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京西城中村
京西火车站自建成后便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靠着站点吃饭的人不计其数,偷儿骗儿更是娄抓娄犯。本世纪初在京城市府的强力推动下对京西站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造,站点周边如今广场、地铁、公园也一应俱全,但也有几个顽抗到底死不拆迁的城中村一直无法实现搬迁,老九刚刚给出的地址就在离京西火车站不远的一个城中村。
此时接近早晨七点,逼仄小道上行人、自行车、小汽车混杂在一起,路两旁还有不少裹着大衣蹲在菜框前卖菜的菜农,一时间人声车声一片鼎沸。李云道从出租车上下来时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本以为只是个小规模的城中村,但看样子规模还不小,在这里头藏个人,真要找起来还是要费一番心思的。
一辆白sè的三叉戟玛莎拉蒂总裁在离城中村主路不远的路边就停了下来,从驾驶位上走下来的青年裹了裹风衣,骂了句“真他娘的冷”,便踩着路上的积水往城中村中走去。刚到村口,就看到刚刚往一个残疾乞丐碗里放了一张十元票子的李云道。
“云道。”他主动喊了声。
李云道转头,顿时大喜:“薄小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大冬天就裹着一件单薄风衣的薄小车笑道:“自家兄弟有事儿,哪有不伸把手的道理。北少被人绑架这种事儿放在哪儿都是能捅破天的大事儿,现在你们老王家正在岔路口子上,可千万不能让有心人寻了机会借此发难。来的路上我跟我哥也通了电话,我哥说这事儿暂时还不宜大肆声张,让我们先探探情况,看看对方倒底是什么路数再说。我哥去rì本出差了,不然咱俩倒不用这么麻烦。”
李云道由衷感激道:“**两位哥哥侠义心肠,我先替小北先谢过。”
薄小车挥了挥手,正sè道:“先不说这个,办正事儿要紧。你派来的兄弟呢?”
“应该就在附近,我刚刚打了他手机,他说派人过来接我们,他不敢贸然离开,怕那边把人给转移了。”
正说着话,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童舔着根棒棒糖走了过来:“哥哥,村里头那位哥哥说让我带你们过去。”
李云道和薄小车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跟着小童一起迎着人cháo挤进这个叫站东新村的城中村。路上满是积水和腐烂的菜叶,薄小车昂贵的阿玛尼皮鞋上还多了几个脚印,不过他本人倒是一点没有察觉,只仔细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两人跟着小童走进一家临时棚一样的早餐铺,就看到郑天狼坐在一张小桌站起身冲他们挥了挥手。待小童将两人领到桌前,郑天狼才将手边的另一枝棒棒糖交给小童:“谢谢小皮,自己去玩吧。”
李云道看着小童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才转头问:“怎么样?人呢?”
郑天狼先冲早餐铺的老板喊了声:“再来十根油条,两碗豆汁儿。”随后对薄小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坐下身,指了指早餐铺对面的“莲花旅社”道,“三叔,人就在里头,我怕贸然冲进去他们会拿北少作人质,才一直没动。”
薄小车也皱眉道:“这一带是内蒙佬的地盘,一群空有两膀子力气的蠢货,向来跟我哥不对付。真要想让他们乖乖放人,对内蒙那位老佛爷亲自开口恐怕才有可能。”
“他们有几个人?”李云道想了想问道。
“夜里在酒店出手的是两个,之后到村口迎他们的还有四个,里面有多少人我就不清楚了,从上午到这儿一直没人出来。”
正说着话儿,莲花旅社的玻璃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年汉子,冲这边早餐铺吼道:“老刘,送八份早饭进来,豆汁儿别忘了,小菜和油条也都多来点。”
“哎,好咧!”早餐铺老板老刘苦头脸应了下来,待那汉子转身进了旅社,才听老刘气得小声骂道,“一群吃白食的,该杀千万的……”
李云道三人闻言相视而笑。“刘老板,你过来一下……”薄小车冲他招了招手。
“哎,三位客人,还要加点儿什么不?”刘老板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口东北口音。
薄小车笑道:“听口音,哥你是铁岭人吧?”
刘老板一惊:“哎哟,大兄弟,你这口音也是俺们那旮旯的吧?”
薄小车点头:“小时候一直跟着我哥在铁岭混,后来十五岁后才去了沈阳。”
“嘿,真是老乡啊!”刘老板惊喜道,“今儿这早餐都算你刘哥的,好不容易在这地儿碰上咱铁岭人。”
薄小车笑着拉刘老板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道:“刘哥你这是小本生意,哪能真让你破费。对面那地方是什么回事?刚刚我怎么听你说好像是吃白食什么的?”
刘老板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我跟媳妇儿好不容易在京城找到个地儿落脚,攒了点钱弄了这么个早餐铺子,唉,对面那些内蒙的王八羔子,天天儿来吃白食,月月还要交份子钱。往常早上都是四五份,今儿倒是狮子大开口,一喊就是八份儿,我这儿一天才能挣几个钱啊,全给他们搜刮去了!”
李云道奇道:“难道这边的jǐng察不管?”
刘老板哼了哼:“大兄弟,市里头恨不得一夜将这里夷为平地,好造些高楼大厦,现在都赖着不肯走,人还越来越多,哪还有人愿意来管事儿?除真真出了人命才有人来问上两句,其余的这里头几乎是个三不管地带。”
薄小车对běi jīng的情况也是比较了解的,接着解释道:“云道你可能不太清楚,站东这边儿一直是老běi jīng的遗留问题,之前住这里头的老běi jīng不愿意搬,外来的找不到住地儿的也都冲着这儿的便宜房租来了,人越聚越多,越多就越难拆迁,方市长不就是分管这一块面的嘛,这件事他也一直头疼得很。”
李云道又问刘老板:“他们这旅社里头也不过四五个人,你们这条小路上少说也有百来十户做买卖的,大家就真乐意月月儿掏份子钱?”
刘老板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这群狗rì的平时号称‘内蒙帮’,平时只是三三两两地,真有了事情,拉出来就是几十号人。你想想啊,几十吃内蒙汉子谁吃得消。我接手这个早餐铺子之前,这儿的老板是个江西佬,脾气也倔得很,最后被那伙人寻了个借口打断了两条腿,老婆带着孩子跑了,现在天天还在村口跪着讨饭呢。”
薄小车看了李云道一眼,刚刚他看到李云道给了那乞丐十块钱。
李云道点头道:“真正的乞丐和那些以乞讨为业的骗子还是不一样的,眼神首先就很不一样。”说完,他又对刘老板道,“等会儿,让我兄弟帮你送早餐进去吧。”
刘老板微微一愣,吃惊道:“三位兄弟,你们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吧?如果真是,听哥一句劝,这地儿水深得很,能别趟这浑水就别趟。”
薄小车拍了拍刘老板的肩膀道:“放心,过了今天,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对面那几个人渣。”
刘老板连忙道:“别别别,大兄弟,为了这把自己搭上多划不来,出了人命,弄不好是要吃枪子儿的。”
李云道看了一眼那莲花旅社,牌匾周围的一圈彩sè夜灯还没有熄灭:“他们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薄小车点了点头,拍拍刘老板的肩膀:“你只管把早餐准备好,呆会儿我们仨帮你把早餐送进去。”
刘老板踌躇了片刻,才咬了咬牙:“我看三位兄弟也应该不是普通人,大不了我这铺子不开了,反正也早就看对面几个狗rì的不顺眼!”
李云道笑着道:“没那么严重,过了今天,我保证你生意越来越红火。”
年轻的刘老板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将八份早餐全部打包妥当,三人在桌前商量了片刻,这才同时一点头,各拎两三份走向对面的莲花旅社。
玻璃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已经过了早晨七点半,一家旅社还不正常开门营业,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薄小车敲了敲门,冲里面喊道:“有人吗,八份儿早餐打包送来了!”
过了片刻,刚刚那个高壮汉子从里面一道小门转了出来,透过玻璃门看到薄小车的陌生面孔,有些jǐng惕:“怎么是你送来的?刘长德呢?怎么没让他们家儿子送来?”
“大哥,小皮昨儿晚上吃坏了肚子,我是前两天才从铁岭来投奔老表的,这几天也没找到活儿干,今儿就在铺子里帮忙打打下手。”薄小车一口标准的东北口音倒是让那汉子打消了疑虑。
打开门锁,那汉子卡在门前:“直接给我……嗯?他们又是……”
薄小车道:“这俩是我两个弟弟,都是跟着来běi jīng讨生活的,没办法啊,乡下太穷了,再不出来就真要被饿死了……”
那汉子似乎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是该早出来。早饭都给我,你们别进来了……”
话还没说完,那汉子身子猛地一震,一把冰凉的92式手枪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 打草惊蛇
“别动,否则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那壮汉显然也是见多识广的,当下竟也不惊慌,镇定了心神后才缓缓道:“三位什么来路?哪条道上的也要报上名来吧,就这么着想玩黑吃黑,真以为我们‘内蒙帮’好欺负了?”
薄小车冷笑:“内蒙帮?你们老佛爷也不敢说自己是内蒙帮,你们几个跳梁小丑跑到京城来就敢说自己是内蒙帮了。滑稽!”
壮汉一听到“老佛爷”三个字,眼神闪过一丝惊恐,但还是故作镇定道:“朋友,你们如果跟老佛爷是交情,今儿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也不追究。”
李云道冷笑:“里面有几个人?”
那壮汉冷哼一声,竟一脸宁死不屈,显然这些内蒙汉子虽然心术不正,但骨子里还是有股草原人的硬朗。
李云道冲郑天狼使了个眼sè,那壮汉看在眼里,心中大骇,刚想说“不要”,就被郑天狼一掌砍在后颈,身子一歪,被薄小车抄住,拖进旅社破旧前台桌的后方。从前台绕出来,薄小车看着郑天狼,竖了竖大拇指,后者笑笑,却没说话。单刚刚一掌之力,薄小车就已经看出这看似文弱的郑家小哥起码有十五六年的内家功力。
三人刚想往里头摸,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喊:“老炮,搞什么**玩意儿,拿个早饭要那么久,你他娘的别自个儿吃完了才想起弟兄们!”
老炮应该是那个已经被郑天狼一掌放倒的壮汉,此时里面有人在喊,薄小车正想粗着喉咙应上一声时,就听到李云道冲里头吼道:“来了来了,你他娘的饿死鬼投胎啊!”声音、语调甚至那股子内蒙汉子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站在他一旁的薄小车也不竟感慨,这李家三兄弟都是怎么长的?一个赛一个的暗藏绝技。
吼完,里头只回了两声“快点快点”,三人才同时吁了口气。李云道笑着小声解释道:“小时候老喇嘛那边翻出过一本关于口技的书,学过一点皮毛而己。”
另两人同时摇头,这还只是皮毛,真要学全了岂不真能以假乱真了?
三人同时向旅馆深处摸去,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应该离门口不远。
果然,拐弯往里走过一两个房间紧闭的房间,就看到一门房门敞开着,里头不断往外散出阵阵烟雾,看样子里头几个人应该是在抽烟。
“铁哥,这把你能捞多少钱?”
“别废话,说到到时候给你们一人十万,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们的,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铁哥,你别置气儿嘛,弟兄们也就打听打听,你说这小子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能住那么好的酒店套房,刚刚他身边那妞儿,看得我哥俩儿口水直喷,如果不是时间紧张,真想打上两炮再走。”
“等拿了钱,你们想玩什么样女人都行。他娘的老炮怎么拿个早饭也要那么久?”
“那小子估计是想娘们了,找个地方自己打手枪去了。刚刚看他一路上都硬着**,估计一直在琢磨床上那妞儿呢。”
“妈的,整个一sè鬼。他妈的,饿着肚子也能打手枪?狗rì的!巴根你去看看,别让这小子把脏东西弄进豆汁里头,想想都他妈恶心。”
“好咧。”
走廊里三人闻言,李云道冲郑天狼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便跟薄小车一起往后退去。郑天狼会意,隐在走廊其中一间房的门边,待那个叫巴根的青年走过时猛地扑出来,一手捂嘴一手摁住耳后穴位,微微一用力,那叫巴根的青年只轻嗯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里头应该还有六个人。”李云道看了一眼被扔进前台的两人,“就怕冲进去他们会有人对小北不利。”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惊异的女声:“咦,你们几个是怎么进来的?”
李云道暗叫一声不好:“没办法了,冲进去再说。”
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人想也没想,就喊着“铁哥有三人进来了”,女人先一步冲回那个烟雾缭绕的房间,李云道三人紧跟紧后,只是才露了个脑袋,李云道就大呼一声:“危险!”
郑天狼几乎是突然止住身形,用力抓住李云道的后背往后猛拉,三人同时向后仰倒在地的同时,便听到几声轰响,瞬间房门对面的墙上已经嵌着无数铁砂。
“是改装的铁喷子,威力不小。”薄小车从腰身处解下一条甩棍,又掏出一把匕首扔给郑天狼,“他们有武器,恐怕有些棘手了。”
“外面的三个人听着,你们再敢往里闯一步,我就把这白嫩小子打成沙漏!”
李云道拿着92式,原本想给里头一点教训,但夜里用了五发,92式里还有十发子弹,里头连女服务员加起来应该还有六个人,在无法保证一枪一个解决问题的前提下,贸然冲进去只是浪费子弹外加浪费生命。
“铁哥,怎么办?”三张简易床铺的房间里一片狼籍,被捆成粽子的王小北被扔在角落里的昏迷不醒,守在他身边的小个子青年看到东窗事发,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们的核心人物“铁哥”。
铁哥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内蒙汉子,叫铁石头,四十来岁,眼角处有一记马刀砍下的伤口,三进宫后出来又继续作恶。今天这件绑票的事件就是他牵的头。
“你,去看看,他们有没有退出去。”
“这……”
“妈的,去不去,不去老子喷了你!”铁石头举了举手里改装过的霰弹枪。
那吓得发抖的马仔打着哆嗦,贴着墙面缓缓往外探着脑袋。
还没看到人影,就只到“砰”一声,一颗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吓得他直接跌坐在地上,摸着脑袋哭喊:“铁哥,我脑袋中枪了……脑袋中枪了……”
“玲子你给他瞅瞅。”
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服务员走过去,看了两眼,便回头不屑道:“擦破点头皮而己,胆小鬼!你铁哥当年单枪匹马,一把腰刀砍翻江西帮二十个人,一身刀伤不带一声吭的,就你这没用的东西,一辈子就只能跟着当马仔了。”
铁石头却没笑,皱着两道断命眉道:“他们有硬货啊。”刚刚外面枪响,他就听出来了,应该是真手枪。“怪不得蛇皮和老皮都没回来……这回估计是被这两小子出卖了……”铁石头不笨,前因后果想一想就清楚了。“把门关上,看好肉票,等着客人来提人,娘的,早知道这么烫手,就不接这票生意了。等送走了肉票,看我怎么收拾外头那三个王八羔子。”
前厅里,李云道三人退守在这里。
“怎么办?打草惊蛇了,这会儿硬闯肯定不是办法。”薄小车将前台里的两人捆得结实后,跳坐在前台的桌子上。
李云道皱眉道:“之前看他们是想同时绑走我跟小北两人,恐怕不是单纯想绑票要赎金这么简单。”
“北少在京城仇家多了去了,更不用提那些眼红嫉妒的,但你来京城的时间很少,你仔细回想一下,这段rì子有没有得罪过谁?”
李云道边想边道:“前天老爷子缓过来的那个晚上,我跟小北一起去踩了朱梓校的场子……嗯,还烧了蒋青天一辆宾利……”
薄小车立马嘴张得成O型:“我擦,我说这两天怎么地府天堂这么安静,原来是你们俩去闹了场子……不过,照理朱家和蒋家没这么大胆子,打破游戏规则他们自己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台面上的事情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解决,就算成功了,他们两家也绝对讨不到大便宜,还要白受一顿指责。”
“单凭里头那几个混混,应该平时也接触不到小北的圈子,我估计真正的主谋还在隐藏在后面。嗯……”李云道脑中突然闪过一张面孔,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薄小车问:“你想到什么了?”
李云道摇头:“应该不会是那个女人,没理由为了那点小事儿就大动干戈。”
薄小车随口道:“谁知道呢,这天下最恶毒的不就是女人心吗?”
郑天狼突然道:“三叔,那天晚上的混血女人,她身后的几个男的都配了枪,我能闻得出味儿。”
李云道顿时大腿一拍:“我知道了,那两人进我房间不是要来找我的,他们要绑的是你!”
薄小车一脸狐疑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云道将那晚的事情讲了一遍,如果不是这会儿情况紧急,**二公子估计能笑得抽过去。
可是笑到一半,薄小车嘎然而止:“你说是一个混血女人?身后还有几个南美的保镖?”
李云道点头:“小北说他们说是应该是南美口音的西班牙语。”
薄小北吸了口气道:“那估计是没错了,我知道你们碰上谁了。”
“谁?”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碰上了哥伦比亚毒枭的女儿。她这回来中国是想开拓市场,抢金三角的生意,之前跟我哥接触过,被我哥拒绝了。毒这种东西,我哥向来是明令禁止手下碰的。”
“如果真是她,那倒是好办了。”李云道想了想道,“能不能查出她住哪儿?”
薄小车道:“这太容易了,不光能查出她住哪儿,让她亲自跑来一趟也行啊,只要我哥一个电话。”
“别别,薄大哥不碰毒这种事情是底线,真跟那女毒枭扯上关系,就算是清白的也能被人抹黑。这样,咱们先把小北弄出来,然后我们去会会这位女悍匪。”
薄小车奇道:“怎么救人?你有办法?”
李云道微笑点头,胸有成竹。
第四百二十四章 突袭
到上午九点出头,站东新村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小路也愈发清静起来,道旁卖菜的小贩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要么聊天要么准备打牌。刘长德的早点铺子里已经没了客人,他坐在长条板凳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对面不远处的“莲花旅社”。那三位小哥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过,刚刚给客人打豆汁的时候分明听到旅社里传来两声异响。
“老天爷啊,啥时候才能开开眼,劈了对面这些该杀千万的土匪。”刘长德正在心里默默想着,就远远看到村口的位置来了两辆依维柯,停在村口后从车上走下来十来个青年,朝着早点铺子的方向小步跑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胸脯挺得笔直的青年,国字脸、飞剑眉,领着身后十来个青年到了莲花旅社门口,抬手微微一握拳,那十来个青年居然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那三十开外的国字脸青年一边抬头看着“莲花旅社”四个字一边掏出手机,简短地打了个电话后便朝那匪窝一指:“首长在里头。”
刘长德一脸吃惊。首长?难道刚刚那三个年轻人里面竟有位首长?刘长德目送十来个人鱼贯而入,他突然站起身,很想跟着一起进去看看,但想到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他又坐了下来:“菩萨保佑,那些***混帐也该有人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了。”
旅社房间里烟雾缭绕,铁哥脚下已经多了十几个刚刚才踩灭的烟头,其余的人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那个长相普通但打扮妖艳的女服务员凑到铁哥边上小声道:“当家的,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过来提人?”
铁哥恨恨地猛吸了两口烟:“说是吃过饭才来,操,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老子早开骂了。”
女服务员想了想道:“当家的,外头还有三个愣头青,我担心他们会报警。”
铁哥冷笑:“让他们报去,我就不信这站东派出所还敢派人来踩我的场子,谁来今儿晚上我就放火烧他全家,就一群欺软怕硬的**玩意儿,甭鸟他们。”
女服务员打量了角落里昏迷不醒的王小北两眼:“你说这人是什么来头,对方居然出这么高价钱……”
铁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管他是谁呢,只要肯给钱,谁给钱老子就把人给谁。”
女服务员不再说话,旁边一个獐眉鼠目的男人凑上来,一脸讨好的笑:“铁哥,要不要派人出去看看?万一那仨儿小子玩出什么花样……”
铁哥冷冷哼了哼:“行啊,三德子你不怕吃枪子儿,你去看看?”
被称三德子的猥琐男人连忙摇头:“老大,那可是真枪啊……”
铁哥道:“那不就得了,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等过会儿那边儿来接人了,自有人会处理他们。”铁哥顿了顿,房间里的人以为他想出什么新主意,纷纷凑过来竖直了耳朵,却听到铁哥抱怨道,“他娘的,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玩意儿。”
女服务员媚笑着过来,勾住铁哥的胳膊:“这好办啊,我们手里有人质,让外头几个家伙到对面刘长德那边弄点吃的送来不就成了。”
铁哥光秃秃的脑门子一拍:“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快,三德子,跟外头几个家伙说,让他们多送点吃的来,否则我们就割了这小子的耳朵送出……”
前厅里,李云道三个已经跟那十来个青年汇合。
“首长,季勇奉命来支援!”国字脸的青年冲李云道敬了个军礼,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辛苦大家了。现在情况危急,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把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李云道将今夜的前因后果,包括对幕后黑手的推断都陈述了一遍。
季勇的这支队伍是原先白小熊手下的一支奇兵,专门用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此时听了李云道的介绍,他便心中了然,寻思了一番道:“首长能不能想个办法骗他们打开门,只要他们开了门,一切都好办了。”他从户外防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形似手榴弹的事物。
薄小车喜道:“震荡弹!有这玩意儿就真他妈简单了,用来对付恐怖份子都行。”
季勇道:“也不能完全依靠声光手榴弹,还是得事先勘察好屋内的情况,否则万一到时候他们狗急跳墙,伤了人质就麻烦了。”
正在犯愁的时候,里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外头的人听着,给我们送点儿吃的进来,不然我们就割了这小子的耳朵给你们扔出来。”
李云道与季勇相视一笑。
“正发愁睡觉找不着枕头,人家就上赶着给你送过来了。”
往常接近十点的时间,刘长德已经准备收摊回家,但今天总觉得得等出个结果来,如果那些天杀的混帐还在,明儿这铺子也不用开了,再这么被他们剥削下去,累死累活不说,还得往里倒贴钱了。
突然,小旅社的门被人推开,他看到刚刚三人中的一个俊秀青年笑着朝他走过来。
“大兄弟,里头咋样了?”
郑天狼笑道:“放心,他们这回踩着地雷了。刘哥,帮忙再准备几份早餐。”
“啊?”刘长德一时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天狼安慰道:“刘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莲花旅社以后都不会开了。”
刘长德这才松了口气:“可是怎么到这会儿还……算了算了,我还是干我的活儿……”
刘长德麻利地打包好了几份早餐,但听说是给里头那些混帐准备的,又解开袋里往里头吐了几口吐沫:“呸呸呸,要是我的口水有毒,真希望他们能吃死。”
“东西买回来了,你们派个人出来取吧!”李云道冲里头喊了两声。
里头的人却喊道:“你们派人送到门口,敲三下门,再退出去,别忘了,我们手里有人质。”
李云道冲郑天狼使了个眼色,郑天狼将“加料”的早餐送了过去,敲了三下门,又退了出来。
不一会儿,房间门被拉开条缝,仔细地将门外四周都观察了一圈后,才敢再拉开大一些的缝隙,确认了没了问题后,才拉开门,飞快将将托盘拉了进去,只是他动作太慌张,又极其紧张,完全没注意搁置在正对房门地上的一个纽扣型摄像头。
前厅,季勇对李云道微微点头:“人质在角落里,应该没有大碍,大家准备!”
身后十来个面色刚毅的青年同时静悄悄地贴着墙壁摸向房间。
季勇举手倒数:三,二,一……
房间里突然一声巨响,竟将门框上方的玻璃都震碎了,强烈的光爆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眼前的血红。
咚一声,有人一脚将房间踹开,屋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嚎不己的混混,最惨的是离爆破点最近的铁哥,巨大的爆炸声炸得他耳膜破裂,此刻双耳流血,离他最近的女服务员也好不到哪儿去,倒是被扔在角落的王小北仍旧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呼吸自如。
李云道看着冰凉地板上的王小北,苦笑道:“我们在外头愁得半死,这哥们儿倒好,没准儿正做着啥春梦呢。”
薄小车看着睡梦中嘴角含笑的王小北,也摇头无奈道:“都说北少神经粗大,出这么大事儿了,人家还能睡得这么妥当,真是……”
所有混混都被反绑了起来,中间的床上还放着一把改装过的霰弹枪和一把开山刀。
李云道拍醒了其中一个小混混:“名字。”
“三……三……三德子……政府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求政府开恩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被姓铁的拉上贼船的……”那獐眉鼠目的男人醒来看清情形,立马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姓铁的是哪个?”
三德子伸手指着其中身形最魁梧但模样最惨淡的汉子:“就是他,号称站东蒙古帮老大的铁哥。”
“知道他为什么要绑人吗?”
看到李云道手里转着一把92式手枪,三德子吓得上下牙关都打架了:“不……不……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铁老大说,这回做票大的,一人能分十万,估计对方开价还不止这个数。以往也都是他拿大头,我们拿些小抽头就行。”
“对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听说好像要吃完午饭才过来。”
李云道将季勇拉到门外,问道:“那个姓铁的能即刻审问吗?”
季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落在别人手里可能不行,但在我手里,不行也行。”
李云道点头:“别忘了,还有那个女服务员,应该也知道不少,分开审,争取中午前解决问题。”
季勇让手下分别带着铁老大和女服务员去了另两个房间,王小北也被大家七手八脚的抬到床上,也不知道吸了多少哥罗芳,这么大动静都没能醒过来。幸好季勇手下有名军医,先帮忙看了看,说是没有大碍,李云道这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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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嘉辉国际
对于季勇这支虎狼之师之来说,正式成为尖刀部队的成员前,反审讯是必修课,对于各种严刑逼供的手法自然了熟于心。李云道在一片狼籍的房间里还没抽完第二根烟,就看到季勇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走进来:“都招了。”
其实铁老大这家莲花旅社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下面养着一群兄弟,完全靠收附近商户的保护费也只能勉强度日。但铁老大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心糙胆大,惹急了皇帝老子也敢拉下马来,加上站东新村的拆迁属历史遗留问题,公安甚少问津,这才让铁老大一伙人如鱼得水,除了敲诈勒索外,平时其实也没少干绑票索钱的勾当。
而这回主动找上门的居然是京城一位赫赫有名的企业,答应事后给铁老大一笔三百万的巨款,只要铁老大将地址上的三个人完好无缺地绑过来,剩下的事都不用他操心。绑架这种事情最简单的是下手,最困难的是拿钱,铁老大自然乐意干这票买卖,加上年关将至,手下一众兄弟都等着钞票过年,这送上门的三百万巨款足以让铁老大过个安稳年了。
“嘉辉国际?”李云道皱眉,听上去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们老板是谁?”
“姓铁的自己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是嘉辉国际的王总负责跟他们对接,待会儿来接人也应该是他。”
薄小车突然插道:“嘉辉国际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我打个电话给四眼儿,他对京城里的这些破公司门清得很。”说完,就打给了姚四眼,果然,姚四眼一听到“嘉辉国际”四个字就立马反应过来,是嘉辉国际是京城一家经营高档进口烟酒的企业,跟薄家兄弟的“天下阁”也有些业务往来,只是天下阁的具体事务两兄弟都交给姚四眼打理了,听到这个名字也只是感觉熟悉。
挂了电话,薄小车回头道:“我说怎么听得这么熟悉,他们老板叫王嘉辉,做进口烟酒生意的,跟北少有些接触还有可能,可他跟你们俩有什么仇,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呀?”
李云道笑道:“现在人救出来了,我们还有这么多帮手,干脆顺势把这事儿查下去。反正待会儿那小子要来接肉票,实在不行,就只能再麻烦季大哥了。”
季勇笑道:“你们安全我就放心了,熊哥说了,到这边一切听云道兄弟指挥。”
李云道摆摆手:“这回幸亏有你们帮忙。天狼,你到对面让刘哥先不急着走,请他中午辛苦一下,大家吃饱饭好干活儿。季大哥,中午就委屈兄弟们在这边先吃点东西,等解决了这件事情,到时候我借薄小哥的天下阁摆桌酒宴感谢大家。”
季勇连忙摇头:“说这就见外了,弟兄们平时训练了也辛苦,能借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也是好事。”
李云道摁着他的肩膀:“客气话我就先不多说了,季大哥你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待会儿我和天狼不方便露面,你找两个兄弟迎一迎那位王总,总得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对了,我估计这莲花旅社也不太干净,找两个细心的兄弟搜一搜,没准儿有意外惊喜。”
莲花旅社对面开早餐铺子的刘长德担心了一上午,终于在接近午饭点的时候看到那位姓郑的俊秀小伙从旅社里推门出来,只说是要负责近十来份午餐,刘长德便道:“这会儿去买菜煮饭肯定晚了,周边的快餐店我都熟得很,小哥你要是放心,我给你们买快餐送过来,我敢担保价格比市场上便宜两成,味道也绝对一流。”
郑天狼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五张一百的人民币:“这是午饭钱,加上早上被那群牲口糟蹋的早饭钱。”
刘长德连连摇头:“那群狗日的作贱粮食,哪能让你买单。”说着,只拿了一张一百的纸币,“一百块,保证你们十来个人吃得又饱又好。”
刘长德果然对站东新村熟悉得很,没多会儿,就带着一个小伙计送来了二十份盒饭快餐,打开一看,每份里头不仅有两大荤两小荤,还外加水果和酸奶,饭的份量也足得很,怕大伙儿不够,还外加了十来盒米饭,算起来每份快餐的标准远远超过了五块钱。
季勇手下的一群大兵都是大饭量,菜的口味的确不错,十来个汉子聚在一间房里吃得不亦乐乎,李云道却将刘长德悄悄拉到前厅的角落,掏出一千块钱塞进他手里:“你也是做小本买卖的,哪能让你贴钱办事儿?”
刘长德却拼命不肯收钱:“大兄弟,刚刚我看到姓铁的了,我就一个字:服!说老实话,再这么被他敲诈下去,迟早我这铺子要开不下去的,你们这回可不光是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一家老小,还有在这条村口街上做买卖的老少爷们儿。”
李云道拗不过他,只好作罢,但对郑天狼使了个眼色,天狼便趁刘长德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钱塞进了刘长德口袋里。
薄小车尽管天天锦衣玉食,但也是从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吃个盒饭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掉价的事情,相反吃得薄家小哥一脸乐呵呵:“当初我跟我哥刚从铁岭跑去沈阳混生活的时候,看到人家吃盒饭都羡慕死了,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还是挺简单,也挺幸福。”
李云道也有同感,正要说话,就听到铁老大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王总”。季勇连忙招呼大家噤声,当兵的果然令行禁止,放下盒饭不再说话,有些嘴里含着饭菜的也一动不动,李云道在一旁看得有些羡慕。
“王总?”手机开着免提,季勇也是内蒙人,此刻声音压得较深沉,乍一听,倒真跟铁老大的声音有点儿像。
电话那头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那位王总估计也没听出什么异样,只是顺着道:“老铁,人都弄到手没,多上点哥罗芳,省得待会儿带回去的路上出麻烦。”
“放心,都好了。”季勇简单缩短言辞,以免让对方听出声音。
“那就好,找几个大袋子装着,你那破地方车又开不进去,待会儿验完货,找几个兄弟帮我抬上车,那边儿据说洗了澡等着收货呢。”
“好。”
当兵一个个面面相觑:什么叫洗了澡等着收货?这话听了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李云道尴尬地笑着摇头:“估计我的猜测没错。”
薄小车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回我听我哥提过那么一口,那家什么嘉辉国际还从拉美进口烟草之类的,也出口过一些东西,那时候我倒没想到,王嘉辉这么胆大,敢跟南美人玩毒品走私。”
李云道摇头:“虽然现在国内货源大多从金三角来,金三角收成不好的时候,拉美那边的份额才会高一点,但是单凭一个进口烟酒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吃不下南美那么大一块蛋糕,这里头肯定还有人参与,而且也肯定是在首都玩得风生水起的人物,说不定,跟小北就是一个圈子里的。”
薄小车道:“这种可能性很大。”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王嘉辉拿下,逼出点东西,后面涉毒的事情我们就不用去管了,那是京城警方的工作,不然就越俎代庖了。”李云道冲季勇歉意地笑了笑,“季大哥,待会儿又要辛苦你们了。”
季勇憨笑着大手一挥:“再客气就不是兄弟了。”说完,转头对一众大兵道,“三分钟时间,吃完集合。”
顿时,一群脑袋瓜子刮得铁青的大兵纷纷作狼吞虎咽下,竟真的在三分钟内吃完收拾妥当,如果不是空气中还飘着饭菜香气,时不时还有人打个饱嗝,不然还想象不出这帮汉子刚刚风卷残骸的场景。
过了大约一个多钟头,王嘉辉才姗姗来迟,进门就抱怨:“贼他娘的,首都的路真他妈不是人开的,越来越堵,照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饿死在三环高架上。”见前厅沙发上坐着两个煞气满面的汉子,也不怀疑,铁老大手下一帮内蒙汉子,据说个个儿都见过血,长得彪悍点也可以理解,不然怎么端这碗饭呢?
“老铁呢?”王嘉辉伸着脖子四处打量,“你们这地儿太脏乱差了,刚刚踩了无数积水……”
沙发上的汉子冲里面努了努嘴:“里头。”
王嘉辉也不疑有他,径直往里走,看到一个虚掩的门,里面透出光线,门也不敲直接推开,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双眼圆瞪:“这……这……”
被反绑在椅子上满脸血污的铁老大虚弱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无力地望着站在门口一脸惊异的王老板,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恨意——如果不是接这单倒霉生意,他也不用被人揍得像个窝瓜一般……
王嘉辉意识到大事不妙,刚想转身就撤,却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后颈,巨疼袭来,让他动弹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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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劝降
被扔到小单间里反绑着的王嘉辉一时间弄不清楚眼前这批人的来历,一开始叫嚣得厉害,sè厉内荏地嚷嚷着,等季勇出马给他上了顿手段后,立马老老实实哄出实情。不出李云道所料,姓王的也只是个南美这条线上的一个小环节,嘉辉国际的法人代表是王嘉辉,但实际的幕后cāo控人却是远在法国的一位法籍华人,法国那边派了位常务副总和财务总监负责rì常事务运营,王嘉辉则负责将国内进出口的海关环节打通,其他具体事务他一样都插不上手。
但提到那个南美混血女子的时候,王嘉辉明显眼神有些躲闪,被李云道一眼识破。李大刁民当着他的面,不慌不忙地掏出那把还有十发余弹的92式,检查遍零件,听着枪支零件哗啦啦如交响乐般的声音,王嘉辉立马主动道:“南美人据说是汪查理的朋友,昨晚之前也都是跟查理他们单线联系的,昨天汪查理找我,说是有人出五百万买三个中国人,我想着老铁正愁没米下锅,办妥了事儿,我这边扣下三百万,给他们两百万打发了事。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会弄成这样儿……”
王嘉辉口中的汪查理就是法国人派来的常务副总,负责rì常事务运营,王嘉辉的老丈人退休前是之效区的副区长,他在京城人情往来熟稔得很,又有老丈人的过往的情面照看着,等打通关系后,也一直混吃混喝当个甩手掌柜。
“嘉辉国际一年有多少营业额?”李云道突然问了个很专业的问题。
王嘉辉肉嘟嘟的脸上却一脸茫然:“这个……得问汪查理了,具体的运营都是他在负责。”
“法国那边一年给你多少薪水?”李云道又问。
王嘉辉一脸苦相:“少得可怜,多一点的时候两三千万,少的时候两千万都不到。”
李云道冷哼了一声,示意大家出去。
出了门,不等李云道开口,薄小车便道:“这个嘉辉国际看来是问题啊。”
李云道若有所思着道:“一家进出口企业的法人代表具然不知道营业额,这么个甩手掌柜一年还能拿两千万,再怎么财大气粗,法国人也不至于慷慨到这个程度。”
季勇刚刚只负责动手没有说话,此时也忍不住骂娘:“这王八羔子什么都不干,一年还能拿两千万,还没有天理了?”他们当兵的一个月才那么小几千块的补贴,那还是他这个级别,如果是义务兵,也没几百块的补贴,可干的都是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事儿,连人家一个零头都抵不上,难怪季勇要骂娘了。
李云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有几样最赚钱的生意,一是军火,二是毒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家嘉辉国际里头水深得很,这件事真不宜多声张,季大哥,这一点你得跟大家吩咐一声。”
季勇点头:“你放心好了,弟兄们都是当兵的,知道纪律。那现在怎么弄,就这么交给jǐng察?”
李云道摇头道:“人家既然想要我们去,我们就去会会她。”
一直站在李云道背后当影子角sè的郑天狼却脸上微红:“三叔,那个女人不正经……”
李云道笑道:“对付贱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你要比她更贱。季大哥,留下一两个兄弟将姓铁的那伙人转交给jǐng察吧,我们去会会那位拉美来的国际友人。”
季勇想了想道:“要不要带硬家伙?”硬家伙在他们当中的含义就是全自动武器,对于他们这样的尖刀部队来说,并不缺这样的装备,而且他们的任务本就是保卫首长及其家人,现在首长的嫡孙和外孙遭遇绑架,就算他们把火箭筒扛出来也无可厚非。
“硬家伙就算了,我这儿有支92式,先借你用用。”
季勇却变戏法般地从后腰处掏出一把大口径的沙漠之鹰:“我有这个,弟兄们都有私货,放心。”
薄小车在一旁看得苦笑不己,如果都像他们这么玩,**兄弟练了小半辈子的功夫算是彻底废了。
回到房间,王嘉辉听说让他打给汪查理问清交“”货地址,顿得飞快摇头:“查理那家伙心狠手辣,知道我出卖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季勇二话不说,从后腰抽出沙鹰指着他的肥硕的脑袋:“打不打?”
王嘉辉这回倒是硬气得很:“你就是开枪崩了我我也不打,我有老婆孩子,还有父母亲戚,我出卖他,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一家的。你要杀就杀我一个好了。”
李云道拍拍季勇的肩膀,拿了枝烟塞进王嘉辉嘴里,再亲手帮他点上。
王嘉辉有些愕然地看着李云道,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惊愕背后还有些jǐng惕。
“你说你有老婆,有孩子,还有父母,你也知道汪查理心狠手辣。我看你不是个糊涂人,是个糊涂人的话,也没办法在那么复杂的环境里装着傻,一装就是好几年。王哥,我知道,你刚刚心里肯定是特鄙视我们,觉得我们这帮傻逼特别好骗,对不对?其实我也知道,你有苦衷,但是我不信你不清楚,这么多年,汪查理背着你都做些什么勾当。”
王嘉辉的眼神透出些惊恐,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正中心坎。他的确知道嘉辉国际这些年在做什么,他也明白这是条不归路,可是他没办法,他已经上船了,就算十级大风他也下敢下船,或许只有大船被倾覆碾碎的那一刻,他才会真正得到安宁,但那时他自己也应该距离地狱不远了。
那年轻男人盯着他的双眼,吐出一团烟雾,继续道:“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都被我说中了,对不对?你其实是在害怕,他怕他们会被查出来,连累到你,你也期盼着他们能早些收手,还你zìyou,对不对?”
王嘉辉紧紧咬着牙,充满血丝的双睛狠狠瞪着李云道,如同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李云道却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摁着他的肩膀:“其实,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王嘉辉回过气,盯着李云道,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片刻后,他才惨笑:“你不用花力气了,你的心理战术对我没用。”
李云道叹了口气:“唉,原本我是想拉你一把,刚刚听说,你还有个六岁的女儿,对了,听说你的情妇两年前刚生了个儿子,既然你自己都不想一家人安心地活着,我一个外人,替你cāo什么心呢?”说着,李云道转身就往外走。
在李云道拉开房门的那一刻,王嘉辉猛然抬头:“等等!”
背对他的李云道嘴角轻扬,头也不回道:“我现在又不想帮你了……”
王嘉辉眼中充满绝望地望着他:“我求求你,帮我,给我条活路……”
李云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中被反绑在椅子上的王嘉辉:“真想清楚了?不走这一步,你等着沉船下地狱,不过,走出这一步,没准儿就真的不能回头了,但能为你的妻儿老小争取点什么,你也不想以后真挂掉了,一家老小被人指指点点吧?”
“可是……你凭什么能给我保障……”
薄小车刚刚一直站在黑暗里,此时站到光亮处,王嘉辉才猛地认出来:“你是薄大车的弟弟!”
薄小车点头:“你知道他们今晚绑架的是谁吗?”
王嘉辉道:“汪查理说就是两个外地来京城做生意的富二代。”
薄小车冷笑:“他说你就信?”薄小车报了王家老爷子的名字,又隐晦地点明了李云道和王小北跟王家关系,王嘉辉顿时一头冷汗,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不用再说了,把电话给我。”
李云道使了个眼sè,郑天狼解开绳子,将电话递给王嘉辉。
接过手机,王嘉辉的手一直在颤抖,几次都按错了号码数字键,好不容易将电话拨了出去,居然还是占线,再拨时就通了。
“王总,事情办得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港台腔的男声。
王嘉辉道:“货都到手了,要不我亲自送去?省得你为了这点小事烦来烦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道:“嗯……这样也行啊……刚刚货仓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一批从东南亚运来的货出了点问题,我得赶去处理一。这样吧,你在哪儿,我让宋丹去找你,让她带你去送货。王总,今天那位拉美客人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您可千万别出问题啊!”
王嘉辉装出一脸京城官二代的赖皮腔调:“这事儿你就放心吧,我出马哪还有办不好的事?公司业绩好,我也开心嘛,年底分红还能多一点。”
电话那头的汪查理笑道:“今年南美大丰收,哥伦比亚人已经答应明年九折价格进货,等南美的货铺开了,咱们明年的业绩翻一番也不是问题,到时候董事长那边我去说说,给你的分红指不定就能上小九位数。”
王嘉辉作出一副极欣喜的模样:“那太好了,你放心办事儿去吧,干脆这样,我跟宋总通个电话,今儿一准儿把南美贵宾伺候好了,人家也就是看不上我这身皮囊,不然就是伺候个三天三夜我也愿意。”
两人没有多寒暄就挂了电话,此时李云道这才发现,王嘉辉的衬衣已经从里到外全湿透了,显然刚刚已经紧张到了极限。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好朱丽叶
京城拉斯维恩酒店,美国前国务卿访华时曾经以私人身份下榻过此处,朱莉叶赴京前就指定,一定要下榻拉维恩酒店的总统套房。钱自然不是问题,但山本就有仙才名,美国前国务卿住过的套房,自然不能以普通套房的价值来衡量。好在中国社会是讲人情的,钱多不一定比关系更有用,宋丹最后也是通过海关总署的关系才定到了那据说一夜要六位数人民币的总统套房。
宋丹是地地道道的陕西西安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交大毕业,而后辗转赴法,一呆便是近二十年,前几年,才已经拿了法国绿卡的丹尼斯宋才被派驻回běi jing,成为嘉辉国际的cfo,独揽大中华区财务大权。如今年过四十的宋丹保养得极好,每年在脸上花的钱足以让普通老百姓咋舌。刚刚从亮红sè法拉利上迈下来时,酒店的门童简直看得直流哈喇子。事实上宋丹今天打扮也的确很诱人,粉白的脸上顶着宽大的墨镜,浅米sè风衣下素腿修长,高跟鞋也足有十公分,这种气场逼人的女王范一出场就镇住了所有人,回头率百分百,连女人也忍不住打量她两眼。
宋丹这几年慢慢适应了国内这种事事都会惹人眼球的环境,而且似乎越来越享受那种夹杂着嫉妒羡慕等复杂情绪的目光。在法国人的集团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拥有计算机博士头衔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法国人干的那些勾当。但她觉得这些跟她都没有关系,她只要负责将帐目和钱管好,保证每年有八位数的分红打进她的帐户就可以了。
汪查理也很少插手她的事情,她也不去管汪查理,至于那个草包总经理王嘉辉,法国人只是以他的名义在中国境内开家公司,再利用他的影响力跟海关那边搞好关系,除此以外,那个姓王的老běi jing人跟她几乎没半毛钱关系,她甚至在心中隐隐鄙视王嘉辉。不过她发现似乎像王嘉辉这样的人最近几年在京城很吃香,金钱和权力已经成为了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准。
今天京城气温骤降,雾霾指数极高,但站在拉斯维恩酒店门口的宋丹还是成了一道很美的风景,只是门童们的xing幻想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因为没过多久,两辆伊维科上下来十多个样貌极凶的汉子,竟与那贵妇汇合一处,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跟她耳语了几句,贵妇才蹙眉看了一眼被七手八脚抬下来的三个大旅行袋,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接通的瞬间态度陡然转变,语气极恭敬地说着些什么。
王嘉辉看了刻意戴了帽子和平光眼睛的李云道一眼,后者冲他点点头,他才挥手招来门童,取了三辆行李车。到电梯口,刷卡摁了楼层,此时门童们才清楚,原来他们是总统套房那位的客人。
电梯到十八楼停了下来,电梯口居然就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亚裔保镖,此时看到王嘉辉和宋丹,纷纷道:“宋总,王总。”中国这边的保镖是嘉辉国际负责安排的,自然认得这两位东主。
李云道不经意地看了那个那宋丹的女人一眼,显然其他人心中,这位掌政财务的一方诸侯要比王嘉辉这个亏了法人要尊贵得多。
“朱丽叶在里面?”宋丹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扇价值不菲的大门,眼神里透出些厌恶,显然她对朱丽叶那个女魔头并不太感冒。
保镖道:“刚刚叫了běi jing烤鸭和东来顺火锅进去,应该是在用餐。”
宋丹嘴角轻轻扬了扬,转头对王嘉辉道:“我就送到这儿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的看着办,我眼不见心不烦。”长年生活在国外,宋丹的口音已经有些异变,部分咬字显得很生疏。
王嘉辉故作一脸紧张:“那怎么行?我……我又不认识她……万一她……”
宋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抱着双臂冷笑:“放心,她对你这身膘没兴趣。”
电梯下去,王嘉辉才面无表情地转头:“走。”
总统套房门口有四个人守着,其中两个是中国人,另两个则是朱丽叶从哥伦比亚直接带来的保镖,看到他们过来,叽哩咕噜说了一堆话,王嘉辉听不明白,气得骂道:“狗ri的洋鬼子,一群不识相的狗东西,老子给你家主子送**来了。”
套房的门突然打开,探出个肥头大耳的黑胖脑袋,看到王嘉辉像看到救星一般:“哥啊,你终于来了,我勒个去呼,这帮狗ri的二百五,真他妈不是东西……”
黑胖子的脸上还有些淤青,似乎受了不少委屈,此刻看到东家,哪还有不撒泼博博同情的道理?
王嘉辉被一把将黑胖子推开:“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屁大的事儿都能被你描述成五雷轰顶,一边凉快去。对了,告诉他们几个,闪一边儿去,老子送人来了!”
黑胖子表情一喜:“当真是那哥仨?”说着就想去拉开那黑sè大旅行袋的拉链,却被薄小车一把抓住:“麻利点闪一边儿去,不然一会儿办完事情,找二十个有特殊癖好的汉子爆你丫的菊。”
黑胖子搞不清薄小车的来历,又气又恼,但见王嘉辉面无表情,也不好发作,只好怏怏地闪到一边将总统套房的门拉开,同时用听不懂的西班牙说冲那两个拉美人说了些什么。
拉美人见状也不阻拦,但只肯让送东西的几个人进去,其余人在外头等着。
李云道冲王嘉辉点了点头,王嘉辉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套房。
这总统套房果然极尽奢侈豪华,金壁辉煌的餐厅里飘出一股火锅香,还有女人极放浪的笑声。
“朱丽叶小姐,事情办妥了,王总把人送来了。”黑胖子当先一步冲进去报喜。
正坐在一名半裸壮男身上撒娇的朱丽叶顿时一脸惊喜,也不顾那壮男的幽怨眼神,快步冲到客厅,果然看到三辆行李车上的三个大旅行袋,顿时面露微笑:“太好了,汉森,晚上咱们有伴了。”
半裸壮男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露出一身花心思苦练出来的肌肉,此时一脸不情愿地走出来,望向那三个旅行袋的眼神充满怒火。此时,大家才发现这男子居然是国内的一位当红男模,据说还是以“绝世好男人”著称娱乐界,此时看来娱乐圈里的好男人大多不过是个笑话。
“亲爱的,不要这样,他们是我们俩的玩具,只是玩具而己嘛!”朱丽叶放荡大笑,勾着那壮男的脖子,等男人低下头颅,两人居然当然蛇吻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均气喘吁吁,发出的声音不堪入耳。
王嘉辉等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掉过头去,只有李大刁民一脸好奇地盯着两人。
朱丽叶背朝李云道,但那模特男却在余光里看到李云道的眼神,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心虚了。似乎是因为恼羞成怒,男模抬头,语气不善地对李云道说:“小子,你看什么看?没见过?”
李云道飞快摇头:“你这样儿的,我大致还是没有见过的。”
“我这样儿的怎么着了?碍着你了还是让人嫉妒了!”
李云道一脸微笑:“说实话,是嫉妒了,嫉妒你的贱格,嫉妒你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脸皮,还嫉妒你的胃口怎么这么好,平常男人怎么能对这么个老女人产生xing趣呢?哥们儿,你得饥渴到什么程度?”
男模脸皮徒然发青,甩开朱丽叶,冲向李云道:“有种你再说一次?”
朱丽叶的中文水平并不算好,听不懂李云道说的话,但她不傻,用屁股想都知道李云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帽子和黑框眼睛的青年,总觉得眼前这个中国青年的微笑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见过?”朱丽叶一脸好奇地看着李云道,这样的举动惹得那男模更为嫉妒,当下冲过来就想对李云道动手,却被朱丽叶直接拉住:“亲爱的,你等等,问清楚再动手也不迟,大不了人家过一会儿当你的仆人……”朱丽叶说老也不老,也说年轻也不算年轻,身材也算得上是凹凸有致的,此时摆出一副发浪的模样,连王嘉辉这种周旋在女人间无数年的男人都惹不住有种jing*虫上头的错觉。
李云道微微一笑:“朱丽叶大婶,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朱丽叶仍旧一脸好奇,走上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可是亚洲男人好像都是这种高鼻子细眼睛的长相啊,只是那眼神好像很熟悉。
李云道笑了笑,缓缓摘下帽子,除去眼镜。
朱丽叶顿时双目圆瞪:“你……你……怎么会是你……”
李云道笑道:“为什么不会是我?你好朱丽叶,我叫李云道,jing察!”
朱丽叶中文再不好,也不会听不懂“jing察”两个字。
突然身后几声闷哼,朱丽叶回头,心中大骇。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交锋
朱丽叶从哥伦比亚带来的保镖里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的退役军人,其中不乏在美国三角洲、海豹等知名特种部队服役过的高手,所以那位远在大洋彼岸的大毒枭才敢让女儿只身一人来到中国——有他们的保护,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职业杀手也甭想有机会靠朱丽叶。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配合默契的保镖组合,竟被人在短短数息间放倒,而且毫无还手之力。目睹这一场景的朱丽叶目瞪口呆,她身边的男宠模特居然吓得想当场尖叫,被他身边的薄小车顺势一记手刀砍晕,“啊”字还没喊出声就憋在喉咙里,软瘫在地。
李云道微笑着摘下帽子和眼镜,朱丽叶才认出眼前的年轻男子。
“你是jǐng察?”朱丽叶居然丝毫不慌张,冷冷看着李云道。
李云道点头微笑:“如假包换。”
“我来中国旅游。也违法吗?”朱丽叶冷笑。
“旅游不违法,但绑架在中国已经算是大罪了。”李云道看着眼前突然气势变得强硬的朱丽叶,一时间摸不清她的底牌。
朱丽叶突然不说中文了,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鸟语,被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发傻的黑胖子又被揪过来当翻译,原来朱丽叶说“她并不清楚什么绑架,她是应华夏外交部之请来华夏考察投资环境的外商。”
李云道微微皱眉,他倒是没料到朱丽叶会披着正经商人的外衣。华夏政坛向来遵循“外交无小事”的工作准则,虽然哥国只是拉美的弹丸小地,但人家什么起来也是个主权国家,如果上升到外交领域,事情就有点儿麻烦了。
李云道对黑胖子道:“告诉她,如今的中国不是一百年前的中国,见到个洋鬼子就腿软的rì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果她是来中国旅游和考察投资环境的,在华期间,请她遵守中国的法律。这是不是哥伦比亚,不是有几个钱、手下有几杆枪,就能**反社会反人类的。”
黑胖子一脸踌躇,似乎不想将李云道义正词严的话照实翻译过去,王嘉辉冲他瞪了瞪眼,黑胖子才鼓起勇气,一字不漏地翻译了过去。
朱丽叶闻言冷笑:“笑话,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指使的绑架?谁知道你们中国人是不是在玩狗咬狗的把戏?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通过大使馆向你们外交部投诉,就这样的软环境,凭什么想我投资?”
李云道转身,对身后同样解除伪装的郑天狼道:“让朱丽叶小姐好好看看咱们的投资软环境。”
郑天狼会意,轻轻转身,走向离得最近的一个拉美保镖,蹲下身道:“哥们儿,实在对不住,怪只能怪你咋跟了这么衰的主子。”说完起身,众人正好奇他究竟要干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啪嗒”一声,保镖一声惨叫。
所有人顿时不寒而栗,人的骨头得多硬啊,尤其是膀大腰圆的拉美人,更是骨架奇大,被人生生踢断了刚刚想拔枪的手。郑天狼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一脸欠意道:“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他脚踝上还有把袖珍手枪,差点儿伤到大家。”说着,从那保镖的脚踝上摸出一把银sè小手枪。
众人脸sè突变,尤其是季勇为首的一群军人,他们倒是没料到对方还有后招,连忙将倒地的所有保镖都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了一遍,果然摸出不少锯断的军刺、手枪,甚至还有一枚改装过的手榴弹,一堆东西看得所有人面面相觑。
“朱丽叶小姐,中国是严格管控枪支的,不知道你这些枪支怎么向我们外交部解释呢?”
朱丽叶脸上微微变sè,她本想靠着那些深藏不露的保镖翻盘,但此刻看来,被人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的保镖是派不上用场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又转向李云道,用蹩脚的中文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李云道冷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大老远从哥伦比亚跑来中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李云道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朱丽叶想了想道:“旅游外加考察投资环境,我现在发现,这里并不适合我投资。”朱丽叶颇有深意的看了王嘉辉一眼,后者脸sè微变,他并不清楚朱丽叶怎么会认识他。
“咱们都是聪明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李云道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也坐,我们中国人是讲究礼数的。”
朱丽叶听懂了,冷笑道:“原先我也以为你们中国人是有礼貌的,现在突然发现,就是个未开化的民族而己,除了不再茹毛饮血,其余的全都是糟粕。”
李云道居然也不生气,笑道:“让你这种身体里流着二分之一中国血液的混血杂牌儿货,弄清什么是中华民族的文化jīng髓,估计是有点儿困难。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有幸进中国监狱住上几年,就算不能全通,也起码是半个中国通吧。”
朱丽叶冷冷一笑:“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外交豁免权吗?”
李云道这回倒是微微一愣,回头问王嘉辉:“她有外交豁免权?”
王嘉辉一脸尴尬:“这……我也不太清楚。”
李云道苦笑摇头:“这么说我动不了你了?”
朱丽叶撩了撩头发:“你动不了我,我可以动你呀,小帅哥……”
李云道低着头,轻轻笑了笑:“你想怎么动我?”
朱丽叶嘴角轻轻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冷笑道:“我想一枪打爆你的头。”
“唉!”李云道轻叹了口气,“爆我的头,估计有点儿难度了。”
朱丽叶媚笑:“我看一点儿都不难。”
果然,她话刚落音,李云道额间就出现了一个激光小红点,薄小车和季勇同时心中大骇——李云道的身份他们俩都是清楚的,如果李云道在他们俩面前出事,想到要面对暴怒的王家,就算是薄小车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李云道却丝毫不紧张,朝对面楼顶的天台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你想让对面那哥们儿爆我的头?”
朱丽叶轻笑:“难道不行吗?他可是海豹突击队的退役狙击手,再远他也能打中。”
“我是不是应该很害怕?”李云道居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朱丽叶摇头:“可是你看上去似乎并不害怕。”
“你听说过熊吗?大山上的熊瞎子到了大冬天会冬眠,出来找东西吃的时候,就是老虎也不想惹它。那玩意儿一掌拍在我的后心口,可是还没能把我弄死,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朱丽叶笑道:“它没拍死你,却是把你拍傻了。”
“是啊,我这人就是一股傻劲儿,但傻归傻,比天真好。”
朱丽叶突然不笑了,因为李云道额间的激光红点突然消失了。她心绪不宁地掉头看向对面的天台,此时却看到一个黑点在冲他们挥手,这时薄小车和季勇才同时发现,刚刚还在屋里的郑天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此时在对面天台挥手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朱丽叶似乎有些气馁,娇柔的身子靠到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表情有些沮丧:“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李云道笑道:“彼此彼此……”突然手机响了,是个很陌生的号码。
李云道微笑接通电话,里面响起的却是那个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熟悉声音:“三儿,你在拉斯维恩总统套房里跟朱丽叶对峙?”不知为何,李云道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比女人还妖艳的男人一手上佳的厨艺。
“嗯,坐着呢。”李云道有些诧异,但心中还是很欣喜,这是第一次接到李徽猷的电话。
“这一次放过她,她还有用。还有,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给你打过电话。”说守,电话里就传来一阵盲音。
李云道苦笑摇头,那小子还是对什么都冷冰冰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哪儿讨媳妇儿去呢?
“怎么样?要不要我打电话让大使馆?”朱丽叶有些不耐烦了,她并不害怕,事实上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绑架暗杀,她早就麻木了,这种阵势对她来说,也只是小儿科。
李云道苦笑,他本想让京城的jǐng方来接手,至少让王嘉辉有转为污点证人的可能xìng,可是徽猷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他的布局。
“打扰了,朱丽叶小姐,今天来,本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另外,如果你喜欢我那两个兄弟,大可正大光明地追求。另外友情提示一下,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有些小招术是不管用的。”李云道飞快变脸,如同对待相交至深的多年好友般,语气亲切。
薄小车和季勇纷纷一脸诧异,但还是跟着退了出去。
出了酒店,还没等两人开口,就各自接到了电话。等放下电话,薄小车和季勇相视苦笑。
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拉斯维恩酒店,若有所思道:“倒是小瞧了他们……”
最痛苦的是王嘉辉,从电梯一路下来,他就没说话,此时终于反应过来,yù哭无泪地看着李云道。
“我算是完蛋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欠我兄弟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的车轮从无数小人物的尸骸上碾过才得以打开新的篇章。在这场游戏中,王嘉辉似乎注定了扮演小人物,此番硬着头皮倒戈相向,除了想摆脱贩毒集团对他的控制外,也是想借着这些红sè后代的势力上演成功逆袭。他犯的罪如果用磅秤来量,起码值两三箱的枪子儿。但此番不将这些贩毒集团的首脑人物斩于马下,等那边回过神来,遭殃的铁定是他,还有家中的亲人。那些人的心狠手辣,这几年下来,他虽然没有耳濡目染,但起码也心知肚明。
李云道看了他一眼,道:“你对贩毒的事儿很了解?”
王嘉辉愁眉苦脸:“谈不上很了解,只是这些年看他们cāo作,他们以为我是个草包,但实际上我清楚得很。”
李云道点头:“迟早大刀要向鬼子的头上砍去,这种事情急不来,我在南边正cāo作些事情,你可以去江宁帮我,如果可能,最好带上你的家人。”
王嘉辉有些诧异地看着李云道,对方能想到自己,又能替自己考虑到家人的安全,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实属不易。“你想自己玩?”王嘉辉以为李云道看中了其中的利润,想自己玩,所以有些犹豫,从狼窝跳入虎穴,只是半斤与八两的区别,或许还会更糟。
李云道摇头:“我是个jǐng察,你说呢?”
王嘉辉皱眉想了想才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以毒攻毒。”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在京城的大雾霾中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对付坏人,或许得想些其他的办法。”
薄小车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伸了个懒腰,摸了摸中午只填了几口盒饭的肚子,“刚刚四眼发消息来,说北少已经醒了。天下阁里头我安排好了,季勇,让兄弟们一起去坐坐再回。”
季勇原先并不认识薄小车,只以为是王小北在京城的纨绔好友一类的人物,事实上薄二哥生得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倒也的确像极了熬鹰溜狗的四九城大纨绔,此时听到天下阁三字,又联想他的**姓氏,此时才想起东北道上的两位猛人兄弟。季勇就是土生土长的沈阳人,听过不少**兄弟的演义传奇,今儿见到真人,倒也有些激动,没多想就应了下来,转头对身后手下道:“薄二哥相邀,天下阁喝酒,兄弟们说去不付出?”
当兵的有几个不好酒的?听到“酒”字自然趋之若鹜,又听到闻名北方的“天下阁”,大家都猜到这位相貌俊异的薄二哥应该就是由黑洗白的传奇人物薄小车。
天下阁,天字号包间。红纱围帐里,王小北赤着身子,双手枕在脑后,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帐顶颠鸾倒凤的图案。身边的“扬州瘦马”已经用温热的湿毛巾帮王家大少擦了一遍身子,其中也少不了竭尽全力地娇喘挑逗,只是却不见原先生猛如虎的王家大少有任何反应。
“北少,这是怎么了?”杨小草扣好纽扣,软软地靠在王小北的胸口。
“没事儿,今儿差一点就被人拖去当鸭子piáo了,你说我心情能好?”王小北从床头柜上拿了支雪茄,杨小草顺手就拿了打火机帮他点上。吸了两口雪茄,王小北昏沉沉的脑子才有些清醒了,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他们回来没?”
女人在王小北结实的胸脯上划着圈圈,她对王小北的感觉很复杂。对,是感觉而不是感情,因为她觉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还是很对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婊子,所以没资格谈什么感情。“姚总刚刚发了条微信,说是二当家的带着你家兄弟和一群当兵的回来了,这会我估计计快到了。”
王小北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但似乎哥罗芳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有些腿软:“妈的,那群狗rì的给老子下的什么药?弄得哪儿都软!”
杨小洁掩嘴格格笑了起来,指着王家纨绔胯间某处突然高耸坚硬的地方:“北少,好像药效已经慢慢消失了。”
王小北尴尬一笑:“那是因为宝贝儿你太迷人了!快,别说废话了,帮我穿衣服,我得去问问情况。他娘的,老子在京城这么些年,还没受到这样的罪。”
杨小洁竟真的赤着身子服待王小北穿上衣服,好在王小北在这里有备用的衣服,不然就只能穿酒店的浴袍出去。临出房间前,王小北还看了一眼墙角里脏兮兮的酒店浴袍,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露出一个极蛋疼的表情,随即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待他出了门,从头到尾一直赤着身子的杨小洁才轻轻叹了口气。房间里有面极大的镜子,她知道王小北在享受那件事的时候很喜欢在镜子里欣赏自己,所以她让姚四眼放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进来,此时镜中人依旧肤如凝脂发如青丝,甚至眼角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竟莫名地涌出一丝感伤。随即,这股感伤被她自嘲的笑意挤得无处容身。是啊,当婊子就在有当婊子的觉悟。感伤,那是别人的权利。
王小北跨出天字号,就听到一群人说笑着进来,连忙迎上去,见到果然是李云道,连忙拉住就问:“怎么样,宰了那群狗rì的没?咦,季勇,你们也在啊?”王小北刚刚被安排送回来的时候还昏迷不醒,此时才知道今天季勇与一众手下是出了大力气了。
李云道苦笑着摇头:“实施绑架的是几个内蒙人,都被收拾了,jǐng察已经接手了。嗯,中间人我介绍一下,就是这位,王嘉辉王总。”
王小北顿时火冒三丈:“怎么还把人带这儿来了?收拾完直接送走啊!”
薄小车拍了拍王小北的肩膀:“北少你别急,听云道把话讲完。”
“小北,这里头的情况很复杂,王总也是受制于人才任人摆布,现在倒戈到我们这边来,你就别为难他了。”李云道拉着王小北往包间里走,王小北一边不情愿地走着,一边回头狠狠瞪着王嘉辉,似乎一不留神就要冲上去将人扒皮抽筋了一般。
李云道将王小北拉到角落,将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王小北眼中的恨意这才缓缓消逝,看着王嘉辉的眼神又多些同情,但更多的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岳父是周登峰?”上了酒桌,王小北问王嘉辉。
王嘉辉连忙点头:“是是是,我岳父当年就是方市长的部下。”王嘉辉此时已经知道眼前这几位的身份,哪里还敢摆什么谱,加上一家老小的安全还指望着人家,言语间的恭敬绝对发自内心。
王小北轻轻哼了哼:“你做啥不好,偏偏要去帮贩毒的开公司,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王嘉辉苦着脸道:“北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是被我钱蒙蔽了双眼,而且事先真不知道你们几位的身份,不然你就是给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敢对你下手啊。”
王小北这会儿已经知道这件事背后是那个混血的朱丽叶在搞鬼,没有王嘉辉,她也会找到李嘉辉周嘉辉出面来办事,所以也没想着多追究王嘉辉,只是听说这么些大老爷们居然对着一个女毒贩束手无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她享受外交豁免权又怎么了?我就不信真动了她,哥伦比亚敢对我们开战?”
薄小车摇头不语,季勇喝着茶不说话,只有李云道笑了笑道:“小北,这件事不怪他们,要怪,你就怪我吧。”
“怪你啥呀,要不是你和天狼,没准儿我今儿真被人当鸭子piáo了,没准和piáo完还给卖到哥伦比亚去。”王小北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决定暂时放过朱丽叶的。”李云道歉意地冲王小北笑了笑,但他不能说是李徽猷在关键时刻打来电话。
王小北一愣,随即一脸感兴趣的神sè:“云道,我知道你小子向来是不吃亏的,放过她,你等着在哪儿钓大鱼呢?”
李云道苦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王小北看了桌上的众人一圈,薄小车抱歉摇头,季勇干脆埋头不看他,只剩下一个唯唯诺诺的王嘉辉。
王嘉辉一看到王小北在打他的主意,吓得又埋下头去,却被王小北一把揪住后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嘉辉无奈地苦着脸,看了李云道一眼,李云道冲他点了点头,他才道:“最后关键时刻,李总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不了了事了。”
王小北放下王嘉辉,走回李云道身边,认真道:“云道,是不是有人用强权压迫你放手?”
李云道摇头:“还真不是。”
王小北又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放过她,真的有用?”
李云道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王小北接着问:“能告诉我打电话给你的是谁吗?”
李云道一脸歉意:“小北,暂时不能说。”
王小北露出一丝失望:“云道,我最后再问一句,打电话那个人重要吗?”
李云道微微一笑,重重点头:“重要,很重要,极其重要。”
王小北突然嘿嘿一笑,勾着李云道的肩膀:“你是我兄弟,我相信,如果可以,你一定会帮我踩死那sāo娘们儿,其余的,我等着。”
众人这才神情一松。
李云道拍了拍王小北的肩膀,轻声道:“欠我兄弟的,我会让她千万倍的赔回来的。”
“来来来,今天也算是打赢了一场小战役,别的不多说了,喝酒!”薄小车抱出一箱茅台,“最近zhōng yāng三令五审不许大吃大喝,茅台都不好卖了,价格也便宜了,所以,今儿这酒敞开了供应,谁要是不喝尽兴了,就不是我薄小车的兄弟!”
李云道微笑,突然手机震动,看了一眼后,他顿时眉头紧锁。
第四百三十章 曾经我离死亡如此之近
众人见李云道脸sè不对,问他却只说江宁出了些棘手的事情,只能等他明天飞回去处理。接着一桌子男人喝了将近在三箱茅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的作用,王小北也喝得酩酊大醉,当兵的只剩下久经沙场和酒场的季勇还能朦胧着眼睛看人,薄小车在主场自场也少不了,就连向来被视为千杯不醉的李大刁民也喝得东倒西歪。
撤了酒席,换上水果甜点,郑天狼适时地送来一杯绿茶。喝两口热茶,李云道才稍稍缓过来一些,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刚刚的短信,眉头紧锁。
“江宁那边出啥事儿了?有用得着你薄二哥的地方尽管开口,虽然江宁那边人头陌生了些,但好歹那边的东北兄弟都会给个薄面儿。”薄小车原先已经喝得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此时脸上的cháo红退去,人倒是更显得jīng神了。
李云道笑了笑:“看来你刚刚是装的!”
薄小车摇头:“刚刚喝晕了是真的,不过你薄二哥我从小体质好,又跟着我大哥从小练内家拳,身体的排毒功能自然要比普通人强。”
李云道失笑:“看来武侠小说里写高手们一边喝酒一边用真气将酒jīng逼出体外,难道是真的?”
薄小车自己也笑了,看了一圈东倒西歪的汉子:“哪有那么神,要真有什么真气那玩意儿,还能逼出体外,早被国家科研院拉去当怪物研究了。”
李云道这回没笑,正sè道:“江宁是出了点事,有人旧帐,虽然我清楚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把这张牌打出来,但这回来得似乎有点儿急了。”
薄小车道:“真正聪明的对手是不会贸然出牌的,他们会憋到你最脆弱的那一刻,将手中的牌倾囊而出,或者还会留一两张底牌,但就是那拨暴风骤雨,很可能就会将你打落凡尘。”
李云道点头笑道:“其实我本就在凡尘,不是吗?”
薄小车也大笑,喝了口茶,接着道:“这回是江宁地头上的人还是京城的人?”
李云道摇头:“都有可能,怕就怕两伙人联手,这就有些麻烦了。”
话刚落音,手机又震动了,又是一条短信。看了一眼,李云道脸sè突变,抬头对薄小车道:“有没有办法订到清晨的第一班飞机?”
薄小车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一条短信。“云道,六点的航班,来得及吗?”
“嗯。”李云道点头,但依旧在出神地想着些别的事情。
“这会儿已经两点了,休息一会儿,过两个钟头我安排人送你去机场!”
上午九点,空客320轰鸣着从江宁机场旁的高楼上空滑翔而过,二十分钟后,站在旅客出口的韩国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脸上挂着微笑的年轻男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一上来,韩国涛就气不打一处来,“厅里已经下了通知,暂停你手上的一切工作配合内部审查,等审查结束后再作定论。”
李云道与他并肩而行,却似乎对他口中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待她说完才开口问:“刑天和猛士怎么样了?”
韩国涛叹了口气:“还好,xìng命都无大碍,刑天身上中了两枪,医生说他体格很好,而且都没伤到要害,可猛士……后腿吃了一棍,可能会落下残疾……”其实韩国涛很惊愕那一人一狗的战斗力,第一时间奔赴现场的几位公安干jǐng直接吐了一地,那几名持枪歹徒的惨状居然是他们从业以来看到的最为恐怖的场景。但韩国涛又觉得很幸运,其实如果不是刑天和猛士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住在隔壁的沈燕飞应该早就遭了毒手,到现在小妮子还住在医院,jīng神恍惚。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他们这是想一箭双雕啊……”
韩国涛想了想,还是问:“京城那边怎么样?”李云道的身份背景他很清楚,而且这两天běi jīng的老友也传来消息,说是王家老泰山作古的事情一波三折,弄得京城里不少家族都心惊胆战。
“还好,争取了半年时间。”
“半年?”韩国涛微微诧异,想随后释然,“对老人家来说,半年应该足够了。”韩国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相信厅里的内部审察也只是走个形式。真没了你们这两员干将,我这个特别行动小组也就真的形同虚设了。”
李云道苦笑着点了点头:“对方怎么样?”
韩国涛道:“六名歹徒,人手一把手枪,还有匕首、绳索等作案工作,初步怀疑他们是想去沈燕飞家实施绑架,但没料到你家住在隔壁……现场很惨烈,六个人只有一个活着,三个被刑天活活打死,两个被你家的猛士咬死,剩下一个也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吓傻了,腿上被咬了一口,现在还在医院里隔离监禁着。我说你小子弄了只高尔索斗犬养在家里,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那是能随随便便养的?可不是普通的宠物啊……”
“之前也是看它可怜。”李云道想了想,又道,“人也是。”但他却不想继续纠缠关于狗的话题,接着问:“查没查出是哪边的人?”
韩国涛很头疼地摇头:“初步怀疑,可能是龙正清那边的人。因为其中一个还活着的,有老刑jǐng认出是龙正清当年的手下,十年前的一次街头斗殴中捅死了两个人才跑路出去,被通缉了十年都没有消息。最近有消息说,龙正清把之前散出去的一些铁杆手下纷纷都召了回来,估计可能是有大动作。”
“姓龙的这回下了血本了。”李云道冷笑,“虽然不信上帝,但我相信一句话,上帝要一个人灭亡前必先使其疯狂。”
上了车后,郑天狼开车,韩国涛和李云道坐在后座。
“三叔,去哪儿?”
“韩厅,先去医院看看吧?”
韩国涛点头,拍了拍李云道的膝盖道:“你也不要冲动,我估计对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激怒我们,这样我们才会落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李云道微笑点头,可是他的笑容却让韩国涛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韩厅,您放心,我这人,向来是不缺耐心的。”
韩国涛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龙正清的疯狂反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主导成立这支特别行动小组的上面那位也没料到龙正清会如此大胆地加害国家公务人员。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医院,看到怔怔坐在病床上发呆的沈燕飞,韩国涛才清了清嗓子:“燕飞同志,云道同志回来了。”
沈燕飞的额头还有些淤青,嘴角也破了,身上穿着病服,看不出究竟,但露出的两只素手上也是有些医生处理过的伤口。听到韩国涛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埋下头去,蜷着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
李云道缓缓走上前,在床边坐下,沈燕飞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一脸jǐng惕地看着李云道。
韩国涛看到身后医生经过,转身出去带上病房的门。
“你……”李云道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却突然发现一切言语的苍白——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经历绑架这种事情,无疑是对身心和灵魂的两重折磨。
沈燕飞却突然抬头道:“对不起。”
李云道愣了愣,有些吃不准对方的意思。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刑天和猛士就不会……”
李云道微微一笑:“去běi jīng前我吩咐过他们留意你那边的动静,但还是百密一疏,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沈燕飞有些发怔,喃喃道:“他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现在我想起来,原来死亡曾经离我如此之近,死,其实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
李云道拉过她那只包了纱布的手:“人生来就是准备去死的,只是过程长短不同,死得值与不值的不同。老天爷昨儿没让你死,就是告诉你,你有机会让他们死。”
沈燕飞抬头,盯着他的桃花般的眸子:“让他们去死?”
李云道笑道:“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不应该有点要么我消灭你们,要么你们被我消灭的勇气吗?”
不知为何,昨晚被歹徒撕破内衣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沈燕飞突然泪流满面,接着是嚎啕大哭。
门外,韩国涛刚刚跟医生询问完病情,医生说这女孩身体没有大碍,但jīng神刺激很大,得有人帮她疏导疏导,哭出来就好了。韩国涛准备推门的那一刻,便听到病房里的嚎啕大哭。这个在公安战线上奋斗了大半辈子的老公安不知为何竟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刚刚被他推出一个小缝的房门又轻轻带上,他擦了擦眼角,轻声道,哭吧,哭完还是得做对得起这身制服的事情。
李云道陪着沈燕飞,直到她从大哭变成哽咽,再哽咽着躺下睡着,他才帮她盖上被子,悄然退了出去。
隔壁的病房,高大身形将窄小的病床衬得特别滑稽,那个被母狼带大的孩子一只胳膊上插着点滴针,另一只胳膊被拷在病床上,四名公安干jǐng围在一旁,看到韩国涛带着李云道进来,才让出一条通道。
“解开他的手拷!”李云道冷冷道。
为首的jǐng察为难道:“韩厅,这年轻人力气太大了,不拷着怕弄不住他啊。刚刚他一只手就轻松把我们两个人撂倒了。”
韩国涛拍了拍他的肩膀:“解开吧,哪有把见义勇为的好汉拷着的道理?云道来了,你们就轻松了。”
病床上,那赤着的身子上肌肉虬结,肩膀和胳膊各中一枪,此时子弹已经取出来,上药裹了纱布,此时突然鼻子皱了皱,微闭的眼睛猛然睁开,吓得四名公安干jǐng同时后撤一步。等看到眼前的男人时,他眼神缓缓转暖,冲床前的李云道憨憨一笑:“我……保护……女人。”
李云道拉了凳子,坐在床边:“好兄弟,欠咱们的,我会统统帮你要回来。不就是两枪吗,回头咱补他两百枪。”
那刑天居然听懂了,嘿嘿傻笑:“好。饿,吃肉!”
韩国涛冲身后吓得不敢靠近的jǐng察道:“没听到吗?去买二十个牛肉汉堡过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道士和尼姑
刑jǐng果真买来二十个巨无霸汉堡,闻到肉香,刑天便不再一脸颓丧,也不顾手臂上还插着吊针,拉过汉堡便狼吞虎咽,眨眼的功夫便半只汉堡入腹,突然动作一滞,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床边对他微笑的青年,竟小心翼翼地递过那半只啃得形状颇惨烈的汉堡,口齿不清道:“你也吃。”
李云道微笑摇头:“你吃吧,我刚刚吃过早餐。”
他这才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地对付眼前堆成小山一般的汉堡,二十个巨无霸竟无一例外地都进了他的肚子,看得一旁的四位刑jǐng目瞪口呆,此刻总算理解他那身彪悍的爆发力是从何而来了。
从刑天的病房里退出来时,韩国涛正在走廊里打电话,言辞激烈。放下电话,他才一脸歉意地走到李云道面前:“一下死了五个人,刑天得留下来协助调查。你放心,分管江宁刑支的队长是我的老部下,我会让人好生照看他的。”
李云道也知道出了五条人命的刑事案都是要上报京城的,韩国涛说尽了力那应该不会有假。
“韩厅,狗呢?”
韩国涛这才脑袋一拍:“高加索这狗太烈,之前在现场还咬伤了两名干jǐng,后来你家又回来一个老人家,说好像是个道士,狗被老道接走,说是送去宠物医院了。”
李云道这才放下心,有张无极那活了近两甲子的老东西在,治猛士断腿那点伤应该不在话下,不然倒真要坏了茅山张天师的名号。
“韩厅,上面对下一步的动作有没有安排?”
韩国涛摇头:“最近打老虎的对象越来越往上了,拍苍蝇的节奏倒是缓了下来,我估计要么是人手不够,要么是碰到了一些难免的阻力,有时候,毕竟是法不责众的。”
李云道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又道:“韩厅,您出入也要注意安全,我估计最近的江宁可能会不太平。”
韩国涛点了点头:“我听省里的意思,好像是要我兼了江宁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说着,韩国涛扔给李云道一枝烟,“去天台吧,医院里头禁烟。”
李云道笑道:“不是说让国家领导干部带头在公共场合禁烟嘛,韩厅,您这个表率作用可起得不太好啊……”李云道接过烟,在鼻子上闻了闻,“哟,高级利群啊,得上千块一条啊……”
“老战友送的,逢年过年,老弟兄这点儿人情往来总还是要有的。”韩国涛笑着跟李云道并肩往天台走,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也并也没完全将李云道当作一个下属来看待。
“兼省会城市的公安局长是好事啊,韩厅,我怎么觉得你愁眉苦脸的?”李云道帮韩国涛点好烟,才点上自己的这根。
韩国涛苦笑:“林市长之前透露出这个意思,我以为他就是说说,没想到他来真的。你看吧,还没上任呢,这边已经弄出五条人命的命案,接下来真上任了,姓龙的指不定有什么后招在后面等着呢。”
李云道笑道:“韩厅,您也不是那种做事畏首畏尾的xìng格呀!”
韩国涛笑骂道:“少给我戴高帽子!”说着,深吸了口烟,长叹道,“以前听人家说‘高处不胜寒’,总觉得那是在矫情,现在轮到自己了,才知道什么叫‘冷暖自知’。”
李云道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江宁解放军总医院周边隐藏在雾霾中的建筑道:“所以人家说,屁股决定脑袋,这话大致上还是靠谱儿的。”
韩国涛笑道:“话糙理不糙。”他看了李云道一眼,小声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正儿八经地来淌一淌江宁的这趟浑水?”
李云道苦笑:“什么叫有没有兴趣,早被您跟林市长拉上船了,这会儿周围一片汪洋大海,您就是想让我跳船我也不敢啊。”
韩国涛点头:“我给王部长请示过了,燕飞同志,我准备正式把她调到市局去,你呢,我跟林市长也商量过,也不能总在厅里吊着,这样对你个人发展不利,到市局刑侦支队,有没有意见?”
李云道立刻立正抬头挺胸:“保证完成任务。”
韩国涛笑着在他胸口给了一拳:“别跟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特别行动小组还没有解散,手头的工作该跟的,你还是要花时间跟进,但另外,组织上正是用人之际,也准备给你加点担子。”
李云道一听,顿时明悟,正餐要来了。
“本来林市长的意思是想让你直接去刑侦支队干副队长,为将来作准备,但这个提议被我拦住了。对于年轻人来说,有时候起点高了有时候并不是好事,这当中的理由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不过虽然副大队的位置没了,但是中队长起码还是可以保证的,正好让你也试着带一带团了,有个适应期总是好的。”
李云道倒真的有些感动,林一一和韩国涛在知道他与王家的关系前,从一开始就对他另眼相看,虽然这当中也不无秦家老爷子的因素,但很多事情,做与不做只是一念之间。韩国涛帮他挡掉了副大队长的职务,其实对李云道来说是更有利的。公安系统不比其他党政机关,队长前面多个副字,很大程度上跟吃干饭的没有太多区别,最后只是落了一个处处好人缘的老好人的名头,但当中队长却不一样,与副大队长同样是正科级,但是毕竟是小团队的一把手,这对于带队者的综合能力将会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和考验。
“韩厅,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一切您看我表现就行!”李云道冲韩国涛敬了个标准的jǐng礼。
韩国涛却拍拍他的肩膀道:“先别光顾着高兴,后头有你头疼的rì子了。”
“对了,沈燕飞调去市局哪个部门?”李云道高兴之余还没有忘记战友,毕竟他们的特别行动小组还没有完全解散,他还要跟沈燕飞一起配合着干些事情。
“小沈在人大读的是法律,是个高材生,连王书记自己都觉得,把她放在机关里是浪费人材,所以建议让她到下面锻炼锻炼,组织的初步打算是让她到市局刑侦当教导员。”
“教导员?”李云道笑了笑,没有多作评价,却话题一转道,“韩厅,我想向您申请调动一位优秀干jǐng充实江宁公安的力量。”
韩国涛笑骂道:“臭小子,还没上任,就跟我提条件,说吧,你可别说把葛青给你弄过来,我没那么大的权力,那丫头估计也不乐意。”
李云道连忙道:“哪敢劳葛队大驾,我只是想调葛队手下一员小将,您也认识的,小刘,刘晓明。”
韩国涛微微一愣,笑道:“你小子估计是早就安排好了。前两天葛青打电话还跟我说什么,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挖外甥女的墙角,我当时还在纳闷,以为她说的是你,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她估计早猜到你要把小刘挖过来了。我当时还跟她保证,一定不抢她的人,这下倒好,你小子尽给我出难题。”
李云道干笑:“哪敢给领导出难题,葛队那边我负责当说客,手续上就要麻烦您老人家了。”
韩国涛笑道:“我老吗?”
李云道忙道:“不老不老,您起码还能为党和人民再奋斗一百年!”
韩国涛笑骂:“那不成老不死了,我还是再干上几年,就光荣退休吧,新的局面,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开创吧。”说完,韩国涛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说服葛青后,还是要给刘局长打个电话,毕竟是他手下的人,你的面子,他一定买帐。”
李云道立刻笑着冲他的背景敬礼道:“得令!”
从天台下来,又去病房看了刑天和沈燕飞,沈燕飞哭完就睡着了,刑天吃了二十个汉堡后倒是生龙活虎,如果不是身上中了枪子儿的确疼痛,他真敢这会儿就跑回去继续对付那些滚烫的铁砂。
拜托四位刑jǐng好好照顾刑天后,李云道才打车回家,一开门就看到皱着一张菊花脸的白胡子老道,坐在沙发上一脸干笑地看着他,猛士的身材很庞大,趴在茶几上连一点桌面都看不到,此时这不可一世的高加索猛犬的后腿上绑着一根树枝和绷带,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药味。
“嘿嘿嘿,这个……那个……”老道一脸尴尬,似乎想跟李云道解释眼前的状况,可是话到嘴边才觉得说服力不够,偷偷够着望了几眼李云道身后,没发现那位彪悍无比的小师姑,这才定下心,捋着白须道:“出了点状况,还好赶回来了,不然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李云道伸手拍了拍猛士的脑袋,它发出几声呜咽,老道立刻眉头一竖道:“刚刚它可不是这样的,要不是老道我身手好,这手就废了。”
李云道笑着摇头:“事发的时候你没在家?”
老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我……我有事……”
李云道奇道:“什么事能忙到彻夜不归?”
老道脸更红了,吱唔了半天才道:“我老人家跟鸡鸣寺的济法寻我去聊些事情。”
李云道失笑:“尼姑?”
老道连忙解释:“出家人哪分什么男女。”
李云道哈哈大笑。
老道嘀咕道:“就是打打机锋,你们年轻人就容易想歪……”
第四百三十二章 打脸
老道不见张小蛮出现,终于还是松了口气,不然出了这种事情,他就算不被罚去扫道场,起码这几年在小师姑面前的rì子是不太好过了。张无道似乎也不想在鸡鸣寺的老尼姑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只含糊不清地草草一带而过便扯开了话题。
猛士转着黑不溜秋的眼珠望着李云道,喉间发出几声呜咽,李云道失笑:“不用你邀功,我晓得这次你是出了不少力,回头等十力回来,该赏你的还是要赏你的。”猛士哼哼了两声,趴在茶几上埋下头去。张无极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人一兽的对话,转着眼珠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点子。
给刘晓明打了电话说了调动来江宁的事情后,李云道就开始补觉,梦中林林种种,蔡桃夭和阮疯妞都现身数次,一觉睡到第二rì清晨,起来后便去了“仙味观”。古sè古香的“仙味观”发源于天堂杭州,小笼包天下闻名,店中的墙上镂刻着一段佳话,说的是这“仙味观”跟仙境昆仑的关系。只是昆昆仑非彼昆仑,那座困了他二十五年的山李云道是再熟悉不过了,但对那没有考据只有传说的仙境他却是莫名敬仰的。不管现实生活里有没有那座远在海外极地的昆仑仙境,但起码“仙味观”的小笼包的确是对得起这张嘴的。
观中的年轻道士一个赛一个的道骨仙风,看上去的确比张无极那个邋遢老道要仙意飘渺得多。一人打包二十客的情况在观味观倒也不算多见,收钱的小道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唇红齿白,神采俊朗,多看了李云道两眼后就笑道:“客人最近碰上些烦心事了吧,可能还会更糟糕,不过没关系,客人您有福生高照,总要转运的。”
李云道奇道:“运从何来?”
小道士道:“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去江宁解放军总院的路上,李云道一直在琢磨小道士的话——先是京城王家老爷子突然身体抱恙,接着又是那场莫名其妙的绑架,然后江宁便出了这档子事。李云道向来是不信鬼神的,但对鬼神之说总还是有些敬畏心,早上被小道士那么一说,他左右仔细一品味,倒好像真有那么回事。这会儿他终于有些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国内有名的佛寺道场香火旺得很,大多还是世事多变,不管信与不信,烧香拜佛求心安的心态应该还是居多的。
进了医院住院部,李云道先给沈燕飞留下两盒小笼包,其余准备统统拎到了隔壁,可是推开门却发现人去床空,问沈燕飞,沈燕飞说昨晚医生给她服了安定,没注意隔壁发生的事情。
李云道打给韩国涛,韩国涛居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电话中说“你先别急,我打两个电话问问情况”。沈燕飞倒是头一回看到李云道脸上出现这种煞气凛然的表情,当下也劝道:“有可能被转去别的病房了,你问问医生?”
李云道摇头:“刚刚问了护士,说是半夜就有人给他办了退院手续,我问是谁,护士说好像是两名公安。”
沈燕飞也奇道:“他中了两枪,虽然都不在要害部位,但昨天我还听医生说,流了不少血,亏得他身强体壮,换一般人早撑不住了。没理由这么快就出院啊,而且也不通知你一声……”沈燕飞的脸sè突然变得很怪异,眼神忐忑地看着李云道,“龙正清在江宁的人脉很宽泛,之前节市长在任的时候,盛传他是江宁的地下组织部长,黑白两道都要卖他面子……”
李云道冷笑:“地下组织部长?没准这回真给他送到地下去当地府书记……”
沈燕飞想笑却没笑出来,因为李云道的表情很冷,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终于,他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是韩国涛的电话。
“韩厅。”
“云道,人是被江北分局的刑jǐng队带去的,我给邱文杰打电话他没接,我现在就赶往江北分局去,你也尽快赶去,我怕去晚了会出事。”韩国涛边走路边在打电话,喘息声很重,显然对这件事异常重视。
“好,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沈燕飞立马就问:“怎么样?”
李云道说:“人被带去江北分区了,韩厅说给邱文杰打电话,对方没接。”
沈燕飞皱眉道:“江北分局?这回恐怕有些麻烦了,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李云道没有拒绝我,沈燕飞在江宁省纪委呆了这几年,关系人脉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总比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两眼一抹黑强。
沈燕飞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嘴角和脖子上还有些淤痕,但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加上高领毛衣,再戴上她让李云道从家中拿来的墨镜,应该脸上的异样也总算不易察觉。
一路飞驰,向来开车稳重的李云道居然将车速飙到了一百六,沈燕飞出奇地没有开口阻拦,两人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开到了江北区公安分局的刑侦大队的楼下。刚下车迎面就走来一个中年jǐng察,好像是要出去办事,看到沈燕飞竟主动打招呼:“小沈,你不在医院躺着跑这儿来干嘛?”看样子应该是跟沈燕飞很熟悉,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估计是看到沈燕飞平安无事,他也很高兴。
“老周,我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沈燕飞拉住他,小声问,“昨晚你们是不是把人带回来了?”
此时李云道也走到沈燕飞身边,老周一脸jǐng惕地看着李云道,一脸难sè道:“这件事是上头吩咐下来的,队里的兄弟也是照指示办事,而且五条人命,你也知道的,这不是小事啊……”
“老周,那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我能不关心?”沈燕飞摘下墨镜,脸上的淤青还是让老周微微吃惊。
“这位是……”老周有些吃不准李云道的身份,一时间不敢乱说话。
“忘了介绍了,这是李云道,我调到公安厅后,跟我一个战壕的,被你们带回来的那位,就是他弟弟。”沈燕飞连忙介绍道,“云道,这位是周显安,分局中队的中队长。”
两人握了握手,老周这才将两个拉到一楼的角落里,看清周围没有闲人,才小声道:“兄弟,这事儿估计有点儿复杂,我听说好像是邱局直接下的指示,我估计就算是市里面这个人出面,也不定能解决问题。”周显安竖了竖大拇指,李云道立刻会意,他说的是江宁市市委书记。
李云道皱眉:“邱局这么硬气?”
周显安小声道:“我要是有个出自京城大家族的老婆,我也硬气啊。”
李云道没说话,沈燕飞倒是看了李云道一眼道:“这样可能就有点儿难办了,邱文杰是从京城的部里派下来挂职的,现在是市局政委兼江北分局一把手,出了名的风格硬朗说一不二,做事不太讲人情,本来我以为是龙正清那边的人使坏,但现在看来,应该是部里给市局施加压力了,韩厅还没上任,现在局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邱局在代为打理。”
李云道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国涛副厅长的身份拿出来也不管用了,显然江宁市局的一把手调到邻省当常务副厅长后,从京城下来挂职的邱文杰已经在事实上把控了整个系统,韩国涛的空降让人家的努力功亏一篑,这个节骨眼上还卖你的面子才怪。邱文杰明明是邱政委,尽管他兼着分局一把手的位置,但职位总是往高了称呼的,现在上面没有文件下来,下面人就已经喊他邱局,他也不去避讳,显然是司马昭之心,也不怕路人皆知了。
李云道想了想才问:“周哥,我弟弟身上还有伤,能不能运作一下先去医院待着,我们随时配合你们这边的工作就成。”
周显安面露难sè地摇了摇头:“首先这事儿不是我负责的,我插手没准还会起到反作用,其次这件事的关键还在邱局手里。”
正说着话的功夫,李云道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手机,抬头道:“是韩厅,应该到了。”
果然,三人走到门厅处,韩国涛带着秘书小姚大步流星地迈进来。
“走,去邱文杰办公室。”韩国涛的脸sè并不太好,他是做惯了一把手的人,向来也是雷厉风行,发生这种事情也让他很恼火。
“韩厅,邱局一刻钟前刚刚出去。”周显安是认得韩国涛的,这会儿韩国涛兼任江宁市局一把手的组织程序刚刚走完,红头文件还有正式下发,内部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韩国涛顿时面sè铁青。邱文杰刚刚不接电话,此时又提前离开,显然是不想卖这个人情,甚至还有些想瞧瞧韩国涛被生生打脸的晦涩心态在里头。
周显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省厅领导不开心,连忙吓得不敢再开口。
韩国涛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文杰同志不在,那我们自己去刑侦大队看看,也算是前面做点功课!”
第四百三十三章 劫人
周显安不是邱文杰的人,自身又没有深厚的背景,不然也不会四十开外的年纪才混到个中队长,原先他的手下,早早向邱文杰靠拢的,如今要么跟他平级,要么已经是江宁市局的显赫人物。周显安一听到“提前做做功课”,顿时眼皮子乱跳,原先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邱文杰当真接手市局一把手的位置,他宁可找个偏远郊区的派出所待着去,也不愿意留在江北区分局过这种倍受煎熬的rì子。他看了沈燕飞一眼,希望从小沈的脸上看到一些提示,但沈燕飞对韩国涛入主市局的消息也不清楚。
李云道看出周显安脸上yù言又止的表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周哥,机会向来是给有准备的人。”
周显安听得云里雾里,看了看面sè铁青的韩国涛,又看了看李云道,忐忑之际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闪现出了一个极不靠谱的念头:难道韩厅长要……周显安顿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一想到邱文杰在市局的一手遮天,他又有些丧气。
沈燕飞只看到周显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道转眼的功夫,这位年过四十的刑jǐng中队长肚子里正琢磨着无数个念头。“老周,想啥呢,带路啊!”沈燕飞轻轻推了他一下,周显安才面露尴尬地反应过来。
“韩厅,这边请……”周显安咬了咬牙,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调去郊区派出所,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韩国涛看了他一眼,面sè稍稍缓和了些:“你姓周?”
周显安连忙敬礼:“韩厅好,我是江北分局刑jǐng大队三中队中队长周显安。”
韩国涛挥了挥手:“别来虚的,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周显安带路,众人一起乘电梯上了三楼。出电梯时周显安道:“韩厅,就在这层的审讯室。”
韩国涛点了点头,脸sè不太好看,跟周显安拐了弯,就听到审讯室里传来jǐng察的喝骂声:“快点交待,杀人可不是小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妈的,这小子是不是傻子,都打成这样了还不开口……”
审讯室门口站着个男jǐng察,正靠在墙上抽烟,一脸络腮胡子将面孔衬托得格外yīn暗。听到脚步声,络腮胡子转过头,看到是周显安,明显不悦道:“你跑来干嘛?这是你们三中队该管的事吗?”
周显安显然在分局的地位很低,一中队随随便便一个普通刑jǐng都能跟训儿子一样训他。周显安自己原先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但今天身后还有韩国涛几个人在,他还是会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过有韩国涛在,他也终于有了点底气:“孙伟,你们又对嫌疑人动用私刑了?”
孙伟也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三人,其中一个肩膀上的jǐng衔高得有些吓人,原先靠在墙上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仔细一看,终于认出,是刚刚从姑苏市调到江宁市来的省厅副厅长韩国涛。
“小周同志,开门!”韩国涛皱眉扫了孙伟一眼,冰冷的目光让孙伟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透着股凉气。
待周显安推开门,孙伟才猛地反应过来:“你们不能进去……”说着就扑过来想拦住道路,却被李云道身后的郑天狼轻轻一记鞭腿直接扫飞出去。
审讯室里的两名卷着袖子的jǐng察正拿着铁锤和厚电话簿往嫌疑人身上招呼,听到孙伟的呼声后就看到门被人推开。两人齐齐转头,就看到一脸铁青的韩国涛当先走了进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们是不是公安干jǐng?这种动用私刑法虐待嫌疑人跟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韩国涛的确很生气,刚刚或者还是因为被人落了面子,但此时此刻却是完全出于一个老公安、一名老刑jǐng发自内心的愤怒。
其中一个矮个子戴眼镜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把韩国涛当回事:“哟,韩厅啊,您下来视察工作?不过好像不管是刑侦还是江北分区,都不在您老人家分管的范畴内吧?”
看到这个矮个子,周显安连忙拉着李云道小声道:“这人叫王世平,是王副省长的亲侄子,他旁边那个叫耿易,来头也不小,他姐夫是姚秘书长。”
李云道一直在打量刑天,所幸是他们赶来得及时,刑天身子骨也结实,此时看到李云道,口鼻往外湛血的刑天还冲他傻笑,口齿不清地说着:“我,配合……”
李云道冲他笑了笑,示意让他安静,又凑到韩国涛耳边将眼前两名刑jǐng的背景小声介绍了一遍,韩国涛听后,却看着那两人冷笑:“我不管你是哪位领导的亲戚,作为一名公安干jǐng,我以公安队伍里会出现你们这样的人渣而深感痛心,连起码的办案流程都不懂,居然还敢动用私刑,不扒了你们这身皮,这天下哪还有王法可言?”
耿乐的背景也没有王世平强硬,对韩国涛这个副厅长还是有些畏惧的,吓得不敢说话,王世平却也盯着韩国涛冷笑:“韩厅长,我这个江北分局刑jǐng大队大队长的职务是走了组织程序的,要拿掉我,也该我们邱局开口吧,您老人家跑来嚷嚷,不怕越俎代庖了,我们邱局有想法?”
韩国涛冷冷看了他一眼:“我还真担心你们邱大局长没想法。云道,把他们俩的制服扒了,jǐng员证先扣下,过两天让市局派督察小组进江北分局,看来这江北的风气是要好好整一整了。”
王世平和耿易拼命反抗,却被李云道和郑天狼联手三两下就摁在地上,也没真扒衣服,只收了jǐng衔和证件。王世平和耿易两人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亏,恨得牙痒痒,不停地咒骂动手的两人。
沈燕飞倒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场面,小声对韩国涛道:“韩厅,邱局毕竟还是市局的政委和江北分局的一把手,要不要问一问他的意见?”沈燕飞看了一眼被反拷在椅子上的刑天,其实也觉得心中憋火,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个当事人是再清楚不过了,江北分局居然问也不问,就将刑天当犯人一样关进审讯室,还妄图屈打成招,这让一向对邱文杰颇有敬意的沈燕飞也隐隐对那位邱大政委有了点想法。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提醒韩国涛,毕竟这是在人家江北分局的一亩三分地上。
“快快快,有人进审讯室劫犯人了……”门外传来刚刚那个络腮胡子孙伟的声音,听脚步声,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果然,十来个持枪刑jǐng一下子将审讯室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被李云道用鞋带反绑了扔在地上的王世平看着韩国涛狞笑:“姓韩的,你以为江宁是姑苏吗?识相的快把老子和我兄弟放了,不然今儿不摘了你的帽子,老子就不姓王!”
“你话太多了!”李云道微笑着提脚赏了王世平后脑勺大脚丫子,李云道今天穿的是制式jǐng靴,一脚下去,王世平鼻子嘴巴直接砸在审讯室的地板上,再次抬头时,王世平半张脸满是血污,看上去甚是恐怖。原先还想跟着王世平一起叫骂的耿易吓得连张嘴的胆子都没了,只听到孙伟躲在一众刑jǐng的身后冲里面喊:“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韩国涛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问的是同一个问题:“文件下来没?”打完电话,韩国涛面带微笑,但看向门外一众刑jǐng的眼神愈发冰冷:“云道,燕飞,你们也都坐下休息一会儿,他们不是把我们当劫犯人的劫匪吗?那咱们就劫一回给他们看看。”
李云道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的时候还不忘记王世平的脑袋踩在脚下,冲门口拿着手枪不断威胁他们的刑jǐng们道:“别乱来,不然万一我脚上一用力,把他的脑袋踩歪了,我可不负责……”
沈燕飞和周显安都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一个局面,周显安很尴尬,外面虽然都是一中队和二中队的人,但他也是分局刑jǐng大队的一员,此时门口已经有人在提起他的名字时加上“叛徒”两个字。周显安苦笑,他从来都没有站过队,又何来叛徒一说?不过让他庆幸的是,三中队的伙计没有一个跑来凑热闹的,不然今天的局面倒的确有些难堪。
沈燕飞也皱着眉,焦急地看着门口的持枪刑jǐng,对于从小就习惯也乖乖女的角sè示人的她来说,眼间发生的一切好像就跟天方夜谭似的,如果不是好这几年在省纪委锻炼过,也见过不少魑魅魍魉纠缠不清的惊险场面,没准儿这会儿真能被吓得哭出声来。不过此刻,她更担心的是这件事闹大了所带来的政治影响,韩国涛刚到省厅,明显根基不稳,这种事情王书记也不好出面……她很犯愁,今天这个场面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李云道踩着王世平的脑袋,只是在京城弄丢了三刃刀,不然此时拿出来也能镇镇场面。
韩国涛看了李云道一眼,笑道:“你小子倒是胆大,天生的枭雄命,跑来当jǐng察倒是委屈你了。”
李云道咧嘴一笑:“拿着执照欺负人,多好啊。”说着,脚下又用些力道,回头对一脸憨傻笑容的刑天道,“今儿先收些利息,回头空了,咱再连本再息找他们要回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新任市局一把手
邱局长今儿心情很糟糕,至少司机小王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就是一张铁青面孔。刚刚接了个电话后,邱局长的心情似乎更糟糕了,所以吩咐小王去城西的别苑。城西“佳安别苑”里住着邱局长的金丝雀,年轻貌美,据说连二十岁都不到,如今还是江宁艺术学院表演系的女学生,极偶然的机会下被邱文杰收入后宫。那个叫曾小柔的女孩长得漂亮不说,关键还特别擅长揣摩人心,如今甚得恩宠,邱文杰心情不好或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都要去城西下榻一晚,第二天保准神清气爽地走出佳安别苑。不过邱文杰还是比较注重风评的,往常要去也只是晚上应酬完了才让小王送去,像今天这样大上午的就要去城西的情况倒是头一回。
“叔,要不要先跟小柔姑姑娘说一声?”小王提醒道,“这个点,她可能上课去了。”
邱文杰心不在焉地揉着眉头,嗯了一声。小王连忙打电话给那只金丝雀,金丝雀在电话里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邱局长坐在后座都能听到,顿时心情好不了少:“这个小柔,就跟个孩子似的。”
黑sè奥迪掉头上了高架往城西开去,临近年末,被外面公认即将接班市局一把手位置的邱文杰自然应酬奇多,所以睡眠严重不足,在高架上开了一会儿就进入了小眯状态,但只合了一小会儿眼,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有两部手机,一部对公,一部对私,局里只有唯数不多的几个自己人知道这个对私的手机号,此刻来电的江北分局政委严建国就是其中之一。
刚接通电话,就传来严建国慌慌张张的声音:“邱局,韩国涛到局里来要人,被刑jǐng队的兄弟堵在审讯室里了。”
邱文杰顿时直起身:“怎么回事?”
严建国连忙解释道:“他带着几个人,上来就冲进审讯室,王世安和耿易正好儿在招呼那个杀人犯,被姓韩的逮个正着,姓韩的就嚷着要扒了他们俩的jǐng服,双手就动上手了,跟着韩国涛来的几个人挺厉害,孙伟在外头估计是看情况不好,喊了刑jǐng队的兄弟拿着枪堵在门口,就这么僵在那儿有小半个钟头了。”
邱文杰大怒:“他们搞什么?传出去让人家以为我在江北分局搞一言堂?一群笨蛋,蠢货,要扒他们的jǐng服也得我开口,他姓韩的别说没上任,就是上任了,想要动我的人,也要问问我的意见……”
严建国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打这个电话前他就意识到邱文杰可能要发火,但邱文杰口中的“上任”之事却是他这个级别还无从了解的,但在公安口子上混了这么多年,都快活到一把人jīng年纪的严建国怎么可能不多个心眼。“邱局,您看是不是先让姓韩的把人领走,这件事毕竟我们理亏,回头再找配合调查的理由把那小子弄进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邱文杰刚刚盛怒之下说漏了关于在竞争市局一把手位置上失利的事情,此刻才意识到,又没来由地一股火气窜上来:“一个个都他妈当我死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严建国在另一头对着手机苦笑摇头,放下电话就打给刑jǐng大队的副大队长罗冲:“小罗,让大家都撤了吧,人家好歹是省厅领导,传出去不好。”
罗冲站在楼梯口抽烟,看了一眼堵在审讯室门口的众人:“就让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带人走,待会儿王队和耿易追究起来咋办?”王世安和耿易两人这回都吃了亏,以罗冲对那两位公子哥的了解,铁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结局。
严建国道:“如果他们问,就说是邱局的命令。”挂了电话,严建国还在琢磨刚刚邱文杰的话,“上任”这种词很敏感,尤其是对近期的江宁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宁市府易主,改朝换代关键时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影响大局。
严建国越想越不放心,打了个电话去市委组织部,组织部办公室主任谢秋白是当年的高中同学,电话一通,就听到谢秋白略显文气的声音:“老严,你倒真是鼻子灵得很,文件刚下去你的电话就来了。”
严建国压低声音:“秀白,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
“你等一下!”谢秀白应该是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到了无人僻静的地方才接着道,“你的事目前还没有下文,但有个消息可以透露给你。”谢秀白顿了顿道,“你们那边来空降兵了。”
严建国皱眉,心道不好,想啥就来啥,但嘴上还是笑着道:“啥空降兵?江北这破地方又进了哪尊大佛的法眼?”
“不是江北,是刚刚从姑苏调进你们省厅那位,要兼你们市局一把手了,文件还是我草拟的。”
严建国原先一直盯着江北分局一把手的位置,邱文杰也许诺,只要他扶正,江北分局的一把手的位置肯定是他严建国,之前听谢秀白的口气,本以为是江北这些出了问题,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是邱文杰一直谋划的一把手的位置被人抢去了。突然,严建国脑中一阵空白,从姑苏调来的那位现在不正被他的手下堵在审讯室吗?
“秀白,我这边出了点事,回头再聊!”扔下电话,严建国连忙往外跑,可电梯偏偏这个时候不给力,局党委班子都在九楼办公,电梯却一直停在一楼不动。“管不了那么多了!”严建国推开楼梯间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九楼往三楼的审讯室赶,到五楼时,年过四十八的严建国已经扶膝气喘吁吁,手机却突然响了,是罗冲。
“老严,我让弟兄们撤了,现在人家自己不肯走了,咋办?”
“咋办?”严建国差点儿一口气拉不上来,“妈的,凉拌……罗冲……你在审讯室门口等我,我马上到……”说完,就挂电话,继续下楼梯,好不容易才到了三楼,就看到在门口一脸犯难的罗冲。
严建国连连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才一脸义愤填膺地走进审讯室:“韩局,您来怎么来不去我办公室,这点儿小事儿哪能劳驾您亲自出面?小罗,你们刑jǐng队是怎么办事的?韩局来了也不知道泡茶……”
韩国涛冷笑着看了严建国一眼:“你是……”韩国涛并不认识严建国。
“韩局,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北分局的政委严建国,市里有个会,邱局去开会了,您看要不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韩国涛丝毫不给面子,冷冷道:“哦,原来是严政委。我今天啊,就是想问问,江宁刑jǐng办事难道都是这副德xìng?先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提回来就打,然后是我们来了解情况的也会被当成同犯,请问,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办案的?”
“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严建国苦着脸,恨恨地看了罗冲一眼,“刑jǐng队的兄弟也是不了解情况才……”
“砰!”韩国涛猛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音吓了严建国和罗冲一跳,罗冲当下就想翻脸,幸好被严建国拦住。
“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一个副厅就了不起了,谁不知道他这个副厅在省里就是个摆设……”罗冲yīn阳怪气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屋子里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严建国顿时脸也一阵红一阵白,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说些什么,罗冲可能会犯更大的错误:“小罗,你胡说什么呢?队里一堆事情不去解决,待这儿干嘛?还不快去?”
不明所以的罗冲恨恨地看了韩国涛两眼,又冲李云道伸手点了点,因为他记得,这个人刚刚对王世安和耿易下手极狠。
“还不快去?”严建国都快要急出眼泪了。
罗冲刚想走,就听到韩国涛冷冷道:“先别急着走,这样吧,今天就算是我上任的第一天,现在不是讲究现场办公嘛,今天我们就来个现场办公。严政委,通知江北分局各个口子的人员,半个小时后开会。”
严建国顿时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罗冲却来劲了:“你一个吃闲饭的干部跑来我们这儿指头划脚,算个什么东西?”
韩国涛像看死人一样打量了他一眼,又转向严建国:“严政委,看来你是个明白人,要不你跟这位江北分局刑jǐng大队副队长解释一下?”
严建国苦着脸,转向罗冲小声道:“韩局现在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兼江宁市公安局局长,刚刚下的文件。”
罗冲两眼一黑,差点儿直接软瘫在地上,幸好严建国在一旁拉了一把,但整个人也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一般不能置信地看着新任局长韩国涛。
“韩局,那您看要不要通知邱局回来,他去……”
严建国还没有说完,就被韩国涛打断:“邱大政委事多人忙,让他去开会吧,我们也开,不过我们开会,是要解决问题!”
第四百三十五章 知己知彼
按正常程序,韩国涛赴任江宁市局一把手,是需要省厅和市委组织部派人出面,在市局开会公布后韩国涛这个江宁市公安局局长才算正式上任,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韩国涛这位老公安刑jǐng怒不可抑。一个江北区公安分局,从刑jǐng大队大队长到中队长,居然都是这种罔顾法律威严的地痞流氓,韩国涛意识江北分局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这也许是他上任市局一把手后的破局关键。
这场突如其来的全体干jǐng的会议让江北分局的所有人都觉得摸不着头脑,会议开始之初,所有人都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陌生面孔窃窃私语,又但看到严建国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陌生面孔的边上,却不见平时一手遮天的邱文杰,煽动了台下众人的八卦之火,但会场里又不好大声讲话,各个小圈子便开始在微信群里讨论眼下的诡异场景。
有少数人是知道刚刚在三楼发生的事情,但此时都坐在王世平和耿易的身边,纷纷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王世平和耿易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王世平的二叔叔是江南省分管维稳的副省长,一直跟公安口子这边关系不错,所以不需要王副省长打招呼,邱文杰就将王世平在短短小半年时间内从一个普通基层民jǐng提拔到了分局刑jǐng大队大队长的位置。王世平也清楚,邱文杰也是打着投桃报李的如意算盘,虽然在市局一把手的位置问题上,王副省长没有决定权,但他有发言和建议权,哪怕王副省长不能顺风成事,但减少一个阻力也是好事。可是王世平也没料到这个刚刚从姑苏市调来的“三无”副厅长居然会兼任江宁市局一把手,一下子从“无地盘、无实权、无根基”的三副产品跳到了那样一个极关键和重要的位置上。王世平在公安系统里厮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一个省会城市公安局长手中的权力有多大。
耿易望着在台上yīn沉着脸扫视下方公安干jǐng的韩国涛,此刻他的肠子几乎都快悔青了。他是王世平的死党,江宁市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姚长青是他的姐夫,邱文杰跟姚长青关系不错,加上以前在基层他就跟王世平关系走得很近,所以王世平得势后他也一跃成刑jǐng中队中队长,加上有姚秘书长的背后的支持,以他的年龄,四十岁前混着分局局长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邱文杰这次会出这么一记昏招,还被人直接打上门来,自己还逃不出去不敢露面。
不如为何,王世平和耿易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会场的角落,角落里坐着那个下手极狠的年轻人,趁刚刚从三楼撤出来后的时间空隙,他们俩在内部系统上查阅了李云道的资料,单独自勇擒悍匪三死一伤这样的辉煌成绩就足以让他们俩汗颜。王世平又打电话给前不久刚刚从江宁调到姑苏去的省里的朋友,那位也是在江南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的场面人物,一提之下居然也知道李云道这个人,但那人却称李云道为“三哥”。等打听到“三哥”的背景资料,王世平又恨又嫉妒,但一时间也拿这个据说在江南黑道也颇有声名的三哥没有办法。此时只希望眼神可以杀人,他便能将那坐在角落里微笑不语的青年万剑穿心。
严建国主持会议,开场就简单一句话介绍了韩国涛的身份:省厅副厅长和即将上任的市局一把手。目的说得很冠冕堂皇,韩厅长人家今天是来分局作调研工作的。韩国涛接过话语权后也没点破严建国那点小技俩,上来就直接提出,江北分局的工作作风到了不得不整改的地步,韩国涛举了不少例子,其中一则是一对外地来江宁工作的小白领夫妇到江北分局下属的派出所办户籍登记,户籍民jǐng让这对小两口前前后后跑了不下二十趟,还回了安徽老家两趟,最后也没能把落户的事情办好……韩国涛又提到了刑jǐng大队办案无视法律,粗暴野蛮,破案率逐年下降,相关人员要认真反思检讨,不rì后市局会专门开会研究江北分局刑jǐng大队的人事问题……
听到这里,李云道这才明白,韩国涛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显然这段时间,韩大厅长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不然不仅举不出那些生动的案例,也不可能想也不想就能准备无误地报出江北刑jǐng的破案率,还jīng确到了小数点的后两位。
“咱们的韩局看来早就盯上江北了。”沈燕飞小声对李云道说道。
李云道笑了笑,也轻声道:“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着话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郑天狼发来的短讯:已经安排刑天重新住院。天狼被李云道派出照顾刑天,并且给了死命令:除非李云道出现,不然谁也不能把刑天带走。
沈燕飞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小声问:“天狼和刑天都是你弟弟?你怎么那么多弟弟?”
李云道笑道:“都是缘份啊。”
韩国涛在台上讲话,两人也不便聊得太多。韩国涛口才很好,刑jǐng基层出身,加上在姑苏市局当过一把手的经历,对公安系统中的各个问路都清楚得很,他的旁征博引也不会让台下的人听得过于枯燥,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摄力,韩国涛开始讲话后,台下竟无一人敢再玩手机。会开到接近下午一点才结束,江北分局除了的确有事在身和出jǐng的,其余的几乎无一缺席。
韩国涛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会场里的气氛很压抑,所有人都意识到,江北分局可能要变天了,邱系人马一个个愁眉苦脸,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邱文杰露面,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世平,怎么回事?你们得罪姓韩的了?”分局治安大队大队长席虎也是邱文杰的人,昨儿晚上跟一帮企业老总喝得天昏地暗,他一早刚从相好的被窝里爬出来,就接到了严建国的电话,到了会场差不多会议就要开始了,到这会儿都没有弄清楚情况。
王世平看一眼会议室大门,韩国涛刚刚带人离开时,那个叫李云道的家伙估计还敢冲他微笑,王世平觉得那个姓李的甚至比韩国涛还要可恶,下手又极狠。此时听席虎问他,便恨恨道:“虎哥,跟着姓韩的那小子叫李云道,从姑苏跟着韩国涛过来的,有机会恶心恶心他。”
“这个好办,江宁是咱们的地头,哪容得这些外地佬猖狂。不行我给老狗打个电话,派人每天到他家放蛇去……”席虎是江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父亲退下来前是市政协的元老,所以江宁方方面面的人席虎都认得一些,其中就有龙正清手下得力助手之一老狗。
王世平想了想道:“不管什么办法,总之不出这口恶气肯定不行。”王世平摸了摸鼻子,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几yù昏阙,“他妈的,老子在江宁也混了这么多年了,今天倒是被个外来的小杂种踩在头上了……”
耿易脸上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级别比王世平低,胆子也小,听到王世平和席虎的对话,他才战战兢兢道:“我听说姓韩的是跟着市府这个人过来的,真闹僵了,怕是会惹恼了这个人啊。”耿易竖了竖了大拇指,示意自己指的是江宁市府一把手。
席虎也愣了愣:“前两天我回家吃饭,听我家老头子说,姓林的来头不小,背后应该是有人的。”
王世平一脸狰狞:“姓林差一步就进省委常委了,他有时间管李云道的死活?回头我也给白头打个招呼,不把这小子往死里整,我跟耿易这口恶气这辈子都消不了。我就不信,他背后也站着天王老子!”
严建国一直将韩国涛送上车,同来送行的还有原先根本不显山露水的周则安,临走前,韩国涛还不忘吩咐一句:“建国同志,小周同志的工作还是比较到位的。”等韩国涛的小车开出分局大院的时候,严建国才拍了拍周则安的肩膀:“小周,不错,有前途,好好干!”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独自一人站在大院里的周则安心中此时却是翻江倒海一般,对他这个已经作好随时被踢去郊区派出所的中队长而言,此番机遇意味着什么,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好像在作梦。但周则安依旧很忐忑,韩国涛初来乍到,能斗得过在江宁市局苦心经营了好多年的邱文杰吗?而且听说邱文杰的老婆跟京城某个大家族还有些关系,这些都将成为韩邱争斗中的变数。想到这里,周则安不禁又有些心灰意冷。从严格意义上讲,严建国也是邱文杰的人,韩厅长临走前的那句表扬,实际上倒真成了周则安与邱系人马决裂的导火索。“往后的rì子要越来越难过喽……”周则安苦笑了一声。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司马昭之殇
城西佳安别苑一处一百八十平米的大三房,装修温馨雅致,摆设的小物件无不显示着女主人的可爱活泼。敞开的主卧门口散落着些衣物,房间荷荷尔蒙的味道极浓,雌xìng动物的yù死般的呻吟刺激着耸动着臀部的雄xìng感官,正进入冲刺阶段,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男人也顾不上手机,疯狂地加快速度,直到最后喷薄而出才架着女子的双腿,抽空全身力气般软软地趴在女人的肩头。
“大叔,你好厉害,人家都要死了……”曾小柔长得的确漂亮,她那声“大叔”,每次都叫得邱文杰心头有种犯罪的快感。
手机还在震动,邱文杰好不容易缓过气,笑着在女人的胸口抹了一把:“小妖jīng。”从床头够着一支熊猫,曾小柔很有眼力价从另一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帮他点上。
邱文杰又看了一眼仍旧在震动的手机,电话是严建国打来的,三个小时前,严建国打电话来说是韩国涛在分局大院,邱文杰说“你帮我挡着,就说我去开会了”就挂了电话,关了公务用的手机,享受温柔乡的刺激。此刻严建国又往私人手机打来电话,估计是姓韩的已经走了。说实话,邱文杰并不喜欢严建国,在他眼中,严建国是个十足的政治投机分子,属于典型的墙头草,他相信如果韩国涛给出足够多的筹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邱文杰的可能就是严建国。
“喂,老严啊,刚刚在有事,怎么了?”邱文杰最终还是接了电话,他虽不齿严建国的人品,但此时这个人还是用得着的。
严建国在电话里声音很急促:“哎呀,邱局,终于打通您的电话了,分局里出大事了!”严建国将韩国涛出现在分局到最后离开的过程都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连韩国涛开会讲话当中一些有针对xìng的言语也一字不拉地复述了一遍。如果李云道在场,他肯定一脸恍然,刚刚开会时李云道还在感慨,韩国涛讲话时,严建国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原来是要此时派上用场。
严建国汇报了足足有十分钟,邱文杰最后只扔下一句“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搁下电话,严政委就靠在老板椅上,双脚搁到办公桌上,哼着《沙家浜》里的经典桥段,只是唱词中的女人变成了韩国涛,刁德一变成了邱文杰。老严靠在政委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哼了会歌,这才想起已经过了饭点,小声地骂了几句什么,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内部号码:“小许,我,老严啊,刚开完会没吃饭吧?这么着,老地方见,先吃饭,再嗨皮!”嗨皮这种时髦的表述是严建国从还没大学毕业的女儿口里学来的,得了电话那头的允可,老严乐滋滋地打开抽屉锁,从最里头翻出一张五星级酒店的会员卡和一盒安全套,这可是跟后勤处的文员小许在老地方见面的必备“战斗装”。
严政委在乐滋滋地回味小许如凝脂般的臀部时,城西佳安别苑里邱文杰已经气极败坏的连摔坏了两只手机。小可爱曾小柔二话不说,打开柜子,拿出两个盒子,竟是两只一模一样的苹果土豪金,一边从摔坏的手机里拿出手机SIM卡一边劝道:“大叔,你生气的样子好MAN啊,可是别总拿手机出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部手机了。幸好前两天小王又拿来几部最新的,不然没手机用,会影响叔叔你的工作的……”
每次邱文杰怒火冲天的时候,小可爱都会用撒娇这一招来哄邱大局长开心,但是今天撒了娇,又尝试着用老邱最爱的“玉女品萧”来哄男人开心,似乎都没有用,邱文杰一直yīn沉着脸在想着些什么。
最后,小柔姑娘终于转身暗自抽泣,邱文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冷落了身边的极品小美人儿,又哄又承诺,外加勉强提枪再战了一场,才哄得小美女再次靠他怀里撒娇。
“大叔,你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从来都没见你生这么大的气!”小柔在邱文杰结实的胸口划着圈圈,其实以邱文杰四十多的年纪来看,如此多的应酬加上这个年岁,还能有这样的身材已经实属不易。
邱文杰抽着烟,眯眼道:“宝贝儿,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男人之间的战争跟女人间的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男人之间一旦开战,是要流血的。”
小柔趴在男人胸口撒娇道:“那宝贝也每个月流血呢……”
邱文杰笑着拍了把她的肥臀:“那能一样吗?你老公马上要跟人开战了……”
小柔一脸满眼冒星星的花痴状:“大叔你好威猛,一定能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邱文杰刚想说什么,刚刚装好电话卡正在冲电的私人手机又突然响了,邱文杰看了一眼屏幕,顿时脸sè大变,也不管小可爱幽怨的眼神,连忙拿起手机,也顾不上穿衣服,就冲到了客厅。
“老婆!”邱文杰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在市里开会呢。”
那话里转来一个极强势的女声:“市局一把手的任命都下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再跟我说?”
邱文杰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没想到最后一刻让姓韩的捷足先登了。”
“捷足先登?你白痴啊,局长和政委能一样吗?之前我让你提前跟我一起去京城走动走动,你偏不肯,现在好了,花落别人家,你满意了?”
邱文杰苦着脸道:“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
“没用的东西……”电话戛然而止。
邱文杰本能地举起电话就想摔,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终于jīng疲力竭地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眉不语。
“大叔,那婆娘又打电话烦你了?”曾小柔穿着透明的薄丝内衣,靠在卧室的门框边,温柔地看着靠在沙发上情绪极不好的男人。
邱文杰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的。”说完,叹气起身,“我洗个澡,市里还有事。”
曾小柔贴过去:“我陪你。”
又是一场活sè生香的荷尔蒙交织的大战。
邱文杰匆匆吃了两口东西,便从佳安别苑里出来,上车时看到司机小王正在埋头吃饼干,从皮夹里掏出一千块钱递给小王:“去市局,待会儿你自己去吃点好的。”
小王连连摇头:“哪能要您的钱。”
邱文杰装作生气道:“你跟着我也辛苦了,大中午的还要吃饼干,去吃点好的,也给家里的孩子买点东西。”
小王干笑着接下钱:“我那替娃儿谢谢他二大爷了。”按辈份,邱文杰是小王的二叔,是他儿子的二大爷。
一路无话,进了市局,邱文杰觉得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饱含深意。从电梯上楼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走廊里碰到局里一个没实权的副局长,对方冲他笑了笑,他也觉得这个副局长应该是在笑话他之前上窜下跳,现在局长宝座落入别人的口袋,而他邱文杰就成了一个笑话般的存在。
他的政委办公室与局长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曾几何时他认为局长宝座只是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容易,可此刻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他几乎不想看过去,仿佛那一墙之隔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办公室的一切都很陈旧,之前他已经想好,反正过段时间要入主隔壁那间办公室,到时候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他将在那里开始他仕途全新的旅程……
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着,有人敲门他都没有听见,直到敲门人加重了力道,他才反应过来:“进来。”
“邱局……厅里和市委组织部下来文件了。”政治部干部人事处处长彭清拿着两份文件走进来,他不算是邱文杰的人,但邱文杰的司马昭之心几乎人人皆知。
“嗯。”邱文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等彭清放下文件,转身出去,邱文杰才急忙起身,拿起打开文件档案案,两则加盖了省公安厅和江宁市委、市安组织部红头文件刺得他眼花,等看到“韩国涛同志”的字样时,他终于跌坐在宽大的皮制老板椅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又响了,这回进来的是市局分管经侦和水jǐng的副局长周令奇。
周令奇四十五岁,身材高瘦,退伍军人,转业到地方就担任了江宁南城分局的副局长,这几年爬得也很快,尤其是上了邱文杰的大船后,有望接手市局政委的位置,此番邱文杰希望落空,他的升迁机会也丧失了。
“邱局,听说姓韩的明天就要来上任了?”
邱文杰皱眉道:“注意言辞。”
周令奇嘿嘿笑了笑:“就我们两人,放心。邱局,咱们就这么认输了?”
邱文杰没说表态,只是看着周令奇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令奇冷笑着望向局长办公室的一侧:“他真以为这个位置有那么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