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踩人风波(四)
野种,为了这个词,李云道兄弟三人没少跟流水村里的牲口们干架。△¢四△¢五△¢中△¢文△¢,三兄弟从小没爹没娘,只有一个不知道年龄的喇嘛师父。一开始,村里的维族孩子人数众多,三兄弟年幼外加人少,吃了不少亏,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回了庙里就要泡好些日子的药澡,泡好又接着开打。渐渐的,弓角和徽猷跟着老喇嘛学武初成,挨的拳头越来越少,泡药澡的日子也越来越短,倒是李云道跟着两位兄长练就了一身敲闷棍和童子偷桃的本事。然后就碰到了狼群夜袭事件,那晚村里那些只晓得下了工就回屋拱娘们儿的牲口们终于知道平日里打打闹闹只是李家哥俩儿在耍着他们逗乐,否则那时弓角和徽猷的身手,几个喘息放倒一村子人估计都没有太大的悬念。
时隔多年,李云道又听到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野种?李云道嘴角微微轻扬,桃花眼微眯,望向出言不逊者的目光里竟不包含一丝感**彩,如同看待死物一般。
李云道一直觉得二哥李徽猷是男人当中的另类,如果不是从小一起光腚长大,他一定会怀疑越长越妖媚的徽猷是不是个婆娘。下山这么些年,碰到的资色能超越徽猷那家伙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此时此刻,李云道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不远处称他为“野种”的那个男子就能算在十个指头中间。来者约莫二十来岁,脸蛋无可挑剔,比一般的女人看上去还要好看数倍,配着一身纯白的西服,整个人看上去一尘不染。
“啧啧啧,早就听说老王家找回了那个生在外面的野种,但据消息称,你一直挺低调啊,今儿怎么也学着咱们四九城里头的公子哥,开始玩踩人的欢乐游戏了?”那青年微笑打量着李云道,脸上是笑意,但眼神中却是诸多不屑。
看到来者,顾小西下意识揉了揉脑袋:“没听说这疯子回京城啊!”说完,悄悄拉了拉李云道的袖子,“哥,小心点,邱无衣这小子出了名的疯狗,逮谁咬谁,六亲不认。”
李云道先是愣了愣,随后恍然:“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传说中邱家的那条狗啊!”
邱无衣的脚步猛地一滞,随后居然哈哈大笑:“看来小西妹妹还没忘了你的无衣哥哥!”
顾小西皱眉道:“邱无衣,你不是被邱伯伯调到中东去了吗?”
听到中东两个字,邱无衣突然有些失神,喃喃道:“是啊,我不是应该在中东吗,中东啊,死了好多人啊……”
李云道也微微皱眉,轻轻侧头问顾小西:“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顾小西小声道:“据说他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不知道为什么,病好了以后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大院里头以前管阮姐姐叫疯妞儿,那是夸姐姐胆大包大,可大伙儿喊他邱疯子,那是真疯。”
李云道突然想起有一次跟王小北闲聊的时候,王小北提过,小时候有个玩伴,大病一场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做了很多让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邱无衣看了顾小西一眼,又看了看李云道:“听说你想娶阮钰?”
李云道还没回答,顾小西就抢先道:“邱无衣,阮姐姐去瑞士了,你可去瑞士找她。”顾小西给李云道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明其意,想不通这邱疯子跟阮钰又有什么关系,但听邱无衣的口气,似乎自己又多了一个所谓的情敌。
邱无衣却不理顾小西,只看着李云道,一步一步走上前:“你想娶疯妞儿的话,就得先过了我邱疯子这一关。”
李云道皱眉,三刃刀再次悄然滑落于手心。
邱无衣停住脚步,盯着李云道暗执怪异小刀的手,不屑笑道:“又是你那只什么三刃刀?我劝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玩刀,否则下场会很惨。”
说话的功夫,邱无衣已经缓缓越过徐遍和周青。
刚刚被吓破胆的周青连忙提醒:“无衣哥,小心这小子有枪。”
邱无衣身子猛地一滞,缓缓转头,不带任何感**彩地看着周青:“你又是谁?”
周青连忙道:“我是周家的周青啊。”
邱无衣摇头:“不认识。”
周青又道:“周宏是我大哥。”
邱无衣想了想,道:“哦,你就是周家的那个败类?”
周青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自己也有些想不通,搬救兵怎么搬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邱无衣转过头,正要迈出一步,又缓缓收回脚步。
“啪!”一声脆响,满大堂的人均目瞪口呆。
就连李云道也有些纳闷,这家伙到底是哪一边的?
周青脸上挨了一记耳光,抽得他整个人都旋转了起来,晃了半圈才颓然坐到地上,显然被这一记耳光打懵了。
邱无衣慢慢地从西服侧袋里掏出洁白的手绢,缓缓地擦着那只细长而白嫩的手,仿佛刚刚那一记耳光沾染到了世上最肮脏的事物一般。
擦完手,他又缓慢地将手绢折回原样,轻轻地插进西服的左侧的上袋,又拿出手机,对着反拍的镜头整理了一番后,再次看向李云道。
“你,想娶阮钰?”邱无衣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李云道说:“是。”
邱无衣终于皱了皱眉,又问:“那我怎么办?”
李云道说:“那是你的事。”
“那蔡桃夭呢?”邱无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接着问道。
李云道说:“那是我的事。”
邱无衣失笑:“别人都叫我邱疯狗,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像疯子?”
李云道说:“我和你不一样,顶多是个疯子,你却是一条狗,疯狗。”
邱无衣却不生气,自顾自地道:“是啊,我是条疯狗,见谁咬谁的疯狗。你不害怕吗?”
李云道笑道:“我应该害怕吗?”
下一秒,邱无衣的拳头毫无征兆地来到了李云道的面前,拳风呼啸。
现实生活不是武侠小说,拳头能击出破空之声,李云道便已经知道这条疯狗不单单是条疯狗,而且还是一条颇有能耐的疯狗。
第五百九十四章 踩人风波(五)
昆仑山困读二十五载等身书,李云道阅尽天下名籍,其中就不乏老喇嘛那常年紧闭的经房中武学巨作。老喇嘛说李云道十八岁前沾武必死,李云道为此腹诽不已,不过对于经房中那些泛黄的陈年旧籍,却是向来不吝啬。破庙经房中的武学旧书大多出自老喇嘛之手,有经典亦有自悟,李云道记忆极佳,除了不能亲自实现外大多也能触类旁通。老大和老二对书籍没有太多好感,过了十二岁后,弓角与徽猷除了从老喇嘛处学得真传外,其余大多武学见闻都来自于大槐树下李云道的亲口讲述和示范。下山后,无意中听秦家双胞胎对查良老者丫丫电子书的王语嫣念念不忘,才知道自己大体上也差不多是个活生生的移动着的武学经库。
所以邱无衣一出手,李云道便认出了这是少林功夫中并不多见的《金刚伏魔拳》,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丈外伏魔,佛法无量”。邱疯狗的伏魔拳少说也有二十余年功底,出手便拳风阵阵如轰轰雷鸣,堪堪躲过拳头后,李云道还是被那雷鸣般的拳风刮得心有余悸。几乎是下意识地,躲过邱无衣的第一袭后,李云道顺势将顾小西和潘瑾轻推到战圈之外,否则拳脚无眼,以她俩弱小的身板,哪里能经得起邱无衣的一拳一脚。
见李云道只顾躲闪,邱无衣收起攻势,似笑非笑:“不还手?”
李云道面不改色地笑道:“哪有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的道理?”
邱无衣也不生气,说道:“别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会放过你。”
李云道笑着说:“那你要如何?”
邱无衣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放弃娶阮钰。”
李云道有点儿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其实我是一个特别有责任感的男人,既传统又保守,疯妞儿一日是我的女人,这辈子就都是我的女人。”
邱无衣依然面无表情,又接着道:“那放弃娶蔡桃夭。”
李云道又摇头:“那是我媳妇儿,干你屁事!”
邱无衣突然笑了起来,右脚迈出时,后脚与大理石地面的摩擦出巨大声响,之前拳如雷鸣,此刻迅如闪电,眨眼的功夫,那借着腰旋之力而能至千斤的旋风踢并已经袭至面门。李云道见过弓角一脚能将山上的巨岩扫飞,便知这集人体最大攻击力的腿脚如果真扫中自己的脑袋,这颗在昆仑山读了二十五年圣贤书的脑袋就算不像西瓜般爆开,也会被那巨大之力踢断颈椎。
下一刻,厅中所有人便看到这个刚刚拿着枪的威风青年做出一个极为不雅的下蹲抱头的动作,口中还如无赖般呼着:“哇操,再不动手,老子的小命就没了……”
话未落音,阮无衣浑身汗毛如猎狗般炸立,不等那酷师至极的旋风踢动作做完,直至狼狈地从半空跌落,落地时身子缩成一团,飞快地向后滚动。就在众人诧异形势突变的时候,三枝通体乌黑的巨大铁箭,几乎是贴着阮无衣的身子擦身而过,轰轰轰三声,那巨大铁箭竟径直插入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力道之大可见一斑。落地起身后,邱无衣看到龟裂的大理石地面,微微皱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沈金花早就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嘴里足能塞进两个鸭蛋,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已经不是她与那小女娃之间的矛盾了。
徐遍和周青此时也面色灰暗,那三支巨大铁箭威力震撼,光看那地面,就知道如果真被击中,那可不是一箭穿心的效果,或许会被这铁箭一箭轰成碎肉也不定。周青的脸色此时更为灰暗,从刚刚邱无衣跟李云道的对话,他已经推测出那执枪青年的身份,诺大的四九城,又有几个王家?又有哪个王家能让四九城的邱疯狗亲自出马?至于顾小西,周青此时也认了出来,此时懊恼后悔不己,好在王小北跟他大哥还算交情不错,不知道这回让大哥从中斡旋,能否平息老王家的怒气。一想到王家马上要跟如今华夏第一大家族孔家联姻,周青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等惊诧过巨箭的威力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寻找巨箭飞来的方向,只是刚刚巨箭来得太快,一时间竟找不到这箭到底来自何方,所幸的是铁箭落地后不约而同地排成了三条平行线,顺着箭尾的方向,所有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巨大的水晶吊灯上方站着一个一身绿装的年轻男子。
邱无衣眯眼,那绿装他能认得出来,那是军人的常服,只是按规定拿掉了简章,再仔细看,邱疯狗突然笑了起来:“别人都骂我是疯狗,其实比起来,你才是一条狗。”
那军装年轻人从水晶灯上跳跃下来,手上拿着一幅巨大的仿古铁胆弓,看样子也起码是古时的四石弓。
那青年先是冲李云道笑了笑,随后转向邱无衣道:“做狗与做人是一个道理,关键是我这条狗姓王。”
邱无衣失笑,讽刺道:“乖乖,做了王家的狗,连姓都改了?”
那青年笑道:“姓白和姓王,其实都无所谓。”
邱无衣突然搓了搓手道:“白小熊,有些年没见了,怎么学人家玩起弓箭了?”
白小熊道:“这是我为别人订的弓,练了这么久,力道和准头还不及人家一成,换成正主儿,估计你这条邱疯狗这会儿真要变成死狗了。”
邱无衣居然也不生气,好奇道:“给别人订的?我试试。”
白小熊居然毫无敌意地将这四石古弓递了上去,邱无衣试了试弓弦,面色微变,深吸了口气,猛然发力,也才勉强将弓拉成椭圆。
邱无衣面色涨红,依旧好奇:“谁的弓?”
白小熊看了李云道一眼,才道:“秘密。”李云道闻言微微一笑。
邱无衣有些懊恼,突然又翻脸道:“要不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今儿我铁定往死了抽你。”
这回轮到李云道目瞪口呆了,这小子是不是真疯啊,刚刚还跟白小熊攀交情,这回了说翻脸就翻脸。
白小熊却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一般:“你要不是怕疯妞儿回来往死了抽你,就今儿就可劲儿下狠手吧。”
邱疯狗好像又变了个人,居然面露尴尬地挠了挠头:“就算被抽一顿,也好过让这小子占尽了便宜。”
顾小西悄然走到李云道身边,指了指脑袋:“哥,他这儿真有问题,别跟他计较,邱疯子其实好好儿的时候,人还挺不错的。”
第五百九十五章 踩人跳出个猪八戒
邱无衣的面色一变再变,一秒前还表情痴傻,下一刻便面目狰狞。∷四∷五∷中∷文+,
白小熊示意李云道不要轻举枉动,放下那张制作精湛的古朴大弓,负手而立:“无衣,就算你杀了他,又如何?”
邱无衣深吸了口气,面色复杂,但踏出一步后却始终未曾向前。
白小熊又道:“他死了,她是开心还是难过?”
邱无衣迈出的左脚又收了回去,迷茫地看着白小熊:“开心还是难过啊?”
白小熊再道:“你要她开心还是难过?”
邱无衣痴痴道:“自然是要她是这世上最开心的人。”
白小熊微笑不语,邱无衣傻立在原地,脸色数轮变换,最后眼神复杂地看了李云道一眼。
夹杂着土腥味的狂风吹开八卦宫的门帘,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屋外,刹那间,大雨滂沱。
一身白衣的邱无衣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这世界顶顶明净的人,转身,默默走入那恢宏雨幕。
见他离去,白小熊才稍稍松了口气,李云道却一直目送邱家疯傻的少爷默默离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李云道喃喃说道。
顾小西和白小熊同时摇头不语。
仿佛约好了一般,那邱疯子这道插曲刚刚谢幕,周青和徐遍电话召来的救命纷纷出现。
周青招来的自然是他极不愿意去请动的那尊大佛,亲大哥周宏。小小的八卦宫在电闪雷鸣中,居然热闹了起来。
周宏是如今北方政界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如果不是亲弟弟周青打来电话说自己被人用枪指着,他也不会亲自出面。等进了八卦宫,看到白小熊和顾小西,以他的聪明,不难猜出李云道的身份。这段日子王、孔两家的联姻是圈内的一件大事,周宏猜到对方的身份后,第一反应就是如何利用今天的事情大做文章。
李云道跟着老喇嘛研究过相人之术,也算初通勘人之法,看到周宏的第一印象便是此子眉眼狡诈,眼神躲闪,不似君子。官场里非君子而踩着无数人立于高位的,也不在少数,这一点李云道心知肚明。
“小西,熊娃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哇,我弟弟周青,你们都见过的,我估计今儿这件事儿,误会的成份更多一些吧?”周宏打着哈哈,笑容满面地凑了上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小西和白小熊自然也清楚眼前的年轻人在北方政界的地位,在北京城,周家虽不显赫,但挡不住周家背后有众多力量在力捧和打造周宏这颗政界明星,有说法是最多明年,周宏就要从中#宣部下放到地方上积累经验,以他如今的资历和级别,无论下到哪个省份,也起码是个正厅往上的实权人物——周宏不过三十出头,几乎与王小北年龄相当,三十多的正厅级实权干部,无论放在哪儿都不会被人小觑。
顾小西有些委屈地噘了噘嘴,她知道,周宏都出面了,今儿这四记耳光估计算是白挨了,以周家和稀泥的功夫,最好的结果就是握手言和。
白小熊点了点头:“周处长言重了。”说话的时候,眼神却瞥向李云道。
是周处长还不是周哥,周宏眼中的不快一闪而逝,再看白小熊的眼神,立刻明白正主儿是王家那位小后生。
“你好,我叫周宏,跟小北他们都是一块儿光腚玩到大的!”周宏主动伸手。
李云道皱眉看了他一眼,仿佛嫌弃一般地看了看那只伸出来的手:“我叫李云道。”
周宏听说过这个归了王家却依旧不肯改姓认祖归宗的外姓嫡孙,也知道这位是曾经将蒋青天那样了不起的京城公子踩在脚下的人物,对李云道的恼恨也没有放在脸上,只是自来熟地接着道:“云道兄弟,你看今儿这事情要不这样,咱们双方各让一步,也算不打不相识,握个手,以后坐一张桌上吃饭还是朋友。”
徐遍见有重量级和事佬出来救场,哪有不上前锦上添花的道理:“对对对,今儿都有错,要不就这么算了……”
刚刚邱无衣那段插曲的时候,徐遍已经将利害关系跟自家老娘沈金花陈述了一番,沈金花霸道归霸道,但一听说对方可能是比自家老公级别还要高上数倍的京城红色家族,哪里还敢再造次,只求早点儿息事宁人,这会儿就算让她道个歉她也心甘情愿。
李云道面无表情,目光一一从对方众人脸上扫过,最后才落在徐遍母子的身上:“今儿如果换成个普通百姓,也不知道会被你们母子践踏成什么惨样。当官的是人,有钱的是人,难道普通百姓就不是人?就没有人格和尊严了吗?周处长,您觉得这个道理说不说得通?”
一身规矩西服的周宏刚刚进门时被雨淋得不轻,此时硬着头皮点头,但眼神中的耐心倒是越来越少。
李云道突然笑了笑,正待说话,却听门口处又人道:“真以为你老王家在北京城能只手遮天不成?”
徐遍猛地一拍一脑袋,怎么把这尊大佛给忘了?刚刚也是病救乱投医,居然忐忑地给朱大公子打了电话,却没想到今儿等了半天没见着面的朱大公子居然一口就应承了下来。此时徐遍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却也不得不迎了上去:“校爷!”
肥得似乎连走路都困难的朱梓校在身后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眼睛微眯,看着李云道,仿佛打量这天下最为美味美食。
顾小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头猪从哪儿跳出来的?”
白小熊也似乎有点头疼,小声道:“小心,这小子不是厚道人。”
李云道歉意地对周宏笑了笑:“今儿原本是要给了周处这面子的,现在跳出个猪八戒,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周宏自己也身处保守派和改革派之争的漩涡中,岂有不懂之理,当下还是感激地笑了笑:“周青我领走,剩下的,你们自己慢慢算,改日再专程设宴赔罪。”
第五百九十六章 白家有小将
周宏领走了被邱疯狗一记耳光打得鼻血长流的弟弟周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尤其是见到朱梓校出现后,他便更不想去踩这趟浑水。∷四∷五∷中∷文△↗,改革派和保守派之争日益加剧,周家和背后的那些家族均属于观望的中立派,不偏不倚。朱梓校代表的是朱家,朱家背后则是势力庞大的党内保守派,朱家这位大纨绔又是出了名的不照常出牌的典范,继续呆在这座八卦宫,保不准就会被朱王两家拖进相争的漩涡。看周宏带走了周青,跟随周青而来的青年们巴得溜之大吉,均不动声色离场。
朱梓校也不阻拦,只是在与周宏擦肩而过时,边挖耳朵边哼道:“骑墙观望墙头草,东风吹,西风刮,早晚要连根儿拔掉。”
周宏城府很深,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朱梓校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离出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位王家嫡孙。
初见四字评价:不过如此。
朱梓校身边簇拥着几个叨着牙签的青年,看模样应该是家族或多或少跟朱家统一战线的京城纨绔。
“校少,你把我们招来就是看这不入流的野种?”开口是一个带着金丝框银镜的青年,一身杰尼亚定制西服,皮鞋头擦得锃亮。
不等朱梓校开口,顾小西便怒目相向:“吕登科,你永远狗嘴吐不出象牙!”
吕登科身边一个未到夏天就已经短裤短袖沙滩十字拖的青年戏谑道:“哎哟,这不是小西妹妹嘛,啧啧啧,太平公平终于长成略平公主了,来来来,让钱哥哥帮你鉴定鉴定。”
顾小西不怒反笑:“钱唯晏,就你这读到三十岁也没有能从北大毕业的半桶水,也好意思跑出来丢人现眼?吕登科科科不及格,北大人称吕挂科,你就的绰号比邱家哥哥更牛,人家是疯狗,你却是钱多人傻的傻狗。”
吕登科与钱唯晏居然丝毫不生气,反而几乎同时抚掌大笑:“到底是咱们的小学妹,不错不错……”只是皮笑肉不笑,眼神中更多的是阴冷。
吕登科和钱唯晏都有自己的手下,大多是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矗在身后就算不动手起码的气势还是有的,但朱梓校身旁却只却着一位老者,年约古稀,从入门那刻起便只落后朱家大少半步,双目微闭,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打量过场中任何一人。
徐遍见主子出现,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朱少,这种事情还要劳烦您大驾,徐遍实在是惭愧!”
朱梓校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从头到尾都只集中在李云道的身上:“人家可是曾经把蒋青天踩在脚下的牛逼人物,你徐遍一个乡下跑出来的小流氓这会儿没被人当蟑螂一样踩扁,真该带着你老娘好好去视里烧烧高香,拜拜那些保佑你的菩萨。”
在浙北踩人跟踩蚂蚁一样的徐遍徐大公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低头弯腰连连称是,那副奴才样连他老娘沈金花都看不下去以至于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又有一人撑伞而入,徐遍抬头,却听到朱梓校道:“青天,今儿又会了你的老朋友,是不是该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蒋青天面无表情:“听你安排。”视线落在李云道身上,又瞥见三枝插入厅中地面的铁箭,仿佛又置身于北京饭店前的那处广场,那日林林种种,历历在目。
蒋青天突然笑了,笑声悲凉,心中凄凉。
李云道却也笑了。
那日携秦家双胞胎踏入京城,他只是一个刚刚从昆仑山困读二十五余载等身书的刁民。
那时他全部家当加在一块儿,也不够给蔡家大菩萨戴上一枚代表恒久隽永的钻石戒指。
那会他穷困潦倒,她却问敢与我私奔否。
那刻他心中忐忑,却也敢说那一声好。
李云道卷起袖子,坦然自若地坐了下来——老子一文不值的时候就敢只身单挑在北方黑白通吃的蒋家大少,如今栖于参天树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朱梓校狞笑:“谭老,那招人厌烦的看门狗就交给你了。”
白小熊迈前一步,负手而立。
那从一开始就未曾睁过眼的老者只喉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哼声,微微睁眼,杀气蓬勃。
白小熊微微皱眉:“姓谭?谭九剑?”
老者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声音如摩擦玻璃一般刺耳:“你认识老朽?”
白小熊变攻势为守势,而后道:“听人提过,内蒙谭九剑,一式九踢,九九八十一番变化,是北道谭腿第一高手。”
老者似笑非笑,声音嘶哑而难听:“既然知道老朽身份,不如早些退下,省得腿脚不长眼,生死就难料。”
白小熊冷笑:“卿本高手,奈何为贼,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者冷哼一声,下一刻陡然起身,黑色步鞋与那大理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闭眼,再睁眼。
眨眼间,那只粘着门外些许泥浆的步鞋已至白小熊的面门。
白小熊身体后倾,那鞋跟几乎擦着鼻尖而过,土腥味浓郁。
只见那谭姓老者后腿微蹬,下一刻整个身子已经腾跃于半空,一脚未落,后一脚再至,直取白小熊下盘。
白小熊身子后倾,攻势已至,来不及跳跃,那腰身居然向后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单手撑地借力,以后空翻的姿势堪堪躲过老者来势凶猛的第二击。
顾小西刚刚拍手叫好,却没料到那老者竟丝毫不给白小熊喘息的时间,人未落地,第三踢已至。
半空中,李云道看到白小熊惨笑一声,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秒,白小熊倒着的身子被那老者一脚踹在腹部,整个人如果断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后才轰倒在火锅城的桌椅中,撞倒桌椅无数。
白小熊飞快起身,刚想动,却猛地按住腹部,脸色微变,而后嘴角渗血,最后竟忍不住一口浓血从口中喷出来。
谭九剑漠然道:“我劝你别动,这种内伤,越动越麻烦。”
白小熊几乎是蹒跚着走回李云道的面前,面朝对手,口中吐血,面色惨白:“要动他,先过我这一关!”
白家有小将,一身军装,凛然正气。
死有鸿毛泰山之别,白家将种,岂言退缩?
第五百九十七章 膝下黄金与铜钱
白小熊一袭绿装,口中浓血滴落于胸襟,渗入衣物,仿佛朵朵盛开的诡异黑莲。△¢四△¢五△¢中△¢文》,
见白小熊绝然拦路,谭九剑再漠然冷笑,喉间发出阵阵桀桀的难听笑声:“再吃一记,这辈子就下不了床了,小子,当真要如此?”
白小熊口中含血,却回头对李云道笑了笑:“云道少爷,熊娃子只要有一口气在……”
李云道起身,行云流水地将椅子推至白小熊身下,云淡风轻般笑道:“不就是被人踩嘛,屁大个事儿,又不会死人!”
白小熊终究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羞愤交加。
谭九剑审时度势的本事并不亚于他浸淫大半辈子的腿上功夫,拔了最碍眼的傀儡,踩人的舞台还是要交给身后那位主子。
朱梓校皱眉打量着被谭九剑几招便踹得吐血的白小熊,蒋青天也若有所思,两人居然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难道说那份情报有误差?但看谭老爷子自信满满的神色,应该不至于判断失误……
李云道拔出手枪,对方反应极快,数个枪口不约不同地对准李云道,其中居然不乏大口径的杀器。
李大刁民苦笑摇头:“太祖老人家说枪杆子里出政权,你们倒是贯彻得挺彻底!”
朱梓校嘿嘿奸笑:“对付你这种狡猾得不能再狡猾的野种,我不得多做点准备?”
蒋青天却看着对面那个曾将自己踩在脚下的青年,出奇地沉默。
“你的目标是我,不如放了他们,如何?”李大刁民从来都不缺少谈判的经验。
朱梓校掏了掏耳朵,转向徐遍问道:“废物,刚刚你跟他提什么条件来着?”
徐遍早就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已经上升到神仙打架的地步,跟场中的大少们比起来,他顶死就是一未曾修炼出人形的小妖级炮灰。此时见朱大少想起自己,哪里还敢犹豫,连忙摆明立场:“刚刚我的意思是让这俩小娘们儿伺候我一晚……”
话未说完,朱梓校一记耳光扇掉了他剩下的言语。
徐遍肉嘟嘟的半边脸顿时红肿,幸好他立马改口:“错了错了,我是说,让这俩小姑娘伺候朱公子一晚上。”
朱梓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唉,孙子哎,这才对嘛!”说完,又像赶苍蝇一般挥手示意徐遍退到一旁,嘿嘿笑了两声,芝麻绿豆般的小眼睛转了转,最后视线落在顾小西的身上:“怎么样,小西妹妹,女大十八变,倒真是越来越水灵了,那太平、微平啥的都没关系,哥哥抽空多帮你多心疼心疼,赶明儿指不定就成不平公主了。”
顾小西冷笑,只挤出两个字:“无耻!”
刚刚面对邱无衣时收起的三刃刀再度悄然滑落于手心,掌心大汗淋漓。
那谭九剑倒的确是个高手,刚刚退开后又只微闭双目,此时竟然开口提醒朱梓校:“小心这小儿手中的暗器!”
朱梓校先是一愣,随后抚掌而笑:“啧啧啧,有意思有意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困兽犹斗?”
蒋青天终于开口:“还是小心他手中的三刃刀,有些名堂!”
李云道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改宁死不屈的气质,一脸刁民特有的谄媚笑意与之前判若两人:“朱少,还有得谈吗?”既然形势逼人,难能真让小熊娃子去当敌人的垫脚石啊?读了二十五年圣贤书,又跟流水村的一帮牲口敲了二十年闷棍,岂会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朱梓校笑得肆无忌惮,只是笑声戛然而止,他却转向一旁的蒋青天,冷冷道:“你看看,你居然会输给这样的废物。”
蒋青天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打量着场中那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青年,脸上的谄媚不似作伪。
难道,之前自己真的都看错了吗?
朱梓校又笑了起来,这一回居然笑得直不起腰了。
“蒋青天啊蒋青天,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应该是他的对手,你连这样的对手都摸不透,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真是要笑死人了……黑白两道通吃的蒋青天,哈哈哈……”
吕登科和钱唯晏似乎对蒋青天跟朱梓校的窝里斗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一脸鄙视地看着那王家野种——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皇城根儿底下长大的红色贵族,这才几个回合,居然就要缴械认输了……
在山里读过书打过猎采过玉打过群架敲过闷棍的刁民自嘲地笑了笑,主动将手枪和三刃刀扔到地上:“朱少,你大人大量,放小西他们仨儿走,剩下我一条烂命,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哟嗬,这会儿知道自己一条烂命了?成,要我放他们仨儿走也行,但你给先跪下给本少爷磕三个响头,磕一个头说声‘朱爷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磕完,你跟我的帐另算,他们仨儿,我保证囫囵着回老王家。”朱梓校跳坐上一张桌子上,盘腿坐着,指着自己身下的地面。
“哥,不要!”顾小西一把拉住李云道,“万一他们用手机拍了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大叔,你别信他……”小潘瑾胆儿倒是不小,气乎乎地冲朱梓校道,“有种你跟我大叔单挑!”
朱梓校却淫笑道:“小妹妹,我跟他两个男人,单挑有啥劲?要不,哥哥陪你‘单挑’,保证你试过一次,下次还想……”
潘瑾岂会听不出朱梓校言语间的轻佻,气得俏脸通红:“流氓!”
朱梓校却抚掌应道:“哎!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李云道却一步一步走向朱梓校。
谭九剑双目微睁,看了一眼,又缓缓闭上——这样的对手,不值得他出手。
“你放人,之后让我怎么跪都成,如何?”李云道看着朱梓校。
朱梓校摇头狞笑:“要么跪,要么今晚就让这俩儿姑娘好好儿地辛苦一番……”
“云道哥……不要……”
“大叔,别……”
李云道回头冲她们淡然一笑:“不就是膝下黄金嘛,跪一跪而己,黄金能变成铜钱?”
“少爷,不要……”白小熊似乎硬生生压住涌起的气血,大步流星抢上来。
潭九剑身形微动。
第五百九十八章 长兄为父
谭九剑心中冷笑,江湖风云起伏数十年,看多了那些自命身手不凡江湖后浪,绝大多数没来得急扑上沙滩便已经早早陨落,真正能崛起的绝无仅有,更不用说能成一方大家。△¢四△¢五△¢中△¢文√∟,眼前这被他一脚踹出内伤的青年如何再打磨着二十年,应该也能算得上是形意拳内家高手,但眼下或许又要见证一个冉冉新星的坠落。居然强行压下血气的上涌,性命这东西对于年轻人来说究竟值几斤几两?谭九剑冷笑更甚,他丝毫不介意亲手摧毁这个也许数十年后能成一方大家的青年。那青年越来越近,他却只负手而立,摆襟提膝,脚尖绷紧,招式未出,已经隐现风雷,谭家霸道腿,绝命,一招而己。
朱梓校和蒋青天再次对视一眼,对白小熊的鱼死网破似乎感到有些诧异,此时二人也均明白,此前的消息源大体上应该是出了问题,至于王家这条看门狗的死活与否,对他们来说并不比考虑出门穿哪双鞋来得更加重要。
白小熊身形已至,那黑布鞋也裹着风雷声,绕开守势,直取胸前膻中。白小熊目露绝决时,右臂却被人拉住,四两拨千斤的太极巧劲将他推至原地,那雷霆一击恰恰落于出力者的后者。
“少爷!”
“哥!”
“大叔!”
背部受创的李云道立于原地,冲他们微微一笑,三人惊魂未定,待发现李云道依旧笑意更盛开,这才微微定心。可是过了良久,李云道竟还立在原地,白小熊暗呼一声不好。
果然,李云道冲他们咧嘴一笑时,“噗”一声,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哥!”顾小西不顾朱梓校的威胁,冲上去扶住李云道,泪水夺眶而出。
小潘瑾先是那诡异的吐血一幕惊得愣在当场,此时也飞快冲了上来:“大叔,你……你怎么样了?”
佝偻着背的李云道冲她们笑了笑,微微摇头,只是那唇齿间的鲜血看上去愈发触目惊心。
顾小西猛然回头:“朱梓校,你一定会后悔的!”
朱梓校抚掌大笑:“好好好,小西妹子,我一定等着,最好你亲自动手才好!”说着,瞥了一眼身旁双目微闭的老者,表情颇是满意——看来当初花重金请来这老不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蒋青天刚刚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居然破天荒地开口:“李云道,这头你是磕还是不磕?”
顾小西怒目相向:“蒋青天,我一直以为你多多少少还算个君子,姚夭姐选我哥不选你我看真是选对了,我为青鸾有你这样的亲大哥而感到羞耻!”
蒋青天不怒反笑:“这年头,君子两个字又值几斤几两?”
与朱梓校同来的纨绔公子哥们不约而同地放肆大笑,君子?这玩意儿上辈子就拉进茅坑了。
只是,笑声还未落音,背后进门处传来一个轻盈动听的声音,宛若天籁。
“君子,值万斤金,值千亿两。”
她一身素衣,青色平底鞋,发梢间还滚动着几滴雨珠,手中一把收起来的素色折叠伞,伞尖雨滴滑落,款款而来。
“傻子!”走到跟前,白玉青葱般的食指轻轻在李大刁民的额上点了点,“君子是值钱,但身手有几斤几两,你自己还不知道?”
面色苍白的山中刁民咧嘴一笑,口齿间血沫交杂,看上去颇是吓人,只是触及女子的温和视线,他如孩子般挠了挠头道,傻笑如初:“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呆子!”她轻声笑骂着帮他擦去嘴角的血沫。
“媳妇儿,好像清瘦了些啊,伙食不好?”他嘿嘿傻笑,望着女子的眼神有些心疼。
“哪能啊,临走前你不是买了很多零食嘛,都胖了!”她柔声道。
“苦不苦?”他问。
“还行。”她说。
他问她答,如同一起过日子多年的小两口一般,和谐而自然。
朱梓校阴笑不语。
蒋青天双手握拳。
她转过身,先是看了一眼蒋青天,眼神复杂,随后视线落在朱梓校身上,冰冷入心。
“这个……咳……”朱梓校清了清嗓子,“桃夭啊,好歹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弟妹看待……”
朱梓校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因为蔡家大菩萨似乎只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转移到双目微闭的老者身上。
“老先生怎么称呼?”蔡桃夭声音清冷。
“老朽谭九剑!”老者依旧声音刺耳。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而后目光越过老者,落到刚刚她现身的入口,“三儿没爹,是不是长兄为父?”
门外雨似乎小了,但电闪雷鸣不止。她的话说完,便有人揭帘而入,厅中的光线似乎一下子暗了下来。
接近两米的巨大汉子将一套取下肩章的迷彩服支撑得异常饱满,整个人便遮蔽住了从厅外透进的光线。
蒋青天的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在北京饭店广场前的那一幕,那日这个高大汉子有如天神般从天而降,亦如今日。
“咦?”李云道看着缓缓走近的高大青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娘的,回回都要你救场!”
那接近两米的青年居然嘿嘿傻笑着,如蒲扇般的大手只伸出一指,搭在李云道腕部,线条刚毅的脸上最终眉毛微皱。
“放心,死不了!”嘴角还在流血的刁民嘴硬道,“熊瞎子都挠不死,还真能被人一脚踹死?对了,苦草来了没?”
铁塔般的汉子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没有说话,此时终于挠头开口:“嘿嘿,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病恹恹的李大刁民居然跳起来给了这汉子一记响栗:“搞什么名堂,大下雨的天的,让嫂子在外头淋雨?”只是落地后,又咳出一阵血雨。
高壮的汉子依旧挠头傻笑:“苦草说,等三儿你一起回去。”
李云道这才叹了口气:“倒是让嫂子看笑话了。”
那站着都让人感觉到窒息的壮实青年憨傻地笑了笑。
转过身,他面色清冷,只看了一眼蒋青天,目光扫过谭九剑,最后落在朱梓校的身上:“刚刚是你要三儿磕头认错?”
朱梓校轻哼一声:“是又如何?”
“是便很好!”
谭九剑双目猛睁。
厅中杀气冲天。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下手别太轻
“李云道说,大刁民羽毛党的群号是210967935,大家伙儿没事儿都进群去催更,省得羽少这家伙总偷懒。”
谭九剑浸淫北腿大半辈子,腿法上的造诣也已经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从年轻时两腿踢翻九省三十六城,十年动乱时期更是被当时的造反分子视为天兵般的助力,直接或间接死于谭九剑腿下的亡魂数目此时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晰。此次如果不是身边这位朱家大少画下大饼并许下诺言,他倒是不太乐意踏入这水深似海的北京城。
“总算不枉此行!”谭九剑目露炙热,太多年没有碰到过像样的对手,或许今天应该能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从气机来看,眼前这身高近两米的青年的确不简单。
李弓角缓缓走向朱梓校,谭九剑往前迈出一步,直接站在朱梓校身前,负手而立:“竖子敢尔?”
李弓角速度不减,谭九剑便不再多言,跃出一步后,刁钻诡异地腿法如暴风骤雨一般落下。
谭九剑自信一脚可以踢弯钢管,如果再辅以独门劲气,就算眼前的青年再怎么如同铁塔般壮实,也起码够其喝上一壶。
谭九剑的腿速越来越快,心中却也愈发惊异:对方仿佛能提前判断出自己每一招一式,居然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本以为算得上雷霆之势的攻击,而且对方到目前为止,只用了一只左手。
那如金刚般的高大青年突然咧嘴,仿佛聊天般微笑问道:“是这只脚踢了我家三儿?”
谭九剑心中猛地一惊,想收腿却已经来不及了,铁钳般的大手紧握住了他的脚踝,任凭他如何发力也无法挣脱。所幸他临敌经验丰富,心中惊恐却依旧不慌不忙,另一条收放自如的支撑腿微微弯曲,而后陡然发力,身体在半空折叠成一个难度极高的角度,隐杂着风雷身的鞭腿轰然而至。
厅外闷雷轰隆,厅内腿风如雷。
众人的惊讶声中,那青年只微微挥了挥手,如同赶跑讨人厌烦的苍蝇一般,那雷霆之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其化解。
谭九剑狼狈落地,幸好对方居然松开了那只铁钳大手,此刻,这位刚刚还庆幸棋逢敌手的北方腿道高人心中骇然。
大个子冲他憨憨一笑,可谭九剑却觉得全身冰凉如铁。
果然,下一秒,眼前微暗,那巨塔般的青年近在咫尺。
“傻子,杀人要偿命,留他一命!”坐在地上咳血的李云道不忘叮嘱道。
李弓角回头冲他憨傻一笑,转过头便单手叉住谭九剑喉咙,轻而易举地便将谭九剑甩向半空,随后双腿微屈,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弹向空中,空中的一记鞭腿如同石锤一般轰落在谭九剑的胸前。
谭九剑只觉得身子一轻,而后所有的动作并不再受自己控制,直至那记鞭腿落在胸前,身体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轰然倒飞出去。
观战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并是谭九剑输得不能再输的颓败一幕,八宫卦皆是仿古砖墙,谭九剑撞塌一堵砖墙后才颓然落地。
这位北腿宗师狼狈地起身,还想再战,却忍不住胸口微甜,紧接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坐在地上擦着嘴角血丝的李大刁民苦笑摇头:“这傻大个儿,还是这么记仇!”
蔡家大菩萨轻轻一笑:“如果不是部队里有人拦着,这家伙恨不得天天跑来给你当保镖。”
望着弓角高大的背影,李云道微微点头:“是啊,长兄如父啊。”
被李云道称为长兄如父的大个子以极霸道的姿势漂然落地后,看也不看那已经被他定义为废人的谭九剑,继续走向盘腿坐在桌上的朱梓校。
朱家大少早已被弓角恐怖的战斗力惊得目瞪口呆,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挥手,跟随朱梓校而来的吕登科和钱唯庸都带着保镖打手一类的人物,此时人手一把火力强大的杀器,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那缓缓靠近的高大青年。
朱梓校狞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功夫厉害还是我的子弹快!”
坐在地上的李云道皱眉道:“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蔡家女人淡淡地笑了笑,帮他擦去嘴角的余血:“他要是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如何对得起‘轩辕’两个字?”
“轩辕?”李云道微惊,随后一脸惊羡,再后便是坦然笑意,“也是啊,这家伙其实是我们三兄弟里头顶顶聪明的一个,流水村的牲口们都当他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可有哪个傻子能过目不忘的?又有几个傻子能被噶玛拔希那老神棍称为现世韦驭呢?”
蔡桃夭笑道:“为了他,军区那位老首长已经跟大军区首长干了不知道多少次架了,其他军区也想来抢人,你猜老首长说什么?”
李云道听得很开心,似乎比别人夸他自己还要高兴:“这家伙,到哪儿都挺吃香,原来带他下山那位,现在往返于纽约和伦敦,前些日子还托人给他带了些东西回来。”
蔡桃夭笑了笑,两人又同时都目光转向剑拔弩张的对峙战场。
对方十多人,除了蒋青天外,几乎人手一把杀伤力不小的手枪,李弓角环视了一周,最后居然转头对李云道憨笑问道:“三儿,他们有枪,怎么办?”
李大刁民翻了个大白眼:“凉拌!”
李弓角为难地挠了挠头:“办是能办,可我怕我手重啊!”
蔡家大菩萨终于站了起来,冷冷地扫了蒋青天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朱梓校身上:“你确定要跟他玩枪?”
朱梓校无赖般奸笑:“我知道这哥们儿手上功夫很不错,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吧?况且了,子弹这玩意儿又不长眼睛,指不定飞去哪儿,打不着他,没准儿就飞到别人身上了,桃夭妹子,你说这道理对是不对?”
蔡桃夭不是没听出朱梓校言语间的威胁,却也只是淡然一笑:“既然这样,那就祝你们好运。”说完,她目光从蒋青天身上扫过,却未作任何停留,只对那个总爱傻笑的大伯道,“队长,下手别太轻。”
李弓角点了点头:“放心,苦草在外头,大不了倒下了让苦草给他们治。”
蔡桃夭笑了笑,点头后又回到李云道身边:“苦草现在兼了军医。”
李云道摇头苦笑,不过他也好奇,几年的军旅生涯,这只昆仑山上的蛰伏猛虎如今是否真的虎啸山林了。
李弓角背手而立,却不知道何时他手上多了数十根半掌长的银针,微微提气,一个前空翻紧跟着一个极漂亮的战术规避动作后,十余根银针脱手而出,对方十多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枪械几乎同一时间落地。眼疾手快者刚想用另一只手去捡枪,砰一声,枪身上火花四射——李弓角手中正是刚刚朱梓校手中的那把枪,一枪便将想捡枪的人惊得不敢动弹分毫。
李云道瞥了撇嘴,噶玛拔希这把东西太偏心了,把这家伙放出昆仑收进军队,简直就是个**ug,就算不是什么撒豆成兵的大天机,但这撒把银针就能退敌的场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想想还是觉得老喇嘛这老头太不是个东西,如果教上他一两手,从下山到现在,哪用得上吃这么多亏走这么多弯路。不过看到如猛虎下山般的弓角,李大刁民又由衷地开心,这大傻个儿心性太过善良,有点儿绝技傍身将来没准儿能多几条性命。
被弓角用枪顶住脑袋的朱梓校握着受伤的右腕,口中冷笑不止:“高手,真他娘的是高手!操,老子今天就算是载了又怎么着?有种你开枪,真出了事,我就不信半条腿都踏进棺材的王老头能顶得住!”
李云道叹了口气:“弓角,放了他吧。”
蔡家大菩萨似乎对于李云道的成熟由衷地满意,点头道:“放在两年前,你一定会说,打断了腿再给我扔出去。”
李云道嘿嘿笑道:“还是媳妇儿了解我,不过我话还没有说完。”转过头,李大刁民便对弓角道:“赏他十个耳光,对了,剩下的,都打断一条腿再扔出去。”
刚刚还夸他的蔡家大菩萨无奈摇头,伸出青葱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你,还是这么睚眦必报。”
李大刁民破天荒地敢主动搂住蔡家大菩萨,飞快在那红唇上香了一口:“这才叫睚眦必报,万一你一走又这么久,我上哪儿诉苦去?”
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蔡家女子双颊飞红,却也不生气,只微笑道:“本来还想多留段时间,看来有人不乐意,急着要送我离开。”
李云道顿时急了:“谁,谁让我媳妇儿离开,我跟他拼命!”演得过甚,牵动了内伤,李大刁民又是一阵咳嗽,胸前血雾缭绕。
蔡家女人如照料孩子般抚着他的胸口:“你啊你……”
不远处,李弓角果然拎起朱梓校,近两百斤的重量在他手中如同无物。
朱梓校胀得满脸通红,双目几乎喷火:“你敢!”
李弓角憨憨一笑:“我还真敢。”
左右开弓,十记耳光。
远处的徐遍惊得呆若木鸡,那可是连省级官员见了都要忍让三份的朱家大少啊!
“快放手,否则我宰了这娘们儿!”一直未吭声的蒋青天不知何时悄然挪到了门前,手中拿着匕首,顶住刚刚进门的姑娘。
蔡桃夭与李弓角同时呼了一声。
“苦草!”
(ps,今天这章终于过三千字了,一来是回复书友“等鴏”今天凌晨的月票催更,二来就是护士等其他老书友们一直说的不过瘾,字数多一点就过瘾了,今儿算是一个回应吧。另外,过160万字了,羽少是个懒人,有时候的确需要大家督促着才能好好写下去。另外,为庆祝今天本书第一位堂主“难以回头”(也就是等鴏)的诞生,今晚还有第二更,算我今天人品爆发吧!)
第六百章 对手很强大
“苦草嫂子说,人家都被劫持了,你们还不去群里催更救场?群号”
陈苦草很开心,因为大傻个儿李弓角终于在蔡政委的引导下开窍了。∷四∷五∷中∷文△¢,他说让她在车里等着,他和政委去火锅城里接上弟弟就回家,苦草便乖乖地在车里候着,哼着那首歌谣:没有花儿香,没有树儿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苦草……哼着歌,苦草在想,待会儿见了他的弟弟,她要怎么打招呼呢?
“嗨,你好,我是苦草?”
“还是说,三弟,我是你嫂子?”
不行不行,苦草飞快摇头,政委说女孩子可以主动,但也要注意矜持,可是家里头那位老首长总是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共和国的军人就应该积极主动啊。
陈苦草很苦恼,待会儿见了他最惦记的三弟,还要回三弟的家,政委说三弟家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老首长,级别要比苦草家那位还要高上许多。万一人家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突然,厅中传来枪声打断了苦草的思绪,苦草第一反应便是闻声辨枪,不出意外,枪应该是美国产的柯尔特m,国内并不多见,所以苦草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苦草心急如焚地闯入八卦宫,不等她反应,就被一把尖锐的匕首贴上了脖子。
李云道是第一个吼出声的:“蒋青天,你敢动我嫂子一根汗毛,老子今儿晚上就挖了你家祖坟!”
蔡家女人却出奇地冷静,一脸同情地看着慌不择路的蒋青天。
弓角居然也丝毫不慌,只是脸上又换上了一如继往的憨厚笑容:“让你在车里等着的,你这急脾气哟……”
陈苦草噘了噘嘴,有些生气,第一次见小叔子就这么丢人,罪魁祸首就是身后这个拿匕首的家伙。
弓角揉了揉额头,轻声说:“苦草,能不能下手轻一点?”
在李云道能吞下一个鸭蛋的口型中,苦草嫂子三下五除二便夺了蒋青天的匕首,揪着后者的衣领,轻喝一声便是一记过肩摔,随后一套擒拿格斗手,将蒋青天的四肢关节连同下巴都卸了下来。
蔡桃夭也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从你大哥教会了她这套错骨手,现在队里除了你大哥,谁也不敢跟你的苦草嫂子过招。”
李云道这才心中大定,打量着陈苦草,又看了看傻笑的弓角,顿时笑意盎然。
一场踩与被踩的闹剧轰然拉开又悄然谢幕,老王家的“野种”踩着朱梓校的肩膀,在京城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成功跻身京城一线大少行列。
回到山上四合院前,刚下车,陈苦草再次一脸戒备,果然,一个白色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平地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直冲向刚刚下车的李弓角。
蔡桃夭摁住苦草的肩膀示意她放松,苦草也惊讶地看到李弓角居然展开双臂,那道白色身影直接坠入李弓角怀中。
“弓角哥!”十力笑得两眼眯成一条小缝,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难得地开心得像个孩子。
弓角一把将他举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嘿嘿憨笑一笑,举着小喇嘛放到自己的肩头,亦如在昆仑山的那些岁月。
十力笑嘻嘻转头看着苦草,小神棍掐着指头又开始念念有辞,直到有了满意答案,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向蔡桃夭:“大嫂比三嫂还能生养!”
蔡桃夭笑骂了句小神棍,却被眼前手持佛尘的小道姑拦住了道路。
灵气天成的天师关门女弟子歪着脑袋打量着蔡桃夭,俏生生说:“蔡桃夭,你要记住,我叫张小蛮!”
只是小道姑还未来得及展示神通,就被陈苦草一把抱了起来,又搂又亲:“好可爱的小囡囡!”
张小蛮苦着小脸说道:“大嫂,你这样让人家很难为情,好不好?”
被小道姑称为大嫂的陈苦草却也不再害羞,嘻嘻笑着跟小道姑耳语道:“嘻嘻,想进李家门,你再神通广大,不也得要我这个大嫂帮忙?”
张小蛮顿时偃旗息鼓,瞪了一眼被弓角举着坐在肩头的十力,似乎在责怪这多嘴的小喇嘛泄露了天机。
厢房中药香弥漫,巨大的浴桶中,李云道整个身子只露出脑袋,其余均浸在药汤中。被一脚踢回原形的李大刁民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估计是跟这药汤结上仇了……”
门被推开,一身素身的蔡家女人款款而入,手中药碗水雾缭绕。看到只露出脑袋喝药的李云道,她先是觉得有些好笑,随后又觉得有些心疼,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某人的额头:“呆子!应该让那姓谭多踹你两脚,省得你总是沾花惹草!”
李云道嘿嘿笑道:“媳妇儿你忍心看自家相公挨揍?”
蔡桃夭撩了撩耳边的青丝,白了某人一眼:“如果我和大哥不及时赶到,你真要向那朱大头跪了不成?”
某刁民傻笑不止,却也不解释。
蔡家女人接过喝光的药碗,微微叹了口气,走到那药桶后面,伸手轻轻摁着李云道的太阳穴:“你别动,我帮你放松放松。”
某刁民窃笑道:“媳妇儿,如果能换个地方摁就好了。”
蔡家大菩萨脸不红心不跳,问道:“你想摁哪?”
某刁民抬了抬下巴,示意藏在药汤下的某处。
蔡桃夭问:“疯妞儿摁了?”
刁民语塞,尴尬笑道:“哪能啊!”
蔡桃夭微笑不语,良久才道:“等你身体恢复了吧。”
某刁民激动得差点儿从桶里站起来:“媳妇儿?真的吗?”
蔡家菩萨嘴角含笑:“你说呢?”
王家大院,二进院池塘畔,夜露降临,虫鸣不止。一处空地上立着木桩无数,一花甲老者立于桩前,人桩如真人,拳拳到肉,招招致命。从当上警卫员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自己是那位共和国智囊的最后一道防线,半辈子了,他一天都未曾懈怠。
“爸!”换了一身军装的白小熊小心翼翼地站在池边,双手紧贴裤缝。白家治家如治军,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一趟木桩打完,花甲花者额上渗出些许微汗,白小熊适时地送了块毛巾上去,这位在王家地位跟两位女婿相比只高不底的外姓老者点了点头,擦去微汗才道:“受伤了?”
白小熊点了点头:“上面安排我这次一定要受伤……”
老者抬手示意他不用接着往下说了:“示弱也不一定是坏事,那些机密你就不用说了,我能理解。老爷子马上要量血压了,我要过去一趟。”
白小熊望着双鬓斑白的老者,欲言又止。
老者走到池塘边,才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那个姑娘叫什么?”
白小熊立刻欣喜地跟上脚步,道:“她叫文燕,是电视台的记者。”
老者点了点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不要让静秋知道。”
老者离开,白小熊这才发现自己背后早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苦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枝已经揉得皱巴的烟想给自己点上,擦了半天,火柴都没能点着一根。
突然,一撮火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微微一愣,看清来人,硬着头皮点着了烟,却只夹在指间。
“云道让我来看看你!”她的声音清冷,冷得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没事,真的。”不知为何,白小熊发现自己有些惧怕眼前的女子。
“演技不错!以谭九剑的身手,也不过就是比李国番之流稍稍高上一筹,以你的本事,两个谭九剑也不够你塞牙缝吧?”女子声音愈发冰冷。
他硬着头皮道:“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云道少爷会……”李云道替他挨这一脚,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是站在他的表面身份上来看,这是渎职。蔡家女人知晓他的身份,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蔡家按排在她身边的暗桩蔡玄七也是从那里头走出来的。
夜空下,一袭素衣的蔡家女人宛若仙宫朱蕊一般,但白小熊却丝毫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算了,就算我想找你算帐,云道也是不许的。你有空去陪他聊聊天吧,说是要泡上七天七夜,估计会无聊得紧。”
白小熊终于松了口气,逃一般地冲往李云道的厢房。
目上送她离开,却见到那执着佛尘的小丫头再次拦在她的面前。
“何苦为难他?白家哥哥也是个可怜人。”张小蛮蹙着眉,甩了甩手中的小佛尘。
蔡桃夭似乎对这个一再拦路的小妮子并不反感,反而顿下身子,与张仙姑平等地面对面。
“做媳妇儿的,哪有不帮自家相公收买人心的呢?”她轻轻揪了揪小妮子挺翘的小鼻子,“小蛮也要加油哦!”说完起身,宠溺般地揉了揉小道姑的脑袋:“外面天凉,睡不着就去陪相公聊天。”
漫天繁星下,这个在茅山就差上梁掀瓦辈份又极高的小道姑忧伤地揉了揉鼻子,鼓了鼓腮,将那茅山众道视为镇山之宝的拂尘送进口中用力拉扯着,走了几步,又狠狠地踢了踢地上的绿草,最后才一屁股坐在池边的太湖石上,托腮望向满天星星。
“头疼哎,对手很强大啊!”
(说好的第二更来了!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第六百零二章 李家有徽猷,妖媚赛玉环
北京三环线内有不少老四合院,二十年前被老一辈认为“食之为味、弃之可惜”怎么都卖不出价钱的破院子,如今居然能动辄上亿。∷四∷五∷中∷文⊥,朱梓校名下的这类四合院也不少,其中一处最近刚刚请了设计大家动刀子,才将这处院落恢复成百多年前据说是贝勒府的雏形。
凌晨时分,乌月蔽月,新移植来的银杏树上飞来一只老鸦,立于枝叶并不算茂密的枝头,径自回头梳理着翅上羽毛。突然,老鸦警觉地回过头,四处张望,目及处夜风微凉,似乎没发现异常,正坐扯开嗓子唤上一声,却被一只悄然靠近的手轻轻捏住了鸟喙,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并已经被一指轻弹得晕阙过去。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手,细长而光滑,只是在双手虎口处有不易察觉的厚茧。手的主人几个起落,便已经到了院外的树上,将昏鸦放进树上的一处鸟窝中,他才微微一笑,转身再次翻墙而去,一进一出再进,三次从高墙翻过,居然没有惊动那号称无比灵敏的进口防盗设施。
四合院很大,但目标却很好寻找,诺大的四合院也只有那一处宅院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地,夜风夹杂着男女的呻吟喘息身传入深深庭院。那人轻踩着枝头,漂亮地空翻落地。
月黑风高。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伸手感受着夜风。
“多好的杀人夜。”他喃喃自语,踏着院中铺设的价值不菲的鹅卵石,缓缓走向那处亮关灯光的院落。
朱梓校身下压着一个女人,身上还如八爪鱼般纠缠着另一个女子,身体耸动间,女子都极配合地发出欲死般的呻吟与吼叫。
“老子操不死你……”朱梓校发狂般地抽动着,仿佛身下就是那被无数京城纨绔视为天人的蔡姓女子,似乎觉得如此这般还不够解气,便一把将身上纠缠着的女子拉了下来,挥起巴掌,瞬间将那女子的臀部抽得通红。
两个在外人看来端庄大方的二线女明星明明对身边这具白花花的肥肉恶心得要晕过去,但还是极敬业地卖弄着风骚——朱家大少一手捧红的一线女明星并不在少数,身体就是本钱,就是武器。老一辈的不是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这苦今天是吃个够呛了,但愿明天这位称得上变态的朱家大家真能如他所说的那般,将她们俩送入那部天后齐褒姒领衔的国际大片。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着身子的朱梓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想骂娘,便看到身下女子惊恐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一个模样漂亮得足以让他垂涎三尺的青年冷冷地站在门边。
“朱少好雅兴,一龙二凤双飞燕,这把戏放到哪儿都是精彩绝伦啊!”那张脸蛋妖艳得让两个二线明星嫉妒得发狂。
其中一个胆量大一点的女子尽好奇地迎了上去:“朱少,有了我们姐妹俩还不够啊?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喂,你的脸在哪家医院做的整容手术?”
另一个女子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实在是那张脸太过于精致,美到今她们羡慕得发恨,打下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套出这人整容的医院。
朱梓校先是愣了愣,被两个女人说得有些犯糊涂,刚刚前#戏的时候,他佐了些加料的冰,这会儿嗨得脑子发胀,模模糊糊似乎也记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打过别的电话。可是眼前这张脸实是在陌生很生,陌生归陌生,但的的确确是个漂亮得紧的妞儿,可是这妞儿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男性化?
迎上去的女明星也服了冰,居然伸手去摸那张美得令人难忘的脸。
那人侧了侧脑袋,恰好躲过那女子的手,擦肩而过时,在女子颈间轻轻抚了一把,抬脚正好接住软瘫倒地的身子,用脚背托着缓缓放平。
朱梓校此时已经吓醒了半分,他突然想起蒋青天提过的一件事——李家有徽猷,妖媚赛玉环。
“你……你是……”
俊美男子轻轻点头,食指放在唇间:“嘘!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朱梓校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俊美男子轻笑:“这就对了。”随后,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的女子,她的姿势实在称不上优雅,更不用说还有朱梓校这摊肥肉压在身上。
悄无声息的,那女子不知为何,也缓缓睡去,只剩下已经吓得恢复了大半意识的朱梓校。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叫李徽猷的俊美青年嘴角轻扬:“你说呢?”
“你敢动我?”朱梓校似乎想清楚了什么环节,突然昂首挺胸,“动了我,别说王家那野种,就连老王家也脱不了干系!”
李徽猷微笑道:“谁说我要动你?”
“你三更半夜地闯进来,难不成来送礼?”朱梓校突然提高了声音。
李徽猷轻笑着摇头:“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吗?你是在等住在院外的那几个当兵的?放心,他们睡得比这俩儿睡美人还香。”
白天在八卦宫吃了亏后,朱梓校便调了几个人过来,只是没料到那几个蠢货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失了援兵的依靠,朱梓校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说话间,身上白花花的肥肉也跟着一起颤动着。
“放心,我对你这身肥膘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就像此刻。”李徽猷轻轻抬手,“嗖”地一声,一只刃口锋利的军刀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呼一声钉入墙板后,才看到几撮头发飘然落地。
朱梓校心中大骇,眯睛不动声色:“这么说,你今晚不如我性命?”
“怎么,你就这么想死?”李徽猷笑了笑,“死太容易,难的是活着。”
李徽猷打了个响指,立刻便有一个人高马大地却翘着兰花指的金发碧眼的异国青年跃进房间。
“哟,又白又嫩,李,你真是太了解我了!”那浑身肌肉的金发青年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国语,被李徽猷踹了一脚后,便顺势往朱梓校怀中躺去,一个原地空翻,顺手又在朱梓校肥硕的臀上抹了一把,“放心,人家会疼你的!”
李徽猷露出一个与那刁民如出一辙的蛋疼表情:“死人妖,给你半个钟头够不够?”
那金发青年一脸欣喜若狂,只差没抱着李徽猷的大腿跪下:“师傅,就知道您老人家对我最好了……”
又被李徽猷一脚端出一个后空翻。
“滚!玩你的菊花去!”
深夜,价值连城的四合院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院前的银杏树上,妖艳得如同女子般的男人冷冷一笑。
让我家三儿给你下跪?先洗干净菊花过我徒弟那一关吧!
第六百零三章 小姑的语重心长
歧黄之术,十力颇得老喇嘛噶玛拔希真传。△,谭九剑那一踢,貌似不起眼,实则重千斤,伤的皆是五脏六腑,因此李云道才会当场吐血不止。初泡药澡的前两日,仍旧是说说话便能咳出一阵血雾的壮观场景。三日后,背上脚印初显,这才过了气血倒行的危险关头。期间蔡桃夭几乎衣不解带地守在房中,累了便在李云道的床上躺会儿,大多数时间还是捧着书册,缓缓读给桶中那刁民听。一开始蔡桃夭取来的是《红楼梦》,这可刁民就差撒泼打滚好不容易才劝诱宛如仙人的蔡家女子去床头取了那册《金瓶梅》。原以为蔡家大菩萨要怒目相向,却没想到这位只差半年就没读出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女子嗤之以鼻,说这个版本明显漏了最精华的章节,用来写论文肯定不合格,但打磨时间倒也绰绰有余。接下来蔡桃夭读,李云道听,期间蔡家女子时不时将数年前被国际金学会奉若圭臬的《金瓶梅角色心理考证》拿出来试作点评,原本一册香艳四溢的古册倒是只剩下一份伦常,剩下的均是八#九分的人文气息。
王小北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这本金瓶梅包装精美,李云道只翻过一遍便能大体上记得内容,倒也能时不时地与蔡桃夭讨论上几句人物角色,至于如蔡家大菩萨那般将人物角色的心理揣摩着细致入微,那起码也还要修炼个几年。
期间国字脸的大舅哥蔡贤豪也来过一趟,见亲妹子手中捧着一册《金瓶梅》,早已见怪不怪,代表蔡家探望完李云道,本想说些让蔡桃夭空了也回家看看的言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生怕引起妹妹的反感。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却比自己成熟而聪慧的妹妹,蔡贤豪有些头疼,但更多的却是骄傲。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桶中额上扎满银针的活宝,下意识地无奈摇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估计也就只有老王家这个活宝能入得自家妹子的法眼。
王小北这些日子一直在做结婚的前期准备,原先家里的意思是不告诉他李云道受伤的消息,省得到时候分心,最后是这些日子常驻王家的小孔雀说漏了嘴,王家大衙内直接飞车赶回,等进了屋看到这货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蔡桃夭读着《金瓶梅》中的淫词艳曲,顿时心中大定。蔡桃夭极有眼力价儿地将空间留给表兄弟两人,只扔下一句“我去熬汤,你俩不准抽烟“便款款而出。
目送蔡家大菩萨离开,王小北做贼似地从兜里掏出一枝皱巴巴的小熊猫,点了根自己先抽了两口,又让李云道分享了两口,接着自己再两口,一来二去,好不容易在未来媳妇儿看管下虎口夺食藏下的一根小熊猫便只剩下烟嘴。王小北连忙开窗通风,生怕待会儿被蔡姓菩萨逮了正着,然后一屁股坐在桶旁的板凳上,作死般地脑袋磕着桶沿:“云道,我得病了!”
李云道大惊:“咋了?”
王小北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发现我得婚前恐惧症了。”
差点儿被他惊出一身冷汗的李大刁民没好气地回了声:“滚你个犊子,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王小北嘿嘿一声傻笑,下巴贴着桶沿小声道:“你还别说,我到这会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啊,就是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李云道无奈道:“难不成你还想百穴大通白日飞升不成?”
王小北磕了磕桶壁:“跟你说个事儿。”
“啥?”
“前儿晚上,就你跟朱梓校较量完的那天夜里,朱大头被人爆菊了。”
李云道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面色迟疑道:“爆菊?”
“视频都被人放出了来了,据说这两在男同圈子里人手一份。”王小北幸灾乐祸道,“想不到朱大头居然还好这口儿。”
李云道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朱大头碰上猛人了。
跟王小北一起有茬没一茬地聊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姑王援朝出现,王家纨绔才杀回准新娘身边继续筹备新婚大事。
妇联那边本就事情不多,王援朝也不是那种巴望着要往上爬的性格,这些日子干脆请了长假,一边亲自照顾老爷子,一边还能帮蔡桃夭搭把手。
“小姑!”
“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小姑敲了敲木制的桶壁,“打打杀杀的事情,白小子要干,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小姑,这句话这几天您说了八百遍了。”在王援朝的面前,李云道才会表现得真切地像个晚辈。
“八百遍?就是八千遍小姑也得说,你可别嫌小姑唠叨。也不能怪,从你回京城那天起,就成天跟小北混在一起,小北就这点出息了,能跟他斗来斗去的那些孩子,都算不上是上得了台面的。孩子,你听小姑一句,无论是蒋青天还是朱梓校,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就跟自降身份没太大差别。京城的孩子,不是个个都像他们这般混着的。”王援朝语重心长道,“小北的那几个发小你也见过,陈博那孩子是被一桩婚事毁了终生,到现在还在插科打诨,陆家那个才气中庸,这些年却倒也在石油体系里越走越顺。其实京城里头,大多数的孩子都像陆家那孩子一般,拼着命地往上爬,生怕哪天落后了连累了家族以至于被抛弃。咱老王不一样,就你一根独苗,小北是不指望不上了,扛下王家大旗开枝散叶的任务就落在你头上了。姑姑知道你是个很重情义的孩子,跟小北、跟小熊娃子感情都很深,不然也不至于替小熊娃子挨这一脚,但是姑姑要跟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小北有自己的,小熊娃子也有他的使命。这一次的事情,姑姑其实打心眼儿里开心,姑姑知道,你终于把自己当成王家的一份子了,开始从老王家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
第六百零四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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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震三落三起,王家也跟随着老爷子的政治地位起起落落,王援朝自幼便见惯世态炎凉,上一刻卑躬屈膝下一刻便落井下石的例子见了太多太多。△¢四△¢五△¢中△¢文△¢,纵观京城那些入得了她法眼的家族,哪个不是为了后继有人卯足了后劲地拼命砸资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怕都就是家道一蹶不振。能坐一线家族交椅的,哪个不是人丁兴旺,哪个不是门生天下,怕就怕真的后无来者,家道中落后背后使阴刀子的不计其数。王家人丁稀薄,这是王家最为致命的缺陷,所以顾炎然和王援朝的长子小北出生后直接命名为王小北而非姓顾,那时候就是存了让王家有香火后继的心思。谁知王小北根本无心走军政一途,倒是在经商赚钱上颇具天赋,幸而嫡孙李云道的及时回归,这才让王家一脉看到了后继有人的希望。
小姑所说的意思,李云道一点便通,大体就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如果总是跟朱梓校一类不入流的纨绔弟子勾心斗角,那么他永远都无法扛起王家这面大旗。目送小姑离开,李云道便陷入了深思。前天临时起意借题发挥,也不是没存着让那些盯着老王家的眼睛稍稍放松警惕的意思,一个吃喝嫖赌外加时不时闹出点风流韵事的王家后人,远比一个埋头苦干心机深沉的后辈要来得让那群老家伙放心。可是,按照小姑王援朝的意思,就不该藏拙,而是亮剑大杀四方?
李云道愁眉不展,一双纤纤素手悄然地抚了上来,抹平眉间的那一份愁绪:“小姑有小姑的考虑,你有你的想法,只要你自己认为对的,走下去又何妨?就算走错了,到时候再折回头也不迟。”蔡桃夭端着一碗刚刚煲好的补汤,香气四溢,“听说朱梓校出柜了,好像是二哥带人做的好事。”
李云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还是摇着头道:“可我琢磨着这怎么都不像是老二的手法啊!”只是一想起那张比女子还要妖艳的脸庞,李云道便由衷地笑出声音,“说实话,要论阴损,弓角加我再加一个十力都抵不一个李徽猷。估摸着这回朱大头有段日子不敢出来见人了。”
蔡桃夭执着汤匙舀起一勺汤,轻呼兰气后,送到某刁民嘴边:“朱家到目前为止没有出声。”
李云道嗖一声嗦进了勺中汤,一脸回味无穷道:“还是媳妇儿亲手做的汤最暖心,我估摸着再有个两天,伤应该就好了。”
蔡家女人白了他一眼,眉眼间却柔情款款:“你不担心他们朱家会报复?”
“怕,怎么不怕?我又不是三头六臂,万一他们也弄个怪胎来把我给爆了菊,我有苦都没地儿诉去。”
青葱食指再次轻点某刁民的额头:“怕还敢学人家踩人!”
某刁民耍无赖地轻咬住那根玉玉青葱,含糊不清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秘制汤药加上十力每晚上颇费心神的佐气推宫活血,到第七日,李云道背后的那一记脚印已经呈现紫黑色,晚上再一次推血过宫后,小喇嘛持七七四十九根银针,最后一针没有像往常那样刺入天会穴,而是轻挑背后那呈黑色的青紫脚印,一股带着浓腥臭味的黑血喷涌而出,直至血色由黑转红,小神棍才停止手上的动作,拔去银针时才说,大体已经恢复,明日过了子时才可沐浴更衣。整整七天七夜,蔡桃夭衣不解带,此时却不见人影,李云道问起,小喇嘛才说蔡家派人将桃夭嫂子唤了回去,临走前嫂子说了,这两天不许云道哥出门乱跑,乖乖休养着等她回来。
李云道穿好衣物,弓角便推门而入,脸上的憨笑一如继往。
李云道没好气笑骂道:“笑什么笑?老子又不是没受过伤,山上被熊瞎子挠了那回,不也硬生生躺了两个月。”
笑容憨厚的大个儿嘿嘿笑着:“三儿,老二来过。”
李云道蹭一下站了起来,傻大个子连忙抱着脑袋窜出去老远,生怕脑壳子再次遭殃,见李云道站在原地阴笑不语,这才傻笑着主动将脑袋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晚上你都休息了,我说就不要惊扰你了,况且了,弟妹也在屋里,办一影响了你俩办大事儿那多不好……”
李云道哼一声冷笑:“别告诉我你俩又在商量着办啥子阴损的事情!”
李弓角发出一连串傻笑后才道:“哪能啊,以前哪回办事儿不是得让你出谋划策,万一办砸了怎么对得起咱们三儿的这颗聪明脑袋。”
李云道又冷哼一声:“别他娘的叽歪,谁不知道你就是一扮猪吃老虎的猛货,二哥也不差,用文武双全来形容都觉得苍白无力。”突然,李云道有些忧伤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唉,就知道是我这个没出息的弟弟总是拖你们的后腿。”
弓角硕大的脑袋摇头飞快,连忙憨笑道:“怎么会?三儿是这世上顶顶聪明的读书人,打打杀杀这些粗人干的活计,留给我跟老二就是,大师父都说了,三儿生来就是做大事的人,如果放在古时候,就叫生而知之的顶顶聪明人。”
李云道没好气地呸了一口:“老神棍的话你也信?”
这回弓角连忙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大体上还是有些道理的。”
趁弓角没注意,某刁民还是扇了这傻大个儿一记脑门:“就你心地好,就你喜欢帮老东西说好话!”
“嘻嘻嘻,嘿嘿嘿……”被扇了脑门的李弓角相反一脸愉快的笑意,“明儿就走了。”
这回李云道不说话了,愣神了半刻才道:“不参加完小北的婚礼再走?”
弓角摇头道:“来不及了。”身高两米的大个子坐在床边,收起憨笑后一脸肃穆,“有任务,得回去带队,怕他们都死光了。”
李云道没好气道:“就你有能耐!”
弓角笑道:“等三儿娶媳妇儿的时候,哥一定来!”
李云道出乎意料地没有骂人,而是从口袋里翻出一张银行卡甩给弓角:“密码是我们仨的生日,反正同一天的,别给我饿肚子就成!”
弓角憨憨笑了笑:“部队里没地儿花。”
李云道将银行卡塞进弓角的口袋,恼火道:“憨货,空了给嫂子买点衣服啥的,瞧你这德性,真不知道嫂子看上你啥了!”
被骂作憨货的大块儿挠了挠脑袋,为难道:“苦草就爱穿军装……”
李云道气得就差七窍生烟了,一脚踹过去:“他娘的,爱咋的咋的,哪天被嫂子甩了,被打电话过来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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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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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高悬,天未亮,蛙声虫鸣依旧。他轻轻地拉开门,又轻轻地掩上,巨大的军用背包拎在手中竟若无物。月光下,早已经收拾妥当的军装女子冲他挥了挥手,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却也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仍在熟睡的人。他冲她憨傻地笑了笑,指了指大门,后者会意,笑着无声地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车来了吗?”她极小声地问道。
“北京军区派的车,估计蛮急的,动用了直升机送我们回去。”他也小声地回答道。
军装女子极兴奋地做了一个“yeah”的口型,雀跃着奔向门外。他望着如同小鹿般活跃的背影,傻傻微笑。
门外挂着京k打头的军用吉普早已安静地候着,司机是个年轻的军人,见到两人,立刻从驾驶席上跳下来,一路小跑,立正敬礼,刚想说话,却被示意噤声,小司机也机灵,连忙压低声音:“首长好,师长让我转告二位,直升机已经准备,一到就可以出发。”
拎着巨大军包宛若无形的高大军人回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子适时地拉住那双粗糙大手:“以后还有机会。”
他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正要迈开大步,却听到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老子一夜没睡好就等着送你呢,李弓角,你他娘的真准备招呼不打就走人?”月光下,那个趿着拖鞋裹了条被条就跑出来的家伙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面色依旧苍白,手中拎着一个及人高的硕大口袋。
“嘿嘿嘿……”李弓角挠头傻笑,“外头夜凉,回去吧!”
李云道拖着拖鞋走上来,似乎下意识地又想跳起来扇这大傻个儿的脑门,突然又意识到嫂子正站在一场,只好作罢,怏怏道,“又不是来做贼的,招呼不打一声就跑?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苦草笑着帮大块头解释道:“他是怕耽误了你身子恢复。”
李云道笑道:“还是嫂子通情达理。”说着,将手中的硕大口袋扔了过去。
弓角憨憨地接住:“啥?”
“一些吃的是小姑准备的,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电子产品什么的,都是王小北和顾小西塞进去的,估计是怕你在部队呆得无聊,剩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破玩儿是我托人给你弄的,有把据说还不错的军刀是最新的研发产品,还有个什么最新的定位仪啥的,是姑苏那边军警合作的研究院刚出的新产品,我给你弄了一个。对了,那张四石弓也在里头,估摸着空下来耍耍还行,上战场就算了,真拼起来,还是用冲锋枪突突人比较实惠。”李大刁民一口气报了一串东西出来,听得一旁的陈苦草目瞪口呆。
“中!”李弓角难得不再傻笑,豪气冲天地将那两只巨大口袋拎在同一只手上,单手给了自家兄弟一个熊抱:“有事儿给哥打电话,就算是天涯海角,哥也会杀过来找你。”
李云道笑了笑,只笑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活着!”
转过身的李弓角继续傻笑,将两个巨大口袋扔进车中,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大步迈上车。
李云道冲陈苦草笑了笑:“嫂子,辛苦你了。”
陈苦草甜甜一笑:“跟他在一起,很好。你跟政委摆酒席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们一声!”
李云道点头,陈苦草转身上车,汽车发动,挥手而别。
趿着拖鞋的李大刁民不由自主地跟着车走了好远,直到过了山腰的警卫亭,才默默地望向那汽车都已经消失的夜幕。
不知何时,身后响起咝咝的经桶声,穿着阿童木汗衫和海军水手条纹短裤的十力手执经桶,坐在山道边的台阶上,表情忧伤。
“刚刚让你出来,你偏不肯,这会儿又要哭鼻子了吧?”李大刁民没好气地在小喇嘛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十气噘嘴,抬头看着李云道,眼神委屈,嘴角已然噙着泪花。
李云道一把将小神棍搂进怀里:“这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哟……”
十气哽咽道:“弓角哥还没去看后山的石榴林……”葱白细嫩的小手里握着一颗颇大的石榴。
李云道出奇地没有说话,安静地拍了拍小喇嘛的后背,望着月色渐暗的天空,怔神不语。
蔡桃夭要退伍了,知晓这个消息的蔡家众人反应不一,老爷子一如继往地没有表态,蔡修戟反对,高瑞英支持,其他众人大多是怀着“一任群芳妒”的复杂心态,蔡家这位女子本就太过于传奇耀眼,除了那位剑走偏锋的蔡修戈,其余的光芒都被这位传奇女子所遮掩。蔡家众人并不知道这个十多岁参军一鸣惊人二十岁读硕博连读依旧出类拔萃的女子在老爷子的书房究竟谈了些什么,只知道期间蔡修戟和高瑞英被喊进去过,之后书房里有过争论却很快平息。次日,京城圈内便传出一个惊天的大消息:蔡桃夭以正团级军衔从某部队正式退伍,下一站去向不明。
对于京城那些想在军中一展鸿图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毕竟这蔡姓女子实在太过于妖孽,文武双全不说,进的还是最神秘的女子特战部队。虽然这份殊荣短期内无人能超越,但是少了蔡家女子的高高在上,争破脑袋的那群人也终于能稍稍地松了口气。
青干班的课李云道缺了整整一周,指导员孙建新帮他请了一周的病假,幸好青干班的课程已经接近尾声,大多数人已经在准备自己的结业论文。课前李云道一出现,沈燕飞就急忙凑上来问:“听说上周你跟京城的一个大公子哥儿发生冲突了?”
李云道苦笑,上周与朱梓校一战,虽然两人没有发生最直接的肢体冲突,但坊间传闻却是各类的道听途说,有人说李云道力大无穷,一巴掌就将朱梓校扇飞了出去,还有人说双方都请了高手助阵,打得是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问你呢,真的假的?”见李云道不说话,沈燕飞急得推了他一把。
沈大庆也凑了过来:“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行吧?”沈大庆在京城也颇有些关系,能打听到一些内幕也不足为奇。
毛浪听得好奇,也凑了上来,见李云道面色略显苍白,二话不说便二指搭脉,然后奇道:“脉象还算平稳,怎么看上去气血差得厉害?倒像是内伤大病初愈的样子,不过如果真是大内伤,别说七八天,就是七八个月也不定能恢复得过来。”
李云道再次苦笑,连吐带咳嗽,几碗血总还是有的,想补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跟人发生了点冲突,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沈大庆笑得讳莫如深,毛浪也是聪明人,不该问的不问,倒是沈燕飞着急了,拉着这位一周没见人影的同桌:“到底怎么了?我前天晚上跟一帮同学吃饭,才听他们说起这件事儿,一开始我还没想到会是你,等他们说那人是我们江宁的警察我才反应过来。”
李云道不愿在这件事上再做文章,毕竟朱家那位如今的境况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再画蛇添足倒显得自己气量太小。
沈燕飞很不满意李云道的言而不尽,不过她能理解李云道的苦衷,单听同学在饭桌上讲,她便已经听得心惊胆战,更不用说身边这个受了伤的当事人了,但看样子他没有别人说的那般英明神武战无不胜啊,忍到上午最后一堂课,沈燕飞才按捺不住问:“他们说的那个大个子是谁?感觉人家才是主角,你就是一死跑龙套的吐血仔……”
这堂课是讲是刑事量刑法则,李云道听得认认真真,笔记也一丝不苟,奈何身边有个好奇心极强的同桌兼同事,最后还是他一句“等中午吃饭的时候讲给你听”才让沈燕飞稍作罢休。
午饭时,依旧是李云道、沈燕飞、毛浪、沈大庆外加一个杨充凑成一个小饭团,在学校边上的小餐馆凑了一小桌,李云道倒真的将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不作伪,也不夸张,只是照实而言,却依旧听得沈燕飞一脸惊心动魄,此时李云道基本也呼之欲出了,除了杨充知晓这个身份略微显得有些不太习惯外,其余三人依旧照常打打闹闹欢声笑语。
正吃着饭的功夫,沈大庆突然面色一沉,目光看向饭店入口,众人望去,果然看到一拔人也走了进来,于震、司南平为首。上次动手沈大庆吃了轻敌的暗亏,这个场子到今天都没有找出来,此刻又见到几人,自然脸色好不到哪儿去。
培训班都快要结束了,李云道不想再节外生枝,连忙招呼服务员再补几个菜转移大家的视线。
于震和司南平也看到了李云道等人,进门的时候估计是讲着什么笑话,一群人放肆大笑,等看到李云道,于震脸色猛地一变。
沈大庆噌一下站了起来。
第六百零六章 惊为天人
沈大庆起身,向来与沈大庆统一战线的杨充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四∷五∷中∷文△¢,
一旁的毛浪镇定自若,不动声色地将手摁在啤酒瓶上,对他这种刀尖舔血又当过卧底的稽毒警察来说,动手也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司南平不屑地看了看他俩,刚想上前却居然被于震一把拉住,不知道小声的说着什么,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李云道的身上,眼神颇是复杂,最后竟主动退出了小饭馆。
“呸,就他娘的一帮乌合之众!”目送于震一伙人离开,沈大庆很不甘心地骂咧道。
沈燕飞劝说道:“大庆哥,您自个儿都说了那是一帮乌合之众,跟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想想都觉得这些人脏了自己的脑子!”
沈大庆是直肠子,立马转怒为喜哈哈大笑道:“还是我本家妹子说得对,怪不得我一看到他们就觉得跟看一腌臜玩意儿似的。”
李云道也笑道:“好歹大家也算是同学一场,沈哥,别为了这些家伙再背上处分啥的,不值当!”
杨充自然是知道沈大庆可不能再犯错,否则真要被踢出警队那就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连忙也道:“是啊,大庆,云道说得不错,别跟他们一般计较,照刚才的形势,估计他们也不敢再来招惹我们。”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李云道上。
李云道无奈地摇头笑道:“怎么真整得我跟一混吃等死的纨绔混混一样?”
沈燕飞落井下石道:“从传闻来看,也大差不差了。”
一顿午饭吃得有惊无险,下午是对绝大多数来说显得有些不痛不痒的马列著作选读课,唯有李云道一人,听着讲台上老学究的絮絮叨叨,还能及时地做出回应,笔记也照样地一丝不苟。临近下课,班上交头接耳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教室的后排,就连昏昏欲睡的沈燕飞也精神了起来,拉着注意力一直在前方老教授身上的李云道小声说:“快看,天临女神了……”
李云道无奈,只好回头瞥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儿把心神儿看飞了。
“看吧,没骗你吧,咦,她好像在冲你笑哎……”沈燕飞轻轻蹙眉,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不知何时坐到最后一排座位上的素衣女子的确宛如天仙。
这下老教授不乐意了,原本至少还有李云道这么一位求上进的发奋青年在听他啰嗦,等看了那女娃儿一眼,整得魂儿都飞了一般。
老教授清了清嗓子:“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女同学,你来说说看,在列宁的《亚洲的觉醒》这篇著作中,让你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什么地方?”
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最后一排那位清新动人的美貌女子,李大刁民倒是先愣了愣,随后一脸笑意地也转过身去。
出水芙蓉般的素衣女子站了起来,对着李云道的方向微微一笑。
老教授怕她没听清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有好事者已经在疯狂地在那册《马列著作选编》中寻找那篇所谓的觉醒,奈何那厚厚的书册依旧暂新,一时间哪里找得到原文。李云道倒是记满了笔记,但他却没动,反而是沈燕飞一把将他的书抢了过去,刚想让人传过去,便听到那女子轻启朱唇,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
“《亚洲的觉醒》一文最早刊于1913年5月7号的《真理报》,后来收编在列宁全集的第二十三卷。文章中,列宁说,中国不是早就被称为长期停滞的国家的典型吗?但是现在中国的政治生活沸腾起来了,社会运动和民主主义**正在汹涌澎湃地发展。1913年的中国刚刚经历辛亥革命不久,列宁的这句话,基本上认定了孙氏领导的辛亥革命的积极作用。而后,列宁又说,‘世界资本主义和1905年的俄国运动彻底唤醒了亚洲。几万万被压迫的、沉睡在中世纪停滞状态的人民觉醒过来了,他们要求新的生活,要求为争取人的起码权利、为争取民主而斗争’,大体上,就这两句话印象比较深刻。”
她回答的时候,己经有人翻着书册,一字一字地对照,在无没课本的前提下居然一字不差,对照者面面相觑,再回头看那倾国倾城的女子时,更是惊为天人。
老教授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似乎又有些不太甘,点了点头,却接着追问:“《**宣言》呢?”
那女子淡然微笑道:“其实,《宣言》最大的在于其政治和历史意义,除此以外,我个人倒是认为马恩最大贡献就是对于全球化的预测,以辩证唯物论为基底能够推导出全球化这样一个未来趋势,这在当时的欧洲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观点。”
老教授微微愣了愣,随后竟面色激动地问道:“你是哪个系的学生?”
女子微笑摇头:“我是来找人的。”
老教授似乎有些失望,刚想说些什么,下课铃声响了。
往常下课铃声一响,不到半分钟几乎就会人走楼空,今天响了铃,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老教授扶了扶眼镜,无奈地挥了挥手:“下课!”
所有人的目光却依旧集中在那女子身上,她朝老教授歉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某位惊喜于色的刁民。
沈燕飞奇道:“喂,你别说你真认识人家女神啊!”
李云道挠挠脑袋,为难道:“我自家媳妇儿,不认识人就奇了怪了。”
沈燕飞看看那容貌气质样样出类拔萃的女子,再看看李云道,忽然摇了摇头:“你就忽悠吧。”
“咦!”班上有人轻呼。
只见那女子缓缓起身,径直走向前排,真的在李云道面前停了下来。
沈燕飞目瞪口呆,毛浪等人也看得目不转睛。
李云道嘿嘿地傻笑着:“这回真不走了?”
女子微笑点头:“嗯!”
“退伍?”
“嗯,打算先读完博士再说。”
第六百零七章 结婚,其实也挺好
门外人声鼎沸,躲到一旁的休息室内,李云道才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松了松领结,掏出一枝烟,正欲点上,休息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抬头一看,却是今天的主角。⊙四⊙五⊙中⊙文△,
满脸通红的王小北笑道:“我说你小子躲哪儿去了,敢情自个儿一个人跑来吞云吐雾了!”
李云道将原本准备点上的烟扔给王小北,自己又重新拿了一根:“呆会他们发现你这位新郎官不见了,杀进来一准儿要你罚酒。”
王小北揉了揉胀的脸:“笑得脸都要抽筋了,早知道办婚礼这么麻烦,就该听黄裳的,直接旅行结婚得了。”
李云道笑了笑,原以为当个伴郎也就大半天的事儿,没想到也快折腾得筋疲力尽了。
昨天是王小北和孔黄裳的结婚的正日子,孔家和王家的联姻,这在整个华夏的政界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如今正在中央倡廉促风的紧要关头,孔家和王家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低调行事,老爷子和孔家那位商量过后,婚礼是按老北京的习俗办的,参与的人不算多,排场也算不上豪华,但能参加昨天那场婚礼的,绝大多数都是华夏政坛金字塔尖的佼佼者,随随便便走一个出去,都起码是跺脚有声的一方大员。证婚人请的是孔黄裳在国内读书的导师,艺术研究学界颇富盛名的周老先生,以他悲鸿先生关门弟子的身份,自然无人有异议。
想到昨天的场景,李云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若有所思。
王小北颇为同情地看着李云道:“不是谁都能被我那位老丈人拍着肩膀说‘小伙子加把油’的,到现在都没缓过神儿吧?”王小北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李云道无奈地笑了笑,不甘示弱道:“我到要看看,以后你要是跟黄裳闹了别扭,会不会被拖出去斩了!”
王小北吐出一串烟圈,表情突然有些伤感:“云道,你说我怎么就结婚了呢?太逗了!我以前总跟人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可真轮到我自个儿了,你还真别说,我到这会儿都没有己为人夫的感觉,好像这结不结婚,也没啥太大的差别。”
李云道笑道:“我就瞅着你一个人从头到尾在傻笑,倒是小姑和小姑父,看上去比你这个新郎还激动。”
王小北笑道:“他们激动的是我浪子回头金不换。”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李云道掐灭烟头,双手枕头,靠在沙发上发呆。
休息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伴着门外的喧闹,身着粉色伴娘服的女子气势恢弘地闯了进来:“我去,你们俩大男人在这儿叽歪着什么劲?王小北,外头都嚷着让你去敬酒呢,你别躲在这儿让黄裳一个人应付,拿出点男人样!”薛妖孽上来就得理不饶人。
“好咧好咧,我的姑奶奶,我这就出去,还不行吗?”王小北连忙掐了烟头,窜到门口也又忘回头冲李云道使了个眼色。
李云道会意,点了点头,王小北这才放心离开。
小休息间本就不大,总共两张单人沙发,薛红荷先是瞪了李云道一眼,而后翻了个白眼,坐到李云道身边的沙发上,脱下高跟鞋,苦着脸揉着脚跟。
李云道似乎根本没在意她的出现,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虽然知道昨天那位拍着他肩膀时说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政治意义,但他还是不得不去思考话中的含义。
什么叫加把油?是还不够努力,还是目前的段位还太低?
李云道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抛开王家嫡孙这个身份,他在那位的眼中,估计连蚍蜉都算不上。
“喂!”薛红荷突然主动道,“你怎么了?”
李云道终于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没事儿。”
“切!”薛家大妖孽再次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不甘心,“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担心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别破坏了闺蜜的婚礼!”
李云道微笑点头:“我知道。”
薛红荷轻轻咬了咬下唇——这家伙现在就像个浑身长刺的牲口,让她无从下口。
他突然将目光挪到她的脚上,薛红荷下意识地将雪白的长腿往裙摆中缩了缩。
“脚疼?”
薛红荷点了点头,连穿了两天的新高鞋鞋,她的脚已经疼得快麻木了,腰也快站断了。
在薛红荷眼中嘴巴永远得理不饶人的刁民这回居然没有笑话她,而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卷了卷袖子后,蹲在她的面前。
薛红荷飞快地蜷缩起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李云道:“你……你想干嘛?”
李云道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把脚伸出来。
薛红荷将裙摆得更低,却没料到,一不留神,竟被这家伙一把抓住自己的玉足,直接摁在茶几上。
“你……”薛红荷顿时怒火冲天,只是还没来得及发错,就被自己下意识发出的一声呻吟吓得双手捂嘴。
李云道单手握拳,中指关节突出的位置抵在她的脚心,也不知道到底是触碰了哪个穴位,一股酸胀软麻的舒爽感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全身,以至于薛红荷几乎拼了命地想要不发出声音,但嗓间还是会下意识地传让连她自己都觉得脸红的呻吟声。
“没那个金钢钻,就没领那份瓷器活儿。穿这么高的跟,足有十来公分吧?又不是你自己结婚,整得跟一世界小姐似的,何苦呢?这高鞋跟,伤脚伤腿又伤腰,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李云道手法似乎很生疏,但认穴位置却极准,力道也恰到好处。
自己似乎是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他的目光跟自己没有任神交集,眼神清澈。薛红荷突然发现,其实那对丹凤桃花眸似乎看上去还挺顺眼。
“换只脚。”
薛红荷咬了咬下唇,令她自己都意外的是,另一只脚居然很听话地送了出去。
她再次用手捂住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些许红酒,眼神竟迷离了起来。
直到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她才发现,那人嘴角含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什么?”
“你好像很享受。”
“享受又怎么样?”
李云道似乎并不想跟她抬杠,笑了笑,转身出门。
只是临出门前,又突然回头,将正欲自己也试试脚心某处穴位的薛妖孽惊得缩回双脚。
“又怎么了?”薛红荷挺了挺胸,似乎不想失了自己的女王范儿。
那刁民笑了笑说:“其实你不开口的时候,挺好的。”
薛红荷张口又想骂人,却不知为何嘎然而止,只目送那刁民缓缓关门离开。
薛红荷似乎有些生气,抄起沙发上抱枕便扔向门口。
三秒后,薛大妖孽居然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松了身子,揉了揉脚心,似乎怎么都找不到那种感觉。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笑着喃喃自语。
“小气鬼,难得还有点儿绅士风度……也不算无药可救……”
今天王小北和孔黄裳宴请的都是圈里走得极近的朋友,加起来也不过四桌人,大多都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发小或极要好的朋友,也没人煞风景地土豪炫耀般地送金赠玉,大多是些情理中的礼品或颇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见李云道出现,正被陆涛几人闹着劝酒的王小北冲他挤了挤眼睛,又指了指正陪着孔黄裳聊天的蔡家大菩萨。
李云道笑着耸耸肩膀,示意在休息里没跟王小北他媳妇儿的发小发生任何冲突,当然,刚刚那一段小插曲,不算。
“刚刚跟桃夭姐说起你呢!”孔黄裳穿着一身红色旗袍,百鸟朝凤图栩栩如生,本来就是沉鱼落雁般的女子,人逢喜事,更显得倾国倾城,更难得的是,跟蔡桃夭这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女子坐在一起,却也不会显得逊色太多。
蔡桃夭微笑不语,孔黄裳接着道:“我刚刚在跟桃夭姐讨论如何对付花花肠子的男人,比如说我们家王小北。”
李云道顿时一头冷汗,同情地看了看正在仰头喝酒的王小北,随后一脸正气道:“嫂子你放心好了,小北敢花花肠子的话,我这个当弟弟的第一个不放过他!有情况,我立刻跟嫂子汇报!”
孔黄裳笑道:“就怕你们俩哥哥捅了娄子弟弟补,弟弟出了差错哥哥扛。”说完,又补了四个字,“沆瀣一气!”
李云道连忙道:“咱可是这天下间最最实诚的人了!”
蔡家大菩萨终于开口笑道:“这话是真的。”
李云道得意地笑道:“还是自家媳妇儿最了解我。”
蔡家大菩萨含笑白了某人一眼,某人厚着脸皮,连忙夹菜:“媳妇儿,多吃一点!”
孔黄裳笑道:“这叫无事献殷勤。”说完,就被一群发小闺蜜唤了过去。
蔡家女人目送孔黄裳离开,才笑道:“结婚,其实也挺好的。”
李大刁民挠了挠脑袋,贼兮兮地凑过去:“媳妇儿,要不今儿晚上,咱也试试?”
难得穿一身浅桃红色连衣裙的蔡家女子浅浅一笑道:“好!”
第六百零八章 红袍与影子
在殿中被称为裁决使的影子似乎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简短的对话后,便不再有声音从高悬的水晶吊灯上传来。⊥,全身笼罩在红袍中的主教嘎嘎笑了两声,缓缓取下一直遮着面容的帽斗,厅中的金碧辉煌刹那间黯然失色。那是一张绝美得足以让人窒息的脸,脸上每一根线条都仿佛出自造物主的完美主义倾向,美轮美奂,笑而倾城。如果刚刚的胖子还在场的话,眼前这张脸传递出的信息量也足以让他浑身发颤,这张脸那张比女子还要妖艳的脸庞几乎如出一辙,雷同得真仿佛是一个人。
再次缓缓行至窗边,窗外不知何时暴雨已经停,星空己悄然绽放。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为何,突然失笑着自语道:“血缘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呐。”
朱梓校不敢作任何停留,他曾经目睹同样穿着红袍的人当着他的面割下数十个人头用以献祭,那晚刚刚八岁的朱家大少吐了整整一夜。如今他已经是朱家众力一捧的接捧人,红袍人似乎也换成了一个年纪稍轻的,但童年的阴影如同梦魇一般永远挥之不去。直升机如往常一般在古堡上方盘旋了一周,他知道这是在向古堡中的那位红衣主教致敬。直到如今,朱梓校未能完全接触到那个神秘组织的面貌,只知道在与祖辈初次接触后,原本在大华夏一文不值的朱家一夜崛起,这几年更是一跃成为国内保守派领军家族。朱梓校心中了然,这一切,都掌控在别人的手中。从直升机看下去,宛如一头沉睡巨兽般的古堡透出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气息,直到古堡缓缓从视线中消失,他才缓缓舒了口气,此时刚刚一直紧握的双拳才慢慢放松了下来。背叛?朱梓校苦笑,不用说他,哪怕是朱家,估计都攒不齐那倒戈一击的筹码。
窗前,美艳男子负手而立,目送直升机消失,这才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深红色的大袍衬着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庞居然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违和感。
他笑了笑,刹那间百媚顿生。
南海雨停风止,千里外的北京城却迎来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望着被暴雨浇得一片迷糊的车窗,王小北轻叹了口气:“看来连老天爷都舍不得我走啊!”
开车的是李云道,立刻笑着道:“要不是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这回王小北倒是自己摇了摇头:“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啊。”
李云道点头:“之前不是说去西北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变成闽南了?”
王小北笑道:“黄裳一开始就不同意我去西北,尤其是蒋家不是有位在那儿只手遮天吗?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闽南。”
闽南对于孔家来说,也是一处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尤其是如今的孔家那位也算得上是起步于东南。王小北去闽南的确要比去西北来得更让人放心,毕竟一处是顺势,一处是逆流,相比之下,在东南的顺势下,王小北应该能走得更稳更快一些。
李云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熊也调去东南军区了?”
王小北点头:“据说是正团级了,这小子不容易,吃了多少苦头才挨到今天。”
李云道点头不语。
王小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别因为上次的事情就跟小熊有了隔阂,他也是身不由己。”
李云道笑着摇头:“要是真有隔阂,就不会配合他演戏了。”
王小北撇撇嘴:“你们一个个都他娘的是人精,就老子脑筋短,转不过弯。”
李云道微笑:“所以你才娶了孔黄裳。”
王小北转忧为喜:“这话是真的。”
李云道问道:“你去了东南,嫂子呢?”
王小北道:“厦大艺术学院当老师,她自己也喜欢,省得在官场上在尔虞我诈。我先打个前站,她把京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就跟过来。”
李云道说:“这样好,分居两地,总不是个事儿。”
王小北突然奸笑:“怎么,还没把蔡桃夭拿下?早点儿生米煮成熟饭,最好弄个娃出来,我就不信他们家老蔡头真敢跑去老爷子面前撒野。”
李大刁民尴尬苦笑:“哪能啊?在她面前,我就成了文不文武不武的半吊子,从哪儿下口?”
王小北一脸深有同感:“小时候我就说,蔡桃夭以后绝对就是一难伺候的大菩萨,谁摊上谁晓得,没想到最后被你小子撞上了。不过想想也对啊,来软的,人家是一心理学大师,来硬的,唉,还是算了,省得到时候你满地找牙。”
李云道笑了笑,不置可否。
车外大雨滂沱,所以车速极慢,等到了机场,大雨仿佛被人突然关了开关一般嘎然而止。
王小北取了后备箱的行李,看着悄然湛蓝的夜空,直想骂娘。
靠在车门上,李云道扔给他一枝烟,沉默帮他点燃。
闪动的烟头伴着袅袅青烟,王小北突然有些伤感:“往后,凑一块儿抽烟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李云道也抬头望着夜空,夜风轻拂。
“都走喽!”李云道苦笑着叹了口气。
“其实挺怀念刚刚在苏州认识你那阵子。”王小北道,“对了,你的青干班也快了吧?”
李云道点头:“后天就结业。”
“那你也快了。”
李云道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在京里多待些日子。”
王小北先是一愣,随后释然:“老爷子革了一辈子的命,最后的日子有你陪着,我也放心了。”
“都不容易啊。”李云道叹气,吐出烟圈。
兄弟俩靠着车门各自抽完一根十块钱一包的廉价烟,而后,王小北只身南下,一人一包。
靠在车边又多抽了几根烟,直到飞机起飞,李云道才默默掐灭烟头。
人生如棋,却也不是个个都能步步为营。
踏出一步,咫尺天涯。
正要转身上车,却听到一个熟悉而充满惊喜的声音:“李云道!”
抬头便看到拉着一个巨大行李箱的女子站在对面,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俏丽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