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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极品吴老头

    半个多世纪前战火纷飞的年代,老头子还是位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时任西南联大院院长兼哲学系教授的冯大家将其收于门下,涓涓教诲才有了如今在国际哲学学术界颇富盛名的吴老爷子。现在也有人称老爷子为“吴大家”,但听到这三个字时老爷子从来都不会给好脸sè:“我的学识连老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岂能用大家二字?”

    李云道看着老爷子手的里的油印教材,不解道:“为什么不把这书拿去出版?据我所知,现在国内很缺少这类顶尖现当代哲学家的学术教材。”

    老爷子叹息摇头,看着手中已经微微发黄的油印书册道:“你以为我不想?没有谁比我更想把老师的手稿公布于世,可是,当下却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李云道沉默,老爷子的言外之意他未必不懂,但对此不单他无能为力,就连老爷子哪怕是十三亿中国人都无能为力。就如同谁知道自己生了病,却苦于无药可医。

    小小的插曲弄得一老一少的兴致都不太高,不过反而难得正儿八经地上起课来。一个知识渊博为海,讲得jīng神抖擞,旁征博引,别具特sè。一个如掉入海中的庞大海绵,如饥似渴。一直到黄昏夕阳西落,老爷子才合上那册无比珍贵的油印书册,笑骂道:“小兔崽子,你要是肯用功跟着我读书,不出五年,一定能成为国内哲学界第一人。”

    李云道插科打诨道:“有您老人家在,我永远都当不了第一,何况还有阿荷师姐呢……”

    老爷子一听阿荷,不知为何突然神秘一笑:“小子,你觉得你阿荷师姐如何?”

    李云道道:“阿荷师姐的学术功底远在我之上,我估计再读十年书,也及不上阿荷师姐一半。”

    老爷子挥手不耐烦道:“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你觉得阿荷……嗯,怎么说呢,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李云道困惑地看着老爷子,一头雾水,但见老爷子似乎真的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便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老爷子抄起手边的两册早准备好的书,轻轻推向李云道:“就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小白眼儿狼!去,这两册书拿回去读,下回再来我可要考你。”

    李云道嬉皮笑脸地拿了书又跟老爷子寒暄了两句便晃到了小院里,正好看到卷起裤管的阿荷师姐赤足站在那口古井边,弯着身子用吊桶从水井里提水上来,露出背后的一大片如羊脂一般的腻白,腰身间居然有两个浅浅的小腰窝,乍一看,让某刁民一阵眼花。

    终于提了一桶水上来,阿荷先用手试了试水温,清凉舒爽,少妇甜甜一笑,轻缓将井水倒在那对耦白如玉的赤莲上,井水没过脚踝时,也许是因为太凉,阿荷轻咬着下唇提足轻笑。裤管被卷到了齐膝处,露出修长如耦段的小腿,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仿佛吹弹可破一般。

    这一霎那的少妇风情,让某大刁民看得傻愣在当场。

    阿荷的余光瞥见身后有人,回到便看到那憨傻的小师弟站在堂屋门口傻笑着看自己。阿荷俏脸一红,不过很快穿上放在井边的素sè拖鞋,转身笑着迎上来:“上完课了?肚子饿了吧?再坐一会,师姐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吃晚饭了哟。”阿荷的普通话里夹着糯糯的吴侬口音,听上去很是舒服。

    李云道刚刚盯着人家后腰无尽遐想,此刻被人撞破,顿时也是老脸一红,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笑道:“我倒是很挂念师姐的手艺,可是家里来了客人,还得赶回去。”李云道掏出手机晃了晃,刚刚上课时就已经接到阮钰发来的短信,说是何大海领着两位客人来了家里。

    “这样啊……”阿荷愣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失望,但很快少妇又微笑道,“这样吧,晚餐师姐做多了,你带点回去,不然我跟老师两人哪吃得了那么多?”

    李云道也不客气,乐呵呵道:“成,这样就好了,既能来看看老师和师姐,又能尝到师姐的好手艺,不过,还是不够完美……”李云道遗憾地啧啧嘴巴。

    阿荷奇道:“还有什么不够完美的?”

    李云道笑着看向阿荷道:“就是没有师姐的秀sè可餐相伴佐餐,人生少了好多乐趣。”

    阿荷笑着轻啐一声:“小坏蛋,连师姐也敢欺负。”说着,伸出葱白般修长的手指在李大刁民的额头上轻点一下,边袅袅地走上厨房边道,“罚你站那儿候着。”

    李大刁民乐得屁颠屁颠候在小院子里,傍晚的清风吹过,李云道更觉得人生还是充满了无限的乐趣和希望的,哪怕人生有种种的曲折坎坷,但只要主旋律不变,人生即使在波浪里起起伏伏那也是一种幸福。

    不大会儿,阿荷拎着一个大的布艺环保袋从厨房走出来:“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鱼香肉丝,还有两个清炒的素菜。”

    李大刁民笑道:“还是师姐对我好。”

    师姐嫣然一笑:“只要你不欺负师姐就妥了哟……”

    “哪敢,我疼师姐还来不及呢……”

    阿荷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就你嘴巴甜……”

    老爷子适时地跨出门槛,一看某人拎了一布袋的东西,立刻老脸一垮:“小兔崽子,你哪回跑来不是连拿带抢,简直比鬼子进村还可怕……”

    李大刁民嬉皮笑脸道:“老爷子,您还是少吃荤腥多吃素,这些小排啊、肉啊,对身体都不太好,我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一马当先,帮您解决这些后顾之忧嘛……”

    吴老爷子气得双手一背,转向阿荷:“晚上我们吃什么?”

    阿荷掩嘴笑道:“老师,晚上你吃苦瓜炒蛋,清蒸茄子。本来那些肉菜都是给小师弟准备的……”

    老爷子不满地挥挥手:“不吃了。”

    阿荷笑道:“那我可把菜都吃了。”

    老爷子指了指李大刁民,又指了指阿荷:“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你们……”

    李云道掉头就走:“老师,您可是长辈,咱小字辈的东西,您可不能抢……”

    老爷子气得哼了哼,喃喃道:“不吃,闻闻总可以吧?”

    阿荷走进厨房,将盛好菜端到餐桌上:“老师,吃饭了。”

    老爷子背着手,巡视般地转进厨房,随即眉开眼笑:“还是阿荷有良心……”

    阿荷正sè道:“老师,您可是要定量的,肉吃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晓得了晓得了,来,给我一小杯酒……”

    阿荷翻了个白眼,将盛了小半碗的米饭推到老爷子面前:“您又忘了,医生说了,您吃药期间是禁酒的哟。”

    老爷子立马苦着脸,喃喃自语:“这些个好菜,少了酒,岂不少了大半的滋味?”

第二百五十八章 西子湖畔仨儿妖精

    杭州,西子湖畔,断桥残雪。傍晚的雷雨过后,夜幕降临,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似纺似纱的薄雾。连续数十天的四十度高温将这座曾经的南宋古都折磨得够呛,呼出的空气仿佛都成了热浪一般。倒是傍晚的一场雷雨,带来了许久未见的清凉。湖边的音乐喷泉未起,但暑期本就是旅游高峰,还未到晚上的游客高cháo,湖畔便已游人如梭,熙熙攘攘。

    一个趿着十字拖,穿着淡蓝sè沙滩裤的男子在众游客中鹤立鸡群,吸引了无数痴男怨女的目光。面若桃花,肤比凝脂,赫然是一个看上去我比女子还要妖艳动人的年轻男人。男人走了一路,也吸引了一路的眼球,最后干脆独自一人跃坐在湖畔用于连接防护铁链的石墩上,面朝被夜幕笼罩的西子湖,眼神清澈。

    他如同一尊雕像像坐在石墩上动了不动,只是看着湖面,引得不少游客以为这风华正茂的漂亮青年是不是要跳湖自杀。湖边的协jǐng吹了数次jǐng哨才驱散了驻足的游人看客。最后,那位过四十的协jǐng终于走到那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身边,愁眉苦脸道:“兄弟,这几天你每晚都来,都快成湖边的景点了。”

    男人回头一笑,周围众人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如同烟花绚烂孔雀开屏一般,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顿生”今晚西子湖畔的游客们终于有了切身体会,可是这偏偏还验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现场已经有游客在质疑自己的取向。女人们也在多愁善感:如果全世界男人都长成这样儿,那还要女人干嘛?

    “我听我们家老三说,唐诗宋词里头,单他能背出来的关于西湖的诗词都不下百首,趁回国度假的时间,我也来看看我弟弟口中比西施还要漂亮的西湖倒底是什么模样。”年轻男子从石墩上跳回湖畔的石板路上,身手敏捷。

    杭州土生土长的协jǐng咧开大嘴笑道:“现在西湖边都是游客,哪能定得下心来欣赏风景?”

    面若桃花的年轻男子摇头轻笑:“我弟弟说,心静则身外无物,心乱则静室响磬。”

    协jǐng似懂非懂,只竖起大拇指:“你弟弟肯定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年轻男子笑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差点儿没绚瞎周围一众偷偷打量着他的莺莺燕燕。“要说文化,这辈子,除了我大师父,我还没见过比我弟弟更有文化的人。嗯,不对……”年轻男子又沉吟了小片刻才道,“或许连大师父也比不上我家老三……”

    协jǐng一掉头,又吹了声哨子,拦下一对在湖畔如织的游客人流里骑双人自行车卿卿我我的情侣,再三交待这是步行道禁止骑车后,才折回来,对那年轻男人道:“看你年纪也不大,你们家生了三个,估计罚了不少钱吧?”

    年轻男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转向烟波飘渺的西子湖面。协jǐng却打开话匣子一般:“你说这个计划生育到底是对咱国家有利还是有害呢?当年我可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只生一个男小人,隔壁老刘家生了个女儿,又想再生个儿子,于是跑到外面偷偷生了个儿子,回来罚了老多钱,当时把我给笑得肚子疼。可现在,我卖了祖宅,又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给儿子在市郊弄了套九十多平的房子结婚,我们老两口都在外头租房子住着。隔壁老刘家倒好,养两个女小人,当时是苦哈哈,买啥都得两份,现在好了,人家一个女儿嫁了官二代,一个女儿找了个富二代,成天嚷着女儿要接他们过去过rì子。这rì,过得不要太舒服啊,现看看我自己……哎……”年近五十的协jǐng叹了口气,却愕然拍了一下脑袋——自己干嘛跟一个陌生人谈这么**的事情?

    年轻男子轻轻一笑:“为何不让儿子租房结婚?”

    协jǐng苦笑:“这哪成啊?那人家女娃儿哪能愿意?”

    年轻男子道:“你问过吗?”

    协jǐng一愣:“这倒没有。”

    “你不问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

    “可我老婆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你儿子儿媳都愿意,你老婆为什么不愿意?”

    “……”协jǐng愣了愣,道,“我家那个婆娘,自然是看不得儿子吃一丁点苦的。”

    年轻男子笑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协jǐng困惑不解:“我的问题?”

    年轻男子转过身,认真看了他一眼,才道:“你是男人。”说完,冲协jǐng笑了笑,便从湖畔度着步子走开,引得湖畔无数女游客也不约而同地迈出已停下休息许久的脚步。

    “李!”一个持生硬中文的女声从湖边的游客群里发出。

    年轻男子停住脚步,皱眉回头。那两弯微蹙的眉头引得无数女游客在一刹那间伤chūn感秋,等发现那黑白迷人的眸子将视线放在一个穿得异常清凉xìng感的异国女人身上时,俏丽西子湖岸边,红粉佳人的小心肝碎了整整一湖畔。

    出声的是一个站在人群里同样鹤立鸡群的女人。只是金发碧眼,xìng感火热,一看便知不是华夏族类。露西·凯西恩,美国中情局特工,一个让敌人头疼同时也让美国人自己头疼的间谍皇后。法国巴黎,联手解决了国际恐#怖份子哈拉汉后,这位热情奔放的美国中情局女特工就盯上了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中国男人。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这个长得颇具东方美的男人伏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于是露西毫不犹豫地请了长假,跟着那个名为李徽猷的男人从欧洲奔赴亚洲,她不相信,在她的魅力诱惑下,还有完全不动心的男人。

    可是眼前这个在西湖边傻傻坐了半个小时的男人只是皱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其他任何表情地转过头,仿佛他与她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很恼火。他却很头疼。

    为了躲避眼前这个美国妖jīng的追逐,他特意请了大长假,跑回国内,这女人居然yīn魂不散地跟到国内。

    突然,李徽猷眼前一亮。

    对面站着一个女人。

    中国女人。

    素衣染成天香,玉酒添成国sè。

    袁素衣。

    西子湖畔,一男两女。

    三个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妖jīng。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很讲道理的陈苦草

    华南某地,连续数周无雨,尘土飞扬的土道上发动机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喷成迷彩sè的军车身后扬起漫天尘土。接岗的哨兵手持步枪,目不转眼,但飞舞呛人的扬尘还是让这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后微微皱眉。军车缓缓刹车,小哨兵这才发现开车的居然是个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娃娃,一身迷彩服,无军衔肩章,但女娃儿生得一张祸国殃民的俏丽脸蛋儿,眼睛出其地大,此刻跟眨巴着大眼睛作楚楚可怜状。

    “你好,请出示证件。”小哨兵立正敬礼后很礼貌地道。

    小女娃儿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拿到正式的驾照,但刚刚那车速那不算不彪悍。女娃儿好奇地打量着小哨兵:“你真不认得我?”

    小哨兵立刻jǐng觉地看了这女娃儿一眼。32昨晚熄灯号前,邻床的老兵讲了一段邻国特工潜入我军某军区的惊险段子,故事的结局是敌国特工被毙了,被那特工忽悠的哨兵也进了军事法庭。想到这儿,小哨兵立刻板起了面孔:“军营重地,你如果没有证件,请你离开。”

    古灵jīng怪的小女娃儿像打量白痴一样看着小哨兵:“看来你真的不认得我,小哥哥,人家又不是坏人,我是来找你‘轩辕’的。”

    小哨兵更jǐng觉了,这女娃儿居然连最近军区里出牛的‘轩辕’都知道,看来是提前下了不少功夫,作为光荣的解放军哨兵,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甭想从我们军区打探到一丁点的消息。小哨兵板着面孔,端起步枪,右手食指已经摸向扳机。

    “嘻嘻,不跟你闹了,你真不认识我的话,你让你们班长出来,他肯定认得我。”小女娃儿嘻嘻哈哈地笑着指了指军营里头。

    小哨兵想了想道:“你在这儿等儿。”说完,小哨兵回到值班室里拨通了电话。“班长,大门口有个很可疑的小姑娘,说是要找‘轩辕’,她没有证件,可她说你认识她。”

    班长粗眉一皱:“哪个丫头跑来军营重地?还找轩辕?你等着,老子这就出来瞅瞅。”

    小哨兵挂了电话,出来呈jǐng戒姿势站在迷彩sè的军用吉普前,虎视眈眈地看着车里那个古怪的小丫头:都说帝国#主义残忍无道,连这么小的小姑娘都派出来当间谍,真是太惨无人道了,小哨兵开始有些同情车里的小丫头了。

    挂了电话的班长同志一路悠哉地向大门口走,突然脑子里浮现了团部昨天的吩付:老军长家的那个小魔头最近放暑假了,说是要过来看看老军长,让门口站岗小的们眼睛擦亮些。班长同志陡然打个哆嗦:敢情门口那位是每来一次就能把军区翻得鸡飞狗跳的小魔头?班长同志加快脚步,最后干脆变成了百米冲刺的速度,20公里越野拉练都没见他这般重视。

    果真,等班长同志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口,就看到斜靠在车门上笑得贼机灵的小丫头。班长同志先是偷偷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然后才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呀呀,我说是谁呀,原来是我们的苦草大美女回来了。”

    小哨兵吓了一跳,心道班长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平常天天板着个脸,今儿怎么一看到这小姑娘脸上的肌肉跟抽筋似的。

    可班长大人哪能真笑得出来,这表情充其量叫哭笑不得。

    “二愣哥,这个小兵不错,就是有点儿二!”陈苦草拍了拍小哨兵的肩膀,老气横秋的口气跟她稚嫩的小脸形成鲜明对比。

    小哨兵刚想开口反驳,却王二愣班长一个极严肃的瞪眼吓缩了回去。“去年你回去上学以后,这孩子才入的伍,所以不认识咱们大名鼎鼎的陈苦草,苦草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一个小兵计较,对不?”班长同志帮小哨兵打圆场,但特意在“陈苦草”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小哨兵一听这个名字颇为耳熟,再看一向被称为老兵油子的班长,立刻恍然:“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魔头……”小哨兵咽了口口水,苦着脸看向那张倾城绝对的小脸蛋——老兵都是骗子,不是说那小魔头只是个扎着俩儿冲天小辫儿的小丫头吗?骗人,老兵绝对是骗人的。

    “算了,不跟他计较。”留着**头的小丫头张嘴冒出了个两个口水泡泡,跳上车。

    顺利“过关”的班长王二愣欣喜不己,连忙示意愣在当场的小哨兵打开车闸:“小美女您请。”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美女”三个字逗得小姑娘连连大笑,踩了一脚油门车门并向前飞去。

    王二愣擦了擦一脑门子的冷汗,回头瞪了小哨兵一眼:这小子差点儿就惹祸了,要真被这小魔头盯上,一个夏天都不得消停。

    突然,那刚刚窜出去的吉普却轰然停下,慢悠悠地又倒了回来。

    班长王二愣同志咽了两口口水,苦哈哈地弯腰凑到那车窗边:“苦草还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嘻嘻一笑,低声道:“二愣,大傻个儿人在哪儿呢,去年我来的时候他还是个新兵,我听爷爷说,他现在都成了什么‘轩辕’了,反正爷爷吹得可神了,所以本小姐得亲自去瞅瞅那个大傻蛋。”

    王二愣跟吃了苍蝇似的露出个不情不愿的表情。陈苦草皱眉不悦道:“二愣哥,你可别忘了去年夏天你偷看小卖部王家婶子……”

    二愣班长立刻堆笑道:“苦草,不是你二愣哥不说,而是……哎,你先保证,我说了你可别冲我发脾气啊。”

    陈苦草小脸一扬道:“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二愣心里笑了笑,却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否认这个观点的表情:“那是当然,苦草儿是全军区最最讲道理的。”二愣心里默默叫了句“那才怪”。

    陈苦草点头道:“那是当然,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二愣这才低声道:“李弓角被关禁闭了。”

    话刚未音,那改装过的大马力军车呼啸着窜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章 能当小媳妇儿的陈苦草

    军区禁闭室有大有小,环境不一,唯独这间朝阳通透,设施简单了点,但比起其他的禁闭室,要好上太多。室内**着上半身的壮实青年倒挂在仅有的一根单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身高极高,倒挂在单杠上的时候,头部几乎可以触到地面。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饱满,腹部八块腹肌层次分明,中间的人鱼线足以让那些以肌肉线条为傲的一线当红明星自惭形秽。青年双手抱头,竟然倒挂在单杠上飞快做着锻炼腹肌动作,转瞬间就已经完成了一千个头部触膝的标准动作,感觉腹肌终于有了些火辣辣的感觉,男子才双手轻轻触地,以惊人而优雅的幅度完成了手脚互换的翻转动作。

    “老大,您关个禁闭也不让自己休息休息?”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只是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怕惊动了不远处的宪兵,倒是听不太出那话语间浓厚的山东口音。

    禁闭室的青年一听声音,立马来到装着铁栅栏的窗口,果然是队里生死相依的兄弟。青年憨憨一笑后却微皱眉头道:“你跑来做什么,是不是还想来陪我?”看上去憨憨的大个子,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我们刚出任务回来,弟兄们都嚷着要过来看看你,但怕惊动了宪兵队的那群狗崽子,所以就派我当代表了。对了,大伙儿说了,等过两天你一出来,一定要好好儿给你庆祝庆祝,扫扫晦气。”

    “胡闹!没看到我还在被关禁闭吗?”壮实青年虽然嘴上佯装生气,但是脸上的笑容不减。

    外面那个个子不高、说话带着山东口音的小伙子答道:你说老军长也真是的,不就是割了几个耳朵吗,犯得着这事儿要弄的天塌下来似的,古时候打仗不都是割首论军功嘛……”

    憨厚的青年挠了挠刮得铁青的下巴,嘿嘿一笑:“这也不能怪老军长,咱做的事儿,哎,还是……”

    “我也知道,他们觉得咱们太残忍了。可是凭啥咱几个只关一个礼拜,队长你要闭关3个月呢?”

    憨厚青年正sè道:“我是你们的队长呀。”

    外头的山东青年也如出一辙的挠了挠下巴:“呵呵,缺了你这个队长,咱们小队出去做啥都没有以前痛快了。”他说的是实话,以往单“轩辕”一人就足以抵半支特种部队,现在出任务大费周折不说,好几次都是铤而走险才顺利归来,就这样还有两位兄弟手臂和屁股上各挨了一枪子儿。

    憨厚青年笑了两声,却突然面sè一正道:“快走,有人过来了。”

    山东青年的身手异常敏捷,听到他一说有人过来了,立马如猿猴一般闪躲到侧面的墙后。

    不一会儿,果然一个穿着迷彩服却没有军衔的小姑娘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留着可爱的**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山东青年先愣了一下,随后拔腿就跑:乖乖不得了,这小姑nǎinǎi回来了。

    被关在禁闭室的青年一见这小姑娘,倒是呵呵笑了两声,但是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让人头疼的事情,脸上的复杂表情颇是好笑。

    “喂,大个子,你怎么被关起来了。”小姑娘一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关在禁闭室里的大个子,突然又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又或者是调戏了哪家良家民女?”

    大个子憨憨傻傻地笑了两声,却没有说话。

    “喂,你哑巴了?”小姑娘很生气。

    大个子茫然道:“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啊。”

    “你……”小姑娘一时哑口无言,但转瞬又笑道,“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呵呵,别人都以为你是个大傻子,可是我偏偏知道,你是这天下间绝顶聪明的人呢。”

    大个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姑娘,这一脸恍然道:“哦,原来是苦草啊,你好像长高了,变白了,也变漂亮了。”

    似乎“漂亮”两个字让陈苦草颇为受用,笑嘻嘻道:“呶,要不要我给你求求情,把你放出来?”

    大哥摇头:“你都说了,我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小姑娘皱了皱眉道:“爷爷不是说了嘛,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残忍?这话他不是经常挂在嘴上吗,怎么到了别人这儿,就这标准就不一样了呢?”似乎对于大傻个被关禁闭,小姑娘颇为不满。

    大傻个儿自己笑了笑道:“估计军长是想磨磨我的xìng子。”

    “听说你进了南国利剑啦?”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小姑娘很开心。大傻个儿能进入南国利剑这样的jīng英部队,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似乎在她的眼里已经将眼前这个大个子看成是自己人了。

    大个子点了点头,道:“你可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被宪兵看到,又要连累我遭殃了。”

    “怕什么,我可是陈枯草。”小丫头片子扬了扬脑袋,神sè间还是去年夏天那个把军区翻得底儿朝天的疯丫头。

    “苦草,这回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啊?”大傻个靠这禁闭室的窗户贴着墙坐了下来。

    叫枯草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jīng致的小鼻子不满动了动:”你这人人,怎么哪壶不开尽提哪壶?”

    大傻哥又习惯xìng地挠了挠脑袋:“咋又没考好?”

    小姑娘看到憨憨傻傻的样子突然失声笑道:“骗你的,你这个大笨蛋!”

    大傻个儿呵呵笑道:“在山上时我弟弟就经常说我笨,我也觉得我挺笨的,不然怎么一本三字经我背了二十五年都没背出来?”

    小姑娘也在外头的墙边盘腿坐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背三字经吗?”

    “我弟弟当年也是这么问大师傅。”

    “那你大师傅咋回答的?”

    “大师傅没有回答,只是把背三字经改成了抄三字经。”

    “那更变态了!”显然,小姑娘的心目当中已经将“大师傅”这三个字跟学校中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师画上了等号。

    “喂,你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我还想跟你比枪呢?去年我输了,今年我一直要赢!”陈苦草在空中挥挥了白嫩的小拳头。

    “那得问问你们家那位老爷子了。”

    “哦。我这就找他去,来了还没见到他呢,说是在开会!我先撤了,探探情况再说。”说完,陈苦草一阵风似的跑开。

    憨憨的大傻个儿靠在窗边,擦了擦额上的汗,喃喃自语道:“这丫头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脾气臭了点,不然给三儿当小媳妇儿倒也不错……”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李云道,我要杀了你

    不管你愿意与否,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下去,哪怕前路笼罩在迷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突然来阵大风,吹散所有迷茫。所以,有人说,路是人走出来的。你驻步不前,注定永远找不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

    所以李云道几乎是两眼一摸黑地披上了一身jǐng服,还没来得及琢磨入行的些许门道,就碰到财#政局长离奇被杀、悍匪玩命追杀、jǐng花悬疑自杀种种让老jǐng察都眼花缭乱的案子,一件接一件地,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这些天,连喝醉了作梦时,李云道都在琢磨这些案子,奈何他不是刑侦科班出身,只能循着事件本身的逻辑加上他变态的推理能力一环一环地向外延伸。

    拜别了盈盈款款的阿荷师姐,从吴老爷子家出来以后,李云道一路都在低头思考着那些让人头疼的问题。夏rì的傍晚,小桥流水河畔,居住在这座千年古城里的老人家都拿着蒲扇相约从家里走出来乘凉,拿着藤椅板凳,持一口粘儒的吴侬口音聊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收音机里播着江南特有的评弹曲目,河畔对上的蝉儿叫了一天也丝毫不见疲态。李云道缓缓从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江南水墨画境走过,放下了那些恼人的难题,一时间仿佛颇有感悟,却一时间无从谈起。

    李云道站在小桥一头的古石前,自嘲地笑了笑:“醍醐灌顶,这等机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往那扇桃花木门的江南小院走去。

    推开门,浓郁菜香扑鼻而来,穿着新短裤新t恤的十力嘉措蹲在小院里伺候花花草草,连脚上也多了双暂新的儿童拖鞋,鞋面上还印着喜洋洋的图案。“云道哥。”听到门响,小喇嘛很自然地回头微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后又转过头去伺弄那些花草。

    李云道轻声道:“客人呢?”

    “大海哥说是带他们出去遛遛,有一会儿功夫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小喇嘛头也不回地答道。

    李云道哦了一声,转向厨房。厨房里套着围裙的女子盘起了头发,只用一根极简单的檀香木簪固定住头发,弄锅挥铲间颇是自得的模样。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厨房中的菜香更是浓郁。李云道的手脚很轻,轻得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轻轻从身后搂住那女子时,李云道能感觉到她身子猛地一僵。

    “在昆仑山上,我经常跟流水村的那帮牲口干架,其实我挺羡慕他们,虽然他们的黄脸婆长得不咋的,但至少人家有个家,连阿巴扎那狗rì的都有个肥得跟猪仔一样的老婆。那时候我就经常想,啥时候我们弟兄仨儿也娶上媳妇儿那人生就圆满了,真的,那时候我真觉得,扒点石头弄些钱,娶个比阿巴扎家那肥婆娘好一点的媳妇儿就是我人生的终极目标了。可那天在采玉道上,我看到了你,你不知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真以为是菩萨来人世了。你别看着以前我对你态度不好,其实我那是想给你留下些印象。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下了山,在建筑工地里当临时工,还能碰到你这尊大菩萨。媳妇儿,我真心觉得有你在,我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

    李云道双手交叉放在女人的腹前,贴着女人的后颈时还能时不时闻到她身上的体香。李云道却突然皱了皱眉,为啥蔡家大菩萨身上的香味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怎么桃夭会瑟瑟发抖呢?生病了?还是……

    “十力,你云道哥回来没?”院子里传来蔡桃夭那熟悉的声音。

    李云道立刻傻眼了,院子里那个是蔡桃夭,那被自己抱着的这个是哪位?肯定不是那位颈间纹着妖艳牡丹的阮疯妞,因为眼前的粉颈上虽然青丝凌乱,但白得一点儿瑕疵都没有,更不用说那五颜六sè的纹身了。

    怀里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李云道吓得后撤三步,惊疑地看着那背朝自己的女子。

    那女子终于缓缓转身,握在手中的锅铲微微抖动,等她亮出小半边脸庞的时候,李大刁民差点儿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蒋青鸾?蒋家二小姐?

    “你……你……”李云道惊得说不出话了。

    “李、云、道……”蒋青鸾一字一顿地叫出李云道的名字,显然是恨到了极限,手中的铲子在空中挥了两下,很不巧地,刚刚粘在铲上的青菜不偏不倚地落在蒋二小姐盘起的秀发上,“李云道,我要杀了你……”

    李大刁民哪里还敢多呆,飞快窜出厨房,正好一头碰到准备进厨房的蔡桃夭,立刻大呼:“媳妇儿救命,蒋青鸾疯了。”

    蔡桃夭的里拿着刚刚从巷口的小贩儿买回的葱姜,一脸不解地看着模样狼狈的蒋二小姐挥着锅铲从厨房追出来,口中呼着“李云道今天我不宰了你姐就不叫蒋青鸾”,等看清李云道躲在蔡桃夭身后,蒋青鸾才恨恨地停下脚步,盯着被蔡家大菩萨护在身后的李云道,眼神如利剑,仿佛恨不得将那刁民碎尸万段。

    在院中整理花草的小喇嘛也好奇地转过身,等看到蒋青鸾的狼狈样,小家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鸾鸾,怎么了?”蔡桃夭没废多大劲就将蒋青鸾手中的锅铲拿了过来,又轻轻地帮蒋二小姐拿掉落在头上的青菜,“是不是这讨人厌的家伙欺负你了?”

    蒋青鸾双眼通红,盯着李云道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他耍流氓!”

    李云道辩解道:“什么耍流氓?你穿着我媳妇儿的衣服,插着我媳妇儿的发簪,还占着我媳妇儿在厨房里的位置,我一回来,也没看清楚……”

    李云道在对待女人方面有几斤几两蔡桃夭哪会不清楚,当下笑道:“你啊你,平时总是不正经,这下闯祸了吧!去,罚你去厨房做饭,呆会儿何大海他们就回来了,晚上有客人,你也露两手。”说完,又转向蒋青鸾,笑道,“鸾鸾,他也不是有意的。不知者无罪嘛,别往心里去,就当被猫猫狗狗的挠了呗!”

    李云道得了赦令,哪有不溜之大吉的道理,接过蔡桃夭手里的葱姜进了厨房。

    蒋青鸾气呼呼地扔下围裙:“嫂……夭夭姐,他总是欺负我。”

    蔡桃夭捡起地上的围裙,微笑道:“上回在běijīng,你们给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也难怪成天跟冤家似的。不过,小丫头,我可跟你说,你可别跟阮疯妞儿似的。”

    “阮钰姐咋了?”蒋青鸾不解道。

    蔡家大菩萨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阮钰爱上他了。”

    “你说我会爱上他?我去,姐爱上一头猪也不会爱上他这个人渣,流氓,大骗子……”

    蔡桃夭笑了笑:“看你,弄得一头油渍,再去洗洗吧。”

    蒋青鸾恨恨地一跺脚,冲下洗手间,临进门前还回头道:“真搞不明白,你和阮钰怎么会喜欢上这个败类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四叔

    何大海回来了,还带了两位客人。不修边幅的何大海仍旧胡子邋遢,似乎跑去河北沧州的这个礼拜忙得连胡子都忘了刮,走过小桥的时候,被古城傍晚的夏风那么一吹,倒还真有几份江湖儿女的潇洒飘逸。不过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似乎跟何大海的江湖气息颇不搭调,一人一副深黑的墨镜,更让路人惊异的是这两人手中各持一根奇怪的盲杖,通体铸铁,长约两米,说是持在手中倒不如说是单手抱在杯中,杖尖落地的频率极高,摆动的幅度永远控制在九十度范围内。前面的何大海以正常的速度前进,两个盲人居然没拉下半点儿速度,就连跨上小桥前方的青石台阶都没有拉下半步,赫然跟视力正常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女人看上去颇显老态,四十岁的年纪便已经看上去如同六十上下的老妪,倒是她身边不过十仈jiǔ岁的男青年吸引了不少眼球。男孩儿长得很是俊朗,肤sè很白,白得略显病态,除了被挡在墨镜后的眼睛外,那张貌似潘安的俊俏脸蛋几乎无可挑剔。走到小桥最高处的时候,男孩儿突然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停下脚步道:“姑姑。这个地方。很好。”

    女人的皮肤也很白,但艰辛岁月刻下的痕迹很深,眼角额头的皮肤都褶皱得厉害,此刻轻轻一笑,倒显出几份年轻时倾倒众生的神sè:“大海兄弟,你说这主顾真能雇我姑侄俩一辈子?”

    走在前何大海也停下脚步,笑着看了这忐忑不安的姑侄两一眼,又转向被夏风吹皱的古城流水:“我那兄弟本就非池中之物,莺姐你就放心吧。”

    郑莺莺轻轻点头:“大海兄弟说的话,莺莺哪有不信的道理?我是担心天狼这孩子,才十八岁啊,本该是风华正茂青chūn勃发的年纪,却要背负郑家千年大世家的负担……”

    何大海拍了拍郑天狼瘦削却结实的肩膀,微笑不语。

    那面容俊得让女孩子嫉妒的郑天狼轻声道:“姑姑,你不是常说,路是要靠自己去走的吗?您能照顾得侄儿一时,能照顾一世吗?”

    郑莺莺欣慰地笑了笑:“天狼长大了,是大孩子了。”

    郑天狼点头,没有握那铸铁盲杖的左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尊用罕见冰种翡翠雕出的观音菩萨。菩萨,您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才派了大海叔这样的大好人来领我们脱离苦海。菩萨,您永远是救命救难慈悲为怀的观音大仕,对吗?

    河北沧州郑家,唐末自迁荣阳,郑姓出自姬姓,是正儿八经的周室后裔。与在中华大地绵延繁衍数千年清河崔家、太原王家、陇西李家等都是荣极一时的世家大族,历史车轮将这些世家大族一次又一次推进世事演变的沧桑河底,又一次一次地浮出水面,到如今,这些曾经在重大历史事件中扮演推手的世族早已被几千年的历史大印压得四分五裂。郑天狼这一系是郑家嫡系,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骆驼与马在人类社会的前进过程中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又如何经得起军阀混战、列强入侵、三五清洗、十年动乱外加现代化这头洪水猛兽的侵袭?是的,曾经繁荣一时、子孙皆三品以上的郑家没落了,到这一代,如今居然只剩下了郑莺莺与郑天狼姑侄二人,外加刚刚去世还是何大海亲自帮忙cāo办丧事的上代家主郑礼,总共不过三人。

    何大海带着姑侄二人进江南小院的时候,李云道正蹲在小院里帮十力嘉措伺候小院里的花草,见何大海马领着俩儿盲人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回来了?”

    何大海笑得很暧昧不清:“回来了。云道,我来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河北沧州郑家郑天狼,这位姐姐我是天狼的姑姑郑莺莺。”何大海不会弄错介绍的顺序,因为郑礼去世后,郑家的新任家主自然是这个俊俏得令人发指的天狼小哥。“天狼,你得管云道叫三叔,莺姐,云道跟我平辈,您想怎么称呼都成。”

    李云道不好意思地将被泥土弄脏的手在jǐng服上擦了擦,伸手道:“我是李云道。”

    郑天狼居然准备无误地握住了李云道的手:“三叔,你叫我天狼就成。”看他准备无误的动作,李云道眼中闪过一眼异彩:这小青年有点儿意思。

    “我就托大,叫声云道啦。”郑莺莺对着李云道,“云道兄弟,请受我郑家第六十三代家主郑天狼三拜。”郑天狼闻言,二话不说,双膝着地,倒头就拜。

    “使不得使不得,大海,你还愣着干啥,快帮我扶起来。”李云道上前想托起郑天狼,却发现任凭自己如何用力,这姓郑的小哥纹丝不动。

    何大海苦笑:“云道,拜就拜吧,这几拜,你还是当得起的。”

    李云道不再推辞,等郑天狼三拜叩完,才连忙将他扶起来。“这三拜我可是受得不明不白,你们都欠我个解释啊。”李云道笑道,小院中的气氛一片融和。

    蔡家大菩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院中,微笑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要不一边吃饭一边聊吧,大海和莺姐他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没吃上几口东西。”显然刚刚蔡家大菩萨已经跟郑家姑侄都见过面了。

    李云道一拍脑袋:“对对对,边吃边聊。”

    郑天狼却没动,侧着脑袋,轻轻调整着呼吸,耳朵却对着小喇嘛蹲着的方向,耳朵灵敏地颤动着。“姑姑,很强大的佛息。”

    郑莺莺也停下脚步,对着小喇嘛的方向听了片刻,才道:“应该是云道家中请来的得道高僧吧。”

    李云道闻言,冲聚jīng会神的十力喊了声“十力吃饭”,小家伙头也不回,只嫩嫩应了声“知道了,就来”,郑家姑侄却愕然同时回头,惊异不止。

    何大海见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又不约而同地转向十力的方向,笑着解释道:“小家伙叫十力嘉措,是云道的弟弟。”

    郑莺莺恍然。

    郑天狼却点了点头道:“那就是四叔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辈份

    南唐李后主鸠死葬于洛阳氓山后,荣阳郑家便从河南迁至燕赵。燕赵沧州一带自宋时便有民间习武之风,郑家入赵后更是将穷文富武演绎到了极致,以至于到明初朱棣靖难时,郑家成了为明成祖身边输送高手的重要世家,当年的三宝太监郑和便是其中之一。三宝太监志向远大,又极富武学天赋,大明宝船下西洋回国后,结合郑家祖拳和在西洋列国学得的拳术掌法独编了一套惊世骇俗的郑家内拳。只是不知为何,此拳传到下一代,只要拳至登封,自然双目失明。满清康熙年间,郑家曾了一位武学奇才,二十八岁便已经双目失明,后手持玄铁棍行走江湖,留下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江湖儿女传奇。而到了郑家上一代,时过境迁,家主郑礼不重武学而视经商为己任,年过四十都没能练出双目失明的境界,倒是膝下幼年丧母后便跟着未嫁小姑郑莺莺生活的独子郑天狼,在十五岁那年突然双目失明,细问之下才知此子跟姑姑郑莺莺习了郑氏内家拳,尽以十五岁之龄将郑氏内家拳练至登峰造极之境,其天赋不下当年的三宝郑祖。

    两年前,郑礼一时疏忽,经商失败,欠下滔天巨债,大年三十债主上门逼债,一家人变卖了祖产,才将债务还得七七八八,郑礼悲愤交加,加上之前练功不当留下的隐疾,自此一病不起。姑侄俩都因练武成了失明的盲人,论是武功再好,在普通人眼里看来也就是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最后姑侄俩一边变卖为数不多的家产一边开着盲人按摩医馆勉强度rì。光靠盲人医馆的收入和变卖首饰倒是能养活两人,奈何家里还有动弹不动的病人,曾经辉煌一时的郑氏大家尽在这一代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rì子。

    郑天狼年幼聪颖,悟xìng极高,不然也不能在十五年那年就能将内家拳练至失明极境,以内力作辅,郑天狼一手按摩绝技在当地倒也颇富名声。燕赵之地自古便多习武之人,跌打损伤腰肌劳损之类的病痛极为常见,市里的头头脑脑们后来也喜欢没事儿跑来找郑家姑侄俩放松放松,可是好景不长,当地的一位有收纳面首之癖的女公安局长看上了面容俊俏的郑天狼。几番利诱之下,见郑天狼不为所动,恼羞成怒的女局长找人砸了按摩医馆不说,还三天两头派人上门以查证借口寻衅滋事。郑氏姑侄一忍再忍。

    终于某晚深夜,那女局长暴毙小情人的床上,那位被她安排进地税局工作的小情人直接被吓成了jīng神病,逢人便说瞎神仙降临人世。公安局立案调查,自然很快就查到了郑氏姑侄的头上,两人随即被带去“协助”调查。如果不是正好碰到去沧州寻郑莺莺出山的何大海,加上何大海在政法系统的兄弟遍天下,又有李云道打去的一百万开路,这瞎眼的姑侄俩指不定已经“屈打成招”。但就算是这样,等姑侄俩一个礼拜后回到郑家,却发现郑礼已经病发吐血身亡。

    何大海又主动张罗着郑家的白事,三rì后,吊唁完毕,一身素衣的郑莺莺带着披麻带孝的郑天狼跪在何大恩公面前,何大海自然受不起姑侄俩的跪拜,这才说明了来意,特地强调,这是主顾吩咐的,主顾只有一个请求,请郑莺莺出山,只需护得主人家周全就成。姑侄俩商量了一夜,将尽剩的一栋祖宅托付给中介租出去,今儿大早便随着何大海直奔京城,又从首都国际机场飞至上海,下午才到苏州。

    听何大海讲完这其中的曲折,饭桌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看向那对身世高贵但遇事可怜的姑侄。蒋青鸾难得给李大刁民一个好脸sè:“想不到你人模狗样儿的,但真有几份侠肝义胆。”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说话。何大海是他请的,但出资和暗助姑侄俩脱困的是何大海,现在何大海将这份人情转给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何大海的那点心思。当下也不点破,只笑了笑:“莺姐和天狼就放心住下便是,前两天我听说隔壁小院有人想出手,明儿我去问问这事儿,倒是这里的周全,要劳全两位费心了。”

    郑莺莺点了点头,此时她已经将墨镜拿下,由于是后天失明,双目与普通人无异,只是那眼中没有任何一丁点神采。“云道兄弟太客气了,郑家欠你的何止一份人情,只是护得你家中周全又有何用?不如让天狼以后跟你,遇事也好有个照应。”郑家姑侄能力再大,也不可能瞎着眼就能猜出对方穿的什么衣服,所以此时她并没有看出李云道一身jǐng服。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莺姐,我冒昧地问一下,我听大海的意思是,你们的眼睛是后天练武导致失明,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郑莺莺笑道:“这个倒是没有。我郑家康熙年间的那位玄祖开始,功至巅峰便会失明,这已经成了我们的常识。至于医生,我们倒也想过,只是后来家境没落,实在花不起这份开销……”

    李云道点头:“嗯,既然你们到了我这儿,这开销自然得算我的。这样吧,我先找人问问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剩下的我们慢慢来。”

    郑天狼吃了一惊:“我的眼睛能治好?”

    “天狼!”郑莺莺不悦地转向侄儿,“大人说话,小孩怎可无礼?”

    郑天狼也不生气,只是难为情地笑了笑:“三叔见谅,实在是事关重大,我才罔顾了礼序。”

    李云道哈哈笑道:“不要紧,我本就是个山村刁民,在我这儿,无需客气。”

    郑莺莺道:“云道自谦了。不过天狼刚刚说的其实我也理解,眼瞎了,他只能发挥两成不到的本事,但凡要有一点点视力,哪怕是一只眼睛,我这倒儿的本事足以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一直在一旁吃饭微笑不语的蔡桃夭突然道:“我认识一位国际顶尖的眼科专家,不过最近他好像去冰岛度假了,吃完饭我就来联系看看。”

    “有劳弟妹了。”郑莺莺向蔡桃夭微微欠身。

    听到“弟妹”两个字,蒋家二小姐轻哼了一声,又狠狠剐了李大刁民一眼。

    不过,郑莺莺却将注意力转到了正大口啃鸡腿的十力小喇嘛身上。“这位小师父年岁不大,但佛道高深,不知尊师是……”

    小家伙难得开荤,抹了抹油腻的嘴巴,张嘴笑道:“我大师父叫噶玛拔希。”

    郑家姑侄俩身子一抖,不约而同地推开身后的椅子:“拜见上师。”

    这回连蔡桃夭也愣住了,大喇嘛法师噶玛拔希的威名她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报个名字就让人五体投地吧?小喇嘛惊得一只鸡腿咬在嘴里目瞪口呆:“云道哥,这……”

    李云道微微一笑:看来老家伙在世间还是种了不少善因。你种善缘,倒是便宜了我这个徒弟跑来帮你收善果。李云道生平第一次觉得那神叨叨的老家伙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郑莺莺知道众人的困惑,又拜了九拜才敢起身解释道:“这是曾祖在世时定下的规矩,郑氏后人见噶玛拔希大师必以家祖之礼相待,具体缘何,我们小字辈儿的也不太清楚。小师父既是大喇嘛的徒弟,我喊声师叔,天狼喊声师祖也是自然的。”

    十力故意指着李云道:“可他是我师兄。”

    李云道连忙拉住又准备下拜的姑侄二人:“别听他瞎掰,咱们还是平辈相处吧。”

    郑莺莺道:“这可使不得,辈份的事情,在我们郑家那是顶顶重要的。三叔我是叫定了,天狼,以后你得喊三叔爷。”

    李云道哭笑不得,吃了顿饭,连辈份都涨了一级。这回连何大海也不得不开感慨李云道这小子命太好,刚刚他还在担心这姑侄俩不服管,谁知道这地球村实在太小,他大老远跑去河北武术之乡请回俩儿落魄高手,回头人家一论辈份,高手成孙子辈儿了。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哟……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王霸之气

    有人说虽然这世上有近65亿人口,但是只要辗转5.6人便能将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联系在一起。在华夏大地绵延数千年的世家大族郑氏一脉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踏入了苏城,站上了一艘由陌不相识的李云道掌舵大船,休戚与共。

    吃完饭,何大海将李云道拉到门外,甩过来一张浦发的银行卡:“里头还剩三十万。”

    李云道知道何大海不差这几十万,所以也没将卡甩回去,只是淡然道:“沧州那边尾巴都处理干净了吗?”

    何大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们俩下的手?”

    李云道笑道:“手上带血的人,跟普通人本就不太一样,这一点你问十力去。”

    何大海轻笑道:“小师父那般神通,哪是我这个俗人可以理解的?”顿了顿,何大海才接着道,“我一战友在沧州检察院当一把手,由他出面,事情自然好办,只是上下打点花了不少心思,给他们分管政法的副市长送了这个数,另外……”何大海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出一个数字,却被李云道伸手拦下。

    “具体过程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这事儿有没有了结?”

    “应该没有问题,毕竟谁会相信两个双目失明行动不便的盲人能深夜潜入公安局长家杀人,嘿嘿,倒是那女局长死了以后,市里的大大小小的商家单放鞭炮就放了三天,连不少老百姓也举家欢庆,这局长死了倒真比活得强得多。”

    李云道点了点头:“这事儿你请你那位战友帮忙留心一下,不能留下后遗症,该打点的照样打点。”

    何大海笑得异常jiān猾:“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省钱的……”

    李云道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觉得能上万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咋现在几十万就‘嗖’一声不见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何大海笑道:“你刚刚说要把隔壁的院子盘下来,估计也没百把万下不来,要不先住我那边去?反正金水湾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回头我把市郊那边的房子挂到中介去,在市里头再弄两套……”

    “我算是明白为啥现在房价高居不下了,原来都是你这种倒爷捣腾出来的。”李云道笑骂道。

    何大海拍拍胸脯道:“跟浙江人比我这点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人家都是成栋成栋地购入。况且我买了也不是纯投资,都要住的呀。”

    “你是齐天大圣还是二郎神?你有三头六臂元神分神不成?你一个人躺下来顶死两三个平方,占着那么多茅坑不拉屎,苦了我们这些靠死工资过活的小老百姓。”李云道打趣道。

    何大海甩过来一枝“zhongnánhǎi”,点上后边吞云吐雾边道:“你还敢说你是小老百姓?我这回去了趟河北,总算知道您老人家年前在京城干的好事儿了。乖乖,那可是蒋家大少爷,在北边儿都是黑白通吃左右逢源的大人物,你说踩就踩了,连媳妇儿也抢了,哥们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还小老百姓,真是小老百姓,早被人连毛都拔光了……”何大海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云道,似乎看将眼前这个站在小河畔桃花树下佝偻着身子抽烟的山里刁民一次看着明白。

    可是何大海却觉得他越看越模糊:明明是从山里走来出来的穷孩子,可偏偏能得到共和国情报系统第一悍帅的垂青;明明就只有普普通通的外表,却能得到京城蔡家与阮家两位公主的竞相追逐;明明只是一个没关系没背景的山中白丁,却能在踩完京城一线大少后安然无恙地走出四九城。何大海表示自己看不太懂。

    “你去沧州的这个礼拜又发生了不少事情。”李云道深吸了口烟,吐出的青丝很快被夏rì的夜风吹散。

    何大海道:“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李云道哭笑不得道:“我也不明白,我就想好好儿过rì子,麻烦总是来惹我。”

    何大海扔下烟头,仔细踩灭后才道:“扯淡。对了,你说要盘下隔壁的院子,你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吗?”

    李云道笑道:“船到桥石自然直,你放心好了。”

    “那成,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吧,谈妥了你付钱就成。不过你现在住的这个院子也不错,总租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一块儿拿下,我负责出面谈。”

    李云道笑道:“你还真当我是提款机?摁几个数字就往外掉钱?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隔壁我是想给郑家姑侄住着,到时候我问问我这边儿的房东,看看能不能打通了,这样有事情的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何大海点了点头:“那成。这姑侄俩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沧州请过来的,也不能怠慢了人家。”说完,何大海盯着李云道,一脸好奇。

    李云道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胡子邋遢的何大海坏笑道:“我发现你小子最近有点儿不太一样了。”

    “不太一样?”

    “说不上来。你吧,我以前觉得就是一中国版葛朗台,可这回眼睛不眨就把一百万甩给我去办事儿。而且,连钱花在哪儿都不关心。”

    “这样不好吗?”

    “好!当然好!不过我觉得你变成这样儿只有两种可能xìng。”

    “嗯?说说看。”

    “第一,你现在实在太有钱了。”

    “扯他妈淡,老子早上连坐个公交都心疼。”

    “那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xìng了。”

    “啥?”

    “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滚蛋……”

    跟李云道又是一番臭贫,何大海觉得很奇怪,跟这比自己起码小一轮生肖的家伙相识也不过半年的功夫,怎么感觉好像几十年的老友一般毫无忌讳呢?何大海说不清楚,总不能归结到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

    何大海突然道:“你不试试郑家姑侄俩的实力?要不要拉出来瞅瞅,是骡子是马?”

    李云道摇头:“这一点,你比我专业,有你把关,我哪有不信的道理?”

    何大海微微一愣。

    难道这真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是夜,无月

    是夜。无月。连蝉鸣声都消失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辆通体漆黑的别克gl8悄然滑进夜深人静的小巷,不知为何,今晚的路灯也没有亮,小巷中黑灯瞎火。别克车也没有打灯,连仪表盘上的灯光都被刻意地调到最低,车窗玻璃上贴着深sè的车膜,从车外根本看不到车内。开车的是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副驾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紧衣t恤的男子,胳膊上的四爪青蟒看上去格外惹眼。第二排坐着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瘦小男子,环腿抱臂蜷缩在靠右的位置上,由于灯光很暗,根本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蟒子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江南拱桥,面sè凝重,仿佛那座桥的对岸驻着一头让他心有余悸的洪水猛兽。“过了今晚,我们哥仨就去泰国吃香的喝辣的去。”蟒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驾驶位上的胖子没有吭声,缺了那位被李云道一记螺丝刀要了半条命的管亦豹,他们的四人小团队已经不再如以往那般运作高效,蟒子虽然胆大心细,但毕竟他只是蟒子,不是那位黑道大枭豹哥。倒是从一上车就蜷缩在第二排位置上的“太监”慢吞吞道:“蟒子,这个叫李云道的小子可不是一般地扎手,以往我们动手哪有像这么狼狈的?折了豹哥一条命不说,连我那天晚上也差点儿折在那穿军装的手里。”

    蟒子冷笑:“我跟了他这么多天,就只有晚上下手的机会最好,而且,他身边的两个妞儿……胖子,估计你这辈子都上不了那么俊的妞儿。”

    胖子被蟒子说得浑身燥热,坐在驾驶席上不停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嘿嘿嘿,男的交给太监,女的都交给我,蟒子你不好这一口,干完活你就先回车上来吧。”

    太监冷冷道:“都留给你吧,我还想留着小命去南边儿吃香的喝辣的。”

    胖子不屑道:“切,你那点儿破癖好我还真不敢恭维。”

    “总比某些都市快枪手要强得多吧……”

    “你……”

    “吵够没有,先干完活拿到钱再说。”蟒子冷冷扔下一句话,掏出蒙面头套套到脸上。

    管亦豹不在了,对他们来说便少了一道制约,显然这已经不是这几天当中两人的第一次争吵。不过似乎金钱对于他们的诱惑要远远高于吵架带来的快感,两人也分别拿起手边的头套套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

    “前两天我大致看了一下,总共就东西两间房,太监你堵门,我去西厢房,胖子去东厢,记住,一定要一刀毙命,妥了就吹哨子早点撤。”蟒子在车前的台面比划着,最后目光落在胖子身上,“给你十分钟时间,够不够?”

    胖子两眼冒着yín光,刚刚听到说取了那人xìng命就撤早就心生不满,此刻峰回路转,哪有不够之理,当下连连点头:“够够够,十分钟解决三个妞儿都够……”

    “好。走!”蟒子从副驾的手套箱里掏出两把足有四十公分长的匕首,扔给胖子一把。太监看了一眼黑夜中闪着寒光的匕首,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对他来说,有一把匕首反倒是累赘。

    下车,轻声关门,却不知何时开始刮起了夜风,吹得三人夜角乱飞。夏夜本就闷热,夜风都带着些许让人躁动不安的味道。

    江南夜,石拱桥,静水流深。

    那刻着白居易《忆江南》的石桥边,又不知何时多了位在夜风中驻立不动的男子。俊面素衣,青丝飞絮,更奇特的是这月黑风高夜居然还截着一副墨镜,手边放着一枝看不出轻重的铸铁盲杖。

    领头奔在最前面的蟒子徒然驻步,太监也谨慎地减速,只有胖子因为惯xìng太足,一不留神便已经窜到了桥前的石阶上。

    “姑姑说,低头禅,举手禅,放下禅,动心起意皆是禅。三位打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吧。”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黑灯瞎火的,还真把胖子吓了一跳。眯眼打量着那坐在桥头面带微笑的俊俏青年,胖子突然回头道:“太监,这小子是你的菜。”

    “太监”却没有说话。因为自幼习武的他知道自己俨然已经被别人锁定了气息,那人的本事自然在他之上。虽然那青年大半夜还戴着幅墨镜,但太监和蟒子都不约而同的感受了冰心刺骨的杀气。

    胖子似乎也从蟒子和太监的态度上察觉了些许异样,如他这般的悍匪哪能真轻易将自己的xìng命交给别人,打个哈哈后,胖子退得居然比奔袭来时的速度还要快。

    “朋友,哪条道上的也报个姓名出来,指不定咱们殊途同归,大家一起发财不好吗?”蟒子小心地试探道,深夜,小巷中静谧得可怕,蟒子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听着颇不舒服。

    坐在桥头轻抚手中铸铁盲棍的青年淡淡一笑:“发财这种事情我这辈子是不敢指望了,只求有口饱饭吃。”

    蟒子眯眼道:“朋友你这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青年道:“不好意思,我从不碰酒。”

    蟒子对太监和胖子分别使了个眼sè,他已经看出来那年轻人的眼睛可能有点儿问题,不是夜盲就是瞎子,他示意三人配合,冲上去后从三个角度包抄,争取先一举解决了这青年,否则动静如果闹得太大,惊动了江南小院里的人,今晚的事情便又要泡汤了。

    三人几乎是同时起步,奔袭加速,蟒子的匕首直对着那青年的颈部动脉,胖子取的是那人的心脏位置,太监很绝,直接冲人家下盘而去。

    见三人动,那俊美的青年纹丝不动,淡然坐在那刻着“吴酒一杯chūn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的石桥墩头,黑夜中,素衣随夜风飞舞。

    江南的水流很缓,那三人的奔袭速度却快得惊人,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奔至桥前的石阶之上。

    那貌似潘安的青年仍旧未动。

    突然,那看不出轻重的铸铁盲棍突然划空而鸣。

    是夜,无月。无蝉鸣。

    棍舞。人动。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初战

    黑夜无月。

    桥下墨绿sè河水缓流不息,桥上素衣男子执棍微笑不语。夏风起,衣角飞,棍尖指向石桥上杀气外露的三个蒙面人。中间为首一人露出胳膊上狰狞的四爪青蟒纹身。刚刚呼啸着的铸铁棍擦着三人的鼻尖而过,三人无一例外地嗅到了棍尖夹杂着的血腥味道。

    刚堪堪躲过棍尖的横扫,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棍尾如影随行而至。“砰、砰、砰”三声闷响后,棍尾jīng确地轰击在每个人的腹间,每道黑sè的身影如同被击中的棒球般倒飞出去,在桥下小巷的青板板路上滚了数十圈才停下来。除了太监下意识地躲开要害部位被击中胃部倒地后狂吐不止外,其余两人落地后纷纷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刚刚一棍之力便已将两人内腑击伤。

    “有种放下手中的兵刃,咱们单挑!”蟒子朝地上呸了两口,口中的腥甜不减。刚刚的确是太轻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桥上的年轻瞎子居然如此棘手,不过能跨省逃窜这么些年,悍匪蟒子岂能不知眼前的年轻人不简单?但他终始觉得,再牛*逼的瞎子也玩不过三个人吧?他摸了摸腰间刚刚落地时硌得自己生疼的硬物,眼下这夜深人静的时分,这把大杀器不到万不得己,他是不会去用的。

    “单挑?”面容俊俏的郑天狼微微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确定要我放下盲棍,徒手跟你们单挑?”

    蟒子狞笑,抬手冲太监做了个“斩”的示意,太监会意,强忍着胃部的涌动,单手一撑地面,借反弹之力直接站了起来。

    “桀桀桀,小子,今晚你是我的。”虽然被那俊俏小生一棍揍得差点儿把前天的晚饭都吐出来,但与蟒子一样,太监也觉得一个盲人,就算再厉害也有限,刚刚是因为三人太轻敌了,都想着只攻不守地速战速决,却没想到差点儿yīn沟里翻船栽了大跟头。太监对这种唇红齿白俊俏小后生尤其没有免疫力,如果不是今晚有重要勾当,此刻指不定已经对着眼前这位美得冒泡的俊小子一柱擎天了。

    郑天狼淡淡道:“江湖事,江湖了。你赢了的话,我今晚就是你的。”太监一听就乐了,正想冲上去动手,却又听那俊美的青年道,“不过如果你输了,从此以后,只要我出现的地方,你定要退避三千尺。”

    太监想都没想:“中!nǎinǎi个熊,老子要是会输给你这个小后生,岂不白练了这三几十年的拳?”

    郑天狼缓缓将那根重四十七公斤的铸铁棍移到右手上,嘴角轻扬,勾起一个足以让众多小姑娘犯花痴病的弧度:“姑姑说二十八岁前棍不离手,所以我就用左手吧。”

    太监噌地一下火冒三丈。见过瞧不起人的,也见过狂妄自大的,但从来没见过这种目中无人骄狂自傲的家伙,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待会儿输了可别哭……”话未落音,那如猿猴般的身子便已经窜了出去,对太监来说,这一战,不为胜利,只为“xìng福”,难得才能碰到这般比小姑娘还要水灵的青年,许久未开“荤”的太监岂有不拼命之理?

    太监动了,但郑天狼只是淡然地立在桥头,微笑不语,侧身对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欺身的瘦小身影。太监虽瘦小,但三十多年习了一身小咏chūn,在陕西一带逃亡时曾以寸劲一拳之力击晕一头迎面而来的疯牛。所以,只眨眼的功夫,太监已经来到郑天狼跟前,无声jiān笑,单手击向那俊俏小后生的胸口,本来这一击应取喉结,但太监实在舍不得眼前这难得一遇的“尤物”。

    眼看那拳头离郑天狼只寸许距离,太监已经做好解裤腰带的准备时,却突然眼前一花,猎物居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小心上面!”蟒子突然开口提醒。他看着太监一拳击向素衣青年,已经准备感叹又一朵新鲜“菊花”就此凋落,却眼睁睁地见那青年轻轻屈膝一跃,脚面高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太监的身高,而太监一拳击出,未中目标,整个身子便跟着跌了出去。

    那青年似乎不屑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只是看着一个踉跄后才稳住身形的太监冷笑道:“让你三招。第一招。”

    太监恼羞成怒,低声咆哮着又闪身逼近,突然飞一脚扫向那青年胸部位置,却又眼睁睁地看着那青年面不改sè地朝后弯腰,竟折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弧度,太监一脚落空,却狠狠地横扫在支在地面的铸铁盲棍上

    又是一个踉跄,那铸铁棍纹丝未动。

    太监抬着的右脚微微离地,刚刚用力过猛,一脚扫在铁棍上竟然踢断了他两声脚趾。两招过后,太监再也不敢托大,更不敢因为对方是个盲人而有一丁点的侥幸心理,刚刚的两招,只要眼前的青年愿意,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

    “还有一招。”郑天狼淡淡道。

    太监死死盯着墨镜后的眼睛,此刻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装作双目失明来消遣麻痹自己。

    “不用琢磨了,我是看不见。”郑天狼轻笑道,“可是看不见跟打不赢那是两码子事儿。来吧,还有一招。”

    太监不再敢轻易动手,他回头看了蟒子一眼,使了个眼sè,蟒子会意,暗叹一声倒霉,随后便悄悄将手摸向后腰。

    不知为何,刚刚立在桥头八风不动的青年突然皱了皱眉头,又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你们完蛋了,姑姑来了。”

    胖子sè眯眯地笑道:“来得好,老子正鸡*巴痒痒……”胖子话没有说完,就已经张着嘴“呜呜呜”说不出一个字。

    嘴里被硬生生塞进一根散发着铁腥气的铸铁棍,任谁在这种情形下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一个看上去年纪足有六十岁的老妪手执铁棍,如出一辙的素衣墨镜。

    老妪面sè清冷,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教育立在桥头的侄儿。

    她说:“人,总是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包括说的每一句话。”

第二百六十七章 悍匪落网

    蟒子毫不怀疑,如果给眼前的老妪换上一身褴褛衣裳扔到大街上,估计跟丐帮成员没啥太大区别。可是,就这样一个拄着铁杖缓缓走上桥那一头的台阶的老妪,却让练了三十多年内家拳的太监吓得愣在当场,动都不敢动一下。杖尾撞击在桥头的石阶上,发出清亮的“咚咚”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行至那俊美的青年身侧,老妪提起铁杖,轻轻在那青年大腿上点了一下,缓缓道:“行走江湖,妇人之仁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俊美的青年轻声苦笑,给出一个让三位悍匪瞠目结舌的理由:“飞机太颠簸,还在晕机。”敢情这小哥刚刚狠狠调戏了身负无数人命的哥儿仨一通,回头还告诉你,这还不算是人家的正常水平。

    蟒子眯眼打量着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寻思着是死磕到底还是先撤再议。“太监,你功夫好,你去试试这老家伙。”胖子捂着胸口,刚刚那青年轻描淡写的一棍似乎已经打断他的一根肋骨,还震伤了肺叶,此刻正疼痛钻心,连说话时都不由自主地抽着凉气。太监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年幼时跟着一个老和尚练武时,曾那位被逐出少林的弃僧说过,跟真正的武道高手时,对方首先会锁定你的每一个动作,对他们来说,交手只可能两种结果:要么赢,要么死。

    “愣着干嘛,动手啊!”蟒子也急了,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后腰上的那把“大杀器”,他催促太监上前动手其实只能算是个幌子,他已经打定主意,先两枪崩了这两个拦路虎,然后进去剐了那姓李的小子,然后迅速南下,偷渡去泰国。反正只要人死了,以龙爷在黑道的信誉,不愁那边不打钱过来。

    太监虽然胆小,但一向很听指挥,指哪儿打哪儿,可是唯独今天,向来听招呼的太监纹丝不动,一对绿豆般的眼睛死死地眼着石桥上的老妪。只是夜太黑,无月无星,没人看到往常嗜武的他脸上没有丝毫血sè。颤抖,是的,他的双手在颤抖。从小到大,除了他那位被少林寺逐出寺门的师父外,他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哪怕上回碰到的那两个军人身上,也没有眼前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妪身上的这股足以令人窒息的杀气。

    他未动。那老妪却先动了。她只轻轻在铸铁杖上微微用力,下一个瞬间身形已经到了在石阶下,还没来得及眨眼,她已经站在目瞪口呆的太监面前。让蟒子和胖子两人万分惊恐的是,在原先四人中单人武力值最高的太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听缓缓的“啪——啪——啪——啪”四声耳光,其间还夹杂着老妪的怒斥声。“这巴掌是替你爹娘打的……是巴掌是替你师父打的……这是替我家主顾打的……还有这巴掌,是姑nǎinǎi我赏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太监嫩是被那老妪一巴掌扇得双脚离地,身体如同被大锤扫中一般,竟然一头栽进了那缓缓流动的古城小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监长得太过瘦小,掉入河中后竟没有溅起太多水花,那蒙着面的身子钻入河道中后,一时间居然没有浮起来。但石桥边,似乎只有那俊美的青年一人站在桥上,神情伤感地“看”着小河。

    就在太监坠入河中的那一刹那,蟒子突然拔出后腰上隐藏了许久的黑sè铁器,飞快上膛、打开保险。蟒子从来没想过这是自己那对纹了四足青蟒的胳膊的最后使命,他更没想到那老妪竟将铸铁杖生生插入青石板,刻着神秘梵文的杖头微微旋转,一道寒光闪过。

    蟒子还没有来得及眯眼避开那道寒光,就见那妇人已经悄然立在他的面前,刚刚打开保险栓的五四式手枪随着那两只纹着四足青蟒的胳膊颓然落地。枪是三年前在西北某省杀jǐng后夺来的,子弹是找道上的专业户购的,一直都被他们四人视为最后的护身符,只是这枪不及没救得了原来的保管者管亦豹的命,也没有护得住蟒子这对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肌肉虬结的胳膊。

    两只胳膊落地,喷了一地鲜血。那老妪双眼无神,根本看不到眼下的惨状,只冷冷对吓傻在一旁的胖子道:“想他死就看着,不想的话,帮他包上伤口。”

    胖子惊愕地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靠上前来,连看都没敢看一眼地上的手枪,脱了外衣便开始扯成布条给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的蟒子止血。那老妪冷冷道:“别相着跑路,敢跑,你就是第二个。”

    老妪身后,揉着惺忪睡眼的李云道不知何时出现在桥头,与那俊美的青年并排而立。

    “真是太血腥、太暴力、太无情了。”李云道皱眉。

    郑天狼天奈苦笑:“师叔,我爹说,姑姑从小就脾气暴躁,想改估计实在是……”虽然按噶玛拔希的辈份来排,李云道就快成他爷爷辈了,不过对李云道觉得叫师叔就已经够呛了,真被人一声喊得半只脚踏进棺材,对他这个读了二十多年《道藏》的迷信家伙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李云道却突然笑道:“虽然很残酷,不过,我喜欢。”

    郑天狼翻了翻深sè墨镜后的那对盲眼:“我看不到,但估计场面不大好看。师公,我建议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jǐng察那边交待吧。”

    李云道“咦”了一声,笑道:“何大海那家伙没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

    郑天狼道:“何叔只说要我们与姑姑护得师叔的周全,其余的,他不说,我们也不会多问。”

    李云道“哦”了一声,穿着不超过十块钱的地摊货的大裤衩,趿着拖鞋,也不嫌地上的鲜血恶心,晃晃悠悠地走向郑氏。

    “乖乖,不得了,整得跟小说儿电视剧似的。”李云道眯眼打量着蹲在地上同样赤着上半身的胖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队长,是我,这回你得给我请功了,俩儿悍匪落在我手上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突然松下的弦

    凌晨四点,东方已经微微吐白。东吴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门前,急喘般的救护车声夹杂着刺耳的jǐng笛声,竟然是几辆jǐng车护送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头发花白的老院长周仁君教授擦着额上的汗珠,救护车还没有完全停下,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招呼几位被他从深度睡眠中吵醒的主任医师上去,自己却迎向紧跟在救护车后的一辆红蓝jǐng灯闪烁的丰田霸道。

    一身戎装的葛青从jǐng车上下来,神情肃穆,看到迎上来的周仕群,脸部线条才稍稍柔和了一些:“周教授,又要劳烦您费心了。”

    “葛队长,这话就见外了。”周仕君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是副市长的掌上明珠,又顶着市刑jǐng支队队长的乌纱帽,论级别老周是比这三十左右的小妮子高上一两级,可是人家那是国家暴力机关,再加上一个官二代的身份,容不得老周同志不重视,要不然他也不会放着好好儿的囫囵觉不睡,大半夜地把医院一众国手级医师都叫了出来。“葛队长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我们医院各个科室最好的医生联合会诊。”

    葛青点了点头,目光却已经转向救护车的方向。医院的核心干部都在场,跟来的小护士们岂敢不卖力,熟练地将人从救护车上抬上来,“一、二、三”三声过后,便己将人移到了单架床上。葛青使了个眼sè,立马就两名配枪便衣跟进医院。

    周仕君看了一眼被伤者,走过去简单跟救护车上的随车医护人员问了两句,又走回来道:“葛队,幸亏送来得比较及时,不然连命都保不住,不过那两只胳膊就难说了……”说完,周仕君不经意地观察了一眼葛青的表情。

    这位葛大队长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头道:“劳烦周教授您费心了。以后您也别总叫我葛队长,叫我小葛就成,按辈份,我还应该叫您一声周叔。”周仕君立刻顺杆爬着笑道:“哈哈,那我这个老头子就托大叫你一声小葛,对了,这人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我刚刚听车上的小王说,好像是被人一刀砍下来的,而且是一刀砍了两只胳膊……”

    葛青却看向jǐng车的另一侧,果然那儿站着个穿着夏装jǐng服的年轻刑jǐng,周仕君看着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人是小李抓的,得问他。”葛青没好气地瞪了李云道一眼。好实话,今天晚上的事情的确让她这个队长又气又好笑,抓人就抓人吧,你还得把人家的胳膊砍了,葛青这会儿己经在头疼回去怎么跟上面解释。不过幸运的是,这家伙抓了两个跨省逃窜数年、手中人命无数的大悍匪,而且毫发无伤。说实话,葛青根本不相信这家伙有能力自己一个人抓住这两个比泥鳅还滑的家伙,要知道,上回西部某省出动了上百jǐng察都没有逮到一根头发。据说还有一个失足掉进了河里,葛青已经组织人手去打捞了,哪怕捞不着,能让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在古城落网,这也将是今年市刑jǐng队的一份大功劳,不算其它的,拿着集体三等功应该不在话下吧。可是,葛青一看到李云道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哪怕这家伙刚刚立了滔天大功。

    正被葛青暗自腹诽的李大刁民却傻笑着冲周仕君道:“运气,运气,真是碰运气的……”李云道只能将这事儿扛在自己身上,郑氏姑侄都是平民身份,真要被人知道他们的身手,估计不用苏州这边追究,河北沧州那边女局长的悬案就已经找上门来了。好歹李云道现在还有个刑jǐng队见习jǐng察的身份,兵抓贼天经地义,顶多上面会怪他出手太重,有秦家那位老爷子站在他身后,这种事情,估计顶死停个职或者写个检查之类的便能过关了。

    周仕君立马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正是前两天晚上公安局审讯室里的那位正主儿吗?怪不得这么眼熟。周仕君事后通过多方关系侧面打了一番,差点儿把这位等着再升一级光荣退休的老院长吓得心肌梗塞——那晚出现在审讯室里的,可都是一sè儿的京城tài子dǎng,单一个拉了一个连队来的施寅虎就已经够镇得住场面了,另外居然还有京城王家、蔡家、阮家的几位小主,而且都跟这位小刑jǐng关系不太一般。活到周仕君这把年纪,哪还不知道谁才是正主儿?一认出李云道,立马伸手迎了上去:“鄙人周仕君。”

    李云道倒是被老周同志的热情吓了一跳,不过想到前两天晚上的场景,也就释然,估计这小老头是他这个山里走出来的大刁民来当成如同王小北一类的纨绔了。对此,李云道也懒得解释,多结识一个朋友也没有坏处,当下伸手热情道:“周院长,您叫我小李便成,或者叫老三也成,更亲切。”

    “哦?”周仕君没想到李云道这么平易近人,听说běijīng那群顶着红三代头衔的小年轻个个儿眼高于顶,看来也不尽然如此,见李云道如此客气,当下笑道,“老三?哈哈哈,看来你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啊。”

    李云道笑道:“老大老二都在军队里混饭吃,就我这个没出息的跑来当jǐng察了。”

    周仕君连忙道:“当jǐng察好,除暴安良,要是苏州多几个像你这样的jǐng察就好了。”老周同志马屁拍得轰天响,却没看到在一旁听得脸sè发青的葛大队长。

    李云道撇了一眼葛青,笑道:“jǐng察嘛,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不过也不排除我们队伍里有的人,脾气坏了点,态度差了点,尤其是对自己人……”

    老周同志仔细一琢磨这话,怎么觉得越听越不是个味儿呢?等回头一看那位葛大队长的脸sè,立马恨得想拍大腿:坏了,人家小年轻斗脾气,没准儿是打是亲骂是爱的那种,我一个老家伙跑来掺和个啥子劲儿哟……想到这儿,老周立刻道:“他们在商量医疗方案,我进去看看,两位没事儿的话,可以去我办公室坐会儿。”说完,老周同学跑得比兔子还快,似乎生怕被这小“情侣”的斗嘴弄得殃及池鱼。

    见老周走开,葛青脸sè才稍微好一点儿,但是语气不善地道:“你现在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了吧?”

    李云道苦笑:“我都说了,我当时在梦游,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他们就……”

    “放屁!”葛青气得狠狠在车引擎盖上拍了一掌,一声闷响,估计那只秀手也拍得生疼,葛大队长秀眉竖起,“梦游能一刀砍了别人一对胳膊?”

    李云道讪笑道我:“我也忘了,没准儿是两刀!”

    葛青冷哼一声:“装,你给我装,我告诉你,呆会儿天一亮,我就提审管大可,你等着上面找你谈话吧。”

    李云道苦笑。多说无益,这事儿他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如果他有弓角或者徽猷那般的身手,根本不用他解释,别人自然料定是那三人太倒霉,一下子踢到了铁桶,可是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个擅长混乱群架时下yīn手敲闷棍的“高手”,加上体力好点,除此以外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啥太大区别。

    葛青不再理会我李云道,招手让后面一辆jǐng车里的便衣过来,凑在后者耳朵上吩咐了些什么,只见那哥们儿同情地看了李云道一眼,便返回钻进车里,倒了车开出医院。

    “队长,那手上纹青蟒的家伙手上少说也有数十条人命,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李云道挠了挠脑袋。

    葛青却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医院,问清了周仕君办公室的方向,扔下李云道一个人站在灯火通明的医院急诊大厅里。

    李云道嗅了嗅鼻子,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这让他有点儿不太习惯,上次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他也只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就不肯再呆在这种煞气颇重的地方。老喇嘛噶玛拔希认为,正常人在煞气过重的地方呆得太久,会影响一个人的神志。李云道不信老喇嘛神神叨叨的那一套,但他实在受不了医院里那种沉重得让人喘不得气的气氛。

    坐在医院大厅里,李云道给家里的蔡桃夭拨了个电话,刚刚弄得一屋子人都没睡好觉,此刻报个平安也是必要的。昨晚从吴老头家回来时,就获悉阮疯妞有急事飞回美国了,这倒是让李云道大大舒了口气。说实话,他自己也说不清对阮疯妞的感觉,说不喜欢,那是撒谎,说喜欢的话,那蔡家大菩萨呢?

    打完电话,李云道便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发呆,除了前两天喝醉酒狠狠补了回觉外,最近他都没有睡上一个完整的晚上。现在三个悍匪里有两个落网了,还有一个葛青已经派人去打捞了,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不知为何,李云道却无法闭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弦崩得太紧,此刻突然松下来,自己反倒不习惯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纸调令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得太多还是因为最近睡眠实在太少,李云道最后居然独自一人躺在急诊大厅的长椅上睡着了。揉着惺忪睡眼醒来的时候外面己经大亮,门诊大厅那边人声鼎沸,倒是关了灯的急诊这边只剩下老周同志坐在不远处点着脑袋打磕睡。也许是李云道打哈欠的声音惊醒了一夜未眠的周仕君,顶着两个熊猫眼、神情明显有些萎靡的周院长忙凑了上来。

    “咦,周院长,您咋也在这儿?”李云道看了一眼刚刚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琢磨着这老周虽然马屁jīng一个,但人还算不错。

    周仕君也被李云道引得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才道:“他们已经回市局了,葛队不让把你叫醒,说你最近很辛苦,这不,毛毯也是她吩咐我找来的。”

    李云道点头,倒真是没想到那看上去铁石心肠的母老虎还有这么体贴下属的一面,不过当下也没忘记感谢老周一番,随后又将话题转到被砍去双手的悍匪身上:“周院长,昨晚那个人怎么样了?”

    周仕君摇了摇头:“胳膊是齐上大臂中段直接砍断的,照理才个把小时的功夫,接也能接上去,可是不知为何那两只断臂进了手术室就开始腐烂,我从医一辈子,这种诡异的现象倒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李云道也一脸惊异道:“腐烂?这才几个钟头?难道真是这家伙杀的人来多,遭报应了?”

    周仕君突然压低声音,凑上来神秘兮兮道:“小李,你到底是怎么砍断那人的胳膊的?弄得那家伙昏迷中也不停地喊‘别杀我’?”

    李云道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我当时在梦游,所以……”

    周仕君做了一个恍然的表情,点头道:“嗯,梦游中的人能发挥常人想象不出的力量,这一点在医学临床中也不是没有先例。”

    李云道立马乐了,这位老周同志有点儿意思:想睡觉就送来只枕头,倒真是个妙人儿。

    问清楚医院里还有四位配枪便衣守着后,李云道跟周仕君招呼了一声,便步行回市局。附一院离市局很近,步行也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走近市局大门,老远就看到缺了门牙的老黄从安保室里晃出来,咧嘴冲他笑呵呵地道:“早就知道你小子不一般,这回真是给咱们市局刑jǐng争了大脸,我弄了两瓶二锅头,晚上没事儿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盅。”

    李云道笑道:“是功是过还不一定呢,不过喝酒肯定行,等着吧,晚上我带俩小菜去你宿舍。”

    闻言,老黄乐呵呵地咧嘴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床,背着手哼着小曲又转进了他那间空调打得颇足的小天地。

    穿过大门,李云道沿路碰到不少同事,连平时不太打招呼的户籍和后勤的同事都会冲他善意的笑一笑,等进了刑侦的楼层,更是每个人都热情地搂着他恭喜道贺,弄得李大刁民哭笑不得。

    “喂,你太不够意思了,这种好事儿也不叫上我!”李云道又被人搂住肩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刘晓明。

    李云道苦笑:“别人不了解情况,你还能不知道?我哪会清楚他们什么时候摸到我家那边去的?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这回算是我运气好,不然没准儿今儿你就得去殡仪馆看我了……”

    “呸呸呸!”刘晓明连呸三声,“别胡说。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碰运气捞到这么一份大功劳,请客吃饭是起码的。”

    李云道在这馋嘴的家伙胸口轻锤了一拳:“吃饭少不了你,不过等我先过了局领导那一关再说……”

    闻言,跟李云道勾肩搭背进办公室的刘晓明也神情严肃了起来:“我刚刚看队长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脸sè可不太好,你得小心点儿啊,可别这个时候撞上炮口……”话刚落音,就听到葛母老虎的声音。

    “李云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晓明做了个倒抽冷气的动作,刑侦队的不少同事都上来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安慰说反正抓到人了,其余的就统统推到当时形式太紧急上去,被逼得太紧才不得不对悍匪下狠手。李云道来刑侦时间不长,但真正熟悉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今天出了事情,大家纷纷献计献策,倒是让李云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在众人目送“董存瑞炸碉堡”般的目光中,李大刁民硬着头皮走进葛青的办公室,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办公桌后,葛青双手撑着额头,似乎为了这件事她也被弄得焦头烂额,加上昨晚也没有休息好,脸部小麦sè的肌肤竟微微发白。

    李云道坐在她对面,观察着这位摘了jǐng帽揉着额头的刑jǐng队队长。最近她过得很不好,崔莹的死对她打击是最大的,还有程洪亮案,悍匪袭jǐng案,每桩案子都异常棘手,都成了专案小组,但却一直找不到头绪,直到今晚,两名悍匪落网。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其中一个悍匪居然被李云道那个白痴剁了双臂。原本一件起码能争个个人三等功表彰的事情,却弄得她刚刚在局长办公室挨了整整半个钟头的训。

    葛青的双肘下压后一张反盖着的纸,这才是让葛青此刻最为头疼的问题。手下刚刚立了大功,虽然手法是血腥了点,但是有功不赏,对她这个带团队的领导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按照局领导的意思,不但有功不赏,还扔给她一纸调令。内容很简单:“经局党委常委会研究,调市刑jǐng队见实刑jǐng李云道同志到宣传处任宣传干事,即rì生效。”刚刚小舅韩国涛将这张盖了市局红印的调令交给她时,她差点儿把局长办公桌给掀了:这个时候调走李云道,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觉得她这个队长想抢功,才将有功之臣一脚踹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宣传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真心觉得李云道除了身手差点儿外,其实很适合干刑jǐng这一行。

    葛青很头疼,头疼怎么跟李云道开口。她之前一直觉得李云道这人就是个二混子,可是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这家伙也算帮了自己不少忙,这回又成功让两名悍匪落网,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所以自李云道走进办公室,她没有抬头,甚至都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队长。有话直说吧,我承受得住。”李云道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事儿如果要找人抗,他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葛青没有说话,揉着额头沉默了几分钟,突然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推向李云道,却仍旧没有说一个字。

    虽然有心理准备,李云道还是心里猛地一沉,就这么失业了?他nǎinǎi的,这也太……唉,李云道叹了口气,拿起那张反面朝上的纸,翻开来一看,先是两个字“调令”。李大刁民喜从悲来,太好了,还没有失业,还有饭吃……等等,宣传处?李云道恍然,应该是离林市长上任不远了。

    的确,前一任市长已在两周前正式赴苏北清水市任市委书记,从二把手到一把手,这位在任上待了四年没挪地儿的二把手终于转正,虽然苏北经济远不如苏南,但能从二把手跃至一把手的位置,相信谁都不会放弃这个主政一方的机会。上海市发展委副主任林一一同志调任江南省姑苏市市长已经尘埃落定。李云道看到自己被调去“宣传处”,就已经猜到,林市长离姑苏不远了。

    李云道拿起那张调令的时候,葛青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眼前的这个大刁民,见他先悲后喜,然后又是一副若有深思的模样,却丝毫猜不出这个心机深重的家伙倒底在琢磨些什么。

    “李云道,我事先申明,这张调令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葛青终于忍不住了,以她的xìng格,能从刚刚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李云道微笑着看向葛青道:“我知道。”

    “你知道?”葛青疑惑地看着李云道,但看样子,这家伙并不像是在说反话戏弄讽刺自己。

    “嗯,我来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要进宣传处的,多亏葛队您,我才真正过了把当jǐng察的瘾。”李云道说得很真诚。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葛青虽然对他有看法,但却出其不意地帮了他一把,这一点李云道在之后的工作中体会更为深刻,有刑jǐng队出身的背景,就仿佛穿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避弹衣,想动用公检法机关来针对李云道的,都会好好儿再琢磨琢磨。

    “你真的很想去宣传处?”葛青对李云道的态度有些不太满意了。别人调你走是一回事儿,你自己想不想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李云道苦笑:“我有得选吗?”

    葛青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才缓缓道:“或者我再找韩局谈谈,等把手头这些案子都处理了再走……”

    李云道摇头:“葛队,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估计宣传处也只是一个跳板。”

    葛青皱眉。她是清楚李云道跟秦家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的,难道秦家老爷子想将这小子弄进情报系统?

    李云道仿佛猜到她的想法一般,笑道:“去哪儿我现在还不能说,但上回我就说过,肯定不是坏事儿,没准儿以后能在其他方面给队里的兄弟们行些方便。”

    葛青更困惑了。

第二百七十章 宣传处

    从葛青办公室出来,李云道突然一身轻松,此刻他才突然发现,虽然自己还只是一个见习刑jǐng,但却一直想做一个优秀的好jǐng察,哪怕他心中清楚这份所谓的jǐng察工作只是个过渡的xìng质,但他还是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做出一些事情。

    葛青说可以明天再去宣传处报道,可是走出她办公室的时候,李云道轻松归轻松,但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空荡荡的感觉。出了办公室,他就把刘晓明拉到了天台抽烟。刘晓明看着李云道脸上愁云不展的表情,以为他是因为下手过重被母老虎训了,安慰道:“屁大的事儿,别愁了。上回西边出动了百来十个jǐng察,连人家一根鸟毛都没能留下,你单枪匹马就掀翻三个,给你请功还来不及呢。我估计母老虎也就嘴上说说,等风头过了,回头在队里还得表扬你,你看着吧!”

    吞云吐雾的李云道从裤袋里掏出那张折得皱巴巴的调令,甩给刘晓明:“这回可不是说说的。”

    刘晓明一脸困惑地接过那张纸,打开一看,立刻急眼了:“我了个去,玩真的?大印都盖了,这……这……这不摆明了抢功嘛……”刘晓明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把李云道一脚踹开好抢功劳,“不行,我得跟队长说说去,最近我手头的几个案子,哪个不是你眼尖发现的线索?这么优秀的刑侦人才往宣传处那鸟不拉屎的地儿送,这不摆明了是整人嘛……没准儿是刘秃子搞的鬼……”这两天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刘大政委却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背上了个大黑锅。

    一根烟抽得很快,李云道将烟屁股在天台的水泥墙上摁灭,拍了拍刘晓明的肩膀:“咱是党和人民的一块砖,哪儿有需要往哪儿搬。”

    刘晓明打开他的手,愤愤不平道:“甭说什么大道理,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李云道笑道:“我今儿终于明白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跟你说正经事呢,你知不知道宣传处是什么地方?跑去那地方跟养老有什么区别?你今年才多大?二十八有没有?总没有三十吧?三十不到就跑去跟一帮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会的家伙鬼混,这辈子就废了……”

    李云道心中一暖。刚刚是老黄,现在是刘晓明,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人把李大刁民真心当朋友的。李云道不忍心看刘晓明干着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跟你说个事儿,但你千万不能跟别的人透漏半个字。”

    看李云道神秘兮兮的样子,向来八卦的刘晓明来了兴趣,弓着身子凑上来,低声道:“放心,如果说漏半个字就罚我天打雷劈。”

    “我到宣传处也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市局。”

    刘晓明这下倒是安静了下来,打量了李云道两眼,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害我白cāo心了。我就说嘛,以你的本事,哪会这么平白无故地被人蹂躏。”

    李云道笑道:“也没白担心,至少让我知道,我在市刑jǐng队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兄弟。”

    刘晓明耸耸肩:“那是当然,说实话,虽然你才来不久,但你的本事我可是都看在眼里,要真因为今天这事儿把你贬去干宣传干事,这事儿我铁定要帮你讨个说法。但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刚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被安排去宣传处的。”

    “这事儿先不谈了,你跟我说说宣传处的情况呢,不然我一个人跑过去,两眼一摸黑,啥事儿也干不了,虽然过段时间可能还有变动,但我也不想就这么浪费时间。”刘晓明虽然来了才几年功夫,但以他平时那么八卦的劲头,自然对局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比较了解。

    刘晓明跳坐到天台的栏杆上,想了想道:“你也知道的,公安口子是靠实务吃饭的,刑侦、经侦自然吃香,户籍也不错,交jǐng累了点,但收入还不错。宣传处呢,本来还行,但宣传口子,是政委负责的,刘信坤当上政委后,宣传处在局里更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sè。处长老牛,牛延火据说是市委某领导的远方亲戚,具体是哪位领导我也弄不清楚。副处长是个叫周璇的中年妇女,文笔不错,以前经常帮上一任局长写些发言稿之类的,后来老局长临退前把她提到了副处长的位置上。两位领导下面本来只有一个兵,姓常,叫常乐,听说是从北大特招来的,据说文笔特别好,现在主要负责局里各种内部刊物的内容,但平时不太爱说话,所以接触比较少,弄不清他的背景。公安局的宣传口子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事情,所以之前他们两个领导加一个兵也就够了。不过刘信坤跟市广电关系不错,去年跟电视台、电台合作,弄了些类似于解读新闻案件的节目,好像叫什么新闻110之类的名字,现在在老百姓当中认可度还蛮高的,为了这个节目,局里又给宣传处特招了俩人。一俊男一美女,都是前两年才大学毕业,男的叫张浩,找的刘信坤的关系进来的,女的叫钱静,具体怎么进来的我不太清楚,但人挺漂亮的,局里大把的单身男青年天天伸长了脖子往宣传处瞅呢。”

    刘晓明一口气便将宣传处的关系理得七七八八,李云道也终于了解了个大概。

    “宣传处挺好的呀,好像也没你说的那么悲剧,不然人家怎么还挖空心思找关系往里头送人?”李云道奇道。

    刘晓明耸耸肩:“真正情况还是你自己亲身体会过了以后,咱们再聊吧。我看上面写的即rì生效,那你待会儿是不是就要去那儿报道了?”

    李云道笑道:“怎么?舍不得老子?”

    “舍不得个锤子!早走早好,省得一天天地,净整些妖蛾子让我心烦。”刘晓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天台通道走。走了一半,才缓缓道,“也就几步路,有空找我抽烟。”

    李云道笑道:“滚你个犊子,老子还不带伺候你丫的……”

    等刘晓明离开,李云道开始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破旧的三层小楼发呆。

    那个据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宣传处就在那儿办公。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失败的下马威

    自从那晚马屁没拍成反倒折了许公子一条腿后,老刘同志就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说是血压太高,韩国涛倒是乐得看这个成天唱反调的对手回家歇着,只恨他不再多请个半年的长假。刘政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跟家里的黄脸婆说要去海南考察开会,也是半个月时间,黄脸婆习以为常,量他老刘也不敢主动提出离婚,不然国外银行里的那几千万,起码给他分得七七八八。“血压太高”的老刘这会儿正躺在天御花园那位二姨太的家里,大清早刚刚又跟这位凹凸有致的二姨太颠鸾#倒凤了一番,年岁见长的老刘累得七上八下还是把二姨太的魂儿吊在半空,不情不愿的二姨太倒是比家里的黄脸婆称职,切成片的水果用牙签戳好了一口一口地喂老刘。

    手机响了。老刘连忙把才嚼了一半的水果吞进肚子,一看手机,居然是牛延火。老刘不慌不忙地接通电话:“喂,老牛啊,还是自家兄弟好啊,还知道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电话那头的牛延火哪还有心情跟老刘瞎扯,寒暄了两句就进入主题:“政委,韩大棒子把刑jǐng的人塞到我这儿来了,你说他这是唱的哪出戏?”

    “什么?”刘信坤听完,立刻眉头皱成一团,“什么叫把刑jǐng塞到你那儿去?怎么塞的?没问过我的意见,他塞什么塞?而且,有哪个刑jǐng吃饱了撑着想跑去你那儿?”

    牛延火不以为意,宣传处在公安序列里是冷衙门,但里头的油水只有他自己清楚。“哎哟哟,我的大政委哎,调令都已经发了,这回人家可是把炮弹直接打到你家后院了。”牛延火不怕火上浇油。刘信坤跟韩国涛之间的那点儿龌龊,在两人都是副局长的时候就已经是局里的公开秘密。

    原本躺在床上的老刘突然坐起身:“说说看,他把哪个不长眼的扔你那儿去了?就不怕被我老刘捏死?”

    牛延火压低声音道:“听说刑jǐng队一个叫李云道的,好像昨儿晚上抓了俩儿悍匪,却废了其中一个一对胳膊,所以被‘贬’到我这儿来了……”

    刘信坤顿时全身一个哆嗦:“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牛延火纳闷道:“李云道,木子李,浮云的云,道士的道,咋了,你认识?”

    不知为何老刘同志突然想起了那晚许大公子的惨状,猛地抽倒一口凉气,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老牛,你听我说。这回韩国涛可是给咱们下了yīn手了,送来一尊大佛,你听着,你给我好生伺候着这尊大佛,要风就给风,要雨你就是调消防队来也要他下雨。”

    “啥?”电话那头的牛延火更纳闷了。

    “没听清楚我的话吗?我让你好好儿地伺候着,老牛,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出了事儿你可别想我帮你顶,别说我,我估计就算你们家在市里头的那位也顶不住,你可别忘了前两天齐书记是怎么落马的!”

    正从办公小楼里躲出来启动小车的牛延火顿时一愣:“刘政委,这……这姓李的小子什么来头?”

    “你甭管什么来头,姓韩的扔来个烫手山芋,你伺候得好,没准儿就是个香饽饽,但没弄好,我可告诉你,指不定就是一颗原子弹。”

    被瞎得够呛的牛延火立刻将小车熄火,原本他对韩国涛招呼也不打就塞进一个人颇为不满,存了躲出去不理那新来的小子,顺便正好跟刘信坤那儿告一状,没想到却差点儿捅了马蜂窝。刚刚顶着烈rì走到停车场的老牛又不得不下车往回走,肩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正值盛夏酷暑,三层小楼外的空调外机“呼呼”响个没完,夹杂着户外的蝉鸣,更增添了几份烦躁。小楼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建筑,砖墙结构,密封度自然比不上钢混结构的办公主楼。虽然小楼占地不大,但也其中了像工会、党群办、宣传处等一些公安系统的二线部门,而这些部门无一例外都在刘大政委的分管范围内。

    牛延火五十岁不到,秃头,啤酒肚,将jǐng服顶得老高,在烈rì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赶,刚走到小楼底下就已经浑身湿透,暗骂了一句“cāo蛋的天气”,老牛便往自己的办公室赶,刚刚刘信坤的三言两语还真把他给唬住了,尤其是“齐书记落马”那句话,更是把他吓得够呛。他一个宣传处的处长,顶死才一个正科级,人家副厅也一样秒杀,你一个正科估计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宣传处副处长周璇听到牛延火特有的脚步声,心中暗自奇怪:这牛胖子不是找借口躲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牛延火跟周璇一正一副,共用三楼的同一间办公室,中间用未及顶的三夹板隔开。听到老牛的脚步声,周璇伸从她的小隔间里走出来,一看果然是挺着大肚子汗流浃背的牛延青:“牛处,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去印刷厂看看吗?”

    牛延火刚刚是想给韩国涛塞来的人一个下马威,他不在,那小子就不能上岗,所以他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印刷厂看看最近要印发的内刊印好没有,这种事情,一般他是吩咐常乐打个电话就能搞定,刚刚他还特意跟周璇说一声,显然是不想在别人那儿留下可以诟病的话柄。

    “哦,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办,还是让小常辛苦一趟吧。小常,小常,你过来一下!”老牛伸长了脖子,冲隔壁的大办公室吼了两声。

    一个男声应了一下,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上下、中等身材的男人小步跑了出来,一路磕磕碰碰,显然鼻梁上的那副高度近视眼镜没带来多少帮助。

    “小常啊,印刷厂的事情你辛苦过问一下。”牛延火就说了一句,便一头钻进冷气颇足的办公室。

    常乐应了一声,暗道奇怪,印刷厂的事情本来就是他在跟的,领导突然又吩咐一声,是不是有另外的意思呢?小常同志百思不得其解,正愁眉苦脸解读上意时,就只到一个声音。

    “同志你好,请问这里是宣传处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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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