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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明月几时有

    晚上特意让农家乐准备了烧烤,一帮游山玩水累了一天的人一看到烧烤架便又疯了一般,最后将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农家乐的小院, 又有几个姑娘拿了把吉它过来,于是晚餐变成了派对晚会。

    人都坐全的时候,李云道观察了一下,少了两个人,一个是昨日那个主动接近自己的柳素素,另一个是昨日挑衅古可人的小菁姑娘,问及昨晚同桌的姑娘,纷纷摇头说不知道。所以此时也便可以确认,昨晚一番打斗,梅沁带走了那两个也许心怀叵测的姑娘。

    乐天咬着一只鸡翅靠了过来:“喂,我说你俩腻腻歪歪也可以了,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我这样的单身狗。不是说带我出来疗伤的嘛,怎么就尽看你们往我伤口上撒盐了呢?”这家伙吃得满嘴都是油和孜然,刚靠过来说了一句话,便又被昨天开始便熟悉起来的姑娘们喊了过去,说是帮忙拍照,他倒也乐此不疲,只是走之前示意自己去去就回。

    古可人看着那些弹着吉它唱着属于她们这个岁数才会唱的歌,看上去仿佛有些羡慕的样子:“能跟同龄人一起喝喝酒唱唱歌,这样的生活真好!”

    李云道努努嘴道:“想唱你也去唱呗,你跟她们也差不了几岁!”他说的是实话,如今不过二十来岁的古可人的确还可以归属到青春年华的范畴里。

    古可人却苦笑着摇头:“我在她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只想着怎么多挣些钱,否则我是一丁点的安全感都没有。之前钱是赚得多了,但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李云道想了想道:“安全感这种东西多数还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的。”

    古可人笑勇盈盈地看着他:“错!现在来说,这种东西,是你给我的。”她将脑袋轻轻搁在李云道的肩膀上,斜着头看天边的明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呢!”

    李云道笑道:“我准备安排凤驹和点点回国了。”

    古可人很赞同地点点头:“孩子的成长是极重要的,这几年你一年不在他们身边,往后一定会后悔的。”

    李云道叹息一声:“尤其是点点,从这孩子出生后,便常时间地待在国外,我有些担心她回来能不能适应。”

    古可人笑道:“这你就多虑了,都说虎父无犬子,你李云道和阮疯妞儿生的姑娘,什么样的环境,都能适应得下来,这是基因决定的。”

    李云道笑了起来:“也对!那么,我跟你的呢?”

    古可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后咬着下唇道:“看来还是不能歇着,得趁着这几年还年轻,多赚些钱。”

    “为啥?你现在赠的那些,足够你吃几辈子吃用不尽了!”

    “我得为我的孩子多攒些零花钱,不然长大了还要伸手跟疯妞儿要钱花,那多难为情?”

    李云道失笑:“这哪儿跟哪儿……”

    两人说着些旁人不能听的话,冷不丁地,那胖子又靠了过来,手里拿着手机,神秘兮兮地道:“云道,有重大消息!”

    乐天做正事儿向来还是靠谱,他说是重大消息,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刚刚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研修班会可能会提前半年结束!”胖子晃着手机 ,努力向李云道证明这个消息的确切性。

    李云道和古可人对视了一眼,却也没有乐天想象中的反应。

    乐天很聪明,立刻反应过来,恍然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古可人道:“也没有早知道,昨儿来之前我才收到的消息。”

    乐天佯怒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李云道没好气道:“从昨儿开始,你可曾有时间好好来跟我们聊上两句?人家姑娘一声‘小天哥’,怕是把你的骨头都喊得要酥了吧!”

    乐天挠挠脑袋:“那看样子是真要提前结业了!”

    “不是看样子,是一定的!”李云道叹息一声,“这一届研修班出了这么多事情,无论是地方上还是组织部都会被贴上一个‘察人不明、用人不当’的标签,而且出事都是在校期间,具体负责人也是难辞其咎的。不过我看了一下课表,下学期也就只剩下两门课了,其余的都是在全国各地实地考察调研,写结业论文。如今怕是不敢再带着一起全国溜达了,这责任太太重大,恐怕没人担得起啊!”

    “哎,我的北清校园生活便这样就要终结了吗?”乐天苦着脸托腮在李云道身边的地上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炭火旺盛的炭炉,接着道,“怎么样,跟我回蜀中?老爷子可指名道姓了要见你一面的。”

    李云道苦笑一声:“我估摸着,谁也别想跟谁回了。出了这些事情,怕是就算安排到地方上,都不会有什么好地儿可去。”

    乐天不恼反笑:“那敢情也好啊,我终于可以不用在蜀中当差了,终于可以脱离老爷子的视线了?哟吼,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看着胖子挥舞的双手,李云道却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如今这般情形下,怕是回江北或者去蜀中都不太可能了,剩下的几种可能性都有……

    “想什么呢?”胖子又起身去拿了几串羊肉过来,各塞给李云道和古可人几串,自己也干脆算拿了一把直接往嘴里抹。

    “我在想,接下来我最有可能去哪儿!”李云道笑着道,“江北和蜀中可能性都差不多为零了,现在能去的,也就只剩下江南、浙北和大西北了!”

    古可人插话道:“大西北可能性倒是很小,毕竟你不是搞经济出身的,就算要把你放去大西北,也起码要在东部沿海历练上一段日子。我感觉还是江南或浙北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李云道诧异道:“你的意思是我会下去……”

    乐天也道:“其实还是可以分析得出来的,你的专长是抓坏人,搞经济的能力嘛,还有待于观察,出于对你的保护和培养,也不会就冒然把你放去大西北当GDP救世主的。本来江北你倒是可以回去,大不了把那个“代”字去掉,还当公安厅长,但想想你在江北闹出的动静太大,回江北恐怕是有风险了。蜀中嘛,我就不说了,唉,本来想把你骗回蜀中跟我一起抓贪官的……”

    李云道笑了起来:“反正去哪儿也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眼下想再多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咦,胖子,你的手怎么了?”李云道看到胖子的拳面上好像有些淤青。

    乐天手一挥,笑道:“没事儿,昨儿酒喝多了,跟人打了一架。”

    “跟谁?”

    “不认得,一女的,还挺厉害。”

    李云道会心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谢谢!”

    乐天咧嘴一笑:“都是兄弟,说谢就见外了,你给我做了那么多,你见我说了一个谢字吗?”

    李云道轻笑:“好兄弟啊!”

    好兄弟,感情深,所以一口闷,于是两人喝了四打啤酒还不过瘾,又让农家乐拿来了自家酿的高度酒,一直喝到姑娘们都散了场,炭炉的火也熄了,古可人才伸了个懒腰:“你俩继续,我先回房休息了。”

    见她起身,乐天可劲儿冲李云道使眼色,兄弟哎,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跟我们单身狗在这儿瞎喝什么毛线的酒?

    李云道反应过来,一口气将一碗酒喝得精光,搁下碗便赶上前面的步伐,伸手冲身后的乐天做了个OK的手势。

    乐天大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提着酒坛,开始往嘴里倒酒。

    果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尤其是在这月下独酌着,就算不想醉,单这月色,便也能让人分分钟就醉倒过去。

    喝醉了,便会开始喃喃说些什么,只是这时候,只有他一人仰面朝月,怕是也只有那天上的明月,才听得懂他在吟些什么。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声音减弱,最后竟变成了那呼噜声。

    又过了一会儿,农家小院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月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走了过去,轻轻蹲在他的身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脸,似乎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像今日这般认真地看过这张脸。

    他不知道在梦中呢喃着什么,打了个酒气冲天的酒嗝,熏得得她觉得有些好笑,但看到脸上瘦下来便才呈现出的刚硬的线条,又觉得有些不忍。

    她捏住自己的衣袖,帮他擦了擦额上因酒气而散出来的汗,轻声道:“往后,我不在身边了,受了欺负,该忍的忍,不该忍的,便自己打回去。”

    说着,又叹了口气:“差点忘记了,你那孱弱也不是真的,你和薇薇一样,都是顶顶聪明的人儿,唯有我这个当姐姐的,才是这天下最傻的傻瓜。”

    京城卷即将结束,云道又要开始大杀四方了!看完的兄弟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我是高手

    “如今这种形势下,你不该回来的。”李云道站在小院里看着那不知是否真有琼楼玉宇的圆月,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乐天,但这世上的事情,多数都是不尽如人意的,既然选择了离开,那便走得彻底些,再回来,又是何苦呢?”

    那女子也是没有办法,才叫了李云道一起帮忙将乐天架回了房间,否则她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的,包括那个能在院子里酣然熟睡的家伙。“中秋啊……”她也抬头看向那月盘,神情有些恍惚,“以往在书里看到人家说,‘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时候真心体会不到那句话的意思,如今,却真的是这么想的。”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蜀中宅子后面的那片桃林里,她和他第一次遇见,那时候,大体上也只觉得,自己以后要嫁的这个小胖子还真是能吃呢。若是光阴能倒流,时间能逆转,她倒真希望一切都回转到当初。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李云道点点头,目光逐渐落在她的脸上,那张让乐天朝思暮想的瓜子脸上此时早已经遍布泪痕。“等等吧,也许……”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往下说。

    她摇了摇头:“看到他那样把自己灌醉,我很不放心。”

    李云道点头:“总有个过程的,不管是你,还是他。总之,暂时还是放一放,如若经得住时间的风吹雨打,有些事情,也还是会水到渠成的。”

    她惨笑:“水到渠成?”她低着头想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昨夜,小姑来找过你?”

    李云道也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是瞒不住梅家人,点头道:“嗯,来了。”

    “小姑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人。”

    “做人啊,有时候分得太清楚,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替我好好照顾小天。”

    “他是我兄弟,那是自然的,所以不是用替你。”

    “是不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嗯?”李云道疑惑地看着梅灼曦,他很想知道,眼前的梅灼曦是不是能为自己心中的某些疑惑提供答案。

    “明年中秋,如果有时间,不妨再去趟峨眉山。”

    “好。”

    梅灼曦回来的主要目的不是李云道,所以自然不会聊太久,离开的时候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李云道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香风袭来,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肩上,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把你给弄醒了?”李云道有些歉意,“明早不是还要飞深圳吗?”

    “你不在,我睡得也不怎么踏实。”她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问世间情为何物呢!”

    她知道谁来过,但她是很聪明的女人,所以那个名字她也未曾提及。

    “但愿时间会治愈一切。”他叹息一声,“好的爱情使人进步,坏的爱情让人成长,走到如今,现实这种东西,他们总是要面对的。”

    她搂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脸笑着问道:“那我们的,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用世俗的眼光来看,之于夭夭和疯妞儿,我可是个主动勾引你的坏女人呢!”

    李云道转身,轻轻捧住她的脸,之后便狠狠地亲了下去:“坏人,我一个人做便够了。欠你们的,这辈子还不完,就让我生生世世来还吧!”

    她笑了起来:“我想应该是上辈子我们都欠你太多了,所以这辈子,我们统统都来还债了。”

    闻言,某人横抱起古家大小姐,惹得她一阵娇笑:“你干什么?”

    “不是来还债吗?”他坏笑道。

    “这……这都几点了?”她的声音比这秋日里的蚊子还要低一些。

    “不是说好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坏人!”

    深夜迤逦风光不为外人所道,只是君王不早朝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次日清晨天刚亮,便起身送古可人踏上了归途,股市动荡,最近又收购了深圳两家公司,她必须是要回去坐镇的。

    临行前,李云道偷偷塞给她一样东西:“垫在腰后面,会舒服些!”

    古大小姐顿时满面通红:“都怪你!”

    目送载着古可人的那辆越野车离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啧啧的声音,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

    “那辆是‘超级猛兽的骑士十五世’,差不多得一千八百万一辆吧!”乐天不无羡慕地看着那山道上的漫天飞尘。

    “你怎么起这么早?”

    “在学校咱们不都是这个点起来打拳的吗?”

    李云道笑了笑:“还真形成生物钟了?”

    乐天像模像样地做着扩胸运动:“其实过了四点就睡不着了。”

    李云道皱了皱眉:“你这是病,得冶。”

    乐天道:“会好起来的,但需要点时间。”

    李云道笑了笑,关于昨晚有人来过的事情,只字未提,既然时间会治愈一切,便那就将所有的都交给时间。

    一夜过后的山林里有着充沛的负离子,两人在山道上跑了半个钟头,又打两趟拳,这才大汗淋漓地坐在山道旁的石头上说着话。

    “要是真天天生活在这山里,一定能延年益寿。”乐天看着东方的朝阳,笑着说道,“可就是无聊了些,终日里与这些树木山石为伍,真不知道古时候那些隐居山林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李云道笑道:“小隐于林,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这说话你终归还是听过的吧?古往今来,隐居山林的,如若不是我沽名钓誉想走那终南捷径之途的便是在朝堂上受了重大挫折的郁郁不得志之徒。这一点,你跟我都不符合。况且,如果你真要跟山石树木为伍,干脆去我打小长大的昆仑山,那儿才叫真正的远离社会喧嚣。”

    乐天摆手道:“那还是算了,我琢磨着还是大隐于朝比较适合我。”

    李云道笑了起来:“这个隐字,倒是很适合你。对了,我看你的太极越来越像样子了,看来武学底子倒也是不差!”

    乐天瞪眼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高手好不好?”

    李云道嘲笑道:“切,有多高?”

    乐天腼腆地看了看那朝阳下的群山,指着那第三还是第四高的山峰道:“差不多有那么高。”

    李云道便道:“那跟第一还是有差距的嘛。”

    乐天怒道:“你以为第一是那么好做的?”

    李云道笑道:“跟个女人打架也会受伤,想来也高不到哪儿去。”

    乐天嘿嘿笑着道:“那你就错了,我是舍不得打女人,我这人,你知道的,向来怜香惜玉得很。不过说实话,最近围着你转的魑魅魍魉不少啊!呶,那边林子里还有两个,我们出来跑步的时候,就跟着了。”

    李云道撇嘴道:“那不然你以为我跑这深山里来干嘛了?”

    乐天蹙眉,而后恍然:“你这是在引蛇出洞?”

    李云道摇头:“这倒没有,就是离学校远一点,以方便二部的人做事而已。”

    乐天不解道:“有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总盯着你不放?你不是说过一句话嘛,苍蝇不盯那啥来着?”

    李云道气笑道:“滚你个蛋!”

    乐天嘿嘿笑道:“苍蝇不盯滚你个蛋?这话不通啊!”

    李云道起身,走向农家乐的方向:“叫姑娘们起床了,上午还能在山里走走,下午就该回京城了。”

    乐天唉声叹气道:“这快乐的时光可是眨眼便逝啊……”

    李云道头也没回地摆摆手:“去吧,你还有半天的时间能跟姑娘们一起快乐……”

    李云道走得远了,乐天的笑容才缓缓收起,面色便变得苦涩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为我好,可是来都来了,也不跟我说句话,这就太……唉,在你们看来,我就是这般脆弱不堪吗?”他手中拿着一枚刻着某个闺名的软玉,此时玉石还带着体温,他微微握紧了那玉,喃喃自语,“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如乐天所说的那样,快乐的时光都是不经意地就从指缝里流逝而去,上午乐天又带着姑娘们去拍照了,因为昨晚的烧烤派对,他跟姑娘们都熟悉了,上午出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同行的姑娘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天哥,当然,乐天嘿嘿应声后,代价就是要给人家拍照,所幸的是,他的构图天赋获得了姑娘们的一致认可。

    中午吃饭的时候,这家伙便乐呵呵地来找李云道炫耀:“我想好了,万一哪天不在体制里干了,我便去当个自由的摄影师,那样还能全世界到处跑,你觉得如何?”

    李云道莞尔一笑:“你不怕老爷子打断你的腿,便全世界溜达去!”

    这话回得让乐天有些扫兴,嗤了一声,便在李云道身边坐了下来:“我说真的!”

    李云道看着他道:“我也是说真的。”

    “切!喂,我问你啊,你当真喜欢在体制里这么厮混着不成?”他问李云道。

    “如今,喜欢与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的,往大了说为十四亿百姓谋点什么,往小了说让自己辖下的人能安居乐业。”

    “你牛!听你这么说,要不,以后我跟着你混得了?”

    “你现在在干嘛?”

    “呃……说得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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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聚散离合

    生命的历程大体上是由平静的主旋律和磨难的伴奏合成的,所以无论伴奏如何优美,我们最终在意的还只是那悠扬的主旋律。过了中秋,时间便仿佛被老天爷摁下了快进键,一切都变得平静而忙碌起来。原本安排在最后一学期的课程是果然还是见缝插针地排了进来,各种小道消息开始在研修班的成员间流传,但大体上还都是指向同一个可能性:研修班要提前结业了。

    这对于背井离乡脱产来读书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个消息大家还很是振奋了几日,但时时不见校方和组织部有正式文件下来,某些猜想,众人也就开始质疑起来。

    李云道倒没有想太多,因为他很忙,不单单要忙研修班和党校研究生的课业,还有吴老爷子那边新布置的课题也到了重点攻克。人忙碌起来的时候,时间便变成了一种很容易令人焦虑的参照物,好在梅家那边的事情已经无需自己再分心,毕竟到了那个层级,已经不是李云道所能去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国庆过后时间便愈发流逝得快了,四合院那边也会每隔半个月回去看看小九。

    秋去冬来,供暖开始了,西北风也开始呼啸起来,冬季宣誓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主权。

    立冬日,天气倒是格外暖和,只穿件厚外套便能应付过去,只是站在枯荷败叶旁的小九的表情,让李云道微微有些不解。

    “怎么了?”问出这个问题后,他便想到了什么,“家里那边终于尘埃落定了?”

    披了一件厚厚的白风披风的姑娘很认真地看着李云道:“我其实很喜欢这里。”

    李云道本想说“喜欢就嫁给我家凤驹”之类的玩笑话,但见小九表情一反常态地认真,便知道怕是出了什么自己料想不到的事情:“家里出事了?”

    小九点点头,而后便告他一个令人百感交集的消息——罗宾柴尔德家族的萧蔷之墙终于落下帷幕了,但结果很令人遗憾,她那两位能力都堪称卓绝的兄长居然是两败俱伤,而且眼下两位兄长都失踪了,庞大的罗氏家族便如同一个帝国,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那些对家族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便商量出了一个结果:由血统最为纯正的九小姐代行家主这权。

    这个消息倒是让李云道吓了一跳,以往对罗宾柴尔德家族的一知半解,多数还是来源于各类杂志和互联网,前段时间跟古家大小姐无意中聊起,古可人便顺便给他上了一课,这才知道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家族有多么庞大和复杂。

    “这么说,要走了?”李云道故意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往池中扔了一粒小石子,荷池里太多枯荷,石子落入其中连响声都没有。

    “安妮阿姨已经在安排了,最快下周就会离开。”小九咬着下唇,又强调了一遍,“我很喜欢这里。”

    于是李云道很认真地皱着眉,问道:“一定要走?”

    这个答案似乎让小九有些满意,此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我以为你不会留我呢!”

    李云道摸了摸鼻子:“按说以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是该说些客道话,可是咱们是自己人嘛,我主要还是担心你一个小姑娘贸然地跑回去,会不会……”

    小九歪着脑袋看着他:“危险?”

    李云道点点头:“不单单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那些事情,应付得来吗?”

    小九笑了起来:“嗯,还有呢?”

    李云道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道:“主要还是安全啊……”

    小九眼珠子转了转:“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李云道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这小家伙是在开玩笑:“有机会倒是一定要去你家作客的,其他的,我倒是帮不上太多的忙。当然,你要是想回来,随时回来便是,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

    小九笑得很开心:“李云道,我们是朋友,对吗?”

    李云道点点头:“那是自然。”

    小九抬头看了看没有一丝月色的夜空:“这个院子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每次我来了,便就不想走了。”

    李云道笑得很开心:“那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再回来呗!你要是把罗宾柴尔德的总部搬到华夏来,我也不会介意的。”

    小九笑道:“好啊,等你哪日改变了华夏目前的状况,我就把整个家族都迁过来。”

    李云道叹息一声:“这……我尽力吧!”

    远处的走廊里红色礼服的身影一直伫立在那儿,李云道冲她招招手,那女子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靠了近了些。

    “这次回去,安全会不会有问题?”李云道很认真地看着她。

    以往言语间总是咄咄逼人的安妮这一次却没有说话,只是蹙眉看着那蹲在荷池旁的男子,以往保护小九是一回事,但这一次回去,如果小九成了家主,那么安全问题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云道叹了口气,看向小九:“她实力的确彪悍,但就是心眼儿太实诚了,你身边还缺个灵活些的。”

    小九点点头:“大哥和二哥的人手,这一次回去我会做一些梳理。”

    李云道苦着脸道:“我怎么有种你要回去当女皇的感觉?”

    小九笑了起来:“女皇可没有罗宾柴尔德家族这么古老,自然也没有那些财富。”

    李云道笑着张开双臂,那少女便蹦进了他的怀里。

    “反正不管怎么说,要是受委屈了,不开心了,或者不想干了,那就随时回来,我这个当爸的,没理由让儿媳妇受委屈。”

    没有太多伤感的道别,只有那吃胖了不少又严重缺乏动物的母狮留下了不少属于它的痕迹,热闹了大半年的四合院转眼便冷清了起来。

    小九走了,四合院却迎来了一帮香山工匠,详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古可人安排来的。

    看着几处常年失修的楼阁,李云道便也没有拒绝古家大小姐的好意。

    “工匠我是直接从江南的中式别墅项目里直接抽调出来的。”视频里的古大小姐看上去又瘦了些。

    “我其实本来也打算把宅子稍微翻新一下,毕竟年月还是有些久了,我跟他们聊过了,他们说是会尽力保持当年的原样。”能翻新王家老爷子的故居,这让李云道心情很好。

    “对了,你们提前结业的红头文件这两天怕是就要下来了,你有个心理准备。”古可人笑着道,“你自己的去向有没有什么新的打算?要不要我帮你活动活动?”

    “怕是中秋那阵子,老爷子们就已经商量好了,前两天分别都找我谈过话了,基调已经定下了,捌九不离十了!”

    站在那雨廊下,李云道跟古可人视频了一阵子,挂了视频电话便看向那池中的八角亭,许多年前自己踏进这宅子的时候,那个为共和国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便坐在那亭子里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此时光阴飞逝,老人也走了有些年头了,但在这宅子的许多地方,仿佛依旧还肥看到他的音容笑貌般。

    翻新宅子的事情,大姑和小姑也都尊重李云道自己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唯一的王家嫡孙,但尽管如此,李云道还是抽空把王小北、顾小西以及方家姐妹俩召集起来开了个同辈间的家庭会议。王小北和顾小西自然是唯李云道马首是瞻,方家姐妹这些年也开始跟李云道走得近了些,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但就算有意见,她们如今也不敢在李云道面前表露出来,毕竟这位大表哥凶名在外,眼下京城里头敢于直接向他挑衅的,也所剩无几了。

    家庭会议一结束,方家姐妹便急着要去赴宴,四合院里便只剩下李云道、王小北和顾小西三人。

    “以往老爷子在的时候没在意,现在老人家走了,这四合院想要再热闹起来就难喽!”王小北双手叠在脑后,有些感慨,“媛媛她们就不说了,这两孩子被大姑父宠坏了,反正也很少跟我们互动,不过现在就连我和小西,回这宅子的机会也少了。往后小西再嫁到魔都上海去,咱们怕是找个涮羊肉的伙伴都没喽!”

    “王小北,干嘛说得这么伤感?挺好的翻新宅子的一事儿,被你说得路家破人亡似的!”顾小西笑着转向李云道,“哥,我听说你们研修班马上要提前结业了?这次,你又要被发配去哪儿了?”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道:“这问题是你问我的,还是你们家斐宝宝问的?”

    顾小西嘻嘻,上前搂着李云道的胳膊撒娇道:“都问都问,哥,宝宝可崇拜你了,总冷不丁地说句‘我哥说过啥啥’,哎哟,我现在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有回我真恨不得冲他嚷两句,你那么崇拜我哥,咋不嫁给我哥去,真是的!”

    王小北听得哈哈大笑,对于斐宝宝这个妹夫,他大体上还是很满意的,一来家势还不错,小伙子自己也很上进,二来知根短底,还是李云道的小跟班,将来就算妹妹嫁了人,也不至于跟家里疏远得太厉害。

    此时见顾小西问了,王小北也凑了上来:“我现在也算是外戚啊,所以有些事儿我不好问,不过黄裳前两天倒是偷偷跟我吱了一声,说是鹿城那边的问题有些严重了,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要有个下得去狠手的人帮他去坐镇鹿城啊!”

    看到这里,基本知道云道的去向了吧!节后要出差,所以最近己经在攒稿子了,公众号“仲星羽”上的番外先稍微停几天再恢复!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李云道的去向

    临近年底,各种课业考核加在一起,总是会让人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所幸的是,除了考试,也就没有别的事情会让自己分心。一门一门课业考核完了,也就离结业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了,四个班绝大多数人都大约知道了自己去向——能回原籍的不多,东、西部间的交流却是不少。

    等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了,考场里却也没有人像年轻的孩子那般欢欣鼓舞,因为谁都知道,这只是人生当中一记插曲的完结,接下来自己要去的地方和要开展的工作,才是自己生命的主旋律。但大体上心情还是都不错的,毕竟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复习应考,人便是这样,努力了,拼搏了,哪怕结果差强人意些,成就感总还是有的。

    关系好一些的,相约着出去聚餐了,李云道、乐天和孙晓霖三人自然也凑到了一起,路过那家老车烧烤的时候发现店面又重新开张了,打的还是老车烧烤的牌子,但客人却很少,只看到屋里头坐了零散的两三个人。

    老孙提议进去看看,三人便进老车烧烤点了些烤串,待得那些串儿上来,尝了两口,便又相视苦笑,看来老车的手艺真还是有不传之秘啊!

    “诶,对了,他们爷儿俩去了江州后,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孙晓霖下意识地问了句,说实话,吃着这味道不咋地的烧烤,三人的确很怀念那时候老车的手艺,那羊肉、腰子绝对火候到家。

    李云道看了一眼坐在门口面带忧色的烧烤店的新老板,笑了笑道:“老车的手艺,到哪儿不都是架一炉子就能做生意的?更况何他那老东北的脾气,跟江州那帮子人也挺对脾气,据说在现在生意也很红火,俨然也快在开出一网红烧烤店了!”

    孙晓霖冲李云道竖起大拇指:“云道,冲这点,我和胖子就得敬你一杯!”

    乐天困惑道:“哪点?”

    孙晓霖笑道:“接地气啊!瞅瞅我俩,一个干副市长,一个干纪检,往常里都觉得自个儿眼睛快长到脑门子上了。再看看云道,无论在哪儿,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能交得上,我原以为老孙到了江北,也就原来公安系统的人罩着,没想到他连开火锅城的小老百姓都认得,听说老车开店的那店面儿,就是那开火锅城的小伙子给帮忙找的。”

    于是乐天也举起酒杯:“老孙这点说得没错,说实话,论智商,我以前没怕过谁,嗯,论背景,我以往也都觉得高人一等,直到认得了这家伙,我才知道,原本红三代里头,居然也有这么接地气儿家伙!”

    李云道笑着跟两人碰了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道:“别说我了,说说你们俩,地儿差不多确定了?老孙去鲁南?胖子你去江南?”

    孙晓霖和乐天同时点头,老孙道:“定喽,我媳妇儿把家里行李都打包好了,就等着我去上任了,给孩子也转学。不过听说沿海的教育资源的确比西部要好不少,这样一来,让他们娘儿俩颠沛的愧疚感也就减轻了些。”

    乐天问道:“那嫂子的工作……”

    孙晓霖耸耸肩道:“随缘吧,组织部之前找我谈话的时候,提到过这个问题,我说回去再征求一下我媳妇儿的意见。说是要安排到济州当地的大专院校当老师。”

    乐天笑道:“那敢情好啊,当老师有双休还有寒暑假,正好还方便带孩子。”

    孙晓霖点点头:“就是离老人们太远了,有点放心不下,好在我和我媳妇儿都有兄弟姐妹,有他们照应。”

    乐天道:“怕什么,现在老人家,都长寿着呢,实在不行,等安顿好了,就接到济州去呗。”

    孙晓霖笑道:“我虽然是平级调动,但从西部到沿海,也算是升职了,胖子,你跑江南干纪检监察,怕是日子不好过啊!”

    如今早已经跟“胖子”这个称谓完全不搭边的乐天嘿嘿笑了笑道:“反正我就是锻炼锻炼,以往在蜀中,事事都有老爷子罩着,不算真独立,这回到江南,正儿八经地独自开展些工作,对往后来说,也是好事。”

    李云道点头道:“江南那边我还是很熟悉的,回头空了我过去一趟,有些关系可以维护起来。”

    乐天二话不说,便举杯道:“嘿,我就知道咱是兄弟,你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孙晓霖也举杯凑上来:“我陪一个,云道讲义气这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他在江南真算是起于微末了,方方面面的关系自然也都还是吃得开的,胖子,你智商高,但这为人处事上,还真得向云道多请教请教。”三人中,孙晓霖年纪最长,但此时就算说这番话,倒也只是情真义切,而不是倚老卖老。

    乐天打趣坏笑道:“反正你别把你那些红颜知己介绍给我就成。”

    李云道笑骂道:“滚你个犊子,你想我还不给介绍呢!”

    孙晓霖笑着揭秘道:“云道,胖子这小子最近跟生命科学院的几个闺女走得很近啊!”

    乐天连忙道:“那是朋友,真是朋友……”

    李云道也笑道:“老孙也没说啥啊,只是说走得很近而已!”

    跟这两人在一块儿,乐天也知道越解释越迷糊,干脆不解释,吆喝着喝酒。

    又一杯酒下了肚,李云道想起了什么:“胖子,你去江南,有个人一定要警惕!”

    老孙和乐天都同时愣了一下,胖子突然反应过来:“蒋青天?”

    李云道点头:“他现在在商务厅,权力还不算大,但我估计他去江南,所图不小,凡事如果涉及到此人或其党羽,你务必小心。”

    相处了近两年,孙晓霖也早就听说过李云道跟蒋青天之间的事情,此时也不由得感慨道:“同样是红门后代,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

    乐天撇嘴道:“问准人家一门心思想着问鼎呢,没时间在意我这种小人物。”

    李云道笑道:“你接下来坐的可是江南省纪委的第二把交椅,小人物这种说法用在你身上,恐怕是有些不太适合了。而且以你跟我的关系,如果有可能,以我对蒋青天心胸狭窄的了解,定然是要找一找你的晦气的。不过好在你们俩现在应该是同级别,而且你手上握着刀子,他总还是忌惮几份的。”

    乐天叹气道:“其实我本来打算跟你搭班子干活儿来着,可你跑去浙北鹿城了,看着隔得不远,但我在江南最北边,你在浙北的最南面上,却也真真切切隔了两个省了。”

    孙晓霖此时也跟道:“云道,我听说鹿城不是很太平啊,帮国内资本想各种办法洗钱出国的隐秘钱庄多数都集中在鹿城,这可是动辄百亿千亿的大蛋糕啊,你过去了,还是要一切小心为妙啊!”

    孙晓霖表述得很谨慎,如今的鹿城说是一个大火炉也不为过。在楼市黄金十年期间,众多资本圈了无数老百姓的血汗钱,如今见楼市没了赚头,股市又长期停在熊市阶段,便琢磨着出境,但各种官方合法渠道在前些年被政府锁闭了后,便衍生了协助资本出境的地下产业链。据说浙北鹿城如今就是这个地下产业链的中心,之前梅沁前往就任的目的之一便是排查资本非法出境地下产业链,但如今细细想来,也许这着棋正是梅家众多资本转移出境的烟雾弹之一,梅沁本人也许不清楚,但她去了鹿城,梅家自然也是要派人前往协助的,这些打着旗号鹿城来“协助”梅沁的人,真正的任务恐怕就真的不为外人所道了。

    乐天闻言,也皱眉点头:“云道,要不我去求求我家老爷子,我干脆也调去鹿城得了?我俩打个配合,没准儿事情还容易些!”

    李云道摇头笑道:“组织部的安排你以为是儿戏?说变就能变的?况且组织上已经找你谈过话了吧?别瞎搞,回头老爷子又该要罚你跪祠堂了!”

    乐天苦着张脸道:“可鹿城现在真不是一般的危险,老马都说过了,‘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这些资本,哪个当年不是冲着翻几番的利润进场的,现在出去,自然也是为了不得了的利润,你这样横在别人的财路上,怕是真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李云道笑了笑:“你说他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乐天想了想道:“资本的原始积累多数都是充满血腥的,而这些不讲道义的资本,来就是为了掠夺百姓的财富,楼市收一波,股市再来一波,再抽出来进楼市,复而进股市,就这样一轮一轮地割韭菜一般的。如今国家不给渠道了,自然就想跑了。”

    李云道笑道:“所以,说到底,他们的钱是来自于老百姓的,所以我的工作不是挡着他们发财,而是要让他们将这些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你们一直讨论李云道要去的地方,很明显的好不好!看完的,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翻番外看吧!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爬也要爬到终点

    尽管这一届的研修班出了种种事情,但结业典礼规格很高,该来的大佬都来了,有些面孔大家也只在央视新闻联播里见过。所有人的情绪还都是不错的,从东部调往西部的基本都升了半级,从西部调往东部的多数也是喜不胜收,近两年的脱产学习有了这样一个结果自然也算得是皆大欢喜。

    合了影,散了场,孙晓霖又拉着李云道和乐天一起站在写着“清华园”三个字的二校门牌匾下拍了张照片,算是为两年的同窗之谊划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句号。

    乐天半路又碰上中秋出行时认得的那些“闺蜜”被打去一旁道别,李云道便独自回寝室收拾行李,还没进门,便心生警惕,因为宿舍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和长相都普通的中年男子,见到他后,微微笑了笑:“是李处长吧?陈主任在里面等你!”

    李云道苦笑一声,看来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推门而入,只见那穿着一身白袍的男子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一本《东部沿海区域经济比较研究》的教材,只是目光多数还是落在书页留白部分的批注上。听到门口有动静,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冲李云道招手:“看来对沿海地区经济发展的后续动力还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李云道笑了笑,搬了张椅子在陈真武身边坐了下来:“小叔,您不是专程上产让就为了夸我两句吧?”该来的总要来的,难听的,还不如先说了,省得难会儿不欢而散。

    陈真武淡然一笑:“我就是过来再确认一下。”他又翻开另外一本与经济和管理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老庄哲学》,书脊上还有北清图书馆的印章,因为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所以留言上没写字,但中间夹着不少方块的便签纸,每张纸上亦都是读书心得体会。他拿起一张看了看,点点头,又接着道:“看来,他们说你的书法已经堪比国内大家这话并不虚,有机会再给我露一手你的工笔画。”

    李云道连忙道:“小叔要是喜欢,赶明儿我画个十幅八幅送到你府上去。”

    陈真武瞥了他一眼:“怎么,这样就想把我打发走了?”

    李云道苦着脸,陪笑道:“小叔,之前不知道您跟我爹他们是拜把子兄弟,多有得罪,您别往心里去。”

    陈真武不怒反笑:“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李云道连忙道:“没,我这不是做晚辈的,没来得及早些上门请安嘛!”

    陈真武失笑:“你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厉害,这点跟你爹当年一点儿都不像。”

    终于找到一个当年距离王抗美很近又愿意跟自己聊聊的人,李云道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赶忙问道:“他……当年是怎么样的?”

    陈真武竟被问得有些恍惚,良久才深深地望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李云道,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很牛掰!”

    李云道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哪儿像联参二部一把手说出来的话?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能笑笑道:“个个都告诉我,王抗美当年是如何了得,可怎么个牛掰法,也总要有个参照物吧?”

    陈真武指着宿舍外的阳光明媚的冬日蓝天:“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也总该有那么高了吧!”

    李云道语塞,说要有个参照物,便给了一个,可这能叫参照物吗?

    不过,幸好陈真武没多说什么,而后话题一转:“已经决定要去鹿城了?”

    李云道翻了个白眼,心道组织部都谈了话了,您还来凑个什么热闹?难不成还想半路截人?

    话还没说出口,便听陈真武又道:“嗯,去了鹿城也好!”

    李云道一听,顿时心中一个咯噔,而后还要陪笑着望向陈真武:“这……小叔,我是去搞经济的……”

    陈真武瞥了他一眼,有些像看白痴一般,这让李云道有些脸红,好在脸皮厚,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说到底,警察跟我们当兵的,都是一个品种,我们这种丘八出身的去搞经济?你不搞破坏就不错了!”陈真武似乎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也许是觉得在李云道面前没必要忍着不说,倒也不担心会挫伤了某人的自信和积极。

    李云道张了张嘴,竟无力反驳,毕竟反驳最好的方式是事实,而自己从头到尾还没有真正在经济上拿出过什么成绩,那自然也是无法跟陈真武去辩论了。

    “有个任务……”陈真武笑了笑,看向李云道。

    李云道顿时便作捂脸状:“小叔,看来我这辈子都逃不说了二部的这个魔咒了。”

    陈真武道:“老爷子英雄儿好汉,你爹当年一个打十个红毛鬼子都不带喘气的,你当儿子的,嘿嘿,也不好堕了你老子的威风吧?”

    李云道哭笑不得:“您先说说啥事儿吧!”

    陈真武道:“鹿城,圣教。”

    李云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这圣教还有没有头儿了?怎么天天都围着我转悠?我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真武却严肃道:“不是你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而是他们无处不在。你只是恰好一直待在对抗他们的第一线上而已。而且,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责任。鹿城的事情,你务必要重视起来,很可能这一次能触及到当年北非事件的真相。”

    李云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当年的北非事件?”北非这个词现在对他来说很是敏感,正是因为当年的发生在北非的一系列事件,才引发了后面很多的系统连锁反应。

    陈真武道:“目前也只是有初步的线索,你到了鹿城后,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系的。安全上,跟以往一样,要格外小心,你现在身边也没个得力的帮手,你自己的武力值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我给你找了个保镖。”

    李云道愣了一下:“保镖?”随即反应过来,皱眉道,“小叔,您不是找个人去监视我吧?”

    陈真武看了他一眼:“是保护你。”

    李云道叹息一声:“人呢?不会是外面那个吧?”

    陈真武笑了笑:“你要是想换成外面那个也成啊……”

    李云道连忙摇头摆手:“别别,我就开个玩笑,随便吧,我是去给老百姓干实事的,顺带着帮你查查案子……”

    陈真武笑了起来:“官场上的那些套路倒是学得像模像样了!”他站起身,在寝室里转了一圈,又道,“鹿城不比江州,江州积贫积弱,底子毕竟薄了些,鹿城那儿就要财大气粗得很,糖衣炮弹是少不了的,你自己要有个心理准备……”

    李云道奇道:“什么糖衣炮弹?”

    陈真武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也对,你小子现在吃喝不愁,连古可人都被你祸祸了,还有什么糖衣炮弹能迷惑得住你!”

    李云道连忙道:“小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叫祸祸,这……当时的情况你又没亲眼见到……”

    陈真武笑道:“我不管什么情况,反正现在京城里都在流传,古家唯一的苗子被你老王家的人吃了,嘿嘿,先不管外面那些,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跟蔡家老爷子和阮家那位老祖宗交待吧!”

    李云道突然挺直了胸膛:“一人做事一人当!”

    陈真武赞许的点点头:“你这会儿要是害怕的话,我就要替你爹好好抽你一顿了,嗯,这个反应不错,有你爹当年那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风范!”

    李云道嘿嘿笑道:“老爷子们那边儿好交代,我现在愁的是怎么跟夭夭和疯妞儿交待……”

    陈真武倒是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敢吃就要敢承担后果。不过夭夭和痪妞儿都不是不近人情的姑娘,嗯,这事儿总归是你自己干得不地道,这苦果嘛,自然也得你自己去承担了!不过,有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古家小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些个欠古家人情的老头子个个都把她当中宝贝一样的,这会儿她高兴,老爷子们也没话说,但是回头她哪天要是不乐意了,你就要有个心理准备了,这丫头三天两头上房揭瓦,这么些年我在京城里也是看过来的,既然收到房里了,那也要好生地上上规矩,不能再让她像以前那般胡作非为了,否则以后麻烦不单是她自个儿的,也会弄你鸡犬不宁!”

    李云道连忙点头,陈真武的确是把自己当成子侄辈在关照着,之前要调自己进二部,恐怕也是存了想好好培养自己的心思。只是自己的抱负并不在特殊战线上,那儿更适合像二哥徽猷这样文武兼修的人,自己吸了一肚子的墨水,又花了两年时间在北清回炉重造,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为治下的百姓多做些事情吗?

    “小叔,您就放心吧,这路是自己选的,就算爬,我也会坚持着爬到终点的!”李云道看着陈真武,很认真地说道。

    接下来,真正的大杀四方要开始喽!看完的先到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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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半月

    江宁,红城玫瑰园,占地便近八亩的别墅,市价超过两亿。据说此前一直空置,直到去年才有神秘买家将这处据说连保姆都住着独栋别墅的天价别墅给拿了下来。

    此时皓月当空,别墅中庭传来阵阵优雅轻扬的提琴声,百人的派对,来者无一不是江南省内的商界精英,好几张面孔还是去年刚刚登过福布斯财富排行榜。觥筹交错间,或是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或是一套镶了钻的昂贵礼服,总之能入得这里的人,总没有一个身价普通的白丁。

    “哟,戚总,听说最近你名下的两支基金逆市上行啊,有机会带兄弟一起玩玩!”

    “哦,宁总,你那几块地皮现在也翻了一番了吧?”

    “苏总苏总,你要是乐意,咱们随便凑个两三个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言语间,一些动辄以亿为单位的事情,便这么拍板了下来。此时那天价别墅的二楼天台上,夜风正吹起男子扎在颈间的精致丝巾,他手里端着一杯稀罕年份的红酒,时而轻轻抿上一口,看着楼下中庭里三三两两的商人们,唇角轻扬。

    “蒋少!”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一个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看向那天台上的蒋青天时,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蒋青天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身时却换上一脸和煦无比的微笑:“嘿,是厉总啊,怎么不在下面跟大家多聊聊?”

    那被厉总的中年男子露出丝苦涩的笑意,待走得近了,才轻叹一声:“蒋少,给条活路吧!”

    蒋青天笑了起来:“哎哟,厉总,这是哪里的话?这市场是开放的,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我就是一公务员儿,还是给你们做服务的。您这要是哪条法规有意见,或是我们下面哪个部门单位服务得不满意,尽管来投诉,我一定让他们及时整改!不过这做生意嘛,自然是有生意经的。做生意讲究什么?讲究个厚道嘛,这楼下百来十号人,都是厚道人,你看,戚总、宁总他们的生意,哪个不是红红火火越做越大?厉总,您说呢?”

    厉佑军搓手陪笑道:“蒋少,您刚来那会儿,我那是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第一拔机会。眼下市场是大,但生意却越来越难做了,还请蒋少高抬贵手啊!”

    蒋青天笑了笑,抬头看向那夜空的月亮:“今晚月色不错啊,哎哟,半月咧,不错不错!”

    厉佑军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挤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嗯,是挺好!”

    蒋青天开怀大笑,搂着厉佑军的肩膀,指着下面的一众人:“佑军啊,往后就是自己人,错过了初一,总不能再错过初十,否则到了十五,那就满月了!”

    厉佑军连连点头:“是是是,谢蒋少!回头我让人……”

    蒋青天皱眉看了他一眼,厉佑军连忙闭嘴,想了想,才又道:“过几天有份文件要呈送到厅里走流程,蒋少您看安排哪位协助一下?”

    蒋青天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你们这些商界精英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倾力协助的。到时候可以直接打我私人助理的电话,有些事情,交给他去办,我放心!”

    厉佑军会意,躬身道:“那不妨碍蒋少欣赏夜景了,往后生意场上的事情还请多多照应!”

    厉佑军下楼时,又一个面有菜色、双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与他擦肩而过。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是江南百年老品牌“呈祥珠宝”的当家人洪革。

    “唉!”厉佑军长叹了口气,暗叹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没去参与那些人的纸醉金迷,便独自一人出了中庭,在外面的游泳池旁抽着烟。这些年,实业越来越难干了,偏偏还会碰上蒋青天这种人,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当年的决定。前些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好几个朋友都变卖了资产移了民,如今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享清福,自己倒是琢磨着什么实业兴邦,总想把企业干出些名堂,却不料这几年融资成本越来越高,经商环境也越来越差,以至于老婆也开始一边刷着朋友圈,看着当年那些朋友的夫人们在海边晒太阳的照片,一边埋汰他当年的决定。

    一根烟抽完,他正欲离去,便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低沉的咒骂声,总还是逃不离那些国骂、先人祖宗以及生儿子没那啥之类的话,听声音他便认了出来,那是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呈祥珠宝”洪革。

    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刚刚在楼上洪革的注意力全在那阳台边的蒋青天身上,便是没有注意自己这边。

    “老洪!”厉佑军主动喊了一声,倒是将那正在低声咒骂的洪革吓了一大跳。

    等看清走近的人是厉佑军,这才拍着胸口,喘气道:“是厉总啊,吓我一跳。这人吓人,真会吓死人的!”

    厉佑军给他递了支烟:“怎么不进去喝两杯?”

    洪革接过烟,却轻哼一声:“喝个球啊!妈的,气都要气饱了!”

    厉佑军给他点了烟,又给自己点上,吐了一团烟雾,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半个月亮?”

    洪革身子一震,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刚刚阳台上,在我前面的是你?”

    厉佑军苦笑一声:“怎么不是?快活不下去了,只能求人家给口饭吃啊!”

    洪革声音低沉似在咆哮:“现在抓得那么紧,他竟敢这样……”

    “哎,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见有一毛钱进他的账户了?”厉佑军也冷笑道。

    “怎么就没人揭发举报?”洪革痛苦道。

    “举报?你以为没人干过?你忘了前段日子跳楼自杀的金丰建筑的金总了?”夜幕下,厉佑军看着自己在泳池里的倒影,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金杰是因为……”洪革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做了大半辈子珠宝生意的人,第一次在权势的面前心生恐惧。

    “所以,你刚刚那些吐槽,自己听听就成,千万不要再让旁人听到了!”厉佑军看了看四周,“走吧,我们也进去吧,半个月亮都舍出去了,不进去吃个痛快,怕是对不住自己这辛苦打拼出来又轻松转让出去的股权。”

    天台上,蒋青天执着酒杯,原本鲜红的酒液在月光下变成了暗红色。他轻轻旋转着酒杯,而后将酒液倾倒而下。

    红酒洒落在中庭里身着名贵礼服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轻呼一声,恼怒地望向天台,等看到蒋青天的面孔时,恼怒瞬间变成了恐惧,而后见天台上的那人只是冲自己笑笑,这才尴尬地挤出一丝笑意,冲天台上微微欠身,之后便又重新融入了人群。

    蒋青天俯视着这些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商人,某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此刻令他无比愉悦。

    “奴性是存在于每个华夏人的骨头缝里的,只要压一压,榨一榨,也就出来了。”他喃喃自语道。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中庭的商人们:“你对他们手里的钱很感兴趣?”

    蒋青天摇了摇头:“那家伙叫厉佑军,手里不过有个年产值不超过三个亿的小公司,他身边那个人叫洪革,哦,百年老店‘呈祥珠宝’的东家,一年也不过四、五个亿的销售额,记住,是销售额而已,利润就更不值一提了。把他们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如一桶油在一省之地全年的利润。”

    他身边那人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狐疑:“那你要那么多股权做什么?”

    蒋青天笑了起来:“我需要足够多的成绩来作为进一步向上的里程碑,有些东西,需要一些资源置换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便是我的筹码。”

    那人微微叹气,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青干班提前结业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原本以为会到江南或蜀中,我们也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却是没想到那些老不死来了一招险棋,给弄到鹿城当市长去了。”

    蒋青天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是啊,鹿城市市长,二把手呢!”

    那人道:“听说原本是想放下去当一把手的,但毕竟没有过主政一方的经验,马上之前也还只是省长助理和代理公安厅长,直接挂一把手怕地方上有想法。”

    蒋青天冷笑一声:“浙北啊,是个好地方,前些年,听说他坐在炸弹堆上都没能死,不过,做人嘛,也不会次次都这么走运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那江南和蜀中的布置……”

    蒋青天摇了摇头:“蜀中的可以撤了,江南嘛,你没听说乐家人要来了吗?”

    那人点头:“那是个愣头青,你总不会还玩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胖子吧?”

    蒋青天笑了起来:“我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乐家人,但听说乐家的胖子跟他关系很密切啊……”

    那人点点头:“懂了。”

    蒋青天接着道:“去安排一下吧,别到时候人来了,这‘大礼’还没送上去……嗯,既然挖坑,那就要挖得像那么回事儿啊!到时候,要是用得上楼下这些人,随时用便是,上了这条船,也就要有随时被牺牲的觉悟!”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新来的李市长

    东八区迎来了黑夜,从京城到江宁再到鹿城,朗朗华夏的夜空,同样的明月,不同的人,心境便截然不同。

    鹿城市最繁华的永嘉区第一高建筑国际金融贸易中心附近,此时依旧车水马龙。海风从瓯江上吹过来,有些冷,深夜从豪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白领们都竖起了衣领。

    魏海站在那幢很多人做梦都想踏进来的国际中心顶楼,俯视着脚下如同蚂蚁一般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那对看多了世事沧桑的眸子里此时不夹杂任何一丝感情。他很喜欢这种理性的状态,人在保持理性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感情用事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和决策。这个习惯是他成为红城地产总裁前便养成的,便一直延续到了他离开红城自主创业。

    不知为何,他此时突然想起了创业离职的前一天,欧蚍蜉对他说的那句话——出去闯闯也不是坏事,等差不多了别忘 了回家就成。

    他几乎大半生都奉献给了欧凯集团,前些年欧凯旗下的红城地产面临严重人才和信任危机,也是他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再度将红城送入了全国地产销售排行榜前十的位置。欧蚍蜉自然也没有亏待他,但人总是这样,在某一种环境里待得时间长了,便想试试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比如说创业——毕竟欧凯再大,也不是他魏海的,哪怕欧蚍蜉将心爱的养女吴千君也嫁给了自己。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着要独自做出一番事业,为自己,也为千君。

    大半辈子奉献给欧凯集团,除了财富外,他也积累了相当的人脉,创业后,自己名下的“海翔资本”能走到如今的规模,除了经验和睿智很主观因素外,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之前的搭建的各类人脉关系。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此时晚上二十二点过一刻,应该是秘书来提醒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休息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秘书,而是手中提着一只保温桶的少妇,留着短发,小腹微微隆起,进来看办公桌前没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看到人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便莞尔一笑:“魏大董事长,怎么有时间跑窗边去看风景了?这可跟你的风格不太像啊!”

    魏海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怀着二宝呢,怎么还跑来跑去的?”

    吴千君笑着走到会客的茶几旁,一边打开保温桶一边笑道:“今天炖的乌鸡汤,你有口福了!”

    魏海似乎永远看不够这个比自己足足小十五岁的女子,坐下时还是觉得有些心疼:“我正也准备回去了,你不是小腿有些肿嘛,就别跑来跑去了!”

    吴千君捋了捋额前的留海:“没事,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从小便闲不下来。现在公司的事情我是暂时帮不上忙了,这种小事可难不倒我,反正我现在也不要开车,有小王接送嘛!”

    魏海苦笑摇头:“你啊你,来,我们一块儿吃!”

    乌鸡汤炖得很浓,鲜香可口,鸡肉也很鲜嫩,两人吃了一半,吴千君似是想起来什么,道:“对了,爸最近找过你吗?”

    魏海愣了一下:“没啊,怎么了?”

    吴千君摇了摇头:“我前两天打了电话回去,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最近要来一趟鹿城。”

    魏海笑道:“爸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没事,让莲姐把他房间收拾打扫一下,来了就往一阵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享享清福了!他不是最宠大宝吗?正好大宝现在也会说话了,让爷孙俩好好增进增进感情!”

    吴千君笑了起来,眼下的家庭关系,是令她最为满意的了。当年魏海从红城地产总裁的位置上卸任的时候,她很是担心了一段时间,不过之后事情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发展了,她也就放心了下来,尤其是这两年,“海翔资本”慢慢在圈子里打出了些名气,虽还比不上国内一线的动辄百亿的大型私募,但表现和收益率已经超过了部分一线大型明星私募。

    “我听爸的意思,来看看咱们倒是其次,好像有些什么事情要办,跟政界有些关系。”吴千君小心地说道,她知道,魏海最头痛的就是跟政府那头的人打交道,之前在红海地产时他是CEO,各种关结都要去打通,所以也还是虚与委蛇着,以他的智商和情商,自然也都不在话下,但是她知道,让他总是那般弯着腰求人,骨子里骄傲的魏海是不乐意的。

    果然,魏海皱了皱眉头:“政界?老爷子啥时候跟鹿城的政府这边的人有交情了?”

    吴千君耸耸肩:“这些年洗白了,老爷子官面上的朋友也多了起来,难保不是以前认得的什么人,现在调到鹿城来了。”

    魏海想了想道:“鹿城的市长换人了。”

    吴千君知道,他虽不喜,但因为做生意,对政界保持一定的关注还是需要的,当然,之前这些事情都是她在替他关注着的,只是如今在家养胎,这些事情也就懈怠了下来。

    “哦?之前刘常德调走了?”

    “嗯,调去省里了。”

    “哦,谁调过来了?”

    “嗯,我最后打电话给在京城部委工作的同学,他帮打听了一下,说是李云道。”

    吴千君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这人是谁,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女人一孕傻三年还真是,生了大宝才两年,又怀了二宝,我看我这智商起码下降了十个百分点。这名字很熟悉啊,可是我这会儿怎么都想不起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魏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原来西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分管刑侦和缉毒的,还记得那年的白沙湖大坝事件吗?”

    吴千君恍然:“想起来了,就是好多人都接到亲友通知说大坝要被人炸了的那次,后来不是说是谣言吗?”

    “谣言?”魏海笑了起来,“我问过了,是真的,这人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拯救了十万人口的性命!”

    吴千君笑着抽了张面纸,帮魏海擦了擦唇上的油渍:“这么说,来的还是个干吏啊,比之前那个刘常德要能干吧?”

    魏海的脸抽了抽,摇头道:“我让人查了一下,他之前是在江北省的,弄得声势浩大,还得了个外号,叫李阎王,据说是把江北的涉黑势力差不多都撸了一遍。你不是说怎么这两年鹿城的治安不如从前了?嗯,有不少都是从江北跑出来的。”

    吴千君故作嗔怒道:“那这位即将上任的李市长就有些不厚道了,这摆明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逻辑嘛!”

    魏海笑了笑,说道:“这倒也不能怪他,他只负责扫黑除恶,至于这些人会跑来鹿城,怕是他也没想到。而且坏人敢来鹿城,不也正说明,咱们这儿的公安不给力嘛!”

    吴千君点头:“老是看到新闻里放些血腥的社会新闻,也没见警察们干些什么!”

    魏海哭笑不得道:“现在媒体格局不一样了,这地方电视台为了搏一些收视率,也只能放点哗众取宠的新闻,否则他们怎么活?不过你没事儿也别总看鹿城台,看看卫视的综艺,笑一笑,开心一下不是挺好吗?”

    吴千君倒是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看了一眼办公室门的方向,随后才压低了声音道:“那些人,最近有没有来烦你?若是他们再咄咄逼人的话,我跟爸说一声,让何青莲来跟他们聊。”

    魏海摇头:“没用的,这些人走的跟爸和何青莲他们,不是一条路子。”

    “呃……什么意思?”吴千君不解。

    魏海道:“自古华夏便有上九流和下九流之说,但这些人都不能算在这上下九流之列。以前你可能觉得像何青莲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了,事实上,现在看看,何青莲他们并不可怕,毕竟,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会按江湖规矩出牌,所以还是有章可循的。但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没有任何约束,也没有任何规矩,对他们来说,钱才是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为了钱,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杀人灭口。而且,我强烈怀疑,他们背后,一定是站着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的,否则有些消息,不可能把握得那么准确。”

    吴千君闻言,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大海,不行的话,我们把‘海翔资本’搬出鹿城,去魔都或者京城,去深圳就更好了,爸在那边基本上一言九鼎,黑白两道都给面子。”

    魏海笑着起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没事儿,你好好养你的胎,给我把二宝顺顺利利生下来,这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公司的这些事情,我会看着办的,到时候实在不行,我们就搬走,反正咱们做投资的,没啥固定资产,去魔都或京城员工的素质也会更高一些,深圳就算了,那儿用人成本太高!”

    (魏海和吴千君两个人物是有原型的,懂点房地产的人应该会知道。嗯,长假漫漫,看完的,去羽少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和羽少推荐的吧!)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他回浙北了

    同样的月色下,鹿城百岛区的一座小岛上,海风吹过,树影婆娑。小岛正中间位置前些年有人租了地皮建了处雅致的别墅群,后来也没见公开销售过,但时不时都能看到码头有车队从这里往返。

    此时别墅群的正中的中式别墅里,灯火通明,但整栋别墅里里外外也就客厅里有两个人。

    “老梁,折腾了这几天也没见那刘常德折腾出个什么名堂出来,这样终于走了,咱们可以清静一阵子了。”说话的是个便便大腹的男子,看上去五十岁上下,戴着副金丝框眼镜,既像商人,又像学者。

    被他称为老梁的人也五十来岁,头发有些灰白,鼻梁很高,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风流倜傥,岁月带给他的不仅仅是经验和老道,也让那对狭长的眸子里充满了与年纪相当的狡黠与智慧。

    “老刘就是为人迂腐了点,在鹿城这几年虽然没有作为,但也好过那些自作主张给我捣乱的。鹿城啊,底子好,基础好,所以想做出点有花样的成绩,的确是不容易的。”梁实康笑了笑,端起手边的安神茶轻抿了一口,“老宋,你这地方现在弄得是越来越雅致了,不错,唉,可惜平日里太忙,要是有时间,在你这儿养养身子,我也就不至于会夜夜失眠了!”

    “嘿,我倒是说给你留一栋,你又不肯要!”那宋清博指了指外面,“那栋八百平的,占地就两亩,要不回头让四儿来收了?咱俩又不是什么外人,你当你的书记,我搞我的学术做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怕旁人说什么。话说回来,我又不指着鹿城发财,我那些生意都在西湖那边儿,跟鹿城也没太多的关系。”

    梁实康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个性,咱俩从高中就开始一个宿舍,五十多的人了,我这脾气是改不掉的。”

    宋清博往他那青花瓷的杯子里的添了些水才道:“对了,今儿从西湖赶过来的时候,路上就接到电话了,说是刘常德的接班人不是莫元伟也不是席坤,说是上头空降了一个下来?”

    梁实康笑了笑道:“嗯,这人你应该也见过的。”

    “哦?”宋清博立刻坐直了身子,“我见过?谁?从西湖那边调过来的?”

    梁实康道:“要说起来,那人跟西湖还是有些渊源的,不过离开我们浙北也有四年了。”

    宋清博想了想,一时间有些困惑:“没听说哪位老朋友走了又要回来的?大前年调去深圳的那位现在在那边儿干得风升水起的,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啊!”

    梁实康笑了笑,说道:“也难道你想不出是谁,我说两个字,你肯定立马想到是谁!”

    宋清博连忙摆手道:“你等等,让我再猜一猜……嗯……离开我们浙北三、四年了光景的,又能调回来当鹿城市长的人……省里的王啸,不对,他好像下海了……唉,老梁,给个提示吧!”

    梁实康笑着道出两个字:“公安。”

    宋清博一愣,随便脱口而出:“李云道!”

    梁实康微笑点头:“老宋,以你的政治敏感,不在体制里混个一官半职,实在是太可惜了。”

    宋清博嘿嘿拍着自己的肚皮道:“别,我这一面教书一面敞开门做生意,反正我是研究经济的,这做生意也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学术研究,别人顶多眼红,也说不出个花儿来。万一真弄个什么一官半职的,到时候别说到这岛上来吃饭聊天,就是出门都得提心吊胆,没劲没劲!不过老梁,真是那李云道要调回来了?那小子可是头吊睛猛虎啊,听说他在江北两年,大杀四方,弄死不少人啊!”

    梁实康叹息一声道:“老宋,我在鹿城也一届了吧?”

    宋清博微微愣了愣,而后立马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有机会动一动?”

    梁实康笑了笑:“鹿城毕竟还是小了点啊!”

    宋清博笑道:“西湖大不大?”

    梁实康哈哈大笑,指着宋清博道:“你啊你,总是脑子这么清楚。”

    “这么说,李云道是来接你的班的?”宋清博有些疑虑,说完自己便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太年轻了,更何况之前没有任何主政一方的经历,让一个小毛孩儿来当鹿城的一把手,开什么玩笑,下面岂不要闹翻天了?”

    梁实康却认真道:“闹翻天?这是谁的天下?这是党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只要组织程序无误,他又有那个能力,谁敢闹?谁又敢承担闹完的后果?”

    宋清博见他说得认真,拿起杯子:“来来来,别说说就激动嘛,我也就是分析分析。这李云道在西湖的时候,可就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可是听说白沙湖那次,那荷枪实弹的恐怖份子,他一口气就毙掉了一打,不知道在江北磨砺了这几年,心性有没有一些改变。这搞政治,跟抓犯罪份子是两码子事情啊!”

    梁实康笑道:“之前省里的这个人找我聊过了,说了一些关于李云道的情况,总体来看还是不错的。那位对他来鹿城,还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刘常德没做完以及没敢做的事情,估计都得由他来着手了。”

    宋清博表情微微一怔,皱眉道:“又有什么案子?”

    梁实康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这你不会不知道吧,鹿城成了全国闻名的资金‘出海口’,我原本想着这颗雷别在我任上爆出来,现在看看风头,怕是台风要来喽!”

    宋清博是搞经济研究的,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也有所耳闻,想了想才道:“他来追查这件事情,怕也是再合适不过了。但这种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查啊!”他顿了顿,又道,“弄不好,牵一发而动全身!”

    梁实康摇头道:“你当我是不想查吗?或者说,你以为我这几年没在这方面下功夫?还是说他刘常德在任时没下过功夫?都下过,都查过,唉,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是就是现在这个状况。钻空子的方法永远比法律法规更迭得要快,有些新生事物,你我可能还没弄明白呢,但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人家手里赚钱的工具和砝码。”

    宋清博突然笑了起来:“那这下便好了,来只小老虎,查不出,是他能力的问题,查得出,你也要沾些光的,前提是你别给人家使绊子就成!”

    也许是屋里的空调开得太高了,有些热,梁实康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把折扇展开,对着自己扇了起来:“绊子自然是不会使的,但这鹿城只要我还在,谁说了算,这一点他还是要弄明白的。不过红门大院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这一点上应该会有人提醒他的。只要听话,等我如愿以偿了,这一把手的位置也未必不是他的。”

    宋清博指着梁实康笑了起来,自己这位老同学看似温和,但骨子里实则是个很强势的人,否则刘常德在鹿城这几年也不会处处被挤压着。当然,刘常德没做出什么成绩主要还是跟他的能力有很大的关系,自己的这位老同学也不过就是适当的时候往骆驼身上放了一根稻草而已。

    西湖市,用两年时间便拔地而起的国贸中心六十六层往上,恰好能俯瞰西湖一隅。此时入了夜,看不清湖景,只隐隐约约看到那倒映在湖中的月盘。

    顶楼的会议室里,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姑娘看着一张横七竖八画着各种色彩的规划图,披在肩膀上的PRADA外套慢慢从肩头滑落下来,一旁高大英气的部门总监顺手抄住那外套,轻轻帮聚精会神看着那张图的姑娘披上外套。

    姑娘似乎没有任何察觉,只是皱着眉看着那张改得不成样子的图,宽大会议室四周,坐着一众下属,鸦雀无声。

    “把这栋楼拿掉,把绿化率再做得大一些!”良久,她终于开口。

    旁边的部门总监看了看,迟疑道:“戚总,这不合适吧,从利润最大化的角度来看……”

    姑娘看了他一眼,那部门总监顿时低下头去,谁都知道,如今这个叫戚小涵的姑娘不单单是这家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她还有一个说出来便令人觉得骇人听闻的身份。

    “没事,你说,我很早就说过了,在商讨阶段,什么都可以说,但一旦确认了方案去执行的时候,就不能再有任何异议了。现在还在商量嘛,可以各抒己见!”这个几年前还戴着厚重黑框眼镜小姑娘,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质和胸襟。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对这句话的理解,怕是这几年,这排行老五的戚家姑娘体会最深刻了。

    又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站了起来:“戚总,我觉得没必要牺牲利润,其实养老项目老人们最看重的还是服务,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软服务上多做一些提升,多种几棵树,恐怕还没多给他们提供些休闲娱乐配套来得实际。”

    “嗯,戚总,我认为……”

    公司都是年轻人,竟然没有一个七零后,就连这栋大楼,也是她带着一群八零后管理着一群九零后,用两年时间便成了西湖的地标建筑。

    咚咚咚,敲门声。

    正在说话的年轻人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大家都知道,这个会议能重要,而戚总很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会议。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独眼的中年男子,双鬓有些斑白。

    所有人看到他,都不由得会心一笑。年轻人都认得,这个待人温和的中年男子是戚总的司机,大家亲切称他为老黄。

    戚小涵看到是他,愣了一下,她也知道没有重要的事情,黄叔是从来都不会出他自己那间小办公室的,更不会打扰她的会议。

    “大家等我一下!”她镇定地走出去。

    会议室里顿时便热闹了起来,有讨论项目的,也有窃窃私语是不是黑道上又出了什么事情的……

    待得一会儿,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叫,众人吓了一跳,只是那尖叫声有些奇怪,刚刚帮她披上衣服的年轻总监连忙拉门出去,却看到平日里的不苟言笑的戚总像个孩子一般在走廊里捂着嘴,又笑又跳,刚刚的尖叫声就是这般发出的。

    “他回浙北了,他回浙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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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看不见的钉子

    自西湖出发,一路南下,一路高速穿过无数丘陵山洞,四个钟头的车程,便是谢灵运uu小说“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嵚”的鹿城。拥有两千载历史的鹿城地处瓯江下游,古有瓯地之称。一九七八年后,鹿城民营经济蓬勃发展,成为了华夏改革开放最重要的前沿阵地之一。

    “时竟夕澄霁,云归日西施。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黄昏时分,瓯江大道旁的一处景观带内,李云道依着江边的护栏,眺望那被红霞晕染的天际,“魏晋文人多风流,大小谢又是风流中的翘楚。刚刚那首诗便是‘大谢’谢灵运在鹿城任太守时作的《游南亭》,哦,那时候的鹿城还叫永嘉,有北亭与南亭两处离亭,其中北亭大致应该就在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南亭大概在城外一里处。不过时间太久远了,遗迹也早就被毁了。”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穿着栗色风衣的女子,身姿婀娜,小腿的弧线从膝弯处一直蔓延到高跟鞋的鞋跟上方。她有些崇拜地看了身边的青年男子一眼,笑着道:“李市长果然博学,这么小众的知识,怕是鹿城本地人清楚的也不多啊!”

    李云道笑了笑:“宁若妙,别拍马屁,我知道的,这在你看来,就是小儿科!”

    宁若妙淡淡地抿嘴一笑:“我还是觉得,您以副厅级平调到这鹿城来,有些吃亏了!”她向来实话实说,不过说出这句话,她自己也暗暗有些心惊,虽然不擅长溜须拍马,但以她的情商,说这样的话,似乎又有些过于直白了。

    李云道却笑道:“也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做人,知足才会常乐嘛!而且,我毕竟也还没有过主政一方的经验,现在人家底下积累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宁若妙却认真地看着他道:“据我所知,梁实康书记可不像马文华书记那般好相与啊!”

    李云道笑着指了指她道:“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我这还没走马上任呢,你就编排我跟人家梁书记的矛盾,咱也就自己人关上门随便说说,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的版本呢!”

    宁若妙转向那如血的夕阳:“托您的福,我现在对鹿城官商两界的形势,也算一知半解了。”她说的“福”,自然是之前李云道请他协助梅沁调查地下资金出境的事情,顿了顿,又听她道,“抛开那些不看,这里其实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民间资本活跃得让人眼红。”

    李云道点头道:“我在江北的时候,就很羡慕鹿城。在江北,一个好的项目抛出来,如果不提前谈好,流标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在鹿城,一个好的项目还没出来,这些嗅觉相当灵敏的民间资本就会涌上来了。这好事,也不是好事,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嘛!”

    天边的彩霞缓缓被夜幕取代,两人上了李云道的那辆北京吉普,这次他是从京城一路开到西湖,看了几位老友后,便从西湖一路杀到了鹿城。

    宁若妙打量了一圈这辆已经有了不少年头的北京吉普:“您对这辆车还真是有感情啊!”

    李云道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我这人有个毛病,恋旧,这是我人生的第一辆车,之前都撞得不成样子了,宝宝那小子拉到魔都去让他的一群狐朋狗友给改装了一通,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而且国产品牌框架皮实,出过多少次事情了,全靠它才保住小命!说起来,它也算是过命的好兄弟了!扔在京城怪可惜的,也没人开,干脆开到鹿城来,现在公车改革了,办私事尽量还是开自己的车更方便些,毕竟不是之前混公安口子的时候,啥事儿都可以把办案扛在前头。”

    宁若妙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很认同李云道说的某些话,比如说男人恋旧,这是件好事儿!

    “江北的那几辆车,如果您需要,我让人近期送过来?”宁若妙这个大管家年中的时候已经升格为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了,自然不会像在江北那般长时间地待在一处,这一点来鹿城前,阮钰便跟他事先打好了招呼。事实上,对于李云道来说,如果有个宁若妙这样特殊身份的美人儿围在自己身边,如今反倒是有些麻烦了,毕竟跟商界人士走得过近了,又是异性,就算清者自清,也难保会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有这辆车就够了,江北的那几辆你挑一辆走,剩下的你看着办,是用来笼络人心分配给下面,还是专门用来接送得要客人,你现在是雷森资本大中华区的负责人,这点权限,我相信你们阮总还是会给你的。”李云道边开车边笑着道。

    宁若妙嫣然一笑:“嗯。车您不要,房子呢?阮总之前在鹿城投资过一些资产,有四套平层和两栋别墅,地段都还不错,最近的一处是一栋离市政府很近的别墅……”

    李云道却打断她,笑道:“据说给安排了住的地方,我先住段时间看看,你也知道的,我对居住条件要求不高,干净敞亮就成!”

    宁若妙也知道他来鹿城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有些事情,的确不比从前了。当下她笑了笑道:“反正如若有需要,打个电话就成。阮总吩咐了,雷森资本会竭力配合您这边的安排。”

    李云道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头道:“还早了点,等我摸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再做安排。”

    宁若妙道:“情况还是有些复杂的,之前虽然也协助梅书记做过一些调查,但还是没能触及到核心。我总感觉,这些人用的并不是特别入流的手法,但具体操作方式还有待于进一步鉴别。”

    在红绿灯的位置,李云道踩着刹车,车速缓缓降了下来,看着朦胧夜色下逐渐亮起的路灯,他微笑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来都来了,自然便要打到蛇的七寸,否则打蛇不死,反被其噬的例子,古往今来还是不少的。”

    宁若妙想了想,还是道:“安全上还真得小心,之前梅书记开展调查的时候,还是碰到了不少问题的。”

    李云道有些诧异:“这倒没听梅沁提过,现在有人知道你在介入这件事吗?”

    宁若妙摇了摇头:“我跟梅书记一直是单线联系的,调查也是暗中进行的,那些知不知道我介入了目前还不太清楚,但至少目前还有人来找过我的麻烦……”

    话刚落音,十字路口便有一辆水泥罐车横冲而来,李云道眼疲手快,飞速挂档,一脚油门,但还是被那水泥罐车轻描淡写地“吻”了一下车尾。两人的脑袋均重重地砸在椅背上,宁若妙揉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李云道直接一脚油门闯了红灯,而后的水泥罐车没及时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了一辆垂直方向的大货车。

    身后传来一声轰响,李云道这才慢慢放低车速,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方的车祸现场。

    宁若妙吓得俏脸苍白,一脸茫然地看着李云道问道:“出什么事了?”说着,就想下车去看看。

    李云道一把摁住她:“先别动,看看情况!”

    出了车祸,自然是有人报警的,远处响起警笛声时候,李云道才叹息一声:“果然跑了!”

    “什么跑了?咱们不下去看看吗?万一出人命了……”出了车祸 ,宁若妙有些发懵。

    “没事,我看那大卡车也只是翻了,司机和同伴都已经出来了,看样子是没事。但水泥罐车的司机跑了!”

    “跑了?”宁若妙瞪圆了眼睛转身看着后方的车祸现场。

    “嗯。”

    “不是有保险嘛,干嘛跑?”

    “有几种可能,第一种是司机本身有问题,无证驾驶或是犯事儿在逃的,当然,这种可能性比较低。第二种可能性是有人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嗯,但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我今天来鹿城也只是突发奇想。那么,还有第三种可能!”他看向宁若妙,认真道,“有人在警告你,离某些事情远一点!或者干脆就是想把你干掉,永绝后患!”

    听到“永绝后患”四个字,宁若妙张了张嘴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力坐靠在椅背上,有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李市长,我会竭尽全力地帮你查出这些幕后黑手!”过了一会儿,这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李云道笑了笑:“这个世上有几种女人,其中一种便是你这样的,受了欺负以后,便是说什么都要把场子找回来!”

    宁若妙面无表情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正在处理现场的交警:“人家都打上门了,没理由不打回去!”她停了一下,才接着道,“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您的安全……”她果然还是操心的命,李云道如今已经不是公安局长了,那么安全上谁来负责呢?

    李云道笑着道:“放心吧,他们如果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我,我反倒是不担心了,这样的对手,其实是容易对付的。怕就怕来的都是看不见的钉子,那就有些麻烦了!”

    新的篇章拉开节奏了,接下来节奏感会慢慢加强,但叙事手法还是如同往常的。至于这几天你们留言后宫不后宫的,我没想那么多,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但不是滥情的动物,有些关系,就是友情,有些关系就是恩情,极少的才能由爱情到亲情。说了,估计小朋友们难懂,有些阅历的,应该能体会。嗯,喜欢的,慢慢看吧,我说过的,刁民陪你们一起慢慢老!月初了,手里有月票的,帮刁民撑撑场面吧,大家都长假快乐!另外,看完的,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惊闻

    过得片刻,便见周围看热闹的里头有人指着这边,一个年轻的交警便朝着停在路边的李云道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年轻交警刚刚被看热闹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得头大,过来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一看又是外地车,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云道看了一眼那辆被撞翻的货车,却只问那交警:“那边人没事吧?”

    年轻交警愣了一下,但这个问题显然让他对这辆吉普车司机的印象分提高了不少,摆摆手道:“货车翻了,幸好都系了安全带,没人受伤,你们这边也没事吧?”他看了看吉普车尾被撞塌的部位,“得亏你刚刚闯了红灯,否则那水泥罐车轰上来,你这辆吉普再如何结实,估计这刻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来,驾照!”

    一旁的宁若妙看着李云道,她很好奇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会去如何处理,却见李云道当真照那年纪交警所说的,拿出了两证递了上去。

    那交警转过身,对着肩上的对讲机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在查违章,不到半分钟,便又将两证递了过来:“外地的,来鹿城做生意?”

    李云道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工作变动,刚刚调到鹿城,这不,今天刚到就碰上这事儿了。”

    年轻的交警也没往心里去,指着那辆顶着货车的水泥罐车道:“肇事司机跑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人还在鹿城,肯定抓得到。你这车撞得厉害,怕是保险那边做不了单车事故,你留个电话,抓到了人我们会第一时间有人跟你联系,修车的定损纪录和发票都留着,到时候都得让那跑了的孙子赔!我留个我们中队的电话给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打电话咨询,或者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有问题也可以在上面直接问。”

    李云道觉得有些好笑,便却也还是谢过了那年轻的交警,临走前,那交警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鹿城治安和交通平时都不错,像这种情况,极少见!”

    李云道愈发觉得有意思了,也许在年轻的交警眼里,相对于鹿城,自己是个外地人,所以他在自己面前尽力地维护着这座城市的形象。

    “都说全国富裕典范看江浙,这话果然不假!”宁若妙看在眼里,待那交警走得远了,这才笑着说道,“如果华夏所有的公务员都是这样的素质,跟老美的这场贸易之战,我们何愁不赢啊!”

    李云道点点头,关上窗发动引擎:“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百姓手里有钱了,富起来了,想法自然也会产生变化。所以先有口饱饭吃,然后再有口好菜吃,之后才会有精神领域的那些事情。这么一看,文明与落后其实也都是对比出来的,之前在江北待得时间长了,现在跑到浙北鹿城来,恐怕我也要适应一段时间啊!”

    宁若妙笑了起来:“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李云道摇头道:“跟文明社会的聪明人一起共事,其实本身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你接下来怕是在江州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了吧?大中华区的一把手,嘿嘿,看来疯妞儿对你很是信任啊!嗯,鹿城你最近还是不要来了,既然他们已经算是在给我们一些警告了,这说明你之前的那些调查工作,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隐秘。”

    车子缓缓驶离鹿城大道,最后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水马龙,宁若妙定好了香格里拉的房间,这一次李云道倒也没有推辞,直接便开进了香格里拉的地下停车场。

    各自进了房间,李云道才休息了片刻,正欲给胖子和孙晓霖都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便听到门铃声响了。

    来的还是宁若妙,这女人似乎刚刚回房间洗了澡,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越想还是越觉得不太对劲,要不我用鹿城分公司的名义招募四个身手好一些的,平日里也就远远地跟着您,要是有什么紧急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宁若妙当惯了大管家,如今虽然已经升格为中华区一把手,但某些思维习惯却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改得掉的。

    李云道关上房门,失笑道:“身手再好,碰上今天这种事情也会束手无策的。放心吧,安全上我自有安排。晚饭怎么说,是跟我一起出去走走,还是就在酒店房间里点餐?”

    宁若妙想了想:“算了,别出去了吧。”刚刚的车祸还是让她越想越害怕,尤其李云道还说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她虽然不至于有多害怕,但作为女人,对未知伤害的恐惧这也是天性。

    李云道笑着点头:“成,那你回房间点菜,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宁若妙有些诧异,之后便立刻改口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只有两人,便也行动利索,出了酒店不久,便在手机上寻了一处颇有些名气的鹿城菜馆,进了门,李云道很熟练地点了三菜一汤,都是鹿城当地的名菜。

    待服务员下单去了,李云道才笑道:“鹿城菜是四大传统浙菜之一,轻油轻芡,讲究刀功,而且鹿城靠海,所以本地人吃海鲜的也很多。”

    宁若妙打量着四周还算得清雅的环境,小声道:“你说,要是这餐厅的老板知道未来的市长大人来鹿城的第一顿饭就在他这儿吃的,会不会很开心?”

    李云道笑着摇了摇头:“开餐厅这种生意需要的是口碑和知名度,如果是个聪明老板,就算知道市长悄悄来了,也不会大张旗鼓。”

    宁若妙有些不解:“为什么?你来吃上一顿,对他来说,不是最好的宣传吗?”

    李云道笑着指了指周围的食客:“你看看他们!”

    宁若妙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他们进来后,餐厅陆续便有客人进来,此时眼看着已经快要满座了,她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这家餐厅不需要宣传?”

    李云道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看这些来吃饭的人,他们多数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我刚刚观察一下,九成都是鹿城本地口音,所以多数应该都是本地人。你想啊,如果我这个市长当得好,老百姓也喜欢,或许还有那么点正面促进作用,但如若连开出租车的司机逢人都要骂李云道两句,说上一声‘那个王八蛋’之类的话,恐怕倒是起了反作用了!”

    宁若妙听到他说“王八蛋”这样的话,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之后又听到李云道接着道:“开个玩笑而已,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鹿城的这些百姓根本就很少关心政府在干什么。浙北藏富与民,这一点上跟江南的国进民退有很大的不同。只不过这几年国内经济形势不好,民营经济面临着种种困境,鹿城这边才慢慢消停了下来。前些年楼市红火的时候,这‘鹿城买房团’到哪儿基本都是摧枯拉朽啊!”

    宁若妙点点头:“有阵子的确是,之前不是还有媒体报道说,国内的房价都是他们炒起来的吗!”

    李云道诧异地看着宁若妙:“别人说说这种话也就罢了,你这种专业人士说这样的话,就有点……”

    宁若妙今天戴了一幅小巧的无框眼镜,看上去很知性,此时扶了扶眼镜,笑道:“总是把货币超发之类的专业分析拿出来说事,累得慌啊!”

    李云道笑道:“那这锅也不能扣到人家鹿城人头上去啊!”

    宁若妙戏谑道:“你这还没走马上任呢,怎么就已经……”话还没说完,两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同时震动了起来。

    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接通后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均面色大变。

    挂了电话,两人面面相觑。

    而后,李云道便微微蹙起了眉头:“鹿城给的这个‘见面礼’实在是……”

    宁若妙的面色有些怪异,过了片刻才道:“说是昨夜就出了事,一开始只以为是失联,但下午被出海的渔民捞到了尸体。”她比李云道要早一些介入鹿城事务,消息渠道尽然跟李云道的相差无几,可见阮钰将她放在大中华区的重要位置上还是独具慧眼的。

    李云道奇道:“大半夜的,他一个人跑出海干什么?秘书居然也没跟着……”

    是的,从半个钟头前,平静了许久的鹿城仿佛突然被人扔进一记炸药,轰起了无数惊涛骇浪。

    梁实康从今天一早开始失联,起初秘书还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但打了一圈电话都没能联系到人。问了司机,司机说还在码头候着,昨夜上了老同学宋教授的岛便就没出来过。秘书又赶忙联系宋清博教授,才知道昨夜凌晨时分,梁实康从岛上的码头出发,当时冲锋艇上只有开艇的驾驶员和梁实康两人。

    过了许久,鹿城菜馆这边菜上齐了,但两人谁也没有先动筷子。

    “看来,这表面平静的鹿城,暗地里还真是暗流汹涌啊!”李云道轻叹一声,“吃吧,待会儿把你送回酒店,我要先去个地方!嗯,订明儿一早的机票,你还是早些离开鹿城吧,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不是特别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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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一失两命

    鹿城官场中人此时此刻仿佛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一般,“民主集中”下的“班长制”在华夏延续多年,一个地级市的一把手突然以如此离奇地方式死亡,震惊之余,给鹿城体制内的人们带来的更多的却是不安。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市长刘常德已经定了要调往省里,此时书记梁实康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呢?

    众人也许这么想着,但此时此刻,作为鹿城市公安局局长的柳震泓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如今梁书记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尽早查明真相才是他的工作。但作为一名在公安体系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老公安来说,他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如若梁书记是意外溺水身亡那还好办些,可是一旦查出是他杀或者说在溺水前便已经死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刑警、法医、痕检包括水警都出动了,他自己也刚刚从现场回来。尸体是在海上被发现的,这两天风大,又是退潮期,就算有什么蛛丝马迹,恐怕也早就在海面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如今最好的证据就是刚刚被运入法医科的尸体,消息第一时间到了省里,省厅那边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所以下午省厅一把手给柳震泓打来电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客气——限他三天内必须给个说法。柳震泓自己也知道,三天也已经是极限了,毕竟梁书记是正厅级干部,而且据说省里有马上给他加担子的想法,如今却变成了鹿城市公安局法医科里的一具冰冷尸体。

    想到这里,柳震泓便有些惴惴不安,起身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但又突然想起在办公区域内禁烟的命令是自己下的,便又无奈地收起烟盒,想想觉得有些生气,转头吼了一声:“老章,家属什么时候到?”

    章潜是鹿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听柳局这么一吼,正在法医室里头跟吴法医聊着具体情况的章潜连忙应了一声:“到!”说着,但探出头去,见柳震泓在走廊的尽头,苦着脸迎上去道,“已经催过两次了,说是已经在路上了,毕竟是梁书记的夫人和女儿,也不好催得太急……”

    柳震泓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窗台:“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刚说完,办公室主任邱向劲快步从楼梯间走出来:“柳局,有人找!”

    柳震泓微微皱眉:“谁啊?如果是来问案情的,一律不见,就说我在帮法医尸检!”他也知道现在是敏感期,从自己这儿放出去的任何消息都有可能在时间内在鹿城官场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邱向劲挠了挠自己胖乎乎的脸,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柳局,这人你还非得见见不可。”

    柳震泓诧异地看了自己的这位大管家一眼,邱向劲是自己提拔的,平日里很有些眼力价儿,此时说非见不可,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谁啊?”柳震泓一边爬楼梯一边埋怨道,“这楼梯实在是太他妈坑人了,越忙的时候爬起来越慢,市里早说要拔笔钱建公安大楼,这都几年了,一毛钱的影子都没见到!”

    邱向劲笑眯眯地跟在柳震泓身后,笑着道:“柳局,待会儿见了那位,您也可以吐槽吐槽!”

    “究竟是谁啊?”柳震泓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大管家,他也知道,一般来说,邱向劲是不会这么着跟自己卖关子的。

    “柳局,人家不让说,人我给请到办公室了,你回去一看就知道了。”邱向劲嘿嘿笑着说道。

    柳震泓指了指邱向劲:“好你个好邱,你等着,要是诓我,回头看我怎么拾掇你!”

    两人是上下级关系,但也是多年亦师亦友的关系,这种拾掇一类的话,平时不知道要讲多少次。

    办公室的门开着,一个青年男子正背对门坐着喝茶,柳震泓一肚子疑惑地走进办公室,见那人笑着站起身,转过身来,于是,柳震泓的疑惑瞬间便变成了咧嘴大笑:“哈哈哈,我说会这么着祸祸老邱,还说不让告诉我究竟是何方神圣,快坐快坐,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等说完这句,柳震泓猛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已经不是四年前的那个西湖市公安局副局长了,接下来,他马上就会成为自己的老板——鹿城市委副书记、市长。

    “哎哟,你瞧我这脑子,呃……接下来你可就是我的领导了!”看到李云道,柳震泓很高兴,他是实干派,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是实干派中的实干派,之前经常一起在省厅开会,偶尔散会了会一起喝酒,他跟李云道很是投缘。后来无意间得知李云道是京城红墙大院子弟,便更是觉得跟这毫无架子的年轻人投缘,加上又有共同语言,所以只要去西湖,必然是要跟李云道私下里喝上一顿的。

    李云道笑着跟柳震泓熊抱一下,拍着老柳的后背道:“哎,我这会儿还没上任,严格意义上,我还是个待业人士!”

    柳震泓将他拉到沙发边坐下:“你这是提前来了?考察考察环境?”

    李云道苦笑道:“原本是这个打算,可眼下怕是不成喽!”

    柳震泓叹了口气:“看来,你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李云道点头:“嗯,刚刚跟一朋友在鹿城菜馆吃饭时就接到了电话。怎么样,棘手吗?”

    柳震泓无奈道:“这种事情,你也懂的,麻烦不是案子,而是案子所牵扯到的种种事情。原本这种事情可以直接尸检的,但毕竟是一把手书记,总得问问家属意见吧?不过还好,说是在从西湖赶过来的路上了!等着呗!咦,对了,出了这种事情,对你上任有没有影响?”对于李云道来鹿城干一把手,柳震泓是举双手赞成的,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和水平是有目共睹的,更重要的是,他是公安体系出身,定能更加体谅那些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干活的兄弟。

    李云道点点头:“刚刚接到省委组织部齐部长的电话,他明天一早就会来鹿城,梁书记的工作,怕是接下来一小段时间内我也得兼着……”

    柳震泓吃了一惊,但马上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刘常德在鹿城不得人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原本出了书记任上殒命这种事情,省里最好的安排应该是让刘常德留下任代书记来稳定人心,但现在却一反常态地让一个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李云道来一肩挑双职,这简直就是扇在刘市长脸上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省里宁可相信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却不给他任何一丁点能留在鹿城的机会,怕是那刘常德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也要气得朝着西湖的方向骂上两句了。

    “来,以茶代酒,我敬你!恭贺兄弟你一路高升啊!”这句话柳震泓说得是发自内心的,李云道离开西湖调往江北后,他也一直在关注李云道的事情,江北那边的扫黑除恶的动静他看在眼里,也替这位老兄弟乐在心里,如今老朋友调来鹿城,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便是这整个鹿城官面上最为开心的一个,“其实,鹿城早就该弄个像样的一把手来了。梁书记还好一些,那刘常德简直就是个草包,在鹿城几年,几乎啥事儿都没干。”

    李云道苦着脸道:“这一下子被吊到代理一把手的位置上,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原本来接这个市长,也只是正厅职,副厅级,我原本估摸着一两年内也就能解决级别问题,也算是职级相当了,现在让我干这个一把手,哎,总还是有些不笃定啊!”

    柳震泓笑了起来:“怕什么,你在江州代理厅长都干了,江北那些涉黑的听到你的名字连路都走不动,枪林弹雨都不怕,这官面上的事情,怕个球啊!”不过他也知道,这话李云道也就在他这个老友面前说说,出了这门儿,怕是又是那个杀伐果敢的李阎王了。“对了,我之前听说,上面正在酝酿给梁书记高配副省长,虽然入不了常,但好歹也是副部了,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章潜敲门快步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柳局,又出事了!”

    柳震泓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咋了?”

    章潜看了李云道一眼,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却不知道他是谁,以为是外人,当下便有些犹豫。

    柳震泓急道:“他不是外人,快说呀!”

    章潜有些意外,但还是马上道:“梁书记的夫人和女儿在来鹿城的路上遇到了车祸,两人当场死亡。”

    “什么?”柳震泓嗓门陡然提高,“车祸?当场死亡?”

    章潜道:“还没出西湖高速段就……”

    “肇事者呢?”李云道突然插话问道。

    章潜下意识地答道:“肇事的是一辆货车司机,没跑,已经被高速交警控制了起来。”

    李云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剧情越来越紧张了,云道又要撞大运了!别催更,忙完这段时间就会爆发!嗯,看完的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前任市长

    从云端坠至谷底,这种感觉很糟糕,以至于这位即将要与下一任交接班的鹿城市前任二把手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得知梁实康的失联时,他先是吓了一跳,之后便马上得到了市委书记溺水身亡的消失。人前悲痛,但内心却是狠狠为此振奋了一把——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回省里总要起用自己了吧?毕竟,自己的继任者在他看来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从稳定大局的角度来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接任梁实康的位置了。

    在刘市长看来,自己之所以会被调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梁实康的强势令他根本无法放开手脚做事情,所以省里才采取了两害相较取其轻的方式,但如今梁实康是实实在在在死了,省里至少一定会考虑一下这种可行性。而且在他来看,放眼全省,恐怕已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眼下的鹿城。心里如此这般美滋滋地想着,于是等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如同被人一脚从云端踹进了冰冷的太平洋,让他陷在一种自怜自哀的情绪里久久不能解脱。

    紧急召开的常委会是两个钟头前开完的,几乎是在开完的十分钟后,消息便不胫而走。毕竟,这种浙北境内一方诸侯的任命很多人都很关心,所以从速度上来看,刘常德也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梯队。只是这个令他浑身冰冷的消息太具有戏剧性了,所以他才坐在自己马上要别离的办公桌前久久不能平静。

    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肩挑双职,这省里的老东西们是昏了头不成吗?他很想打开窗户冲外面大声地吼上一句这样的话,他的的确确觉得省里那些位列常委的老东西们是吃错药了,居然放着一个现成的市委书记不任命,让一个两眼一摸黑的年轻人来瞎起什么哄?

    他在内心里诅咒了许久,等平静下来的时候,便习惯性地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其实眼下什么都没有变,如果不是发生梁实康溺亡这样的事情,自己应该也不会有这些情绪的波动。可是,就在刚刚,自己离市委书记的宝座如此之近……他有些懊恼,他觉得梁实康简直死得不是时候,如果他再早点死掉的话,也许这个位置就真的是自己的了。

    他陷入了深思,所以连敲门声都选择性地忽视了,等外面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又喊了声“刘市长”,他这才反应过来 :“进来!”

    进来的是自己的秘书贾牧:“刘市长,省委组织部刚刚打来了电话,说是时间提前了,明天齐部长会陪着那位一起来鹿城!”

    刘常德面色如常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贾牧退了出去,掩上门的那一刻,隐隐看到了刘常德无比铁青的表情。贾秘书心中暗暗叹息:“就算梁书记还活着,以刘市长的城府,怕是斗到下辈子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成果。”

    果然,里面很快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贾牧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便去取簸箕和扫帚,他也早就习惯了,自从某一次常委会上全线崩退后,他便要时常在这样的声响结束后进去收拾一番。

    人就是这样,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有人习惯了成功,也有人习惯了失败。刘常德无疑就是后者,他的年纪已经摆在了面前,这一次在鹿城遭遇滑铁卢后,仕途的升迁渠道也很可能就此终结。

    贾牧拿了清扫的工具回来时,办公室里已经没了动静,他正准备进去收拾的时候,门开了,刘常德一反常态地从他手中将扫帚和簸箕接了过去,还说了句“辛苦了”。

    这让贾牧有些诧异,刘常德并不是那种很会体恤下属的领导,他性格懦弱,但只是相较于强势的梁实康而言,对于下属的要求,刘市长一贯都保持着高标准和高要求。

    “进来吧!”刘常德一边清理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对贾牧道,“是不是觉得我的情绪总是会失控?”

    贾牧连忙道:“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市长也是人啊!”

    这个回答似乎让刘常德很满意,唇角微微有了一丝笑意:“是啊,无论是市长还是书记,都是人啊,不吃饭会饿着,吃多了会撑着,溺水了也会死。”

    贾牧见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刘市长,梁……梁书记真的……”

    刘常德似乎猜到他要问什么,笑着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叹息一声:“是啊,是真的走了。尸体已经运到公安局了,待会儿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看一看,虽然在政见上我和老梁有很多不同的见解,但毕竟也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话还没说完,桌上的座机电话突然间响了起来,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刘常德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他就要去西湖了,眼看着平日里烦不胜烦的电话终于安静了下来,今天一天这电话都没有响过,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刘常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省城来电,之后便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了电话:“我是刘常德……”

    贾牧也很好奇,刘常德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马上发现,刘市长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惊奇变成了惊恐,以至于放下电话后,在办公桌旁站立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刘市长……刘市长……”

    贾牧连呼了好几声,刘常德才反应过来。

    “哦……是省里的朋友,说是老梁的夫人和女儿在赶来鹿城的高速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贾牧倒抽一口凉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短短的数日内梁书记一家子人居然全部殒命!他下意识地看着刘常德,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刘常德似乎有些着急起来,放下手中的扫帚道:“明天再收拾,现在跟我马上去趟公安局!”

    贾牧忙道:“我让老周把车开到门口……”

    还没说话,刘常德便道:“不,不用公车,开你的私家车吧!让老周早点回去休息。”

    贾牧愣了一下,马上道:“好的,那我先去把车开上来。”

    刘常德道:“不用了,我跟你一起下去。”

    贾牧觉得刘常德神色似乎有些不安,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了。

    市公安局离政府大院并不远,都在鹿城的核心区域永嘉区,到了市局门口,贾牧拿出手机直接打给了柳震泓。

    “柳市长,刘市长想来看看情况……我们这会儿就在市局门口……好的好的……我们在门口等您!”公安局长高配分管治安和维稳的副市长这在如今的华夏体制内已经成了一种常态,柳震泓也不例外,所以贾牧向来对柳震泓很客气。打完电话,贾牧转身对后座上的刘常德道,“刘市长,柳市长说他马上下来迎接您!”

    刘常德想了想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迎什么迎,走吧,我们直接进去!”

    贾牧有些为难,但还是照做了,好在车子刚停稳,便看到柳震泓从台阶上快走下来,神色间满是疲惫。

    “老柳!”刘常德从车里走了出来,迎着柳震泓走了上去,“现在情况又复杂起来了!老梁的夫人和女儿也出事了!”

    柳震泓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不久前刚刚接到省厅的电话。走吧,上去再说,冷空气来了,这天怪冷的!”

    柳震泓原本想带着刘常德去办公室聊,但没想到刚走出两步,便听刘常德道:“老梁……在几楼?我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柳震泓微微一怔,梁书记与刘市长之间的矛盾之深,怕是鹿城体制里公开的秘密,此时听他如此感伤,却是谦虚柳震泓有些诧异。

    “哦,在法医科,我带你们去!不过那里头味儿有些不太好,而且尸体泡了快一天了,也有些难看,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刘常德点了点头,随柳震泓一起上了楼梯,贾牧跟在身后,他并不想去那法医科的停尸间,但此时刘常德要去,自己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

    在海水里的泡了一天的尸体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刘常德还好一些,只是喉头涌动了两下,而贾牧就没那么镇定了,不到半分钟便捂着嘴巴冲了出去。

    刘常德对着尸体沉默了几分钟便也走了出来,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啊,谁能料得到坐个冲锋艇也会翻船呢!那个开冲锋艇的尸体找到了吗?”

    柳震泓摇头:“这几天退潮,梁书记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距离他们的航线很远的捕鱼区了。开艇的尸体怕是被卷进海里头去了,这茫茫大海,要找具尸体太难了!”

    刘常德点点头:“辛苦了!明日那位小市长就要来报道了,交接完我就回西湖了,有空来西湖看看我,我在鹿城能看得上眼的不多,但你柳震泓算一个!”

    柳震泓心中苦笑,这位刘市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很客气:“那是当然,去西湖有机会一定找您喝两盅!”

    刘常德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待了不到二十分钟便离开了,临走前,他还是意味深长地对柳震泓道:“震泓啊,这鹿城水太深了,老梁都没能趟过去,你觉得那位入世未深的小市长能应付得过来吗?”

    鹿城的水是不是觉得比当时的江洲还要深?不急,鹿城的故事正在慢慢展开!看完的去公众号“仲星羽”上看番外吧!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另有内情

    起了雾,夜色朦胧起来,将鹿城这个海滨城市笼罩得愈发扑朔迷离。柳震泓目送刘常德的小车离去,才转身上了楼,办公室里的“客人”还没走呢!他突然觉得眼下的情形很有意思,就在刚刚,鹿城市曾经的一、二把手都在自己这一亩三分田上,而未来即将一肩挑双职的李云道也在同一幢楼里,走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便在这样想着:未来的鹿城应该会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常德刚刚来了,去看了梁书记。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种狐死兔悲的意思!”进门他便顺手将门给关了,往沙发上一坐,喝了一大口茶水,“跟省厅请示过了,法医已经开始尸检了!”

    刚刚李云道就一直候在柳震泓的局长办公室里,事实上,他此时此刻还没从刚刚那个让自己一肩挑双职的消息里缓过神来,省里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什么用意呢?如果此时浙北省的一把手还是赵平安,他就要好好琢磨一下是不是那位又给自己挖了什么坑来跳,但两个月前赵平安已经调回了京城,浙北新任一把手是之前金融系统出身的于爱军。于爱军早年清华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人行,算是在金融系统里待了半辈子,将近五十岁的时候,才被空降为中部某省的常务副省长,之后一路高升,此次更是直接从南部某省省长的位置上直接空降至浙北当一把手书记。对于于爱军此人,李云道做过一番研究,从履历上来说,应该是阮家关系莫逆,其在金融体系里的数次升迁,都跟那位开创华夏金融新格局的老祖宗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即使没有阮家这层关系,于爱军应该也不会跟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过不去,毕竟到了省部级这一层次,像赵平安那般心胸狭窄的封疆大吏毕竟还是少数。

    肩挑双职这样的案例在全国各地都曾经出现过,但多数是特殊时期内的短暂安排,最长一般也不会超过半年,此前海琼省新设市的书记、市长一肩挑近五年,这也是出于某种战略特殊需要。不过看看眼下的鹿城,倒也算得是特殊时期,毕竟市长刚刚调去省城,市委书记又突然间葬身大海,一、二把手同时缺位,这不是特殊情况又是什么呢?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柳震泓笑着给李云道添茶,“刚刚刘常德来,我本来琢磨着是不是让你们提前见一见,想让他来办公室坐坐,他却只去停尸房看了一尸体就走了。”

    这位鹿城市公安局的一把手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等李云道开口又接着道:“刘常德这人其实还不错,但能力嘛就……”

    李云道笑了笑道:“是不是当朋友还不错,但如果当领导就太勉为其难了?”

    柳震泓颇以为然地举杯道:“知我者,果然是云道也!过了今天,你可就是一肩双挑的领导了,往后见了你,我可不能这般没大没小。”

    李云道也举杯笑道:“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有什么大与小之分的!我怕是这会儿要去趟西湖了,明儿一早再跟齐书记一起回来,这边尸检一旦有了结果,给我发个>柳震泓很明显愣了一下:“你这么关心尸检结果,是不是查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对于李云道的破案能力,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如果李云道真觉得梁实康的案子里有问题,那九成九的可能性这事儿不会小!

    李云道将之前在路口遭遇水泥罐车的事情说了一遍,柳震泓先是一愣,而后马上拿起手机打给了交警支队长刘文雄:“文雄,今天下午在鹿城大道上发生的一起严重交通事故,现在有下文了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刘文雄说了些什么,只见柳震泓嗯了嗯道:“有消息第一时间上报,这件事很重要!”说完便挂了电话,苦笑着看向李云道,“让你见笑了!”

    李云道笑着摇头:“往后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今天处理事故的那个年轻交警很不错,素养很高,让我看到了沿海城市执法队伍的未来!”

    李云道的夸奖让柳震泓倍感有面子,不光光是因为眼前的年轻人接下来将要一肩双挑,更多的还是因为这青年是公安体系里打造优秀执法团队的专家。

    他是亲自送李云道下楼的,直到那辆被撞瘪了车尾的北京吉普也同样消失在雾中,才独自一人回到法医科。

    法医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解剖尸体了,章潜一直靠在走廊的窗户抽着烟,见柳震泓从楼梯间走出来,连忙将烟头掐灭。

    柳震泓也没在意,此刻他最关心的就是里面的尸检,如果是溺水死亡,也许这事儿就这么这去了,如果是非正常死亡的话,接下来便有得忙了。忙一点累一点他倒是不怕,怕就怕卷进那些事情里头去,一个敢对梁实康下手的人,自然也不会将他一个小小的公安局长放在眼里。

    “进度怎么样?”柳震泓问了一句,但问出后便觉得这话是多余的,尸检是刚刚开始的,于是他便也靠到窗边,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久久不语。

    “柳市长,刚刚您办公室那小伙子怎么看上去一身杀气?”章潜很明显是没话找话了,不过他对柳震泓的脾气很清楚,问这些话不会犯忌讳。

    “哦,你不记得了?也对,四、五年前他在浙北的时候,你去外地挂职锻炼了!他一身杀气也很正常啊,他要是身上没有杀气,江北地些混黑道的怎么就给他起了个‘李阎王’的绰号呢?”

    “‘李阎王’?”章潜想了想,这个称呼有些耳熟,而后猛地想到了什么,两眼睁圆了道,“这么说,他就是马上要来当市长的那位?”章潜突然有些兴奋,老柳跟市长关系这么好,那么接下来大家的工作应该会好开展些了吧,至少经费上不会再像之前的刘常德那般吝啬了。

    “何止是市长!”柳震泓轻声说了句,但又觉得这事儿毕竟还没有公布,现在说出去也不太合适,于是便又扯开话题,“你是破案高手,就主观来看,你觉得梁书记的死有没有问题?”

    章潜很明显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没有!您想啊,大半夜去百岛区的岛上赴宴,还不让人跟着,这摆明了就是有问题嘛!之后接了电话离岛,是什么急事儿让他半夜不顾风浪也要回来呢?这也是个问题。还有,那开艇的人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到,艇也没有找到,其实我更倾向于杀人后跑路,或者……”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或者杀了人以后,也同样被毁尸灭迹了!”

    柳震泓指了指章潜:“你小子,还真是干刑侦的命!不过也好,刑侦口子上有你在,我也就不操心了!老王年纪快到了,明年就要退了吧!”

    章潜嘿嘿笑道:“要说专家,王队那才是真正干了一辈子刑侦的专家,柳局,王队退休了以后,我建议能返聘就尽量返聘,不然他那颗缜密的刑侦大脑就太浪费了!”

    柳震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啊,只要老王自己同意。你趁去他家的时候,探探嫂子口风,他们家的事儿,哪件不是嫂子给拿主意的,问老王也白搭!”

    章潜冲柳震泓竖起大拇指:“还是您高明!”

    两人正要接着往下聊,法医科的老吴突然走了出来,眸子里还带着一丝惊恐:“柳市长,章队,你们也进来看看吧!”

    解剖室里的气味相当刺鼻,柳震泓和章潜换了衣服,走进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尸体的甲状软骨和环状软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怀疑是外力压迫导致的。而且尸体虽是明显的窒息死亡,但肺部却没有任何积水,所以可以初步判定,人是被勒死后再行抛尸入海的。但有一点很奇怪,一般人在被勒死前都会做剧烈的反抗,甚至是跟行凶者的搏斗,但从死者的手脚来看,死前没有做任何挣扎。”

    “会不会是醉酒后被杀?”章潜立马问道。

    “血液中的确有酒精,但还没到醉酒的程度,甚至连微醺都算不上。我们现在也正在做其它的毒理实验,寻找另外的解释。”老吴也知道躺在这儿的是鹿城市市委书记,所以连夜将自己的几位得意门生都招了过来。

    柳震泓一直没有说话,在思考着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后会产生的各种负面效应,过了片刻后才道:“这件事先暂时保密,等所有尸检和毒理报告出来后再做判断!我跟上面沟通一下,你们切记,一定要保密!”他已经可以预想,如果这个消息散布到民间,明日来上任的李云道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压力。

    老吴和章潜连连点头,老吴又道:“几个孩子也不用担心,我会叮嘱他们的,他们不会自砸饭碗的!”

    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吧?鹿城的水深啊,各位看官慢慢往下看!国庆七天,哪儿都没去,在家每天码字六千,攒了些稿子,这样明天开始的出差安心些了,至少不至于断更!看完的,去羽少公众号“仲星羽”上找番外看吧!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省委书记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兄弟们了!”在前往西湖的高速上,李云道缓缓放下电话。

    身边坐着宁若妙,出了这些事情,将宁若妙独自一人放在鹿城也不放心,干脆连夜带着她一起回了西湖,如此明日一早她就可以坐最早班的高铁回魔都去——此时的鹿城不安全,刚刚柳震泓的来电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怎么了?”她见李云道的面色愈发难看,不由得开口问道,“跟梁实康的死有关?”

    “嗯。刚刚打来电话的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他是鹿城市公安局的局长,梁实康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是他杀。”他语气很是沉重,望向车窗外的雾蒙蒙的夜色,长长叹息一声,“其实刚刚我还收到一个消息,说是梁实康的妻女二人在赶来辨认尸体的高速上出了严重车祸,当场死亡。”

    “啊?”宁若妙也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谁这么大胆子,连国家干部都敢……”

    李云道看向她道:“你最近出入也要小心点!”他看向开车的司机,那是雷森资本的司机,是个退伍军人,“老秦,这几天招子要擦亮些,以防有人对宁小姐不利!”

    司机老秦郑重点头:“您就放一百个心,谁要对宁小姐不利,非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不可!”

    李云道点点头:“回头多招几个老秦这样的得力人手,如果疯妞儿那边有异议,我来跟她说!”

    宁若妙道:“阮总早就吩咐我公司要常备一些这样的人,嗯,我回魔都就来办。只是……”她露出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道,“你的安全……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李云道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有办法,而且你在江州应该也知道的,我得了个‘李阎王’的绰号,如今恶人见了我都要绕着道走的。”

    宁若妙却郑重道:“还是小心为妙。”

    中午刚刚来到鹿城,晚上又连夜赶回了西湖,车子进了西湖城区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你把我放在小区门口,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在一处小区门口,李云道让老秦停了车,又嘱咐宁若妙,“调查的事情先停一停,等我通知!”

    宁若妙点头,看着车外的青年男子:“你手下如今敢没有得力的人手,要不要我安排几个信得过的过来?”

    李云道笑道:“还是那句话,暂时不用。”

    目送那辆奔驰S320缓缓驰离,李云道飞快地切换着思路:省委书记于爱军这么晚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呢?是因为这接连发生的案子吗?还是对自己此去鹿城另有授意?

    这是一处建于本世纪初的省委住宅大院,浙北是全国GDP排名靠前的省份,公务员的待遇相较于落后的中西部省份都要好上不少,作为省委常委的大佬们自然待遇也不会差,当然,也不会在面积上超标。

    于爱军住的是一栋独栋,在小区的最深处,此前赵平安在的时候,住的是一号独栋,据说那儿面积最大,却不知为何于爱军最后住的是五号独栋。

    夜深了,小区里很安静,薄薄的雾气在树与树之间如鬼魅般飘着。时间很晚了,所以也只有五号独栋还亮着灯。

    李云道摁了门铃,来开门的居然是穿着一身居家服的省委书记于爱军本人。

    于爱军生于五四年,如今刚刚六十出头,中等身高,身形瘦削,看到有些惊讶的李云道,微笑着道:“我爱人和保姆都睡下了,进来吧,咱们去书房聊!”于爱军很亲切,但同时也在打量李云道,这位如今手掌重权的封疆大吏也的确很好奇这位能被蔡家和阮家同时相同的青年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于爱军的书房很简洁,简洁到可以用质朴来形容,连桌子都是一张陶宝上就能买到的玻璃桌,书架也不多,但两只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金融类的专业书籍。

    “喝什么茶?”于爱军笑着问道。

    李云道连忙上前:“您别忙,我自个儿来!”

    于爱军笑了笑,从阮家那层关系来看的话,眼前的小伙子也的确算是晚辈,加上疯妞儿那丫头是自己家着长大的,这些事情让他自己来倒也不算失礼。

    于爱军在一旁坐了下来:“听说你中午到了鹿城,晚上又被我召了回来,累坏了吧?”

    李云道给自己泡了些绿茶,此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也的的确确需要借助于一些外在的因素来维持头脑的清醒,尤其是自己此时还面对着于爱军这样一位封疆大吏。也许是这两年在京城见多了长辈,面对于爱军的时候,他倒也没有太多的紧张或不适,只是在脑中思索着这位找他的真正目的。

    领导找下面的人聊事情,都是会照例先问问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如此算是组织上的关心,而且也算是某种攻心之术,因为接下来也许要谈些困难与挑战了。

    于爱军却是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开门见山:“云道同志,我也不废话了,我想问问你,书记、市长一肩挑双职,有没有信心干好?”

    李云道张了张嘴,随即挺起胸口道:“有!有困难就克服,解决不了就创造条件解决!”

    于爱军笑了起来,压了压手掌:“别紧张,我是金融体系出身的,所以风格上比较喜欢直来直去,而且你也是自己人,我就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了!鹿城现在形势很复杂啊,表面看上去,万事太平,但实则骨子里是什么样的,外面都很好奇。从地缘来说,鹿城跟浙北其他一些城市,包括西湖在内,隔着几座大山,所以无论是地缘上还是情感上,鹿城可以说自成一隅。党内这些年一直在提倡,我们要走出去,再走回来,鹿城的干部做得并不好,或者说心胸还不够开阔,我希望你去了以后,能够逐步地改变这个局面。”

    李云道一听就明白了,看来于爱军来了浙北后,强势的梁实康身边团结了一大批鹿城干部,上令不下达,这是官场忌讳,也是于爱军为何对刘常德如此不满的主要原因——原本应该起到平衡权力作用的市长根本就是个废物,这让于爱军这个当家人如何不生气?

    “嗯,那是干部层面的事情,当然,具体怎么去抓,怎么找突破口,你到了以后,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的时候,再来找我问计。”于爱军笑着说道。

    李云道知道,这是于书记在给自己布置作业了,其中第一项作业就是要改变鹿城官场自成小团体的局面,让鹿城进一步融入到浙北的发展体系里去。其实李云道也做过一些研究,尤其是在京城党校时,对地方经济的研究里,就曾经拿鹿城做得案例。鹿城的民间资本很雄厚,所以七年前的民间借贷危间便是从此而来。鹿城人抱团,这是骨子里养成的一个毛病,之前投资房地产,也都是以村、以家族、以行业为单位,在全国各业炒房,鹿城的大多数干部自然是鹿城本地人,相互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很可能两个公务员,你老婆和他老婆就是一个村的,大家一起去京城投了房地产,这样的利益链也就随之形成了。所以这是一种从物质基础上升到天然情感的链接方式,想割裂掉无异于犯了那句“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的忌讳。

    “干部的培养你不懂可以慢慢来,这种事情一口吃不成胖子,路总是要一步一步才能走出来的。”于爱军拿起一包利群,给李云道发了一支,又将火机递了过去。

    李云道接过火机,却是先帮他点着,然后再点了自己的那根。两个老烟枪凑到一起,自然也别有一番乐趣,不过于爱军还是走到窗边将窗打开了一条缝:“透透气,否则明天一早朱老师起来看到了,又要唠叨了!”他口中的朱老师便是省委书记的夫人朱莉芬,两人是大学同学,而且之后一起进了金融体系,这些年下来,感情很牢固。

    李云道笑道:“朱老师要是问起来,便说是我忍不住抽了烟就好!”

    于爱军指了指李云道:“你朱老师可没那么好骗,这戒烟说了快二十年了,我也没能戒掉。原本在南面倒是有了能戒掉的苗头了,可就调到浙北来了,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一多,不抽两口还真撑不下去!”

    李云道点点头:“主要是身体习惯了,要真放到某个无烟的环境里,也就适应了。”

    说了一会儿题外话,于爱军又走回来,坐下道:“刚刚公安厅的人来过电话,说是梁实康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公安口子上的事情,你是专家,说说看件事情,你怎么看?”

    李云道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于书记,从公安的角度来看,他人是毋庸置疑的,而且结合梁夫人和女儿的交通事故综合来看,凶手极其凶残,这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得到的,九成概率是有人雇佣了职业杀手,把这一切弄得像事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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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开宾利的姑娘

    于爱军微微颌首:“案子怎么查你才是专业人士,等正式上任了以后,你放手安排人去调查便是,随时向我汇报进度!但更重要的是事情并不是这件案子,而是……你从京城过来之前,应该有人跟你聊过了的。”

    李云道点头,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隐瞒着于爱军这员封疆大吏的,而且他也就隐隐觉得,京城的老人家们将赵平安调回去又把在南部省份当省长当得好好的于爱军弄到浙北来,很大程度上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金融方面您是专家,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太懂。”李云道很谦虚,虽然来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功课,但在于爱军这种在金融体系里泡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自己就必要在人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专家谈不上,这几年不碰金融,专业都快要荒废喽!”于爱军自嘲地笑了笑,但马上便又严肃了起来,“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要有足够的重视,从上到下,很多人也盯着这件事情,所以咱们一老一少,肩上的担子都不轻啊!”

    李云道郑重点头道:“于书记您放心,到任后我会暗中抽调一些专业人士来展开调查。之前梅沁来鹿城的时候,曾经求助于我,我请雷森资本的宁总帮了些忙,不过从宁总之前的调查来看,黑色钱庄和资金非法流出走的都不是银行或正常的金融机构的渠道,手法很隐晦,很可能是我们此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非法手段。”

    于爱军轻叹了口气:“科技越来越发达,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提供了足够的技术支撑。放手去调查吧,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跟我沟通。”

    李云道想了想,欲言又止,却是被于爱军看出来了,于是这位浙北一哥笑道:“想说便说,在我这儿,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于是李云道将此前自己与宁若妙差一点也遭遇车祸的事情说了一遍。

    于爱军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着雷森资本的宁若妙去的?就因为宁若妙此前帮梅沁查过一些东西?”

    李云道点头:“我现在也还搞不清其中的缘由和关节所在,但我隐隐有种感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应该都跟黑色钱庄和资金非法出境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于书记,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件事背后很可能有权力庇护伞的存在。”

    于爱军斩钉截铁道:“党内的害群之马早就该清理出去,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查出来,省纪委可以同时介入,如果级高了,我会亲自去京城说明情况,请中纪委出马拿人!”

    “于书记,其实从京城老子们找我谈话直到现在,有句话我一直憋着没说。”李云道嘿嘿笑了笑,观察着于爱军的脸色。

    于爱军笑骂道:“你个小猾头,有话说,有屁放!”

    李云道却认真道:“资金流出这种事情,其实一昧地堵,却不如疏。引导这些资金进入党和人民需要他们进入的领域,这才是上上之策。”

    于爱军微微一笑道:“嗯,这句话说得开始有点水准了。”

    李云道愕然,敢情自己之前说了那么多,在这位于书记的眼里,就一点儿水准都没有了?

    “其实这几年国内实体经济形势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这一次华夏与老美之间贸易之战又在很大程度上挫伤了这些民间资本在国内投资的信心。如果我们能开辟出一方净土,引导这些资金有序进退,或许比我们一昧堵截效果要更好一些。”李云道一边想着什么一边说道,“浙北全国民间资本最为充沛的省份,但前些年似乎走进了误区了,如果我们能用市场化的方式引导浙北民间资本进入到某一领域,引导他们合理地看待投资回报,或许慢慢地,便能让他们重拾信心。”

    于爱军颇为欣赏地看着李云道,点点头道:“一看就知道你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不过如何引导、开放什么领域、怎么让他们变得理性,这是如今从上到下都在思考和探索的一个问题。当然,在你自己治下的鹿城,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尝试,有时候,步子可以适当地迈得大一些,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只是试错成本而已,你毕竟年轻,有些路和方法,还真必须你们这些年轻人去试验去实践,我们这些老同志,迟早是要退出历史舞台的。”

    从于爱军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东方天空已经渐亮,本不要这位书记送自己出门,但他还是坚持送到了门口,最后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嘱咐:“鹿城形势复杂,凡事注意节奏!”

    冬日里的西湖六点天色也就开始渐亮了,环卫工人起得似乎更早一些,此时路上干净清爽,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远远的主干道上,已经听到了车水马龙的声音。似乎这座城市清醒得比住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还要早一些。

    李云道独自一人走在两车道的柏油小路上,做了些扩胸运动,琢磨着刚刚自己与于爱军的每一句对话,将近四个钟头的探讨与对话其实还是卓有成效的——至少他知道,于书记是力挺自己的,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某些想法和观点,是与这位走在金融改革前沿的学者型官员不谋而合的。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有些庆幸,还好如今执常浙北的不是赵平安,否则自己跑去鹿城,非但工作难开展,而且还要时时提防着上面会不会有雷掉下来。如今这样便好了很多,至少目前来看,上面是安全的,至于下面,那就要看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开展了。

    东方的天空被朝阳晕染出一片橙黄的时候,一辆蓝色的宾利缓缓跟上了他的步伐。宾利的引擎声不大,所以直到几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身后跟着一辆车。

    他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了看那价值不菲的豪车,于是车窗落了下来,一张比四年前明显成熟了不少的稚嫩面孔嘻嘻笑着,将下巴搁在窗沿上:“饿不饿?我请你吃早茶?”

    西湖本地人都是有喝早茶的习惯的,哪怕这座城市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但本地人这种近乎于执著的生活习惯更像是扎根在这座千年古城的贵族气息,延展在每一个当地人的血脉里头。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拒绝,当然更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他此时此刻真的有些饿了——一夜未眠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怎么不戴眼镜了?”李云道问她。

    “戴眼镜不方便,就换了隐形,如果不是怕将来会失明,就去医院做激光手术了!”她嘻嘻笑了笑,说道。

    “手术还是算了,六、七十年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忘了我是谁了?”她继续嘻皮笑脸,就如同四年前赖在他家不肯走一般。

    “也对。”他耸耸肩,“吃点清淡的吧,一夜没睡,太油太腻的没胃口啊!”

    “跟我走吧!”她笑着,似乎从刚刚落下车窗后,她就一直笑着,当然,也的确是因为很开心——她有四年多没见过他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他也不会再来了,如今见到一次,也就算是赚到了。

    “两碗虾肉馄饨,再来一笼包子!”她熟练地点着早点,身边的李云道却在看着早餐铺子外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这是在西湖的双子塔附近,那晚包围“金环蛇”和“银环蛇”的行动就在斜对面的楼上,只是眨眼便过去了四、五年,也许是因为在江北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当年的那些场面犹如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想什么呢?”姑娘托腮坐在他的对面,眨眼问他,这几年未见,她觉得他又成熟稳重了很多,眼角也开始有了皱纹,这却让她觉得这样的人更有魅力了。总之,自己喜欢的人,如何都是好的!

    “想起了当年在西湖工作时的一些场面,时间过去得太快了,江北两年,京城脱产学习了两年,一眨眼四年就过去了,我在西湖工作的时候,那会儿凤驹才刚刚出生。”

    “嘻嘻,你老了!”

    “啊?”

    “不是说人老了才会总想起以前的事情嘛!”

    “嘿,嗯,是老了,你都成熟了,我还能不老嘛!”

    姑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二十了。”

    李云道苦笑摇头:“弄了半天,你还是个孩子。”

    姑娘赌气道:“你才是孩子,你全家都是孩子!”

    李云道似乎并不想跟她斗嘴,只是微笑着看向门外越来越明媚的蓝天和朝阳:“听说你的生意做得不错啊!”西湖总还是有些老部下和老朋友的,戚家的事情,总能第一时间传到李云道这边,不过就算没人说,眼前这丫头动不动就发条短信来骚扰一下,完全将短信当成了日记或周记,此时虽然已经分别很久,但感觉却依旧很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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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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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