却是留在这一片地方。。”
他伸手再次画了一圈。
“离我们方家附近的地方为官,二十几年从未变过。”
李知县笑了要说话,方承宇摆手制止。
“我知道,这些都没问题。”他说道,再看向李知县,“这二十几年你从来没有跟我们方家有过任何的牵涉,除了有一年。”
有一年?
在场的人都看向方承宇。
“你有一个表姐夫曾任东平知县,在永显三年到永显六年,那时候你任台州参军,恰逢丁忧。”
他看着李县令,
“你就是在这时候盯上了我曾祖父吧。”
方承宇的曾祖父就是东平县人,三十岁时离开老家来山西。
李县令哈哈笑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表姐夫做过你们方家祖籍的县令我就该跟你们有深仇大恨?”他说道,“你们方家是被害妄想症了吧?看谁都是害你们的人,你们问问,这在座的官员,或者他们的亲族朋友,有没有跟东平县有过关系的?”
这的确太荒谬了,在座的官员响起低低的议论。
方老太太看着方承宇有些担忧又有些不安。
方承宇面色依旧温和,看着大笑的李县令。
“永显五年,你到过东平县。”他说道。
“笑话,难道我不能去吗?”李县令冷笑。
“九月十八,你在伏牛山。”方承宇说道,“你看到了,对不对?”
此话一出口,方老太太猛的站起来,李县令也终于色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