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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读书人

    对于在昆仑雪山苦读了二十五年等身书的李云道来说,读书习惯是刻进骨髓里的。读书必有读书笔记,摘句、偶得、批判,这是读书的三重境界。亨伟集团给出的这份报告足足两百页,崔家大少本想陪着废寝忘食的李云道熬夜,上半夜还算精神抖擞,等熬到下半夜的时候,崔剑平终于忍不住去跟周公碰面了,李云道则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继续奋战。

    酒店里的台灯比起昆仑山破庙里的烛台油灯要明亮太多,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睡着的崔剑平,李云道找了条毛毯给他盖上,转身又再次投身于如同汪洋大海的报告里。

    崔家智囊团给出的报告很详细,也很真实。李云道估计江州市政府和市财政局给出的数据可能都没有这么详细,单工业用电量和铁路火车皮货运吞吐量这两项,就跟前几年的市政府工作报告里不少出入。地方的GDP和政绩造假,这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所以李云道宁可相信崔家智囊团的这份报告更为详实。

    从初步数据看,实际上这几年江州的GDP增速呈现了缓慢下降趋势,数值也远没官方公布的那般令人振奋,至少在李云道看来,作为东部沿海省份的省会城市,连全国GDP的平均增幅都跑不过的话,这个数字就根本谈不上差强人意了。

    崔剑平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七点,揉揉眼发现天亮了,再一转身就看到李云道仍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手中的签字笔与纸张飞快地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崔剑平冲着沛公湖东岸的朝阳伸了个懒腰。

    “早什么早?没睡,我想抓紧时间把这份报告消化掉。时间不等人啊, 这两天任命公示就要出来了,可不能空手两拳头地跑去当那个领头羊。”李云道头也没抬,笑着道,“再辛苦你一下,给我弄点吃的进来,我想闭关两天。”

    崔剑平张了张嘴,但又合上了。他与李云道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如今许明入狱,许天笑命丧黄泉,但眼前这个曾经只是一个普通刑警的年轻人已经官至副厅,而且实实在在是一个省会城市的副市长、公安局长,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想明白了,眼前的李云道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绝对不是单单地只凭靠背景或者运气,正是因为这股子坚韧不拔的精神和毅力,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勇斗悍匪和毒贩,在一次又一次地斗争中走到现在。

    “哥,我从小到大很少会佩服谁,我家老头子算一个,赤手空拳打造出现在的亨伟集团,以前被他骂两句,甚至被他用高尔夫球棍抽上两下我也都心甘情愿。现在我又多了一个你,哥,你这得多大的动力,夙兴夜寐的,关键是一夜不睡觉,怎么觉得你依旧精神抖擞呢?”

    李云道没好气地指了指面前的茶杯:“已经第六杯浓茶了,你可以认为是茶叶的驱动力。”

    崔剑平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茶叶会让一个人为了公事而忘记了睡觉,笑道:“要不要来点咖啡?那玩意儿提神也厉害!”

    李云道看着报告,微微摇头:“洋玩意儿,喝不太习惯!”

    崔剑平让酒店安排了早餐,又安排了午餐,最后连晚餐也没有落下。吃完晚饭,李云道倒是起身动了动,但也只是上了个厕所,出来便再次埋头苦读。

    到了第三天,不用李云道吩咐,崔剑平一早就安排好了早餐,李云道手中的报告还剩下六十页,而一本崭新的硬面抄此时可用的页数已经寥寥无几。

    崔剑平没打打扰因为一组数据而陷入沉思的李云道,吃了早餐便带着私人秘书一起出了门。苏州那边的董事会居然一开就是三天,崔剑平有种不详的预感,似乎这一次自家的那位崔董事长并没有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说服董事会,否则也不可能直到第三天了,还没有消息传来。他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问老头子的秘书,但秘书的回复是会议仍在进行。崔剑平坐不住了,不管崔家能不能战略性地将投资转移到江州来,他觉得自己都有责任和义务帮李云道找出一条能改变江州现状的道路。

    傅应国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李副市长没有食言,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大鹏戴罪立功,曹国九死于非命。尽管曹国九并没有受到法律的严惩,但对于傅应国来说,曹国九的人生以报应的形式收场,令他颇感大快人心。他是从缉毒口子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可以说是跟曹国九明里暗里斗了许多年,缉毒支队多少好兄弟都死在了曹国九的手里,远的不说,就说派去卧底的两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最后连尸首都没能找到。傅应国到现在都记得那两位晚年丧子的母亲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与绝望,这一切都不是牢狱之灾就可以简单弥补的。说实话,他现在打心眼里很佩服那位年轻的副市长,如今也终于知道,过往的那些战绩没有一次不是那位年轻领导用鲜血换回来的。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傅应国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定了定心神,沉声道:“请进!”

    推开门的居然是分管刑侦和经侦的夏俊龙,傅应国明显愣了一下,因为自己跟夏俊龙都是独来独往的类型,也是黄仁义时代市局党委班子里唯独的两个中立派,但两人之间向来往来甚少,甚至像这样的串门也极为罕见。

    “老傅,都这么晚了,还在拼命?该歇着了,现在是八零九零后的时代了,像咱们这种六零后,准备退出历史舞台安享晚年吧!”夏俊龙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他向来嗓门很大,声音宏亮而中气十足。

    傅应国笑着站起身:“老夏,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就算是退休了,那也得学会发挥余热,不是吗?怎么有用来我这儿串门了?下班不回家,弟妹不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的?”

    夏俊龙嘿嘿笑着道:“媳妇儿今晚参加单位同事的婚宴去了,我不爱凑热闹,琢磨着就在单位叫个外卖就解决问题了。”

    傅应国笑道:“嘿,巧了,我正准备让办公室帮叫个外卖。”

    陈曦也在加班,这段时间,谁都看得出来新主子对陈曦这个大管家还是相当满意的,局里已经在流传年底他这个以副代正的大管家也许就真的要转正了,这让陈曦卯足劲头,将李云道的每一道命令都执行得不折不扣,接到夏俊龙电话的时候,他也准备叫外卖,于是干脆点了几道菜,跟两位平易近人的副局长凑在傅应国的办公室里吃饭。

    “好像有几天没看到咱们李市长了?”夏俊龙吃着一块地锅鸡,吐出骨头,擦了擦嘴问陈曦,“听说东面那个工业园区又要开始折腾了,不知道这回这个雷又要掉到谁的头上!”

    “夏局,您难道没听说吗?咱们李副市长要当工业园区的党工委书记了!”陈曦以为这个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但目前来看,连夏俊龙都不清楚,由此可以判定,市里面应该还是封锁了消息的。

    傅应国一听便皱起了眉头:“是调任还是兼任?”

    陈曦连忙拍拍自己肥嘟嘟的嘴巴道:“说错了说错了,应该是兼任。”

    夏俊龙摇头道:“不管是兼任还是调任,工业园区那可是一块人见人怕的烫手山芋,咱们李副市长毕竟还是年轻啊,这种烂摊子也敢接……”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去,看上去似乎很为李云道的未来担心。

    傅应国想了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工业园那块地方,还是能有所作为的,就是要看到底怎么个调整法,市里有多大的决心。我倒是佩服咱们这位李副市长,敢为常人之不敢为,这才是男子汉真英雄嘛!”

    夏俊龙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有些过了,也笑着道:“是啊,那地方路修得成漂亮,绿化也好,将来能发展起来,肯定会很不错,就是现在人气实在是太少了,上个月我妹夫要在那儿买房子,让我和我太太陪着云看了一眼,说实话,我真觉得那动辄上万块一平米,根本就不值这个价值。”

    陈曦道:“我听说,之前石明就是想用房地产来拉动我们江州的经济,哪知道押错了宝,房子根本卖不出去。很多楼盘都封顶了,才卖了一百套都不到,好多住宅用地性质的工地干脆建了一半就停工了。”

    夏俊龙道:“停工很正常,没钱赚嘛自然要停手,这叫及时止损,只是那些地方原先是农田,如今却只有钢筋水泥的房子,看得就让人糟心。”

    傅应国点点头道:“既然李副市长答应接工业园区的事情,我猜他一定已经有所安排了,你看看我们缉毒队这一次的胜利,说实话,在行动之前,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没底。不过两亿的毒品啊,我干了这么多年的缉毒,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毒品。”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赌约

    傅应国也是从缉毒一线摸爬滚打一路升上来的,毒品见过很多,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批量的冰#毒。价值两亿的案子,在全国都算是大案,这几天傅应国已经接到了省厅和全国缉毒条线上的各种祝贺,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行动是他在操刀,就连省厅和市里的不少熟人都认为这是傅应国的杰作,因为打死那些人他们都不会相信,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局长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而事实上,傅应国却清楚,在之前的那次行动中,自己一直是听着李云道招呼的,一开始自己也是心存质疑,等看到两亿的毒品时,他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就随之落了下去。等再看到曹国九的尸体时,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位号称在江州叱咤风云的国舅爷之死,肯定与李云道脱不开干系。

    如果说市局党委班子里,之前最不服李云道这个空降兵的,就是实打实靠功劳升上来的傅应国,而如今,对李云道最佩服的却也正是大辈子心血都消耗在缉毒一线的傅应国。

    “老傅,我没说错吧,咱们这位新来的一把手可不比从前的那些,这位是真正地空降下来干实事的,而不是来度金的。你们啊,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前还有人说我夏俊龙立场不坚定,来了新主子就迫不及待地往上凑,天地良心,黄仁义当局长的时候,我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真要拍马屁还需要等到现在?”夏俊龙自嘲地笑了笑道,“说句实话啊,我总有种感觉,咱们江州的新时代就要来了。你们也别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当我唯心了,反正我就是觉得,咱们的这位副市长,没准儿真能咱们江州带来些新气象。”

    “夏局,我同意您的观点!”现在只要有说李云道好的,陈曦都是百分一百地举双手赞同。事实上,人在做,天在看,旁边的人也在看。一个人有没有用心做事,同样用尽做事的人是能够感受得到的。陈曦啧了啧嘴,接着道:“夏局,傅局,说句老实话,我就从来没见过像李副市长这么敬业的领导。您二位肯定都不知道,李副市长经常加班到深夜,有一回我把东西拉在办公室了,大晚上十一点回来取东西,我看局长办公室的灯亮着,还以为着了贼偷,没敲门就进去了,没想到李副市长还在办公室里看旧案卷宗,我当时留心瞥了一眼,看的是跟曹国九相关的所有卷宗,在办公桌上堆得跟小山似的,足有半人高,而且都看完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谁天天去给领导收拾屋子,谁就知道。”

    傅应国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云道能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解决了江州最大的一颗毒瘤,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有自有颜如玉的古训,已经被这位年轻的副市长诠释得相当透彻。不过他想到李云道马上要去兼任城东工业园的党工委书记,顿时便皱起了眉头:“城东工业园可不是个祥和之地啊!”两年前那场泼天人灾至今都没能让江北官场缓过神来,在那场至上而下的反腐中,城东工业园的拆迁埋人案又是一个导火#索。对于如今的江州百官来说,城东工业园就好比一个极烫手的山芋,而如今这个山芋被同样空降的马文华甩给了李云道这个“愣头青”,已经有无数人在等着看笑话了。

    夏俊龙却嘿嘿笑道:“我的观点还是跟以前一样,咱们年轻的副市长肯定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陈曦最乐意听夏俊龙对李云道充满信心的话,这也是为何在李云道到任后,自己和向来不拉帮结派的夏俊龙能迅速走近的原因之一。知道两位副局长都是老烟腔,他主动掏烟给两位局领导点上,这才笑道:“夏局,你怎么就对咱们李副市长这么有信心呢?”

    傅应国闻言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夏俊龙猛吸了口烟,在肺中停留了一会儿,才徐徐吐出,隔着一团烟雾,眯眼笑道:“我有一位老友,在云海省缉毒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功勋,老傅你肯定听说过,云海省公安厅副厅长兼缉毒局局长。云海那边靠近边境,缉毒的形势要比咱们江北严峻得多,我那位老友的身上,从上到下都是刀疤枪痕。我这位老友,跟咱们李副市长是青干班同一届的同班同学,而且跟咱们李副市长也是忘年的莫逆之交。咱们李副市长的履历上不是有在香港交流过的一段时间吗?就是跟我那位老友一起去的香港,而且我估计他们一开始是以卧底的身份进香港,后来暴露了身份,才由暗转明,我听说香港两大社团幕后的一哥傅九彪,这个毒瘤就是被咱们李副市长和我那位姓毛的老友合作拔掉的。以我那位老年的口吻来说就是,‘如果我是你夏俊龙,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站在李云道的身后,因为对于朋友,李云道向来两肋插刀,但对于敌人,那就不是秋风扫落叶那般简单了’。说实话,我一开始有些质疑我那位老友的话,但是现在,嘿嘿,让那些想蹦跶的魑魅魍魉去撞枪口吧!”

    陈曦听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不知道毛浪是谁,但傅应国却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如果连毛浪都评价如此之高,那么定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怪不得曹国九这么快就授首了!”不过转念一想,又叹了口气道,“抓贼跟搞经济这是两码子事情!依我看, 咱们李副市长还是不要去趟工业园的那档子浑水才好,否则很可能忙里忙外累得半死,还出力不讨好!”

    夏俊龙笑着道:“你真当人家跟咱们一样,要在警察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别忘了,人家才三十出头,实权副厅!你什么时候见到这么年轻的实权副厅级干部的?咱们现在不都要求所有干部都要有基层经验吗?下基层干嘛去?就是去积累经验和资历呀!趁着年轻,多积累一些基层经验,机会来了,自然就能拾阶而上了。老傅,咱们都是年过不惑,奔着知天命去的人了,现在也才是个正处。”

    傅应国点了点头,陈曦一脸恍然,夏俊龙掐灭烟头接着道:“如果黄仁义不被拿掉,我是打算混日子混到退休,反正姓黄也动不了咱,不过既然李副市长来了,又想干些对咱江州老百姓有益的事情,老傅,说句良心话,咱们老哥俩也是时候加把油了,眼看着年龄就要过线了,再不升副厅,估摸着也就只能在正处的位置上退休了。”

    傅应国打了个哈哈道:“你老夏调到任何一个局都能独当一面,我可不行,我就会抓毒贩,也就只喜欢抓毒贩,升不升官我倒是不太在乎,有更好,没有我也无所谓。倒是你刚刚说的,能为咱们江州老百姓从干些事情,我倒觉得这句话比较靠谱啊!”

    夏俊龙笑着敲了敲桌面:“老傅,你难道不想为更多的广大人民群众服务吗?”

    傅应国笑骂道:“别拿大帽子压我,我腰杆子吃不消。”

    夏俊龙道:“我就是说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也越能发挥咱们的主观能动性,为更多的人民群众服务嘛!”

    陈曦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心情很好,因为夏俊龙刚刚的话恰好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他的正确性。官场向来讲究宁欺老不欺少,谁知道一个少年人十年后会走到哪一个台阶?都说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陈曦也想进步,尤其是在李云道已经暗示过如果干得好,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是给他留的,在这种前提条件下,自己还不飞奔着向李副市长靠拢,那脑袋就真的是被驴子踢过了。

    “两位局长,你们清不清楚,咱们李副市长到底是怎么把曹国九拿下的?我听说曹国九是被他的手下坤子勒死后抛尸进了大运河,现在尸体虽然找到了,曹国九的司机也死了,除了那个丁坤,就再也没有当事人了。咱们为什么不把那个害人不浅的坤子立刻抓起来?我听说他们开的那家地锅天堂里都放了稀释后的毒品?是不是真的?”

    说到毒品,这一点傅应国最有发言权。果然,他面色忧虑道:“其实地锅天堂被人举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就有人举报说家里的孩子吃了地锅天堂后心脏不舒服,还有人举报他们放罂粟壳,但省里和市里很多人都要卖曹国九的面子,所以这几年也一直没人敢动。我们也一直在伺机捣毁这个餐饮魔窟,但每次突击检查都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坤子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账迟早是要遭天谴的,不过李副市长暂时不让动他,具体为什么他也没有多解释,说是上面的安排。不过到底他用了什么办法挑拨了坤子和曹国九的关系,这一点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陈曦道:“怎么就不趁热打铁呢?”

    夏俊龙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打铁的日子在后头呢,我现在就是想看看,对于那个都快要破产的工业园区,咱们的李副市长到底有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我可以跟你们打个赌,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他铁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曦和傅应国都摇头表示不信,陈俊龙便与他们定好,赌注两百,赢了他便得四百,输了的话他一人给两百。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崔氏的决策

    三日后,崔剑平再见到李云道的时候,被眼前这个顶着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惊得目瞪口呆:“哥,你真的整整三天没出门?”

    顶着熊猫眼的李云道却神情异常轻松,伸了个懒腰:“帮我叫份晚餐,吃完了我得好好补一觉!”

    崔剑平让酒店弄了些滋补的蒸菜和羹汤上来,李云道美美地吃了一顿,便一头栽到床上,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崔剑平很好奇李云道这三天的成果,轻手轻脚地掩上卧室的门,走到酒店套房客厅的书桌旁看了一眼,便被眼前一行苍劲而自成一脉的行楷字体给吸引了:“所以说,城东工业园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招商引资,而是定位,必须从江州的实际条件出发,利用现有资源,对工业园进行重新定位。江州地处大运河畔,有高速直达鲁南新港……”

    看到后来,崔剑平干脆坐了下来,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李云道这三天的“学习”成果。说实话,崔家智囊团给出的这份报告的确有欺负人的嫌疑,因为两百页的报告中不但有大量的经济和财务术语,还有大量的财务报表和对比数据,崔剑平自认自己是没有那份耐心和能力将这两百页的报告全部都看完的。但是李云道看完了,不但看完了,但整整做了近大半册笔记本的心得体会。

    翻到后面,字迹已经接进行草,崔剑平不懂书法,但他也知道李云道的草书是自成一脉的,连京城博物院的大佬都认可李云道的一手好字。字越来越看不懂,但崔剑平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越看便越是瞠目结舌。

    李云道不仅看完了报告写了心得,还在这三日里对工业园的重新定位做了三种发展路径截然不同的规划,但殊途同归,只是实现的方式和时间上有所差异。

    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崔剑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手机响起,屏幕上提示是老崔的秘书打来的电话,他才起身,快步走到门外的走廊上:“喂,怎么样,出结果了没?”

    电话里老崔的秘书对这位亨伟集团的太子爷很恭敬,稍稍酝酿了一下才道:“僵持了三天,董事会的决议是可以有限度地投资江州城东工业园。”

    崔剑平一听,顿时眉头紧锁了起来,但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崔家公子哥,也清楚董事会的决议就是代表了父亲的意思,长叹了口气道:“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说完,便长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他有些后悔,如果自己早一步将李云道刚刚那本笔记本上的东西发给老崔的话,没准这事情还有转机,但是如今木已成舟,对于亨伟这样一个财团帝国来说,是不可能发生朝令夕改这种事情的,而且他也清楚,老崔是当兵出身,是一个意志力比常人顽强得多的“土皇帝”。

    崔剑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几日叹的气似乎比自己的前半生加起来的都要多。他只是觉得很惋惜,为亨伟集团没能参与到李云道的宏图伟业而感到惋惜。

    心中郁结,崔大公子便独自一人到酒店的湖畔散步。海南的酒店都有私家海滩,江州的凯宾酒店却有私家湖岸线。这里有码头,码头上有供游客租赁出湖游玩的游船。此时已经是晚饭时份,酒店的湖岸线上灯火通明,不少饭后的住客都在湖边遮阳阳下的栖息桌椅上闲谈。

    湖的那头就是工业园,在李云道的规划里,那里迟早要升格为一个国家级的开发区,而且还会将周围一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全部囊括进去。崔家似乎赶不上这趟战船了,崔剑平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危机感。

    三十年前,老崔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凭一身胆气用从亲戚那儿借的两千块钱创立了亨伟集团,三十年时间里,亨伟集团碰到过很多的大风大浪,但仍旧屹立不倒,凭的就是老崔的英明决断。但这一次,崔剑平生凭头一回对老崔在集团战略上的决策产生了质疑。

    他知道老崔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就算他现在拿着李云道的那本硬面抄笔记本杀回姑苏去找老崔理论,他也不会改回主意,因为在亨伟集团里,老崔就是皇帝,皇帝说的话是不可能收回的,否则很多事情都会乱套。

    这让崔剑平很郁闷,有种有力气没地方使的郁闷。他弹出一根薄荷的爆珠烟叼上,一只打火机便点着火送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纤纤素手。

    崔剑平一愣,抬头便看到一脸笑意的宁若妙,夜晚的湖风下,女人的连衣裙被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极曼妙的身段。但崔剑平此时却一丁点欣赏美人的兴致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声“谢谢”,点了烟便深深吸了一大口,睁眼木然地看着湖对岸星星点点的施工工地。

    宁若妙笑了笑,拉开椅子,在崔剑平对面坐了下来,托腮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少的亨伟集团的皇太子,笑道:“我怎么从你身上闻到了一股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味道?”

    崔剑平撇撇嘴道:“美女放心,我不会自杀。”

    宁若妙笑道:“说说看,为什么事情烦恼,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将我当成知心小姐姐,倾诉一番也未尝不可。反正出了这个门,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你要相信,姐姐有这个觉悟。”

    崔剑平又轻叹了口气:“宁姐,你说这世上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复杂呢?”

    宁若妙道:“纷繁复杂,这本就是这个世界有意思的地方,不是吗?”

    崔剑平摇头道:“我可没觉得有什么意思。开了三天的董事会,最后出来一个‘有限度地投资’,这算什么?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不想投资了!”

    宁若妙微微一笑:“这是你父亲在顾及你的颜面,而且你不觉得,‘有限度地投资’这句话,本身就是有歧义的?”

    崔剑平微微一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宁若妙道:“到了某个阶段,当你不想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时,你就需要给人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比说,有限度的,有节制的,一定程度上的,因为这样的表述,进可攻,退可守。投资一千万是有限度的,一个亿也是,十个亿也是,这个限度在于他的内心,而不是任何旁人。”

    崔剑平张了张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家老爷子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

    宁若妙笑道:“应该不是跟你,而是跟你们亨伟集团的其他股东。当然,其他股东也不是傻子,战略转移这种事情,你别说开三天会,可能开三个礼拜都不一定有结果。美国的哪一个托拉斯巨头战略方向发生变化的时候,不要吵上一年再验证一年?”

    崔剑平失笑道:“那宁姐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件好事?”

    宁若妙点头道:“如果你们崔家举全集团之力来江州,对于李市长来说可能是一大助力,但也同时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威胁。谁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们兄弟感情是很好,但毕竟生意归生意,感情的事情掺和到生意里,很多事情就变味了。”

    崔剑平觉得宁若妙说得很有道理,此时心中已经宽慰不少,笑道:“其实我就是担心我们亨伟集团会错过一个向前迈前一大步的机会。你知道的,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倒不是我对我跟三哥的兄弟之谊有质疑,但现在也的的确确是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宁若妙招手让酒店的服务员送来一杯清咖,她不喜欢喝加了奶和糖的咖啡,只喜欢喝在寻常人看来苦涩无比的清咖。

    抿了一口咖啡,她看着在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把握好时机的确是最重要的,但强扭的瓜不甜,而且就算你把瓜强扭下来,你那位三哥也不一定肯接受。”

    崔剑平想了想,点头道:“看来你比我看了解三哥。”

    宁若妙笑着摇头道:“我比你认识他的时间要短得多,并不比你更了解,只是我比较了解人心。”

    “宁姐,像你这样的女人很可怕,什么样的男人才敢娶你这样的女人?”崔剑平开玩笑道。

    “所以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宁若妙又轻抿了一口咖啡,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崔剑平,“堂堂崔家大少不至于连这点都不能接受吧?”

    崔剑平连忙摇头:“这是你的取向,别人无从诟病。”

    宁若妙却轻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这世上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想,我们这样的人就会活得更轻松一些了。”

    崔剑平诧异道:“你还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宁若妙耸肩道:“可以不在乎,但身为一个社会人,很多事情都无法避免,当你无法避开一些事情的时候,难免会有一点负面的情绪。我不是神,所以也会心情不好,尤其是每个月的那几天。”

    崔剑平哈哈大笑:“嗯,现在我觉得你平易近人多了,之前有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宁若妙笑道:“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拒男人。”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惊闻喜讯

    这一觉李云道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爬起来的时候便觉得腰酸背疼。三天的时间并没有白费,对于城东工业园的未来,自己已经从崔家智囊团的报告里厘清了思路,初步已经形成了三套殊途同归的方案,只是到底选择哪一种,还需要时间和特定的机遇。洗了澡,刮干净了胡子,走到客厅里才发现早餐已经备好了,只不过此时已经快接近午餐时份,李云道胡乱往嘴里塞了些面包和水果,便开始检查手机上陈曦发来的待办事项。这几天怕被人打扰,他干脆将手机电话都来电转移到了办公室,由大管家陈曦负责接听,相机行事。

    陈曦是个做事拿捏分寸很有度的家伙,整理出来的待办事项也仅有回市委大秘魏玮电话和回美国电话两项。美国的电话不用说一定是阮钰打来的,但魏大秘找自己又是所谓何事呢?难道是马文华有什么事情想问自己?

    看看时间,美国那边这会儿应该是深夜,疯妞儿和孩子们应该早就已经睡下了,李云道便叼了一块面包在嘴里,拔通了魏玮的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才接通,那头魏玮的声音很低:“李市长,我这边在开会,待会儿回电话过来。”说着,便挂了电话。李云道听到电话里还有主席台上讲话的声音,魏玮应该正陪着大老板在参加会议,只是他想不出马文华为什么此刻要找自己。

    电话是过了半个钟头,李云道正在翻看回顾自己这三天的辉煌战绩时回过来的。

    “李市长,书记跟您通话。”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便由魏大秘换成了市委书记马文华。

    “云道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文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故意仰制住的兴奋,而后马文华居然压低了声音道,“京城传来的好消息,第四批自由贸易试点区的初选名单出来了。”

    李云道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马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们的城东工业园区也在其中?”

    电话那头传来马文华爽朗的笑声:“对头!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稍稍透漏一点,你就明白了。”

    “等等,您刚刚说是初选名单?难道还不是最后的公示名单?”在李云道看来,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更不用说是这种这没有尘埃落定的。

    “嗯,虽然还不是公示名单,但从前三轮的初选名单和公示名单来看,基本上8九不离十了。”马文华似乎对这件事非常乐观,“这是京城传来的消息,从目前来看,只要再经过一轮专家组的评审,就可以上会通过了。云道,我现在终于知道高威廉和石磊这对祸害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赶回江州了,你一定要小心提防,这可是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李云道在疑云重重中挂了电话——马文华的消息源肯定不会出问题,而且高威廉和石磊的出现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个说法的可靠性。他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月那些停工许久的工地居然又开始复工了,敢情江州要设立自贸区的消息已经有人提前放风了?李云道相信放风的人肯定不是高威廉或者石磊,更不可能是他们俩背后的那位主子,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李云道特别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跟高威廉和石磊唱对台戏!

    李云道还是不太放心,给从小在京城混的王小北打了个电话:“哥,拜托你件事情。”

    王小北听到李云道的声音似乎很开心,也很激动:“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打个飞的回来一趟呗?有什么事情当面聊!”

    李云道想了想,居然应了下来:“成,我搭最近的一班飞机回京城,下飞机再联络。”

    陈曦办事很靠谱,去机场的路上,飞机票就已经处理妥当了。李云道把战风雨也带上了,到了节骨眼上,他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影响了某些重要事情的进程,将武力值不弱的战风雨带上,某种程度上能避免不少麻烦。

    在机场门口,战风雨帮自己开车门的时候,李云道吓了一跳,战风雨背后还跟着几个模样明显不是汉族人士的少年,看战风雨的眼神里多是崇拜,等看到李云道的时候,却多数却是害怕。

    “头儿,这几个是我和木兰新收的小弟。”战风雨指了指艾孜买提和几个维族少年,“都是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孩子,很可怜,我和木兰商量了一下,想把他们再上正途。”

    李云道打量了几个孩子一眼,领头的那个明显眼神里除了害怕还有桀骜,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同样的眼神他还在李若飞身上看到过。

    “别带坏了!”李云道看了战风雨一眼,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他是个结果导向者,只要结果是好的,中间的过程他并不想过多干涉,干预太多,反而会让部下失去发挥的空间和想象力。

    战风雨见李云道没有反对,乐呵呵地冲李云道感激地笑了笑,再面对几个少年时,却是一脸严肃:“你们回去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许跟本地帮再发生武力冲突,有问题就去找我那个兄弟木兰,实在不行,也可以打我的手机。”

    艾孜买提点了点头,和几个少年一起帮李云道和战风雨把行李送到托运处,一起鞠了躬才结伴离开。

    李云道看着几个少年的背影,问道:“怎么想起要拯救这些孩子了?”

    战风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头儿,看到他们,我就想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我自己走过不少弯路,所以不想让这些少年也跟我当初似的……”

    李云道点头道:“既然有这份心,那就把事情做好,做彻底些,送佛送到西。几个孩子识字吗?要不要安排他们去上学?”

    战风雨连忙摆手道:“头儿,别了,让他们几个去上学,我估计没几天那个学校就要被弄得天翻地覆的,没准还弄出个什么校园黑社会。咱就别祸害江州的学校了,我听说本来这江州也没几所拿得出手的好学校,没弄得我成了那些老师和家长眼里的罪人了。字呢,他们倒是识得几个,但最多也就小学毕业的水准,有的可能达不到。”

    拿着登机牌,李云道问道:“可以不去上正规的初高中,职业学校也行,总要让他们有门吃玩的本事吧?”

    战风雨没说话,想了想道:“几个孩子对修车都能感兴趣,要是有这样的职业培训就好了。”

    李云道点头道:“江州这几年的汽车保有量是呈直线上升的,将来汽车维护保养行业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有门手艺在手里,不甚至要去偷、去抢!”

    战风雨给李云道讲了几个孩子的过去,原先包括艾孜买提在内的几个孩子是对战风雨冲满敌意的,但在战风雨送潘瑾和凡似锦去火车站的时候,又无意中救了几个差点被人剁手的孩子,将几条打算捞一票就走人的过江猛龙修理得吃爹喊娘,自那以后,艾孜买提就带着一帮孩子认了战风雨这个老大,因为在这些半大的孩子眼中,武力才是最至高无上的。几个孩子其实都是被人贩子从西部带到东部来的,后来在艾孜买提的带领下,孩子们从上海一路逃到江州,便在江州火车站附近扎了根,一呆就是好几年,而且还凭着下手凶狠和少数民族的身份,在火车站边上获得了一块属于自己的三不管地盘。

    李云道听得眉头紧锁:“我知道每个城市的火车站都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的话,火车站周边的治安是要花心思好好整顿一下了。”

    战风雨嘿嘿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李云道笑骂道:“你是想给那几个小兔崽子多增加些地盘吧?”

    战风雨连忙嘿嘿笑着摇头:“不敢不敢,就像头儿你说的,火车站是咱们江州的脸面,有胡子固然是有个性的,但如果太过邋遢,就不好看了。”

    李云道点了点头:“治安支队的顾镜得动一动了,等这次从京城回来,我想你去治安支队当政委,原来的政委柴飞白是个很有能力也很有想法的高材生,试着跟这类科班出身的搭搭班子,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战风雨闻言,顿时便来了精神:“头儿,我可听说那个顾镜不是个善茬,艾孜买提他们说孝敬给治安的钱才是真正的大头,而且听说那些钱大多数都听了这位顾支队长的口袋啊!”

    李云道笑了笑:“顾镜是黄仁义的人,我估计如果不是‘到此为止’四个字,下一波就该查到这位顾支队长了,他算是大难不死,不过后福他就别想了。我估计这件事到时候还会有一些阻力,顾镜毕竟在治安上经营了这么多年,很多口子上都是他的人,所以你和柴飞白两个人的压力会相当大!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战风雨道:“那木兰和夏初呢?”

    李云道看了一眼手表道:“我准备抽调市局的精英力量,成立一支快速反应小组,直接听命于我。”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入京

    “快速反应小组?”战风雨一听便来了兴致。他是特警出身,对这支警队里的“特种部队”有着极深的感情。上一次犯浑是因为亲眼看着毒贩枪杀了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在抓捕行动中杀红了眼,一枪就毙了被捕的毒贩。以他对李云道的了解,这支即将成立的“快速反应小组”或许是比特警还要精锐的构成。

    “对,快速反应小组,主要针对反恐、缉毒和人质劫持事件,主要人员从特警和刑侦口子上抽调。这一次我准备面向全市所有在编警员,包括辅警在内,选拔一批可用之材。”李云道一边加入安检队伍,一边小声地对战风雨描述着快速反应小组的构想。

    “头儿,我能不能不去治安支队当什么政委?就在快速反应小组里随便给我留个什么位置?我的脾气您清楚的,动不动就要动粗的,我觉得当这个政委,木兰比我更适合,那小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正是当政委的料。”战风雨一脸哀求地看着年轻的副市长,说实话,单听听李云道的对快速反应小组的描述,他便心动不已——那兼职就是一个加强版的特警小队,武器装备都是最好的,而且自己嘴上说随便什么位置都可以,可是以头儿这么护短的个性,最起码也要给自己留个副组长的位置吧?

    李云道摇了摇头笑道:“江州的治安是我的一块心头病,而且治安支队目前这个状况,得好好整顿才能理顺。否则一直这样下去,治安状况没有根本的好转,什么投资商来了也都会被吓跑。硬实力软实力,咱们两手都要硬!”

    战风雨将头点得飞快:“对对对,两手都要硬!头儿,我这点小花花肠子跑去治安那边,没准又被人家收拾,爆脾气一上来,没准儿又要给您捅个什么娄子出来。头儿,还不如把我放在你的快速反应小组里我,嘿嘿,我天生就是干丘八的命,三天不吃饭可以,但是三天不摸枪,嘿嘿,浑身不自在。”

    李云道诧异地看着他:“你身上一直带着枪?陈曦给你办的?”

    战风雨点了点头:“头儿,你那位新的大管家很不错,原本我还想着帮您把章徐鹤那小子也忽悠过来,不过现在看这样子,陈主任比章徐鹤也差不了太多。他说的,三个人至少得配一把枪,否则碰上坤子那伙毒贩部下,到时候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李云道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关于陈曦的评价,事实上他自己对陈曦的印象也很不错。陈曦这段时间鞍前马后,很多事情都想在了李云道的前面,比秘书还要尽职,只是没想到他连战风雨配枪的事情也能想得如此周到。

    “章徐鹤最近怎么样?”过了安检,李云道问战风雨道,“老范是个老好人的脾气,估计应该不会动他的。”

    “这得问夏初了,章徐鹤调到市局来以后,没事儿就喜欢往夏初那儿跑。”战风雨一脸愤愤,似乎对章徐鹤利用上班时间泡妞这种事情耿耿于怀。

    “哦?他喜欢夏初?”李云道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是战风雨这小子的醋坛子打翻了。三剑客里,战风雨仪表堂堂,木兰花外形猥琐,但夏初跟两人关系都很好,并没有因为外形上的差别而区别对待。不过章徐鹤就不一样了,单名牌大学高材生这一条就甩了两人八条街,虽然性子执拗了点,但在女孩子们的眼里,这叫率真。

    果然,战风雨撇撇嘴道:“谁知道呢?反正夏初跟谁都挺好的。”

    李云道没有追问,自己的感情还都没有梳理清楚,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年轻人之间的情情爱爱?

    一路上,战风雨一直在软磨硬泡,就是不想去治安支队,可他越是这样,李云道就越不点头,因为李云道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想让他去治安上。顾镜在治安支队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要害部门都是顾镜的嫡系部下,柴飞白一个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在那儿一坐就是好几年的冷板凳,要是真把战风雨空降下去,一来柴飞白可能不乐意,二来以战风雨的直率个性,指不定真要被那帮沆瀣一气的家伙给坑害了。李云道是把三剑客当成自己家的兄弟姐妹的,自然不会害他们的。人其实他早就物色好了,就是三剑客中的木兰花。木兰花虽然形像猥琐,但医术高超,关键是情商很高,又自幼在社会底层插科打诨,练就了一套与社会盲流打交道的手段。只有木兰花调去治安支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跟那些人混成一片,也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敌我,而后快速进行调整。否则,如果真的把战风雨调过去,面对治安上的那帮穿着制服的流氓,这家伙性子上来,没准儿还真的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是李云道在用人之道上的心得体会。

    来接机的是王小北, 上来就给了李云道一个大熊抱,李云道也有些激动,许久没有见到这位老王家的败类活宝了,乐得在他胸上锤了一拳。

    “别告诉我你最近又祸害了多少良家少女!”这是李云道跟王小北之间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

    王小北嘿嘿笑着,跟李云道勾肩搭背,又冲战风雨摆摆手:“别听你们局长乱说,我现在天天都在家带孩子!云道,我跟你说,带孩子这种事情,就得男人来干,否则好好的娃娃,指不定就给带出一身的脂粉气。”

    战风雨不知道王小北的身份,笑着不出声。李云道介绍道:“我是表哥王小北,四九城里的年轻人都叫他北少。都一把年纪了,还成天装纨绔阔少。对了,小北,这是战风雨,我那边的得力助手。”

    王小北故作认真地跟战风雨握了握手,笑着道:“可别听你们局长瞎编排我,我可是一个传统保守专一的新好男人。”

    战风雨也被他说乐了,看这哥们的扮像,怎么也不像是个循规蹈矩的好青年,跟电视里头吃饱了撑着牵儿架鹰的纨绔子弟倒是有几分相似。

    “凤驹在美国怎么样?怪想那小子的,你也真是的,这么残忍地剥夺了他们表兄弟从小一起敲闷棍骗姑娘的权利。美帝那儿有什么好的?天天就只能吃面包汉堡,我妈隔三岔五地就埋汰,当妈的和当爹的都心狠,一个扔下孩子独自去了西南边境,一个在江州当官当得乐不思蜀,谁也没把孩子真的当回事。”王小北开的是一辆低调无比的别墅GL8,“我妈和小西去日本旅游了,反正你回北京也不是看她们的,对不对?”

    李云道笑道:“下次再专程回来看她们。这一次我是为了那件事来的,怎么样,能找到得关键人物吗?”

    王小北摇头道:“这事儿还真的不太好办,最后都老人家们拍板决定的,你们地方上一点儿主动权都没有。”

    李云道皱眉问道:“你觉得这事儿得从哪儿着手?”

    王小北道:“来之前我已经帮你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我觉得你得去趟小六子家,小六子的妈是区域经济上的学术权威,据说也是专家组的成员。”

    “阮小六的母亲?疯妞儿的婶婶?我见过啊,她在央行工作……哦,怪不得,好,我来给小六子打电话。”

    “别打了,马上就见到了,当面再讨论吧。小六子这个妈脾气很怪,咱们得想好了对策再去。要不然到时候被人家轰出来,都是亲戚,京城又大,传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王小北嘀咕道。

    “很怪吗?结婚那会儿在阮家见过啊,没觉得很难相处啊。”李云道回忆着上一次跟那位见面时的场景,阮家人多数都是和蔼可亲的,印象里也没人像老蔡家的二百五一样为难自己。

    “那会儿不是没这档子事情吗?六子他妈是个很较真的人,反正我们几个都吃过亏,我把阮小六喊出来了,人已经到了,反正今晚就我们几个兄弟聚聚,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王小北安排的地方果然是紫玉记,不过现在的紫玉记又经过了数次升级和改造,跟当初已经完全不同了。

    阮小六也是一见面就上来一个大拥抱:“我说我的姐夫啊,哪儿不好去你就往哪儿钻?江北那地方那凶险啊,您也敢往那儿凑。真是佩服!”

    李云道笑着寒暄了一阵子,又介绍了战风雨,这才落座切入正题:“六子,自家人我就不遮遮掩掩了,这趟回京城,我是为了自由贸易区来的。小北说你母亲是专家组成员,你帮忙参谋参谋,这事儿该怎么整?”

    阮小六苦着脸道:“姐夫,你是不了解你婶婶的脾气,不谈工作还好,一说工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六亲不认。据说老祖宗就是看中她这个脾性, 才让你叔,也就是我爸给娶进家门的。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就像那句诗说的,叫什么‘随风潜入夜,潜物细无声’。得让我妈自己心甘情愿地帮你才成,否则就是老祖宗开口,她也不会同意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心之所安

    酒过三旬,战风雨也跟王小北和阮小六熟悉了,李云道哭笑不得地看着三个喝疯了的家伙抱着酒瓶子划拳行酒令,最后就差斩鸡头烧黄纸了。从紫玉记出来,王小北安排了去桑拿,四个大男人便在桑拿方里坐了一排,战风雨和王小北身上还好一些,但李云道和阮小六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旧伤。

    汗一出,人也就清醒多了。战风雨看看那遍体鳞伤的两人,再看看自己和王小北的细皮嫩肉,一脸羡慕地道:“我们头儿和阮哥都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这才是真男人啊!”

    王小北瞥嘴不屑道:“挨几刀几枪就男人了?没这种道理。男人不男人,那得问女人才知道!”王家大少得意洋洋,当了爹以后,很少有机会再跟兄弟们出来这般浪荡,要是照以往,这桑拿房里还起码要安排四名模样和身材都在八十分以上的年轻女子伺候着才叫完美享受。

    阮小六笑道:“你这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嘿嘿,这一身伤,你知道什么时候才最具杀伤力吗?嘿嘿嘿,就是在那个时候。女人这种雌性动物,本来就是母爱泛滥的,那种时候看到你一身伤,她会心疼得死去活来的,不信你问我姐夫。”

    李大刁民悠悠道:“受伤说明功夫不到家,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们没看到我们大哥和二哥,那俩儿武力值变态的家伙,他们功劳大了去了,但身上到现在也不见什么伤口,尤其是我二哥,比小北还要细皮嫩肉。所以是不是真男人看伤口是没用的,关键时刻还是得看胯下二两肉。”

    众人同时哈哈大笑,又开了些男人之间才会相互调戏的玩笑,这才言归正传。

    “云道,你们那个城东工业园听说挺难搞的。上次不是说你只分管公安口子吗?怎么又管起工业园这档子事情了?”王小北问道。其实王家对于李云道今后的发展道路有过多次地讨论,只是到目前还没能争论出一个切实的结果。

    “工业园呢,是前任市委书记的政绩工程,不过很不幸的是,才开始拆迁就弄出了全国震惊的埋人案,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江北窝案爆发,一大批官员都进去了,这个劳民伤财的工业园也就僵在了那里。现在的情况比较尴尬,属于骑虎难下的那种,进退两难啊!退,已经投入了那么多钱,说不干就不干,会被老百姓指着鼻子骂娘的。可是再接着干,财政原本就缺口很大,一毛钱估计都没法再接着投入了,怎么干呢?而且说实话,你们俩没去江州长时间地呆过,我到那儿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个被历史和时间强奸过的城市。空气很差,雾霾天不断,经济基础薄弱,GDP和财政收入就靠着可怜的煤炭产业链支撑着,否则这个城市早就在美国的底特律之前就已经破产了。现在全国都在提倡经济发展的转型升级,江州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半拉子的工业园了。如果真的能扣上一个自贸区的帽子,说句实话,江北我不敢说,但我有信心在五年内让整个江州的GDP翻一番。”李云道靠在桑拿房的木墙上,看着烧得发红的火山石道,“我估计年初应该就有人得到了消息, 江州要入围这一轮的自贸区的范畴。其实按照目前的批复节奏和特点,把鲁南港和江州港合在一起成立自贸区才会产生最佳的效应。但鲁南港是鲁南省的,江州港是江北省的,两个不同行政省份各划出一部分成立自由贸易区,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做法,在很多人眼里也应该是一种极冒险的做法。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也许就是六子你母亲这些专家最质疑的地方。”

    王小北道:“如果放在同一个省份里,很多事情还是比较好协调的,毕竟从大方向上看,整体利益是一致的,有省委书记这个班长在,就算有不同意见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搞定。但是放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省份,扯皮的事情会很多,上面肯定也担心别闹出什么笑话来。而且这种自贸区成立,本身就带着拉动地方经济的目的在里头,如果最后变成了内耗,那还不如缓缓再说。”

    李云道点头道:“我估摸着专家们现在就是这个想法。不过现在京城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如此之差吗?春节后,原来停工的不少工地都复工了,我相信肯定是有人故意放了消息出来,换个说法,我估计京城里头,看中这块蛋糕的还不只是一两个人。”

    阮小六道:“是有一帮王八犊子成天盯着地方上的蛋糕,利用信息差来赚钱,以前朱梓校和蒋青天都干过,现在朱梓校完蛋了,蒋青天也老实多了,不过既然有漏洞在,总有人会跳出来挑大梁赚这种民脂民膏的钱。”

    李云道问王小北:“你咋没试着用这种方式去弄点零花钱?”

    王小北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之前跟山西人倒腾煤矿,差点儿没被老爷子把腿给我打折了,大姨后来也给我下了禁令,只要我敢倒腾批文,一定亲手把我送进去。大姨可是说到做到的性格,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我宁可被老人家拿拐杖抽一顿,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去触碰大姨的底线。”

    陆小六似乎也心有余悸地跟着点头道:“你大姨也真是的,干嘛对自家人那么严格,那天去你家,硬是审犯人似的问我红妆会所究竟有没有不正当的买卖,天地良心啊,我那个会所就是给京城里的大姐们唠嗑拉家常的地方,哪里敢藏污纳垢啊?”

    李云道笑道:“大姑干了一辈子的纪检工作,难免会因为工作惯性影响生活,不然怎么会跟大姑父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小北叹气道:“大姨父也是翅膀硬了,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你看他敢这么对咱大姨不?”

    李云道摇头道:“也不能全怪大姑父吧,大姑的个性过于要强,有些事情两口子之间还是要有商有量才行。”

    王小北翻了个白眼道:“你不知道吧?有人跟我说,大姑父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我问过方圆和方润,她们吱吱唔唔的,我估计这事儿假不了。”

    李云道微微皱眉:“养了个小的?”到方如山如今这个职位,莺莺燕燕趋之若鹜倒也正常,但是李云道印象中的王家大女婿但也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个性,只是这件事情为何没有听大姑提起呢?想到这里,便问王小北道:“你确定是真的?”

    王小北见李云道问得认真,耸耸肩道:“空穴不来风吧!不过小时候方润他爸倒是真的挺宠我跟小西的,这事儿呢我也没敢跟我妈多说,否则以我妈的火爆脾气,指不定就要杀去兴师问罪了。”

    王家二女都是火爆脾气,但都磨了大半辈子了,方如山和顾炎然应该早就已经适应了,王小北所说的空穴不来风,李云道也不想断然下判断,转头对战风雨道:“这几天在京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有件私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战风雨自然将健硕的胸肌拍得啪啪作响:“头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尽管吩咐就是。”

    “这几天我帮我盯盯我大姑父的行踪,不过一定要小心行事。”李云道小声道,“如果外面传的那些事情只是风言风语,那就算了,但是如果他要是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我大姑的事情,咱就得好好跟他聊聊了!”

    王小北同仇敌忾道:“你要是去找他,捎上我一起!”

    阮小六连忙摇头:“你们家的事情,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李云道点点头:“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说服你妈!除了你妈,专家组里还有些什么人?”

    阮小六道:“不管什么人,我妈的意见其实是最重要的,好像她是这次专家组的组长,评审人员也都是她召集的,她的意见应该能够左右整个评审团。要不这样,我回去想办法先探探她的口风。不过这样似乎也不太妥当,我平时连家都很少回,现在突然回去,还张口就关心她的工作,铁定要起疑心的。”

    李云道想了想道:“这件事容我再想想,也不急今天这个晚上了,等我明天抽空去趟你家看看老祖宗后再做决定。”

    阮小六点头道:“也是该回去看看老祖宗了。今年过了年,老祖宗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去年还经常让保健医生推着出去晒太阳,今年是连动都懒得动了。家里都说,按这么个节奏下去,老祖宗驾鹤仙去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李云道叹气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是该让疯妞儿带着点点回来多陪陪老人家。”

    阮小六道:“老人家最惦记的就是我姐跟点点了。唉,姐夫,你怎么就一口气娶了俩儿事业心这么强的女人呢?一个跑去西南边疆保家卫国了,一个跑去美帝守护人民币汇率了,这哪里还像个家啊?”

    李云道却笑道:“心之所安即是家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价值需要去实现,等累了,总要回来的。”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销金窟

    京城。顺着故宫旁的北河沿大街往北走,在进出口银行附近的一处小弄里,一栋九层楼的建筑呈灰砖外墙,偌大的铜门和双层安保将这栋低调的顶级豪宅与世隔绝。不远处的建福宫花园会所当年闹得沸沸洋洋,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但此处寸土寸金的奢华却丝毫不亚于那年的建福宫。

    高威廉见多识广,但就算是有此眼界,在被管家带进这处会所一路穿过那极奢的廊道时也仍旧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咋舌。他是对古董投资有些许研究的,单廊道两边陈列的古董就价值连城,更不用说其间他还发现了几件前些年在国际拍卖会上拔得头筹的世界级瑰宝。

    上电梯的时候,他发现连电梯都是掌纹和虹膜安全扫描后才能一路上行,到九楼电梯打开时,他便再次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谁能想象得到,在距离故宫不足百米之处,会有如此穷极奢靡的地方。他在沪城和花城也都投资过一些会所,但与眼前这处连服务员都是高学历妙龄女子的地方比起来,就显得太小儿科了。

    管家对于高威廉的表情见怪不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乡巴佬的表情了。这是一个国中国,至少管家是这么觉得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势或金钱,在这里几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得不到的。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就是这里的王。

    高威廉收敛心神,跟上管家的步伐。穿过大厅时,他也不再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地狱,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顶头的一间房门前,管家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进来”。

    管家打开门,却只是让出一个身位,请高威廉进去,待高威廉进去后,自己转身带上房门,默默地走向来时的路。

    听到关门的声音,高威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管家没有跟着进来,不知为何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这是一个套房,比高威廉住过的总统套还要奢华,巨大的水晶灯在客厅中央发出璀璨的光芒。披着狐裘披肩的女子将脑袋搁置在一个身材健硕的黑人大腿上,戴着墨镜却只穿着泳裤的黑人男子正面无表情地将一粒紫色的葡萄送入那狐裘女子的口中。那女子的双唇艳红,仿佛沾了血一般妖艳,听到高威廉的脚步声,只是微微睁眼,眉角略挑,道:“小廉子,是想姐姐了还是怎么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江州吗?”女子的声音如同狐媚子一般魅惑,声调柔软而绵长,听得高威廉心中一颤。

    高威廉的目光只是在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便瞬间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有些东西,越是诱人就越危险,眼前这个尤物般的女子便是如此。那如羊脂般的皮肤和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蛋,对于所有的男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但高威廉就算再如何喜好美色,也不敢在这个女人面前造次,因为正是这位亲手将他从监狱里捞了出来。所以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家大少哪怕被人家称为“小廉子”,却也依旧神情恭敬无比。

    “大小姐,江州那边出了一点状况。”高威廉微微欠了欠身子,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目光直视着自己的脚尖。

    “哦?”那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轻哦了一声,随即声音阴沉了下来,“小廉子,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要把人从监狱里捞出来,需要费多大的劲。既然我费了老大的劲把你和你那位同伴从监狱里弄了出来,你们也要拿出适当的成绩来告诉我,我的决策是对的。千万别让我后悔啊!”

    一句话,说得高威廉一身冷汗,后背上湿漉漉的,半弓着身子,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能量,她如果后悔,也一定会让他自己和石磊十分后悔。

    “罢了,没一个省心的,说说看吧,出了什么状况。”那女子终于坐直了身子,在那黑人壮实的胸口上抹了一把,随机挥挥手,那黑人男子快速地离开了客厅。她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赤着脚走到高威廉的面前,望着连头也不敢抬的高威廉道:“千万别告诉我江州的事情办砸了,如果真的办砸了,后果你们自己清楚的。”

    高威廉打了个寒颤,连忙道:“这倒不会,我和石磊跟夜以继日地找那些开发商面谈。大小姐,这件事我们在江州碰到了两股阻力。一股是一些已经知晓自贸区即将落户江州的开发商,原本工地早已经停工了,但在春节后,纷纷复工,而且加大了投入。另一股势力是江州新来了一个分管公安的副市长,名叫李云道,此人马上要兼任城东工业园的党工委书记,不过前一股势力应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女子口中发出一声轻哼:“你的意思是有人提前小半年就放出了风声给那些开发商?”被称为大小姐的似乎并没有将名叫“李云道”的副市长放在眼里,注意力集中在前一股能提前小半年知悉自贸区方案的势力。事实上,她也是两个月前才得到了这第三批国家级自贸区的名单,粗粗扫了一眼名单后,她便一眼就看到了江州那边的商机。只要在正式公布前将尽可能多的土地以低价收购的方式收入囊中,到时候就算只是转手就可以赚上一笔足可以用十亿为单位的差价。

    “我跟其中一些开发商沟通过,他们的口风都很紧,死也不肯说消息到底是谁透漏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年后复工的,多数都是来自浙北的商人。浙商向来团结,我也不好太过于逼迫他们,而且如今的江州不比从前了,马文华当了书记后,管控越来越严格,那个叫李云道的副市长来了以后,更是把我们之前最大的助力曹国九这些人给端掉了。”高威廉客观地描述着江州的局势,令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微微皱眉。

    “李云道……李云道……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呢?”那女子皱着眉暗暗思索着。

    高威廉道:“据说此人是京城王家的独苗,之前曾经跟蒋青天和朱梓校都发生过冲突。”

    那女子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你说的是王鹏震那个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孙子?有意思了,隔了这么多年,老王家终于出了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啊。之前我看王小北那个怂样,十有八@九是撑不起偌大的一个王家了,这个家伙横空出世,倒是多了些变数。”

    高威廉听着那女子似乎在喃喃自语,也不敢抬头,只是默默地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只有那涂抹得妖艳的指甲在他眼帘中划过时,一抹贪婪才从他的眼神中一闪即逝。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年都受过胯下之辱,自己如今不过屈尊于一个女人膝盖下,哪里比得上当年的汉王?

    那女子赤着足在宽敞的厅里踱着步子,高威廉从始至终都微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终于那女子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道:“像个奴才似的,累不累?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是合作关系。江州的利润,你和石磊可以拿走一成,既然是合作关系,就不要这么拘谨。”

    高威廉心中苦笑,但也知道这是女子打一巴掌给个枣的驭人手段,当下微微直了直身子,笑道:“大小姐对我和石磊有再造之恩,我二人无以为报,只愿为大小姐鞍前马后,利润是万万不敢拿的。”

    那女子没好气道:“我让你拿就拿,又不是白拿。活总要干利索了才行!”女子又回到沙发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高威廉才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的女子,说实话,在他所见过的女人里,这个女人的容貌和身材绝对算得上是上上之选。虽然早就已经过了色中饿鬼的年纪,但如果能拿下这样一个无论是外貌、能力还是家世都处在金字塔尖的女人,对他来说也是人生的另外一个巅峰。但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深埋在内心深处,看向女子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是恭敬和真诚的,他敢肯定,只要这个女人从自己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轨,她就真的能让他重新回到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去。

    那女子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等手机响了才突然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居然一口气拿下了蔡桃夭和阮钰这两位极品?有点意思!弄得我都有些好奇了。”说完,又抬起头问高威廉,“小廉子,说说看,你说的那位江州副市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威廉倒是没听到他前半句话,愣了一下才道:“据说此人是王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嫡孙,从小被一个大喇嘛在昆仑山里抚养长大,下山后阴差阳错才认祖归宗。此人师从秦孤鹤,又是哲学大家吴书联的关门弟子,据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警察生涯,从我们调查到的资料来看,李云道这个人做事极是心狠手辣,心思也是极缜密的。江宁的龙正清,香港的傅九彪,西湖包括戚洪波在内的几大黑社会头目,都是直接或间接地倒在他的手上。”

    “哦?看起来还是个杀星啊!”女子眨眨眼,修长的睫毛如刷子一般扑闪扑闪的,她似乎对高威廉口中的李云道充满了好奇:“接着说!”

    高威廉道:“此人到江州不足两个月,就用挑拨离间的方法瓦解了江州最大的黑社会组织,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一阵汗颜,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半年时间也许有可能,但是要在两个月之间干掉一群地头蛇,这不是常人所能做的事情。”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孩子气的老祖母

    自从去年入了冬,阮家老祖宗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后就变得不爱动了。往年冬天只要是晴天,就雷打不动地要出去晒晒太阳,但如今却越来越不想见日头了。驻扎在阮家的保健医生已经私下里给阮家的几位顶梁柱说了实话:照这种速度下去,老人还熬不熬得这个冬天还是一个未知数。

    李云道走进被改造成病房的房间时便忍不住微微皱眉,生命体征监测仪、输氧装置,急救台一应俱全,这哪里像是一个房间?比重症监护室还要更离谱。等看到躺在病榻上无精打采的老人时,李云道吓了一跳——面色腊黄、眼窝深陷的老人哪里还像自己跟疯妞儿结婚时见到的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老祖母,我来看您了!”李云道蹲在老人的床榻旁,轻声地呼唤道。

    一旁的保健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李市长,老人家经常大白天睡觉,晚上反倒是精神挺好。这会儿估计应该是睡着了。不过现在老人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干脆谁也不认得了。”

    李云道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微微叹气,对那保健医生道:“辛苦您了,日夜为了老祖宗操劳!”

    保健医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老人家单独待一会儿吗?”李云道问道。

    “哦?好的,就是如果老人家睡着了,尽量别把她吵醒,睡觉也是修复身体的一个过程。”医生嘱咐了两句,这才安心离开。

    等听到关门的声音,李云道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对病床上的老祖宗道:“奶奶,医生出去了,不用装睡了。”

    病床上的老人仍旧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反应,体征监测仪上的数值连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李云道愣了一会儿,又轻声道:“奶奶,这些迂腐的家伙不懂您,我可是理解您的,您可千万别把我也划进跟这帮蠢货在一起的行列里头去。”

    果然,监测仪上的心跳数值略微升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老人冲李云道眨了眨眼,李云道会意,立刻上前帮她取掉氧气罩。

    “一个一个地都把我当成了老废物了!”老人看着天花板,喃喃地发出一声叹息。

    “奶奶,您哪能是废物啊?你要是现在打个喷嚏,这华夏的金融圈还也还得抖三抖嘛!只是您老人家爱惜好不容易才健康起来的市场,也疼惜那些为了工作没日没夜加班的徒子徒孙,否则他们哪有舒服日子可以过?”

    李云道的一记马屁拍得老人喜笑颜开,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但转瞬老人家的目光又严肃了起来:“你也是个不肖的!”

    李大刁民一脸委屈:“奶奶,我可是每天都惦记着您呢!”

    老人哼了哼道:“我那个乖从孙女,生下来我就见过一面。你也真是的,就狠心把凤驹和点点两个孩子扔到美国去了,你就不怕两个孩子长大了连中国话都不会说?”

    李云道连忙认错道:“奶奶,您说得对。是该让凤驹和点点从小接受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熏陶,等过了这段日子,我把让疯妞儿把俩儿孩子送回国。”

    老人见他乖乖认错,这才面色缓和,问道:“凤驹那孩子还是不肯开口说话吗?”

    李云道点头,无奈道:“既然名字是大师傅赐的,这闭口禅料定了也是逃不掉的,不过倒也不用急于一时,风驹很聪慧,不说话也不会妨碍成长。”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你大师傅噶玛拔希是真正的圣僧,这闭口禅既然是他给的,那倒也是修得的,至少一个修了一辈子盖世功德的大喇嘛,还不至于要在一个孩子讨报应,修就修吧,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李云道笑着道:“奶奶,你就放心吧,两个小兔崽子在美国喝牛奶吃牛肉,长得可壮实了。倒是您,让人担心啊!”

    老人家很孩子气地哼一声道:“他们不是觉得我病入膏肓了吗?我就得拿出点样子来给他们看看。”

    李云道苦笑道:“奶奶,您又这是何苦呢?”

    老人家哼哼道:“不苦,反正我是一点都不苦!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就不给人家再添麻烦了!”

    李云道连忙道:“有谁觉得您麻烦?这家里谁不把您当老祖宗一样供着呀?谁要是敢对您不敬,您告诉我,我立刻去修理修理这家伙,一家人,皮肉之苦可以免了,但是孝经起码要罚抄上一百遍。”

    老人家又哼哼道:“你敢吗?你敢让你丈母娘罚抄孝经一百遍?”

    李云道顿时苦着脸道:“算了,这孝经还是我自个儿来抄吧。”给李云道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自己那位丈母娘罚抄啊。看来这婆媳关系的官司,自己是掺和不得了。

    老人家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笑了起来:“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这份心意奶奶心领了。说吧,今儿跑到家里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吧?”

    李云道连忙对天发誓:“奶奶,我真是专程来看您的。”说着,又嘿嘿傻笑道,“在看您之余,还有些专业的事情想跟您请教。”

    老人家笑骂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快说吧,等待会儿他们都回来了,我又得睡觉了。”

    李云道将江州发生的事情大体上跟老人家描述了一遍,最后说到自贸区的问题,却被老人家打断道:“他们想在鲁南和江北划出一块地方做自贸区?”

    李云道点头道:“是的,如果只是江北或者鲁南,单独一处港口的吞吐量还不足沪城的十分之一,显然是不够的。我估计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有人提出鲁南和江州的自贸区统筹进行考虑。”

    老人家点了点头道:“统筹考虑自然是有利有弊的。只是仅有鲁南和江北,显然还是不够的。”

    李云道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老祖母,您的意思是……皖南?”

    老人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量是够了,但并不能趋利避害。”

    李云道愣住了,他知道老人家的担心正是自己所担心的问题:“奶奶,您是不是也担心,就算成立了自贸区,到时候劲儿不往一处使,到时候也会有问题?”

    老人家笑了笑道:“这其实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其实成立自贸区的意义不单单是方便进出口,更深层次的是从自贸区衍生出金融互惠。”

    李云道点点头:“奶奶,您的意思是,让我把工作做在前面?”

    老人家道:“你去江北,疯妞儿难道没让人去帮帮你?”

    李云道立刻恍悟:原来阮钰也很早就猜到江州可能名列第三批自贸区的名单,这才派出宁若妙这样一员朝中大将来江州协助自己。想到这里,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暖,他笑着对老人家道:“看来金融上的事情,疯妞儿还是早就有判断的。”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阮家看上去子嗣众多,但真正能继承衣钵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只有阮钰这个丫头了。傻小子,能娶到这样的老婆,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啊!一口气能把蔡家的丫头和我家的疯妞儿都娶进门,你这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修了多少功德才能结的果啊!”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老人不慌不忙地戴上氧气面罩,又缓缓微上了眼睛。

    李云道看得哭笑不得,这执拗的老祖宗在耍孩子脾气啊!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贵妇,戴着金丝框眼镜,扎着丝巾,看上去非常知性。推开门看到李云道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云道来看老祖宗啊?”

    李云道笑着点头:“是啊,婶婶,听说老祖宗病了,我不放心,好不容易回趟京城,这不得来尽尽孝心嘛!”

    贵妇叫丁芸,是闻名全国女性经济学家之一,也就是阮小六的亲生母生。

    丁芸看了看病榻上的老人家,又看看李云道,微笑道:“年轻人有孝心,这是好事。那您先跟老祖母说说话,我待会儿晚上再过来。”

    李云道哪里肯错过这个跟丁芸能直接交流的机会,连忙道:“婶婶,正好今天碰到您,我碰到一点专业上的事情,想向您请教。”

    丁芸诧异地看着李云道,问道:“你不是公安局长吗?”

    李云道笑道点头道:“对,现在还是,不过又多一个块面的分管工作。您也知道,现在地方上也都是以经济指标为核心,想进步那就得多学本事。”

    丁芸笑着点了点头道:“行啊,既然你有问题,那就来我书房聊吧!”

    临走前,李云道在老人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奶奶,我抽空再来看您。”

    在跟着丁芸走向书房的一路上,李云道只字未提自贸区的事情,只是向丁芸不断介绍江州的基本情况和碰到的一些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上的冲突。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文武双全的李云道

    从老祖宗的房间出来,到书房的这一路上,丁芸一边跟李云道交流,一边观察着阮家的这位年轻女婿。说实话,疯妞儿出嫁前开家庭会议时她是投的反对票,她是一个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娥皇女英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现代社会在她看来纯粹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老祖宗一锤定音。阮家就是这样,从她嫁进来的那一刻起, 这种封建家长制便如同一道紧箍咒一般令她浑身不自在,这也是自己跟那位在中国金融界享受盛誉的婆婆之间经常会发生些摩擦的根本原因。

    丁芸的书房不大,装修和布置却很精致。也许是因为她研究的学术基础是西方自由经济学,所以,连书房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西方文艺复兴的色彩。丁芸见李云道盯着墙上的一幅油画目不转晴,笑着问道:“听说你在国画和书法上颇有一番造诣,油画应该也不陌生吧?”

    李云道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丁芸似乎存了考校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指了指那幅名家临摹的经典道:“说说看呢,这幅画怎么样?”

    李云道腼腆地笑了笑道:“我也只是略懂,婶婶您就别为难我了。”

    丁芸笑道:“无妨,说说你的看法,之前有位朋友出两千万要买这幅画,我没答应。”

    李云道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对无辜者的屠杀》的临摹作的面前,伫立凝视片刻后才转身笑道:“鲁本斯的《对无辜者的屠杀》是唯一一幅经过专家确认作于16世纪而还是18或者19世纪的传世画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的真迹2002年在苏富比拍卖行曾经拍出7670万美元的天价,真迹现在应该保存在加拿大的安大略博物馆。这幅画的重点是在于表达人类的暴力、残忍、绝望、悲伤和母爱这些复杂多样的感情。鲁本斯是一个以宗教神话为主题人文主义画家,有评论家说‘尽管他披着一层天主教徒的圣油,但思想根骨里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异教徒’。您这幅画是临摹的,从画技和手法上来看,应该是已经经过了18、19世纪的沉淀,笔法上已经趋于成熟,所以从绘画技巧来看,还在当年的鲁本斯之上。不过很可惜,一幅画就像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灵魂,这恰恰也是鲁本斯画作的精髓所在。临摹这幅画作的,应该是个年轻人,不超过三十岁,而且是个很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他根本感受不到鲁本斯画作里的叛逆与异类。”

    丁芸很吃惊地看着李云道,如果不是父亲当年将这幅油画赠送于她的时候讲述过这幅画的过往,她几乎会认为李云道是在胡诌,但是李云道刚刚所说的,跟早已经驾鹤仙去的父亲所描述的几乎没有差别。父亲是谁?那是跟张大千、徐悲鸿这些大师级人物整天泡在一起的一代大师,眼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有跟大师级人物相同的眼力,这让丁芸不得不对眼前的王家小后生另眼相看。

    “婶婶,这仅仅是我的一家之言,你别往心里去。也不是说这幅画不好,而是跟我在杂志上看到的原作有一定的差距,所以才有此感慨。”李云道连丁芸脸色微变,以为自己刚刚的一番话惹恼了这位在阮家脾气算不上太好的婶婶,连忙打着哈哈给自己解围。

    丁芸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说得不错。家父当年也曾对这幅画作出过评价,其实这幅画是我父亲在法国游学时花了一百法朗买下的,当时父亲风华正茂,跟徐悲鸿也往来甚密,据说徐悲鸿当年也点评过这幅画,说这幅画将来肯定是要价值千金的。不过两位大师的点评,跟你刚刚所述,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李云道谦虚道:“我也就是有感而发,跟丁大师和徐大师在油画上的造诣相比,我这连半桶水都算不上。”

    丁芸的脸色已经比刚刚和蔼了许多:“我听人说,你当年一手失传的宋工笔国画,惊得国画院的唐老想直接把你收到门下当关门弟子,看来传言不虚啊!我现在终于有点想明白,为什么蔡桃夭和我们家疯妞儿两个心比天高的丫头会不约而同地看上你,而且死不撒手,你的确有这个魅力。”丁芸很清楚的知道,在现代社会,能文武双全的年轻人太少了,而眼前的青年,不但能斗得了悍匪和恐怖份子,而且才高八斗,放在古代,铁定又一员上得了战场又考得了状元的儒将。

    李云道笑得很腼腆:“婶婶,说句实话,这事儿我到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夭夭和疯妞儿,随便一个都是这世上出类拔萃的女子,从昆仑山下山那会儿,我连跟她们说句话都会脸红,哪里想得到会有如今?婶婶,我知道对于三家老人最后的这个决定,很多长辈还是持有异意的,这都可以理解,这么优秀的闺女,长到这般大,长辈们都付出了诸多的心血。”

    李云道笑得很腼腆:“婶婶,说句实话,这事儿我到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夭夭和疯妞儿,随便一个都是这世上出类拔萃的女子,从昆仑山下山那会儿,我连跟她们说句话都会脸红,哪里想得到会有如今?婶婶,我知道对于三家老人最后的这个决定,很多长辈还是持有异意的,这都可以理解,这么优秀的闺女,长到这般大,长辈们都付出了诸多的心血,没道理让我一个毛头小子沾了大便宜。只是婶婶,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别的不敢保证,但是我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支持疯妞儿的事业与梦想,在她困了累了的时候,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港湾。而所有那些想伤害她的人,在得逞之前,必须要问问我手里的刀枪。”

    在丁芸的理解中,这桩荒唐至极的婚事完全是政治利益的结合,如果缺少中流砥柱的阮家需要孔、王、蔡三家,如今又多了一个陈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但对于拿疯妞儿的终身幸福去博弈这种事情,她原本是不会同意的,但老祖宗坚持,偏偏疯妞儿自己也对眼前的青年不可自拔,作为阮家如今最有发言权的人物之一,丁芸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了这桩婚事,哪怕在她看来这件事是如此滑稽和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相信今天这番话是你的肺腑之言,我也相信你守护自己那个小家庭的决心和毅力,但让我改变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可能还需要时间和事实也说服我。我并不是对你本人或者王家、蔡家有任何的意见,而是觉得在现行的法律体制下,这个决定和这桩婚姻显得有些荒唐了。我是个女权主义者,所以我不相信所有的一夫多妻会带来幸福。当然,这也许是我的一个偏见,只是如今还没有什么能够说服我纠正这个偏见。所以说,小伙子,不要试图说服我,你需要真诚对两个姑娘好就够了!”

    李云道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将来的某一天,你也许会改变这个看法的。”

    丁芸笑着道:“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对了,你今天来家里,应该不仅仅是看望老祖宗那么简单吧?”

    李云道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本来是想来跟老祖宗请教一些问题的,就是我刚刚跟您请教的那些。您也知道,我之前一直是跟各种犯罪份子做斗争我,这是阶级斗争,如今要去分管经济建设,这就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了,这转变太大,有些事情,我还没能琢磨明白,所以想从老祖宗这儿寻求一些答案。”

    丁芸如此聪慧哪能猜不出李云道的来意:“是为了自贸区的事情来的吧?”

    李云道笑着点头又摇头:“不全是,其实也没想到会碰到婶婶您。小六子说您眼里容不下沙子,所以有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还真不敢玷污了您的法眼。原本也是只想等把江州的事情理顺了,再来跟您请教一些困惑,没想到今儿一头就撞上您了。”

    丁芸笑道 :“都是一家人,也就不用说两家话了。江州这次已经被排除在自贸区的名单外了,这是专家组给出的最终结论。”

    李云道的心猛地往一下沉:“已经定了吗?没有任何希望了?”

    丁芸笑着起身,给李云道倒了杯水:“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丁芸把专家组的意见转述给了李云道,最大的阻力果然是江州港和鲁南港的吞吐量的问题,其次就是两省之间的沟通和协调问题。丁芸在转述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表情,她惊讶地发现,李云道很沉着冷静,只是在一开始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失望后,便立刻调整情绪进入了另一种积极饱满的争取状态。这一点让丁芸很满意,一个有想法有气度的年轻人,是一定要有一些城府的,但是却不能失了真诚,至少,今天到目前为止,丁芸对阮家的这位孙女婿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骊宫之约

    “婶婶,您看另外一种折中的方案能否行得通。如果把皖南也划入自贸区,皖、江、鲁三省统筹考虑,港口吞吐量是否能达到专家们的要求?”丁芸的书房墙上,有一幅手绘版的中国地图,李云道起身走到地图的跟前,在三省的交汇的区域划了一个圈,道,“自贸区吞吐量加在一起几乎可以超过沪城港。至于协调沟通的问题,前期筹备阶段,可以由三省各抽调人手成立一个统一的筹备办公室,设筹备组长、副组长等职务,统一调度。至于三省的分工,其实可以做一些功能上的区分,单独一家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皖南有旅游优势,鲁南有轻工业优势,而江北,虽然重工业在没落了,但金融等产业正在崛起。三家先按各自的优势齐头并进,等发展到中期,各自都成熟、体量都足够大的时候,有些产业有竞争冲突时,完全可以再进行一次拆分,每个省都有一个独立的自贸区。婶婶,您看这样的方案是不是更可取一些?”

    丁芸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刚刚李云道划圈的那个区域,很长时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良久,才听到她笑着问道:“这个主意,是老祖宗给你出的吧?”

    李云道一愣,随即道:“今天倒是还没能跟老祖宗聊上话,之前来陪老人家晒太阳的时候,听她说到过两句皖江鲁经济一体化的提法。”

    丁芸也不点破李云道,也起身走到手绘地图的跟前道:“皖江鲁经济一体化已经提了很多年,阻力太大了!其实之前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在筹备阶段的时候,皖南、鲁南的人都来争取过,但是天时地利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具备,三省一体化战略还只是停留在学术层面,如果在自贸区上先进行一些试验,倒也未尝不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从阮家出来的时候,李云道心情大好。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服丁芸,但哪怕只是说服了那位固执的婶婶,后面还有诸多的阻力需要去克服。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已经努力地帮积弱的江北争取过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时机还不成熟,强行上马自贸区项目,也会带来诸多难以规避的问题。

    京城这几天天气极好,一丁点雾霾的影子都看不到,白天时天空湛蓝,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此时正值傍晚时分,落日西悬,映红了整个天际。刚刚王小北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晚上有个局,让李云道务必参加,随后便发了个定位过来,此刻李云道跟着导航,一路居然开到了故宫。仔细看导航上的定位,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在故宫里面。之前建福宫花园会所的事情全国都闹得沸沸洋洋,听说蒋青天被蒋家老爷子拎回去耳提面命了老半天,最后蒋老爷子打了几个电话,这事儿才算结束了。故宫是李云道一直心之所往的地方,这是封建时代中国最高权力的象征,承载着华夏民族六百多年历史兴衰。其实李云道一直想去那个建福宫会所看看,蒋青天那厮到底折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销金窟。

    等停好车,跟着安保转过那道堪比宫门的铜门时,李云道不禁诧异在距离故宫不足百米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处堪比宫殿的所在,一楼大厅里的巨大水晶灯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这灯不便宜吧?”李云道好奇地问身边领路的美女侍应。

    穿着西装套裙,气质比空姐还要优雅的美女侍应微笑道:“这是夫人亲自挑选定制的,是无价的,不过如果硬要用市价来衡量的话,应该在六千万人民币左右。”

    李云道立刻想到前些年某国企因为总部千万级水晶吊灯被媒体报道后而被全国人民诟病的事情,不过这水晶灯应该非彼水晶灯,只是这六千万花在廊厅的一盏灯上,这钱烧得也太漫不经心了。

    “夫人?”李云道突然想起美女侍应刚刚提到的夫人,边欣赏走廊通道两侧的字画边问道,“你说的夫人是哪位夫人?”

    美女侍应掩口笑了起来,她觉得李云道应该是在开玩笑,能被请到骊宫里来的贵宾怎么可能不知道夫人是谁!但她马上发现李云道正在好奇地看着自己,那表情并不作伪,当下脚步一滞:“您是李云道李市长吧?”

    李云道笑道:“江州来的,如假包换。”

    美女侍应顿时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刚刚的步速:“那就没错了,吓我一跳,要是把不相干的人放进来,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上回有个新闻记者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混了进来,还拍了不少照片放在网上,幸好夫人跟宣传系统有关系,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李云道听她反复提起夫人二字,越发好奇道:“你说的这位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美女侍应这回终于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位江州市的副市长并不清楚这座骊宫的主人是谁。她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既然您现在还不知道,估计夫人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待会儿或者就有人会告诉您的。”

    李云道见她说得神秘,也不追问,既然是王小北邀的局,而且申明是拒绝不了的局,那自然应该有他拒绝不了的理由。对于王小北,李云道是百分百绝对信任的,虽然这位大表哥行事有些孟浪,但人品是绝对没话说的。

    等电梯的时候,与一个满头白花的老人走了过来,美女侍应立刻躬身施礼:“管家好!”

    老人一出现,美女侍应的话匣子就关上了,似乎很畏惧这位老管家。

    管家看了李云道一眼,点了点头道:“直接带客人九楼吧,客人差不多都齐了。”

    对于姗姗来迟的年轻人,管家并没有太上心,京城不乏各类红三代红四代,最近听说连红五代都已经开始出来蹦跶了。骊宫这地方招待过的贵宾不计其数,非位高权重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座销金窟里的。

    到了九楼,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美女如云,其中几位在大厅里喝酒聊天的,居然是经常在财经杂志上露脸的熟面孔。美女侍应到狡长的甬道前就停下了脚步,由管家带着李云道继续往前走。敲开那扇门,李云道就听到了王小北的声音,走进去,更让李云道吃惊的是,不光阮小六在,连薄大车和薄小车兄弟俩也在。

    见李云道来了,王小北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正主终于来了!”说着,居然给了李云道一个热情的拥抱,只是在两人首耳交错的时候,王小北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心点,来者不善,具体的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李云道面不改色地笑着,大声道:“滚你个犊子,什么时候改好男风了?走开走开,哎哟,薄大哥和薄小哥也在?许久不见,想煞小弟了!”

    薄小车笑着迎了上来,轻轻在李云道胸口锤了一拳,又是热情地一个拥抱,果然也如王小北一般,低声耳语道:“相机行事。”

    这让李云道愈发好奇了,王小北可是皇城根下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而薄氏兄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单手可以掀翻一群人的猛货,能让这三位都心存忌惮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薄大车则带着一个瘦瘦高高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青年走了过来,笑着介绍道:“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高威廉高少!”

    李云道的瞳孔猛地一缩,冷利的目光射在高威廉的脸上,令高家大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薄大车早年混黑道,也感觉到了李云道毫不掩饰的杀机,心想坏事了,难不成姓高的小子没说实话,云道跟这小子有过节?李云道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不说把高威廉玩死,起码也能把姓高的小子玩残。

    薄小车见状,正欲和稀泥地当个和事佬,却不料李云道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瞬间就换上了一幅笑脸:“你好高少!”李云道的笑向来是具有感染力的,立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高威廉自己也困惑了,难道刚刚只是错觉?是自己之前在人家地盘上虎口夺食,现在做贼心虚了不成?但幸好他心理素质还不错,立刻调整状态,笑着跟李云道寒暄起来。

    众人坐定后,便开始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京城这两年算得上是歌舞升平,家里都约束得厉害,恶少飙车打架的事情比起前些年少了很多,能谈的也都是一些男男女女的风月之事。王小北是个中高手,薄家兄弟也是高人,高威廉更是阅女无数,相比之下,李云道原本会稍稍逊色些,但是历史典籍中信手拈来的风月之事, 反倒给这次闲聊添了一层色而不淫的味道。

    五个男人哈哈大笑的时候,穿着一袭薄纱的女子从屏风后方缓缓走了出来。高威廉正对着屏风而坐的,所以第一个站了起来,面色恭敬。

    紧接着,王小北和薄氏兄弟也站了起来。

    李云道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居然瞬间愣住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天上掉馅儿饼

    这是个无比婀娜的女子,如同贵妇出浴般,披着一层薄似蝉翼的轻纱便走了出来。幸好李云道早已经不是当年抱着小喇嘛下山时的愣头青, 否则肯定无法将目光从这具足以让人无法自拔的身体上移开。等看王小北等人时,这才发现这四人居然都乖乖的眼观鼻鼻观心,都像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柳下惠一般。

    事出异常必有妖!薄氏兄弟都有较强的自控力,还可以理解,王小北结婚后也收了心,这一点也可以理解,但高威廉的表现就太出乎意料了。放在江州公安局局长办公桌上关于这位高家大少的资料比电脑显示器还要高,其中关于女人的就占了一大半,用“色中饿鬼”四个字来形容这位高大少也不为过。只是此时,连高威廉都不为所动,李云道甚至从他的心中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下一刻,李云道终于知道为什么高威廉会恐惧了,因为女人手里牵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居然是一头猫样的通体黝黑的动物。那畜生似乎闻到了什么,警惕地朝李云道的方向看了过来,喉间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咆哮。

    这是一只黑豹!

    那女子“咦”了一声,踢了黑豹一脚,那畜生这才安静下来,只是那对金色的眸子仍旧警惕地看着李云道。

    李云道知道,小时候老喇嘛是有狼奶和豹奶喂养自己三兄弟的,应该是豹子闻到了自己身上混杂的同类与狼类的气味,让这畜生很困惑。

    那女子一脸淡然地看着李云道:“小黑向来很乖的,极少会发脾气,看来你不太对它的胃口啊!”

    李云道摇了摇头道:“尝过人肉的畜生还是要趁早人道毁灭了才好,否则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你自己。”

    此言一出,连大车小车兄弟俩都愣住了,王小北赶紧起身打圆场:“夫人,我表弟这人直性子,您别往心里去。”

    那女子不怒反笑,只是笑声在李云道看来过于肆无忌惮了些:“无妨无妨,你们今天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有话直说也是应该的。我反倒是很欣赏李市长的这种个性,不藏着掖着,让人很放心。”

    李云道冲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看着王小北,似乎在等他介绍。还没能王小北开口,那女人笑着道:“我是古可人,在京城有个不雅的外号,跟你家疯妞儿有点儿像,只不过疯妞儿那是昵称,我这个‘疯婆子’的外号却是一些人在骂我呢!”

    李云道心中再次一沉,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了。一个连蒋青天、朱梓校都忌惮三分的女人,一个提起名字就让京城无数大佬苦笑摇头的女人,一个在京城可以横着走进权力核心的女人。因为古家一门八子,全都死在了捍卫新中国的战场上,如今只剩下幺女古可人。古家一门八男全部在战场上牺牲后,作为幺女的古可人便被当时的伟人陛下收为养女。怀着对古家的愧疚,大佬们对这丫头的成长格外呵护,又或者说是溺爱,所以说这是一个敢在大佬们会议桌上撒泼打滚还能安然无恙的主都不为过。

    “可姨,您今儿把我们都召集过来有什么吩咐?放心,您指东,我王小北绝不往西,我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吩咐过,凡是古姨碰到的麻烦,就是我们自己的麻烦,抛头颅洒热血也得替您解决。”

    王小北只瞅了古可人一眼,便将头又重新低了下去。称一声“可姨”是因为辈份,实际上这女人的年纪比王小北还小一些。估计是刚刚洗完澡,这女子裹了一层轻纱就敢跑出来,只是她敢给别人看,但在场除了李云道谁也没胆子盯着她多打量,因为上一个如此放肆的世家子直接被她扔进了别墅后院的鳄鱼潭里,那官司一直打到了老爷子们面前,就被老爷子们用和稀泥的功夫给耽搁得没有下文了。

    王小北生怕李云道步了那世家子的后尘,连忙拉着李云道:“可姨跟我妈是特别要好的姐妹呢!”

    李云道这才微笑道:“我只怕是喊‘可姨’给你叫老了!”

    李云道一句话说得整个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一片静谧,连高威廉都替李云道捏把冷汗——难道他不知道如果这屋子里有人得罪了这位母夜叉,整个一屋子的人都要跟着受牵连而遭殃?

    大厅里的帐缦被无名的风吹开,吹得除了李云道以外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寒滋滋的。

    放浪的笑声再次在大厅的上空飘荡,古可人指着李云道,笑得的确像传说中的疯婆子。

    “你胆子很大,怪不得杀人跟切菜一样!”她仿佛是在夸奖李云道,浑身上下都在笑,除了那对冰冷的眸子。

    王小北连忙打圆场道:“可姨,您别怪云道,这孩子在外头放养了二十多年,对咱们老北京城的事情不了解。”

    古可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李云道,李云道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地畏惧。

    “有意思!李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他们都很怕我,因为我发起疯来会杀人,你难道不怕吗?”古可人笑盈盈地看着李云道,但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寒意。

    “杀人而已,比吃人还可怕吗?”李云道漫不经心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将玻璃杯拿在手中轻轻转动着,看上去极是悠闲。

    王小北和薄氏兄弟却是早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薄小车,在心里默默给李云道竖了大拇指——云道兄弟果然还是当初那个孤身带着三个小孩就敢进城单挑蒋青天的猛人!古可人这朵罂粟花可是京城里近乎无敌的存在,薄小车甚至有种预感,这个比毒蛇还在冷血的女人没准真要在李云道手里吃瘪了。

    放浪形骸的古可人居然凑到了李云道的跟前,舔了舔嘴唇,故作魅惑状道:“万一我真吃人呢?”

    李云道放下水杯,平静地看着古可人道:“那就要看老天爷收不收你了!”

    古可人再次放肆大笑:“李云道,李市长,你这种脾气我喜欢!”

    本以为今天要流血收场的王小北已经做好了联合蔡、阮两家跟古可人斗一斗的准备,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挨着李云道坐了下来,很亲昵地勾住了李云道的胳膊:“早知道你是这样子的性格,就不该让桃夭那妖精抢了先,这次的事情也就是家事了,不至于弄得如此尴尬!”这女人仿佛在故意勾引人一般,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她掀掀裙子,所有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般。

    李云道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她的怀抱里抽了出来,借给阮小六倒水的机会,坐到了薄氏兄弟旁的沙发上:“可姨说笑了,咱们隔着辈份呢!而且我这山里人的粗野性子,哪里入得了可姨的法眼?”

    王小北刚想点头说是,却听那古可人咯咯笑道:“辈份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杨过不也娶了自己的师父嘛,俄狄浦斯还杀了自己的父亲娶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这个年代,年龄性别都不是障碍了,辈份又怎么能算是一个问题呢?”

    她一番话说得一屋子男人无可辩驳,便听得她叹息黯然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啊,说到底,女人还是自己对自己好一些才是最实在的,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赚足一些养老的钱,等人老珠黄了,哭的时候想找个肩膀都不容易!”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在高威廉的身上,接着道,“小高呢,之前家里碰上点事情,我顺手帮他给解决了,所以小高很感激,想给我这个恩人多攒些养老金。小北啊,可姨平日里没事也不会来打扰你们,这不还是因为碰上了一些事情,才请你们出面当个见证。这样吧,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份,江州的事情,我养活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就厚颜拿七成,云道独拿两成,剩下的一成就你们几个分了,如何?”

    高威廉闻言心中大喜,这几位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背后都代表了诸家大佬,就连薄氏兄弟背后也是有高人存在的,如果他们肯点头,江州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李云道却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恶人自己是当定了。古可人把众人都叫来,就是为了“分赃”,其它人什么力都不用出就拿钱,自然是乐意的,如果自己跳出来反对,那自然是要得罪一群人的。只是,这个“恶人”自己必须要当,否则拿有脸面回去见江北的父老乡亲?用鱼肉乡里的民脂民膏来中饱私囊,这样的事情,李云道自问干不出来。哪怕现在自己背后没有阮疯妞巨大的财力支持,这种钱他也是连看都不会看的。

    王小北没有说话,盯着杯子里的水。

    阮小六也不说话,盯着王小北。

    薄氏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身黑道的兄弟俩更清楚,这世上绝对不可能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情义

    王小北看着李云道,他知道这种事情李云道一定不会答应的。王家所有人当中,王小北是第一个跟李云道接触的,对李云道最了解的也非他莫属。云道是个很和气的人,但是在大事大非的原则性问题面前,这个在昆仑山跟着老喇嘛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大表弟是绝对不会退让一步的。如果今天他在你面前低头,那也仅仅是权宜之计,他日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但是古可人的身份很特殊,京城的世家大族仰仗的无疑都是那些曾经经历战火、为了新中国的建立和建设奋不顾身的老人们,既然老人们都对古家怀有歉意,将古家的唯一一个娃娃当成了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掉的心甘宝贝,那么挑战古可人必然就意味着挑战那些正颐养天年的大佬们。那是一个在华夏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群体,王小北知道如果老爷子还活着,那么老爷子也必将是这个群体中的佼佼者。如今老爷子不在了,王家想要跟任何一家扳手腕,都得提前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更不用说是一个群体了。

    李云道只是默默地看了古可人良久,客厅里的气氛似乎瞬间降至了冰点,直到他不带一丝情感色彩问那位在京城说一不二的女子:“你觉得江州能拿下这次自贸区的名额?”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李云道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古可人看中的正是城东工业园区名列本轮自贸区名单后的增值空间。像古可人这类的投机者,是地方政府最深恶痛绝的,他们会用最卑鄙无耻的方式,攫取走地方百姓辛辛苦苦创造出的财富,而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地方政府收拾。李云道自然也是不欢迎这种投机者的,但既然江州能否拿下这个名额还是个未知数,自己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

    古可人嫣然一笑,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身,阮小六很没义气地挪开位置,好让古可人可以紧挨着李云道而坐。

    “如果我说原本没有希望,是我一手把江州塞进名单里的,你信还是不信?”古可人仰视着李云道,表情竟像个虔诚无比的少女。

    “不信。”李云道摇头,“你的能量很大,这一点我很佩服。但是自贸区这种事情,是关系到地方发展战略的,是容不得沙子的更开不得玩笑的。”

    古可人娇笑道:“你说得很对,所以这件事情对我对你们对地方上都是有利的,何乐而不为呢?”

    李云道想了想,目光落在高威廉的身上,道:“这位高兄,在江北干了不少事情,都是打着利国利民的旗号,可惜啊,那些项目现在绝大多数都是半途而废的,地方政府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但结果却不甚理想。”

    高威廉怎么都想不到李云道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注意力转至自己的身上,生怕因为自己刚怀了古可人的大计,连忙道:“李市长批评得对,以往都是太盲目冲动,年轻又没有韧性,干些事情碰到困难就会半途而废,给地方政府和百姓带来了不少困扰,以后一定不会了!”

    曾经的省委书记家的大公子被逼到如此手忙脚乱的地步,李云道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相反觉得很可悲——这些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人,如果真的介入到如今江州的事务中,今后又不知道会为江州百姓埋下多少隐患!但是这些话他不能当着古可人的面说,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古可人撩了撩垂落在额前的长发,风情万种道:“云道,给可姨一个面子。小高之前做事的的确确是孟浪了些,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咱们总要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听说你也是个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跟不少人都能化敌为友,也给小高一次机会,说不定坐下来喝上两杯酒,今后就是不话不谈的好兄弟了呢!”

    李云道深深望了高威廉一眼,随后又笑着看向古可人道:“可姨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不过也要感谢可姨,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你说是吗,高总?”

    高威廉连连点头称是,古可人娇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和和气气地,有钱大家一起赚,这不是天下间最美妙的事情吗?”

    李云道想了想道:“至于古姨刚刚提的那个方案,可否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一下,毕竟兹事体大,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决策的。”李云道终于决定以退为进。

    古可人本就没打算让李云道当场应诺,以她对李云道的调查和了解来看,没有当场翻脸,就已经是相对较好的结果了。

    骊宫的晚宴也是极奢侈丰富的,觥筹交错间,古可人再次对李云道此人刮目相看——这是一个无论是在场上或场下都头脑无比清晰的人,哪怕大半斤茅台入腹,任凭高威廉如何使计探听口风,都被他巧妙地绕开,一来二去,号称酒量惊人的高威廉居然早早地就滑到了桌子底下去了。

    古可人招了招手,立刻有管家和仆人上来一起架着高威廉去楼下休息。几个男人喝的是白酒,她喝的是价值万金的稀罕年份的波尔多,此刻竟是舍了红酒,给自己斟满一杯茅台:“来,我敬敬云道,我很喜欢你的个性,如果不是辈份是老人家们定的,倒是想跟你结成异姓兄妹!可惜啊!”

    王小北和阮小六跟着起哄,嚷着说“可姨太偏心”,古可人一句“有种你们也去捞个市长当”就给两人给弹了回去。

    从骊宫出来时,已经是午夜。一场酒只喝倒了高威廉一个人,剩下的一个比一个清楚。

    的确,一个女魔头作主的魔窟里,谁敢把自己真的灌得不省人事?

    “云道,你今儿灌高威廉三壶白酒真是连古可人都目瞪口呆。她肯定以为你不敢接高威廉的招,姓高的不知道用这一招吓退过多少人,没想到今天用在你的身上就失效了,还把自己给灌倒了!”走在银行旁的小弄里,弄口的路灯将几个男人的身影拖得老长。

    “其实也不是故意要灌他酒,是他自己一个劲儿地要跟我拼酒,我想他应该是想在那位古姨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李云道笑着看高悬在巷弄一线天之上的弯月,颇感慨道,“想不到,古家一门忠烈,最后竟死得只剩下这么一个活宝。”

    阮小六打了个酒嗝道:“这也是为什么全京城的纨绔谁都敢得罪,唯独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接到电话说她老人家约我吃饭,我差点儿没吓得屁滚尿流。一问才知道,北少、大车、小车都在应邀之列,再加上你来了京城,我就猜到这小姑奶奶醉翁之意不在洒。”

    薄大车浑身酒气,嘿嘿笑道:“好几位老人家都跟我打过招呼了,这小姑奶奶的事情要当成自己家的事情办。说实话,云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心里那叫一个忐忑啊,生怕你跟小姑奶奶一言不合就发生冲突,万幸万幸!”

    薄小车道:“云道,看样子人家是盯上你们江州的那个工业园了,而且是不吃下去死不松口啊!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古家虽然没有人了,但是只要还有一个当年跟古家有香火情份的老人家健在,这位小姑奶奶就依然会张牙舞爪。”

    正在仰头欣赏弯月的李云道大笑吟唱:“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阮小六疑惑地看着李云道,又转头问王小北:“我姐夫是不是喝多了?”

    王小北对李云道是极了解的,笑笑道:“他应该是有对策了,放心吧!”

    骊宫九楼,古可人斜卧在沙发上,陈横着打了个哈欠:“没劲啊没劲,这日子越过越没劲了!瞿爷爷,刚刚那位李市长,你怎么看?”

    腰杆子像枪一样挺拔的管家又帐缦后方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冷静,沉着,狡诈,机敏,很像当年意气风发的王鹏震!”

    古可人点点头道:“王爷爷在世的时候很疼我,所以我不想让他太为难。瞿爷爷,你觉得我给他的份子是不是少了些?”

    管家摇头:“小姐,据我观察,王家这位小嫡孙并非贪财之人,要打动他,或许还要花些额外的心思。”

    古可人疑惑道:“额外的心思?瞿爷爷,他虽然很优秀,但还没到能让我委身下降的程度吧?”

    管家哈哈大笑:“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李云道不贪财不好色,但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今天我们把王家阮家和薄氏兄弟都请来作陪,他虽然厌恶高威廉却也没有现场发作,从这一点来看,这是一个重情义又极有分寸的年轻人。小姐,对待这个年轻人,就不能用老人家们教你的那套又打又骗方法了。”

    “那怎么办?江州之事非行不可,这可是很重要的战略布局。”古可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奈

    管家嘿嘿一笑道:“其实对付这样的人,有一个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

    “就是‘情义’二字。”

    “情义?”

    管家转身离开九楼,楼下还有个醉鬼,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个姓高的青年,但是这个人现在对小姐来说还有用处,否则也早就在该清理的行列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李云道的洁癖

    院子里葱郁的绿叶预示着夏季就要来了,但王家如今却如深秋一般寂静冷清。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大家都围着老人转,相聚的机会很多,如今老人驾鹤西去,连碰一面都成了一件极奢侈的事情。

    李云道起得很早,照例在山道上跑了两个来回,今天没碰上那位喜欢穿大红色衣服的薛大妖孽。清晨的山顶很安静,阳光透过薄雾洒落在山顶和山谷间,万物都开始苏醒。

    又是一个蓝天白云的艳阳天!

    在西湖和江州,李云道每天的节奏都很紧张,到京城松懈下来,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在山顶的平台上打了两套拳便回到四合院,搬了张椅子,坐在老爷子书房前的树下晒太阳,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李云道就只剩下些帮佣了。

    茶是大红袍,不如老爷子生前每年都会拿到的那些极品大红袍来得甘甜,但也算口感上佳。轻风吹过,叶枝摇曳,没有花香,却有鸟鸣。一样的院子,一样的树,一样的风,却物是人非。

    三天后自己必须给古可人一个答复了,钱财如今对于李云道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因为再多的钱财如果无法兑现使用价值,那对于一个人生命的历程来说,也只是一沓纸和一串数字而已。自己真正关心的是自贸区这个项目究竟能不能落户江州,哪怕跟皖南和鲁南一起三分“天下”,只要有了自贸区这顶帽子,很多事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实施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李云道决定还是短暂地将有些事情抛至脑后,跟王小北借了辆车,偏开到了未名湖畔那座闻名遐迩的校园。莘莘学子依旧脚步匆忙,而那个曾经被北大无数学生视为女神的女子如今远在西南边陲,顾小西和小姑王援朝去了日本旅游,连小潘瑾如今也已经是华新社的记者了,这座被全中国人仰视的校园似乎在此时此刻与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关联了。直到李云道看到湖畔一身绿裳的女子推着轮椅,用粘糯的江南方言给老人讲着校园里的事情,这才觉得,这里跟自己还是有着关联的。

    绿裳女子蹲在老人的轮椅前,将盖在老人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说道:“虽然马上就要入夏了,但也不能着了凉,医生说了,春捂秋冻,可不能贪凉!”

    老人看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微微叹气道:“老了就是老了,连腿脚都不灵便了,可不要哪天连你是什么人都记不住了才好!”

    绿裳女子听老人说得伤感,微微一笑道:“您记不得了不打紧,只要我们这些当弟子的记得您就好!”

    老人沉默良久才道:“快入夏了,你师弟去江州也已经两个月了吧?”

    绿裳女子似乎被人拨动了一根心弦,一幅玲珑心思瞬间飞跃千山万水到了千里外的江州,直到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惊醒过来。转过头,惊吓瞬间变成惊喜,以至于她一时间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如同拿到圣诞奖励的孩子一般喜形于色。

    老爷子却只是淡淡地瞥了这向来不来上课的混账学生一眼,便转过头去,可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老人的情绪。

    “老师,这不是来看您了嘛!江州空气不好,医疗落后,不太适合养老,否则我就是绑也得把您绑到江州去。”李云道也蹲在老人膝前,如同哄孩子一般说着些老人爱听的话。

    “休要哄骗我这个老头子了!你几个月没来上课了?”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绿荷师姐看到李云道求救的眼神,笑着道:“老师,您自己不也说嘛,师弟这回去的江州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良善之地。他是副厅长,又是副市长,还兼任着公安局长,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得顾及,这不一有时间,他就北上来看您了嘛!”

    老爷子无奈地瞪了绿荷一眼道:“你就是向着他说话!”说着,再看向李云道时便已经是眉开眼笑,“听说你刚去了江州有干了几件大事啊!”

    李云道知道老爷子桃李满天下,想了解一点自己在江州的事情易如反掌,连忙谦虚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为了进一步打开局面,做了一些铺垫的工作,顺手帮江州老百姓打掉了一伙黑恶势力。”

    绿荷师姐顿时一脸崇拜地看着李云道,欣喜说道:“就知道我师弟是这世上顶顶厉害的!”

    李云道被绿荷夸得老脸一红,笑道:“师姐,你快别夸我了,这次回北京,一来是为了看望几位老人家,二来还是为了江州的发展。我都快要愁死了!”

    老爷子见他说得真切,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云道摇头道:“不是出事,而是对于江州甚至整个江北来说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李云道当下将自贸区的相关事宜给老爷子讲了一遍,又讲碰到的种种困难,包括古可人等人想提前介入分一杯羹这件事都毫无保留地讲给老爷子听。

    听完,老爷子居然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古家满门忠烈,最后男儿都战死沙场,只剩人一个七巧玲珑心肝的小姑娘。”

    李云道苦笑道:“老师,那位古姑娘哪里小了?现在满京城的纨绔看到她都要退避三尺,说实话,如果自贸区真批下来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拒绝她。”

    老爷子笑了笑道:“你觉得江州拿下这个名额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云道想了想道:“三成!”但转瞬他又补充道,“其实不到三成,两成五的把握吧。”

    老爷子道:“这个项目对江州来说重要吗?”

    李云道点头道:“那自然是很重要的。老师,您是不知道,江北可不比江南,一江之隔,一个贫瘠一个富饶。在没去之前我已经想得够差了,想去了以后还是会无比失望。江州城市里雾霾成灾,几乎是一年三百天都是那种雾蒙蒙的天气,你还又没有任何办法,谁让煤炭、炼焦是这里的支柱产业呢?所以江州如甚至整个江北想要转型升级,必须要拿下这一次的名额。”

    老爷子抚须微笑道:“既然你只两成五的把握,又知道这个名额对江州来说很重要,那么现成的机会放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肯去接受呢?”

    李云道低头沉思着不说话,老爷子看着远处湖畔一边散步一边背书背单词的学子们,接着道:“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刑警,或者只是一个刑侦队的队长,你是副市长,是你们那个工业园区的党工委书记,所以你考虑问题的角度就要发生一些改变。这其实是自古到今所有的读书从政后必须要经历的一个门槛。不要企图做一个划地为牢故步自封的精神洁癖者,这种洁癖尤其是在官场上要不得。你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城市的大众利益,就好比古时候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你得知道,步兵就是用来消耗的,骑兵用来冲锋,如果你舍不得消耗自己的部下,那身后千万的百姓就要遭遇生灵涂炭的局面。舍得舍得,云道啊,能舍才能得啊!”

    李云道突然有种柳暗花明又村的感觉,在迷雾中蹒跚许久,终于豁然开朗:“老师,您简直就是我的神!”狠狠地拥抱了老人一下,又兴奋无比地拥抱了绿荷师姐一下。

    绿荷师姐羞得俏脸通红:“中午哪儿也别去了,跟老师好好吃顿饭,正好早晨我去菜场买了茨菇,今天做茨菇烧肉吃!”

    老爷子不满道:“我怎么不知道买了茨菇?丫头你偏心啊!”

    绿荷师姐笑道:“医生不让您吃。”

    老爷子讨好道:“就吃一小碗。”

    见绿荷点头,老爷子才如同孩子一般欣喜地笑起来:“臭小子,今天我算是沾你的光了!”

    推着老爷子回住处的时候,一个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中年男子在那根古银杏树下一束鲜花塞到绿荷师姐的怀里,便吟着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把绿荷师姐弄得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个劲儿地偷看李云道的脸色。

    老爷子指着那中年浪荡教授的背影道:“这人姓顾,是个小有名气的现代诗人,中文系的副教授,书呆子一个。年轻时就已经丧妻,一直未娶,想不到这回倒是开了窍。”

    李大刁民酸溜溜地看着那骑自行车吟诗宛如风流才子的教授道:“倒是有股子酸秀才劲,但配我们家绿荷师姐还差得远呢!”

    说着,回头看看绿荷师姐,却被绿荷有些惊慌道:“我可不认得他!老是老借口来向老师请教问题,问的些问题也都是不知所谓!”

    老爷子笑道:“人家那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云道看看老爷子,再看看绿荷师姐,道:“有机会我会会这位顾教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绿荷急道:“师弟,不要听老师乱说,我可是发了毒誓终生都不再嫁人的!”

    闻言,老爷子和李云道均是心中一凛。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朱家的目的

    薛家姐妹自幼命运多舛,幼年父母双亡,红荷被陈家老太爷认作养女,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在大家族中生存的刺猬本事,而绿荷则跟着吴书联在江南长大,性格温和如水,奈何却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种下了此生挥之不去的阴霾。

    听到绿荷师姐说终生不嫁,老爷子一声叹息,李云道愣了一下后却嘿嘿笑道:“不嫁人也挺好,现代社会,独立自强的女性多了去了。你要是将来没儿女防老,不妨认了凤驹和点点,当他们的干妈,想来我们家的那两个小王八蛋也不会是没心没肺的主!”

    坐在轮椅上的老爷子倒是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这个主意倒也是不错的!”

    绿荷师姐却似乎有些犹豫:“这也要桃夭妹妹和阮家妹妹同意才行啊!”

    李云道拍着胸脯道:“自己家的媳妇儿,我还能不了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倒是便宜了两个小王八蛋,人家都只有一个妈,这俩儿孩子有三个妈!”

    绿荷师姐小声地提醒李云道:“别忘了你的那位齐大明星!”

    李云道看到老爷子面色不佳,连忙冲绿荷摆摆手,省得又要国为这种事情被老爷子拎到书房耳提面命好一阵子。

    跟老爷子一起边吃午饭边讨论老庄哲学,阿荷师姐就在一旁托腮看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一脸的幸福。

    对于她来说,有相依为命的老师,有关爱自己的师弟,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她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钱财,爱情那些似乎都离自己很遥远,要来也没甚大用,倒不如有这一老一少的陪伴来得窝心。

    北大为老爷子的到来做了足够多的准备,三室两厅的住宅在京城起码上千万,书房不大,却也够用,尤其是对于博闻强记的老爷子来说,诸多典籍都是信手拈来。

    在书房坐定,老爷子接着刚刚在湖畔的话题道:“江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只是因为现代社会的发展,水路和陆路货运逐渐被航空和铁路所取代,江州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地位,都在逐年下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啊!所以你去江州之前,我在西湖时就跟你谈过一次,江州的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啊!尤其还是在江北出了窝案之后,局势肯定是前所未有地扑朔迷离,京城之所以点将点到你的身上,很大程度上还是看中了你身上的那股子韧劲。”

    李云道点了点头,将自己到江州两月有余的所为一一给老人讲述了一遍,其间老人不断点头表示欣赏,也偶有打断问问事件的延伸意义,最后才听老人长长叹息一声道:“改革开放四十年,全国各大城市遍地开花,照理说江州地处东南沿海,交通地理优势一样不缺,原先我一直好奇,它怎么就被江宁、姑苏这些城市拉开如此远的距离呢?现在我终于清楚了,说到底还是人心啊!”

    李云道也感慨道:“现在的江州,就像一个落魄的地主,既眼红隔壁家做生意的,又眼红村口做外贸发家致富的,但等到自己头上,还是守着老牛耕田不肯放,总觉得这是自己的立命之本。”

    吴老爷子喝了一口普洱茶,道:“你以雷霆之势先打掉江州黑恶势力,这一点倒是做对了。不管要不要发展经济,给老百姓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好环境,这是一方父母官的责任和义务,也是你这个公安局长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李云道讪讪地笑了笑:“其实本来可以一窝儿端的,但是在反黑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他们跟国外恐怖势力有些交集,所以还留了些许残余,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老爷子点头赞赏道:“反恐这种事情我不懂,想来你已经有不少经验了,既然是对老百姓有害的,那就要义无反顾地予以消灭。云道啊,华夏改革开放四十年,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想抹黑和颠覆我们改革成果的宵小不在少数啊,对于这些人和这些势力,就要像太祖爷说的那样,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冷酷无情!否则就是对国家对人民对朋友家人的不负责任啊!”

    又跟老爷子讨探了些近期哲学学术研究大会上将要阐述的观点,李云道这才告辞离开,临行前又趁老爷子不注意,偷偷在阿荷师姐额上飞快香一口,弄得阿荷面红耳赤地像偷吃了蜜糖的小孩子。

    从北大出来李云道更直奔秦孤鹤办公室,上次碰到的熟人里只剩下憨憨的树人师兄,见到李云道时,师兄一如既往地乐呵,拍拍李云道的肩膀说:“听说你在江州干得很不错,师兄为你开心!”

    李云道笑着打趣说:“听说师兄马上要办喜事了,别忘了请我喝喜酒!”李云道听王小北说,联参的一位老将看中了周树人,想把自己的二女儿嫁给这位憨厚老实的汉子,两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如今喜事将近。

    憨厚老实的周树人立刻老脸一红,说起喜事果然抑制不住满脸的喜气,憨笑道:“放心放心,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师弟你!”

    “日子定了没?”李云道笑着问道,自己下山后入秦家,黄梅花和周树人都待自己不薄,尤其是憨厚的周树人,在很多时候都会让李云道联想起自己家那个憨憨的大傻个儿。

    “参谋长亲自给选的日子,就在下下个月,旭梅已经挑好了请柬,等写上名字我就给你寄到江州去。”周树人挠挠后脑勺,似乎到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敢情好,我就不用寄什么请柬了,都是一家人,你回头给我发个时间地点,我到时候一定提前赶回京城。”李云道也发自内心地为周树人感到高兴,走到联参那个熟悉的走廊时,这才想起了什么,问道,“潇潇去美国了?”

    “过完年就飞去美国了,把大小姐困在办公室里,比杀了她还难受。”

    “对了,去年我来的时候还碰到过一个叫苏晓晓的人,后来我在西湖办案的时候,发现她摇身变成了女毒枭……”

    周树人立刻讳莫如深道:“这个你得问秦爷爷了,我问过我师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师父不太开心……”

    李云道立刻明白,这件事应该涉及到军方内部的一些斗争,还想问些什么时,就听到会客室里传来秦孤鹤的声音:“树人,是云道来了吗?带他到我办公室里坐一会,我马上就过来。”

    周树人冲李云道眨了眨眼,进了秦鹤孤办公室,轻轻掩上门才小声道:“云道,你得小心点,我那天听二部的人说,朱家在打听到底朱梓校是死在谁的手上。这朱家也真是的,既然朱梓校已经被他们放弃了,人死就死了,干嘛还要追究这种事情。”

    李云道笑着道:“让他们打听吧,反正朱梓校也不是死在我手上的。”

    周树人低声道:“可是我听说,有人告诉朱家,朱梓校的信息是你出卖给金三角的那个女毒贩的。”

    “哦?谁说的?”李云道似笑非笑。

    “不知道。”周树人憨憨摇头,“秦爷爷关照过这件事,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是我看朱家那些人个个义愤填膺,上次朱家的老人让人推着轮椅来了这里,狠狠发了通火才离开。”

    李云道笑道:“哦?朱老爷子亲自来了?”

    周树人点头道:“嗯,我听秦爷爷喊他叫逢春老哥,那就应该没错了。”

    朱逢春是朱家如今的家主,亲自出马只是摆明一个态度:这件事朱家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朱家想干什么?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这才是李云道关心的问题。李云道不相信朱梓校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朱家一点消息都没有。死一个朱梓校,应该还不值是朱家如此大动干戈。朱逢春都出马了,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周树人给李云道泡了杯茶,他知道自己不擅言辞,歉意地笑了笑说:“云道,你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刚刚那些事情你就当我没说过,就是给你提个醒,注意安全就成!”

    过一会儿,秦孤鹤推门回来,看到起身迎上来的李云道,笑道:“怎么有空跑回京城了?是为了自贸区的事情?”

    李云道嘿嘿笑道:“可不是嘛,昨儿去了趟阮家,估计悬了。”

    秦孤鹤道:“强扭的瓜不甜!先这不说这个,之前来电话说在江州发现了圣教的爪牙,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说看。”

    李云道将江州打黑的经过说完,秦孤鹤便皱眉道:“看来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圣教的势力早一步就已经渗透进入了江州。”

    李云道点头道:“陆展鹏手里有一份账本,是之前曹国九贿赂官员的一份名单账册,我现在怀疑那本册子就是圣教渗透的名单。但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

    “账本呢?”秦孤鹤问道。

    “陆展鹏还在耍花招,他也知道这本账本是他现在唯一的砝码,不会肯那么快交出来,除非我们答应他的要求,给他一笔钱和一个全新的开始。”

    秦孤鹤想了想道:“这个倒不难,关键是他手上的账本究竟没有价值。”

    李云道笑道:“这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账本上涉及到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跟圣教扯上点关系。”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遇上精神病

    才数月未见,李云道发现秦孤鹤脸上刀刻斧凿般的皱纹又深了些许,刚刚树人师兄说最近秦爷经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个通宵,看来这位在隐秘战线为国家和百姓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到如今仍旧是日理万机。或许也只有到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才知道权力的座位上不是歌舞升平,而是一片荆棘。

    秦孤鹤见李云道在打量自己,笑了笑,起身从抽屉里取了一小盒茶叶:“武夷山那颗树上,去年收成不好,才分到一小盒,一直没舍得喝啊,不是你小子来,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喝。”

    不用秦孤鹤说,李云道接过茶叶,自己烫壶洗茶泡茶斟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让坐面对面的老爷子赞叹不已:“也就你泡茶的意境配得上这比金子还要贵的茶叶,旁人拿来泡了,也只是暴殄天物。”

    李云道将茶盅送到秦老面前,这才自己取了茶盅轻抿一口,顿时茶香在舌齿间缭绕,不禁感慨:“王小北说,爷爷在的时候,每年家里都不缺这种茶叶,如今想喝了,还得让自家媳妇儿去娘家偷偷拿一些。”

    秦孤鹤长叹一声道:“光阴似箭啊,转眼鹏震兄已经走了数年,只是那局棋就好像发生在昨日。”

    李云道怕秦老忧思过度,笑着将话题扯开:“老师,您知道古可人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秦孤鹤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怎么,可人那丫头看中你手上的什么资源?这可是一个貔貅一样的丫头,这些年更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也不能怪,古家一门忠烈,最后都战死沙场,这是新华夏欠他们古家的。”

    李云道苦笑道:“您上来就给定了基调了,这可咋整?”

    秦孤鹤笑着吹了吹微烫的茶水,抿了一口接着道:“可人现在并没有官方身份,但你也清楚的,很多事情非官方身份比官方身份更方便出面,所以你就把她看作老头子们不方便出面时的代言人就行。”

    李云道顿时大为头疼:“这下完蛋了。”

    秦孤鹤想了想,笑道:“地方上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但可以给你一些建议。既然她想要,势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当然,如果你能顺势用可人丫头在老爷子们那里的影响力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更好了!京中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的博弈愈发玄妙,但在可人丫头的问题上,两派的老人都是无一例外地当成了自家的孙女。所以,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秦孤鹤已经说得再直白不过了,李云道要是还听不懂其中的妙处,就白读那二十五年等身书了。有了这个答案,李云道心中大定,刚喝了两口茶,却听秦老淡淡道:“朱梓校的事情,朱家盯上你了,所以你要小心一些。”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提及这件事了,如果说树人师兄说的时候,李云道还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件事从秦老口中说出,就意识着事情很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朱梓校虽然被朱家当作弃子了,但是却仍旧是朱家放在暗处的一着暗棋,如果不是被你碰到,或许朱家自己人都不清楚朱梓校到底去了哪里,甚至很少会有人想起这个纨绔子弟。但是现在他死了,情况就不一样了。”秦孤鹤缓缓地说着。

    “朱家到底想要什么?”李云道想了想,总觉得朱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利益。”秦孤鹤一语道破天机,“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只要不是家中确定培养接班的继承人,死个把两个族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朱梓校虽然曾经也在被考察的行列,但应该早就已经被排除出了名单。一个被除名的废物,如果活着是没有价值的,但死了,而且还是间接地死在你的手上,这里头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太多了。”

    李云道低头想了片刻才道:“这件事还是怪我。”

    秦孤鹤笑道:“不,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一口咬定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哪怕这会儿王小北的岳父大人问你,你也要告诉他,此事与你无关,朱梓校就是被报复他的毒枭给炸死的。”

    李云道诧异地看着秦老,随即恍然:“老师,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秦孤鹤笑着给李云道斟了一杯茶,接着道:“朱家无非是想利用这件事达到某些平衡和目的。朱梓校的死与活对于朱家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他的死能够给朱家带来一些什么利益,这才是朱家那些人现在真正关心的。”

    李云道沉思片刻道:“朱家某一位的升迁碰到门槛了?”

    秦孤鹤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空出一个候补委员的名额,朱家的朱其风从年龄和资历上,都是符合要求,但是早年朱其风在地方上组织抗洪曾经闹出笑话,有人拿这件旧事来说事,所以……”

    李云道笑道:“朱家的目的不是我,而是要王、秦、蔡、阮、陈这几家的支持?”

    秦孤鹤微微点头:“真正目的应该就是这个。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些,朱梓校有个妹妹,这里有点问题。”秦孤鹤指了指头脑,“大家叫阮钰疯妞儿那是一种宠溺,但朱家的这个姑娘,却是个真正的疯子。”

    李云道皱眉:“真疯子?精神分裂的那种?”

    秦孤鹤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小时候经历过了什么……总之你小心一些,见到那个叫朱奴娇的女人就躲得远一些,脸面这种东西,得有命在的时候才管用。”

    李云道更不解了:“那姑娘疯了会杀人?”

    秦孤鹤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是一定会杀人的。”

    周树人送李云道离开的时候见他面色沉重,以为他跟秦才谈得不太开心,悄悄问:“云道,秦老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他平日经常惦记你,总担心你在江州会吃亏,都跟江州分军区打过招呼了,真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可以了。”

    李云道看到憨憨的师兄,心情转好了一些,笑着道:“跟老师聊得蛮好的,我刚刚只是在想,朱家能利用朱梓校的死达成一些目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老人家们提心朱家会对我下手。但想想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自身不够强大啊!”

    周树人挠挠后脑勺道:“师父说你已经是这一代里走得最快的了,而且秦爷和师父都说,你是最适合在官场上生存的人,说将来云道你的成就不可限量呐!”

    李云道拍了拍树人师兄的肩膀道:“苟富贵,无相忘!”

    周树人没有读过《史记》,自然不清楚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但也听出了表面的意思,笑着摆手道:“俺不缺钱,不过真要缺了,俺会管你开口的!”

    李云道笑道:“你弟妹疯妞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赚钱,哪天想在京城买房子成家,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这个师弟!”

    周树人嘿嘿笑着点头,目送李云道开车远去,直到车子开出两个哨岗转弯,他还站在内哨处挥手。转身时,憨憨地喃喃自语道:“俺才不买京城的房子呢,太贵了,一套房子俺在乡下都可以盖一个小村子了!”

    李云道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自贸区的事情,收音机里正播着一首熟悉又陌生的歌,以至于车子后方出现了一辆轰鸣如野兽的翻斗车他也没有注意。

    等红绿灯的时候,翻斗车就停在李云道的那辆大众轿车的旁边,车窗打开,开车的是一个化着烟熏装将嘴唇涂抹成了紫色的女子,居高临下地将吸剩的烟头狠狠地砸在李云道的车窗上。

    一开始正陷入深思的李云道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等她把翻斗车上的零钱罐也砸在车窗上发出轰地一记声响时,李云道这才被惊醒,诧异地看着那个冲自己狞笑如鬼魅的女人。

    李云道头皮发麻,悚然一惊,不等绿灯亮起,脚下猛踩油门,只听到轰隆隆一阵响声,翻斗车居然是改装过的侧倒,数块千斤巨石正砸落在刚刚李云道停车的位置上。

    李云道来不及刹车,轰地一声,撞在了十字路口的高架混凝土柱上。

    那紫唇的女人跳下翻斗车,迅速就融入了看热闹的人群,因为谁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女子,竟是这运巨石的翻斗车的司机。

    王小北看到在医院包扎伤口的李云道安然无恙时,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电话就开始吹哨子,撒出人去,誓将这件事追查到底。

    李云道却将他拦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放心好了,就是被玻璃划了个口子,跟之前刀伤枪伤比,要强得太多了!”

    王小北见护士出去,才小声地问李云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李云道点了点头,苦笑道:“明明知道是谁下的手,但这场子你和我都找不回来。”

    王小北不信:“是谁?我就不信这个邪!”在京城,敢公然对王家嫡孙下手,难道就不怕群起而攻之。

    李云道没好气道:“朱奴娇。”

    王小北先是一愣,随即也泄气了:“真晦气,怎么会是这个精神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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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