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长安俱乐部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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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胖子的腿打断?乐天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腿,而后便有两道黑影从两侧陡然逼近。乐胖子先是一愣,轻呼一声“哎哟喂”,便躲到了李云道身后。
那两人速度极快,而且分工明确,配合也极为默契,一人一掌直取李云道的咽喉,剩下一人袭向乐天。
李云道轻笑一声,在那声音喝出的一刹那,手中便早已经寒光闪烁,刀花盛放。
“咦?”袭向李云道的那人轻呼一声,变掌为爪,侧勾向李云道双目。
李云道微微仰头,躲过那凌厉一爪,手腕微抖,刀光掠向袭向乐天的那一脚。
那人见势不妙,连忙顺势抬腿,堪堪避过刀锋。
而后,那旋转不停的三刃刀如同灵蛇一般,飞旋至李云道的左手,恰好封住了再度袭向自己的那铁爪。
李云道一脚轻踹在胖子的肚子,轻飘飘地将乐天推出战团,而后独自一人而对那两道黑影。
胖子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出老远,此时才看清楚,袭击自己和李云道的是两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是两个练家子。
“啪啪啪!”掌声传来,绿植园的花丛旁站着一男一女,男俊女俏,很是登对。
李云道回头看了胖子一眼,胖子的脸色有些怪异:“他怎么在这儿?”
那年轻男子看上去约摸跟李云道同龄,国字脸,肤色却很白,身高超过一米八,一身量身裁剪的深蓝色西服,非常符合传统意义上的“英俊”概念。
李云道没来得及问胖子这人究竟是谁,使听那男子再度轻喝一声:“不是说了,打断他的腿!”
那两名黑衣练家子正欲再度发动,却听李云道大声道:“慢着!”
英俊男子身边的俏丽女子看向李云道,冷笑皱眉:“你是谁?”
李云道笑着指了指乐天道:“我是他兄弟。”
那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算得上是蜀中美女中可以打八十分的档次,但那张俏脸上的煞气极重,很大程度上破坏了一般男人对于女人温柔似水的想象。
李云道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对乐胖子道:“幸好你没选她,要真娶了,你小子这辈子就完蛋了!”
胖子苦着脸,他知道李云道见过视频里的灼薇,而眼前的梅灼曦容貌上跟灼薇是一模一样的,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小心点,那家伙是潘国良书记的独生子潘凌风。”乐天似乎对梅灼曦身边的男子极是忌惮,“潘凌风跟你一样,混政法口子的,你小心点。”
李云道对全国三十四个省级行政区的一把手都做过一定地研究,潘国良的履历很快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位潘书记是著名的革命家和爱国人士吴晓玉女士的幼子,他还有两位长兄,其中长兄已经逝世,但生前曾官至某民主党派中央副主席,另一位兄长更是刚刚接替了阮钰一位族叔的职务,为全国金融体系的执牛耳者。
怪不得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乐胖子都对他如此忌惮!潘国良的独生子,潘国昱的亲侄子,放眼整个华夏,也算得上背景通天的大纨绔了。
“他跟你那位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是什么关系?”李云道小声问道。
“听说他这几年一直在追求梅灼曦,不过这家伙是我们蜀中是一个很著名的花花公子。”乐天有些无奈,“不过他也花得有本钱啊!”临了,这家伙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过跟你比,还是差了点!”
刚准备说话的李云道差点儿嚼到自己的舌头,这家伙在这种节骨眼上,居然也不忘埋汰自己。
那叫潘凌风的男子笑着在梅灼曦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最后微微一笑:“既然是兄弟,那就两个人,四条腿,一起打断!”
李云道失笑:“潘凌风,你以为这里是你们锦城?不好意思啊,这里是京城。”
潘凌风猛地眯眼,两道精光射向一脸笑意的李云道:“是京城又如何?最烦你们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京城京官的确多如牛毛,可是跟你们又有半毛钱关系?熊大熊二,给我废了他!”
那被他称为熊大熊二的两名男子一脸警惕,从刚刚的交手他们已经探出,眼前这个穿着打扮都极为普通但长相却清秀无比的青年也是练过的,而且他们对那把诡异的三刃刀却也是无比忌惮。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两位熊大和熊二,都是手中人命无数的江湖人物,被他们废了,你也不算冤。”那潘凌风极是自傲,在他看来,眼前的李云道顶多就是那乐胖子在北清的老同学一类的角色。
“哦?”李云道轻笑。
乐胖子却急了,那日去了趟长城俱乐部,他可是听人家当面讲过李云道一言不合便掏枪的过程,说实话,乐家还要在蜀中经营,自己和族中诸多同辈都还要在潘国良麾下混个出身,他并不想跟这潘凌风过于交恶。可是,这姓潘的小子唯恐天下不乱地用两名江湖大枭来刺激一个杀人如麻的前公安厅长,这就有点自寻死路的味道在里头了。
“废了他!”那潘凌风再度大喝一声。
熊大熊二本是流窜在关中一带的江湖大枭,杀人越货的恶事都没有少干,之前被通缉围捕,机缘巧合下通过蜀中的一位袍哥级大人物结识了潘大少,自此便成了潘大少身边为虎作伥的工具。
听出潘凌风声音中的不悦,熊氏兄弟二人不敢再拖延,相视一眼,分别掏出匕首,齐齐扑向当中的李云道。
“小心!”一旁的胖子看到那寒光闪闪的利刃,惊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跟潘家的关系,怒目冲那潘凌风吼道,“姓潘的,你这样造孽,就不怕为你老子添麻烦?”
那伸手摘下一朵鲜花放在鼻下轻嗅着的潘凌风看着胖子轻笑道:“怎么,你又想查谁?我爸?别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哦,对了,你现在是个学生!”潘凌风冷冷一笑,“别急,等收拾完了他们,我会接着收拾你的,胖子唉!”
乐天不擅武力,无法去帮处于战团中的李云道,不过他很快就看出,李云道在那熊氏兄弟的两团寒光中,居然未落下风,此时,他对李云道的战斗值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愧是人民警察出身的!
处于战团中的李云道却苦不堪言,这熊氏兄弟二人的路数很野,明显学过一些传统武术,又学了一些现代格斗,而用匕首的方法,几乎都是在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看来在这一点上,刚刚那潘凌风并没有夸张,这两个家伙身上应该背负着不少人命。
熊氏兄弟也很诧异,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如同大学讲师一般年轻人居然这么难对付,好几次自己手中的锋刃都快要触及他的手筋脚筋时,那柄飞旋着的诡异小刀便会朝着他们喉咙、眼睛致命处袭来,这让他们一时间竟然也奈何不了对方。
“废物!”那潘凌风皱了皱眉头,对着身后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者点了点头,那老者的穿着打扮极为普通,放在大街上就跟退了休拿把扇子乘凉的老人们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慢慢地从潘凌风身后走了出来,缓缓走向那熊氏兄弟所在的战团。
在主子面前丢了人,熊氏兄弟一时间有些恼火,见那老者走了过来,熊大怒吼一声:“不用你帮!”说着手中匕首由正握变反握,向着李云道的脖颈抹去。兄弟二人已经顾不得命令是不是要废了眼前的青年,而是在以死相搏了。
那走路很慢的老者仿佛踱了许久的步子才走到那战团旁,声音嘶哑:“回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一人手中一把匕首的熊氏兄弟袭向李云道胸口的一刀一时间没收住势头,竟向着那老者的面门刺去。
“唉!”老者轻叹一声,单手握住那熊大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而后左脚不动,右腿迈前一步,力道由腿及腰,由腰及胸,只听一声闷哼,那熊大竟被这老者一记贴山靠,贴得倒飞出数丈之远。
杀红眼熊二见大哥受伤,竟放下李云道,反手一刀刺向那老者的心脏。
那老者轻哼一声,就在那刀尖快要触及他胸口的衣服时,突然一掌击在那熊二的手腕上,然后那匕首却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噗,熊二瞳孔收缩,匕首差一点刺入他的小腹,不过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朝着那熊大刚刚飞出去的方向,同样倒飞出去。
“老二!”压坏了无数鲜花刚刚起身的熊大就看到熊二朝着自己这边倒飞出来,想伸手接住,却不料那势头极猛,撞了他一个踉跄不说,还牵动了刚刚被一击便断裂开的肋骨。
“废物!”老者不再去管那熊大熊二,而是略好奇地看着李云道手中的三刃刀,“传闻藏传佛教噶举派有位大喇嘛名为达波,是位神医,他有一把用来救世医人的刀子,千年前的藏人口口相传,说那是一把可以降妖伏魔的刀,刀有三刃,有血槽,可医人也可屠魔,不知这把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达波降魔刀?”
李云道眯眼:“你又是谁?”
那老者淡然道:“一无名小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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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长安俱乐部风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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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道瞳孔收缩,看向那老者的手掌,果然有六指。金六指年轻时曾是川北一带鼎鼎有名的袍哥,手下有不少兄弟,上世纪九十年代严打后便销声匿迹,却不知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李云道在青干班写有关社会治安的论文时曾经查阅过关于金六指的资料,原本以为这人早已经离世,却不料一直隐藏在民间。
李云道看向那潘凌风,这位潘书记的独子身边居然围绕着如此多的江湖大枭,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更令她不解的是,潘凌风身边那位原本与乐天有婚约的女子,看到这番情景,那张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还打吗?”金六指淡淡地看着李云道,“四个你加在一起,应该能在我手下勉强撑过十招。”
李云道干脆手腕一斗,收起三刃刀,班门弄斧这种事情就算了,金六指这样的对手,应该是跟天狼他们一个级数,哪是自己这种从小手无缚鸡之力的可以应付的?
“你们怎么都那么多废话?”那潘凌风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各废一条腿,给我扔出长安俱乐部,出了事情,我负责。”
“哎哟喂,好大的狗胆啊,谁家养的狗不给姑奶奶我拴牢了,跑这儿来瞎吠吠?”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那潘凌风浓眉大眼的脸上骤起春风,望向那在四名膀大腰圆的保镖簇拥下走过来的女子,一脸笑意。
“妹子倒是有几份我们蜀中美女的泼辣,认识一下,我叫潘凌风。”潘凌风想凑过去,却见那肩上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皮制风衣的女子冲他轻轻一笑。
“你不认得我?”那女子俏皮的挤了挤眼睛,这让这位来自蜀中的大少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一旁的梅灼曦冷哼一声,非但没给潘大少增添几份清醒,相反那潘凌风却丢下她,走向那从那绿荫覆盖的别墅里走出的女子。
长安俱乐部的V1区域内部又分为三六九等,潘凌风因为自家那位二叔的缘故,千辛万苦才拿下这V1外区的资格,此时眼见这位他生平见过的女子中绝属第一等美貌的女子从那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别墅里走出来,令他如何不心痒?尤其是这女子的气质,更是让他有种欲罢不能的冲动,如能将此女征服,这将是他潘凌风的猎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便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潘凌风不认为对方真的敢一枪崩了他的脑袋,这不慌张道:“美女,我叫潘凌风,敢问芳名?”
那披着皮风衣的女子笑着看了他一眼,却又转向那刚刚与金六指交手的青年:“你们俩吃饱了撑着,跑这地儿来干嘛?姐最近资金有限,而且……这长安俱乐部是万万买不了的。”
那青年微笑着,指了指潘凌风:“也许这位潘少有钱,买下这俱乐部的事情,可姨就不用操心了。”
潘凌风当真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潘国昱是我二叔。”
古可人似笑非笑地看向潘凌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潘国昱的兄长潘国栋只有两个女儿,倒是潘三潘国良的有个不成气的儿子,你爹是潘国良?”
潘凌风陡然皱眉:“潘三也是你能叫的?”
这在京城辈份奇高的女子看着潘家大少:“难不成潘三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我叫不得?”
潘凌风勃然大怒,刚刚对这女子涌出一丝好感消失得一干二净:“给我掌嘴!”
他下令,负责执行的自然是那称被江湖称为“金六指”的老者。
只是好金六指刚刚把目标从李云道转向古可人,就听到一声让人心头发寒的笑声传来:“金六指,你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把你的六根手指头像当初拔你的脚趾头一样,一根一根地给你拔出来?”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从那别墅里走了出来,多年过去,容颜跟在昆仑山初见,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中年人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不高,但清丽脱俗的女子,看到古可人身边的李云道,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你又是谁?”潘凌风突然有些后悔要在这长安俱乐部约见那死胖子了,尤其是这变态的顶级贵宾,从里面随便走出来一个人,似乎一个比一个底气足。
金六指原本的确打算执行潘家大少的命令,可是当听到那男子的声音时候,他身子便猛地一颤,再听到那“一根一根拔出来的”描述,他几乎全身颤抖,望向那唇上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时,眼神中恐惧、愤怒、惊讶交织成异常复杂的情绪。
“我他妈问你是谁!”潘凌风怒吼道。
又两年未见的蔡家小叔冲李云道笑了笑:“丫头又走了?”
李云道点头:“说是部队那边还有安排,探亲假很短。”
蔡修戈遗憾道:“到底还是长大了,女大不中留啊!我是许久未见那丫头了,本来想好好与她聊一聊,都结婚成家的人了,放着孩子不管,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
李云道笑道:“她放不下的,其实是边境上的孩子们。”
蔡修戈叹了口气:“我早就跟老爷子说过,女孩子家家,从小就不要灌输太多的爱国主义教育,现在好了,老人家想看看外孙子还得打视频电视……”
潘凌风见对方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也意识在这个陌生的长安俱乐部,自己一方封疆大吏独子的身份似乎并不能溅起多大的水花,相反,跟着乐胖子来的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倒是值得琢磨的。
终于,蔡修戈的目光落在潘凌风的身上:“你是潘老三的儿子?”
潘凌风很敏感地捕捉到了眼前的中年男子在说出“潘老三”三个字时的玩味和不屑,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那中年男子轻叹一声道:“潘老大倒是一代人杰,一手文章算得上是鬼斧神工,潘老二得阮老太太提携勉勉强强算个人才,至于你爹潘老三……不提也罢!既然潘老三教不好儿子,今儿我就替你大伯好好教教你这个侄子,不枉费当年在京大的数面之缘。玲珑,你教教他,在这京城里,如何做一个礼貌的后辈。”
他身后身材娇小的女子点点头,缓缓出列。
那金六指欲动,蔡修戈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再敢动强半分。
金六指知道这蔡修戈是何方神圣,但那两熊大熊二两人清楚,却那被称为“玲珑”的姣小女子往潘凌风走去,虽然刚刚被金六指击出了重伤,但还是想表现出忠心护主的一面,强撑着拦在那女子前进的路上。
“站住!”熊大指着夷玲珑。
熊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那女子陡然欺近,一股柔绵之力击在自己的胸口,而后兄弟二人再度如断线风筝一般跌落出去后颓然落地。
潘凌风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才到自己胸口的一米六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爆发力,而她下一个目标是自己。潘凌风终于还是有些害怕了,但他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瞬间从后腰掏出一把枪,对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乐胖子。
“不要过来,你过来一枪打死他!”潘凌风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
乐天苦着脸:“为啥是我?”
“你闭嘴,今天的事情都因你而起!”潘凌风怒道。
“我……”
还不等乐天开口,蔡修戈轻笑道:“你开枪吧,我不认识他。”
乐胖子差点儿被这句话给呛死,无辜地看向李云道,后者冲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要害怕。
没人被枪指着还会脸不红心不跳,乐胖子也不是公安,纪委查案跟公安查案有很大的不同,至少枪这种东西,他是从来都没有碰过的。
“这京城还真不是个谁都能好好待的地方。”乐胖子作出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微微闭上眼睛,“开枪吧!”
潘凌风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这胆小的胖子也变得如此临危不惧了。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抹寒光“嗖”地一声,插进了他的手腕。
潘凌风哎哟一声惨呼,手枪落地,瞬间被那叫玲珑的女子踢进远处的草从,而后那女子陡然逼近,左右开弓,扇了这自命不凡的潘家大少足足十记耳光,抽得潘凌风两眼直冒金星。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众人上方传来,李云道也抬头往那上空看上去,居然是一个胡子邋遢的男子,大冬天里只穿着一件睡袍,手里还握着一个酒壶一样的事物,仿佛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坐在那儿,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过他的存在。绿植园里有很多参天巨树,谁也不会想到,这树上会藏着人。
但蔡修戈皱了皱眉,以他的底子,居然了没有发现这人一直在那树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邋遢男子坐在树梢上,仰头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道:“我跟潘老大有些交情,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他说着话,目光的尽头,不是蔡修戈,也不是古可人,而李云道。
“你……你是什么时候坐在这树上的?”潘凌风不感激,而反握着受伤的手腕,面目狰狞地看着这帮自己说情的邋遢男子。
“我啊?这几天一直在。”邋遢男子挖了挖耳朵,神情有些忧伤,“这么多年没回京城,如今的京城,唉,不一样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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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长安俱乐部风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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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都听到我们说的话了?”潘凌风面色狰狞,但眼神中却掠过一丝慌乱。
邋遢男子笑道:“嗯,你想勾引姓梅的小丫头上炕,对啊,我都听到了!”
“你……”一旁的梅灼曦俏脸瞬间通红,但如今的形势早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那披着皮风衣的高挑女子,那儒雅的中年男人,包括乐天带来的那个文弱得像大学讲师却身手不凡的年轻人,似乎这京城的卧虎藏龙的一面今儿被自己给实实在在挖掘了一遍。
看到这邋遢男子时,蔡修戈一开始是疑惑,而后眼前猛地地一亮。
眼睛更高的是李云道,此时李大刁民苦笑不已:“大叔,一别二十年,徽猷一直很惦念您!”
那邋遢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身高极高,几乎接近两米,身材魁梧得如同一座人形铁塔。
他花白的长头发直接用一根不知从哪里随手取的皮筋扎在脑后,全身上下就一件睡袍,袍子上还写着“长安俱乐部”的字样,显然,这几日他应该是一直住在这里。
他刚刚没撒谎,这三日他日日在这大树上喝酒,就如同当年刚刚创建这长安俱乐部的时候那样。他下意识地看向另外一株大树,轻轻叹息一声:“一转眼便三十多年喽!”
那树上,当年与创建这长安俱乐部的兄弟,会须一饮三百杯,在泉下可也有兄弟与尔共消万古愁?
李云道说一别二十多年,蔡修戈说一别三十多年,古可人有些不解,但看他们的表情,定然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蔡修戈踏前一步:“秦大哥?”
那邋遢大叔终于从回忆中抽身,看向他微微皱眉:“你是……小戈?”
儒魔蔡修戈何时被人称为小戈还能一脸欣喜飞快点头,这回就连古可人也瞪圆了眼睛:这邋里邋遢的家伙,究竟是谁?但听到秦大哥三个字的时候,她也微微猜到了一些。
蔡修戈强抑住心头的欢喜:“真的是你?丫头这次去西边是……”
邋遢大叔点头,轻叹一声:“老了,连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他冲蔡修戈点点头,“咱们待会儿再说!”
说着,他又转向李云道,“都说虎父无犬子,你跟你父亲当年的差距,太大了!”他似乎有些失望,但最终还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天生体弱,噶玛拔希用密宗秘术硬是把你的命拉了回来,能活到如今,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李云道挠头苦笑:“大叔,你当年知道我是谁?”
那在昆仑山林间教了徽猷十年如何用枪的大叔,竟然认得自己的父亲王抗美,这让李云道越来越觉得人生如戏这句话并非说说而已。
到此时,原本应该是这场会面主角的梅灼曦和乐天,似乎都成了这场中的配角,一个又一个大人物的出现,让乐天发懵,更让梅灼曦心惊——这乐胖子在京城究竟交了一群什么样的人?
大叔竟摇了摇头:“都是缘份呐!”
李云道想起了什么,转向乐天道:“要不要找个地方,让你和她单独聊一聊?”
乐天点头。
古可人冲梅灼曦招了招手:“你们俩跟我来。”
场中只剩下刚刚被玲珑几巴掌扇得双颊红肿的潘凌风,一脸怨恨之色看着场中诸人,似乎想把第一张脸都记住,他日好把今天受的这一切,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那邋遢大叔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了过去:“嚼碎了敷在伤口上,然后内服,早中晚各一次,应该没有大碍。”说着,又淡淡道,“下次想作威作福了,就回蜀中去,你们老潘家的那点儿底子,经不起在京城消耗的。”
潘凌风并没有伸手接那瓷瓶,而是恨恨道:“山不转水转,有机会再较量!”
邋遢大叔指了指蔡修戈道:“你认得他?”
潘凌风摇头。
他又指了指李云道:“你认得他?”
潘凌风再度摇头。
邋遢大叔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像你这样地方上的公子哥,当年我跟抗美加在一起踩死踩残的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吧,回去吧,京城水深,容易淹死人。今天如若不是我欠过你大伯的人情,或许我今天也会让你后悔出现在这里。”
潘凌风见他说得轻松,也没有往心里去,对他来说,抗美这个名字是陌生的。只是他没有看到,不远处的蔡修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激动,贴着裤缝的双手几乎在颤抖——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时代,那是一个为了国家和人民甘愿奉献一切的时代,那是一个不讲个人荣辱只顾民族大义的时代。
而那一切,都与那个叫王抗美的男子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邋遢大叔见潘凌风还一脸忿忿,笑着道:“你回去告诉潘国良,以后你就不要轻易出蜀中了,嗯,你就说,是当然一脚将他踹进京大未明湖的那位说的,你看看他究竟什么反应。”他笑得风轻云淡,这些年看得多了,见得多了,有些事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潘凌风几乎是夺路而走,那金六指也想走,却听李云道轻声道:“金万清,你等一下。”
潘凌风脚步顿了顿,但之后没有丝毫凝滞,不再管这金六指的死活。
金六指看向李云道,勉强笑了笑:“还有何指教?”
李云道倒不是想为难他,而探出那三刃刀,问道:“你知道这刀的来历?”
金六指摇了摇头:“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很我师父说过。解放前,他看到过一位密宗喇嘛用过这把刀子,嗯,杀的是日本人,出刀必见血。”
李云道追问道:“你师父他……”
金六指苦笑一声:“师父他上世纪八十代年代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李云道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金六指诧异地张了张嘴,他原以为这年轻人是要找自己的麻烦,却没料到只是问那刀的来历。
等金六指带着那熊大熊二两人离去,那邋遢大叔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对蔡修戈道:“喝一杯?”
蔡修戈激动点头:“好!”带着那夷玲珑快步跟上邋遢大叔的步伐。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非常的绿植园里居然只剩下若有所思的李云道一人。
邋遢大叔究竟是谁?
绿植园里剩下李云道一人,瞬间也就安静了下来,所以自然听到了那需数人环抱的树干后方传来的啜泣声。
李云道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微微叹息一声,走了过去,果然在那大树后方,看到一个娃娃头的姑娘。
两人只在视频中见过,正是那梅家二小姐,梅灼薇。
“两个人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也就差不多了。揉入太多其它的东西,对你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李云道在她对面盘腿而坐,不过不承认,死胖子的眼光很不错,这妹妹虽然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姐姐如同一团冷冰,而妹妹却却稚气得像个孩子。
李云道递了手帕过去,那姑娘接过,狠狠擤了把鼻涕,又还给李云道,看得李大刁民哭笑不得。
“你姐姐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想牺牲自己讨好潘国良父子?”李云道皱着眉道,“潘国良虽然这几年势头很猛,但后继如何,还有待观察,你们这么快就想下注?而且,用交恶乐家的法子来讨好潘国良,这招明显有些用力过猛,动机也太过明显了!落了下乘啊!”
瓜子脸娃娃头的姑娘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我不管这么多,我就想嫁给乐天。”
李云道轻叹了口气:“可从道理上来说,你是他小姨子啊!”
那娃娃头的姑娘虽哽咽着,但还是因为这句话狠狠瞪了李云道一眼:“没结婚,哪来的小姨子?”
“可是有婚约啊?”李云道笑着道。
“婚约可以立,也可以解。”娃娃头的梅灼薇急道,“我都探过老祖宗口风了。”
“哦,你们家老祖宗说你可以直接嫁给乐天?”李云道笑着道。
“这……这倒没有!”梅灼薇愣了一下,又急道,“但老祖宗说了,我和姐姐的婚事,可以自己作主。”
“哦,自己作主?”李云道似笑非笑。
梅家的老祖宗和乐家的老祖宗都是上过战场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小辈们之间的心思,怕是明察秋毫的老人早就已经有所查觉了。
“那你跟你姐跑京城来干嘛?”李云道笑着道。
“我姐说,要考验一下乐天。我不同意,但……从小我都听她的……”梅灼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两把泪痕。
“潘凌风是怎么回事?”李云道问道。
“潘凌风喜欢我姐,这几年一直在追,但我姐就是不肯松口。这回他是偷偷跟着我姐来的,一听我姐要约乐天出来谈清楚,就帮着出谋划策,说是要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乐胖子一个教训。”她低着头,不敢看李云道。
“我说你未来老公差点儿被人打断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李云道皱眉看着眼前娃娃头的姑娘。
“不不不,我昨天一夜没睡,刚刚在这儿……在这儿……不小心睡……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来了好多人……我就……”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但大眼睛里的泪珠子却一直没停止往下掉。
李云道叹了口气,看向那不远处的别墅,在那里,还有一场故事正在上演……
这世间啊,情这个字,才是最难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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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我放手,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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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的香坛中,袅袅檀香升起。阳台透过雕花窗,在经年的木地板上投下一幅优美的曲线图。
也许是因为体重的缘故,乐天向来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而躺着的话他便绝对不会坐着。但此时此刻,这位被乐家老祖宗寄予厚望的青年一代却站在那雕花窗台下,冬日的阳光将他肥胖的身形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可笑的身影。只是站在他对面的梅灼曦,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终于得偿所愿了?”梅家大小姐看着这胖子,面色冷竣,但眼神却极为复杂。
“灼薇也跟着来了?”乐胖子微微叹了口气,“你想要拒绝潘凌风的话,其实有很多种方式,这恰恰却是最下下策的一种方式。”
那瓜子脸、眼角处有一颗美人痣的女子却冷冷道:“不用你管。”
乐天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要是灼薇成为我的妻子,你以后便是我的大姨子。总不至于每次见面,都要拔刀相向吧?”
那女子却直视他的双眼,似乎依然有些恼怒:“油嘴滑舌,我真不知道小薇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
乐胖子嘿嘿笑道:“我乐天的风骚,岂是你梅大小姐可以领略的?”
梅灼曦冷笑:“跟你来的那位是京城哪家的公子?”
乐胖子诧异地看着她:“这你也看得出来,我头一回见他,以为他是草根吊丝来着。”
梅灼曦道:“你那个满是猪油的脑子,能看得出才怪。”
乐天憨憨笑着,没有生气,似乎被眼前这姑娘埋汰是他从小到大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动不动就讽刺挖苦别人的习惯什么时候可以改改?打小你就爱取笑我,到了如今,我快要成为你妹夫了,你还是改不掉。”
乐天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蜀中的那片桃花林里,这个从小就不太爱笑的姑娘送给自己一只粉色的纸鹤。那年桃花烂漫,漫天的桃花雨中,缓缓走来又缓缓离开的姑娘就如同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仙女,自然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乐天是个很实在的人。老婆娶回家不是放着看的,是冷是暖,到时候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想到了那小时候总是怯生生躲在桃花树后面看着两人的姑娘,心中没来由地微微一暖。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自己要的是这样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日日拿着鞭子抽着自己往前的女子。
梅灼曦不知为何微微叹了口气:“你这懒散的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乐天很少会见到梅家大小姐会有这般的情绪,有些好奇,但还是答道:“你也知道的,我的身体,支撑不了你那样的激进生活方式。”
梅灼曦很惋惜地再次叹息一声:“对小薇好一些。”
乐天皱眉:“怎么像吩咐身后事了?”
梅灼曦作势要打,乐胖子连忙护住脑袋。从小到大,两人都已经习惯了,一个打,一个挨。
可是走到如今,以后确定不能再打了。
梅灼曦也意识自己的这个动作已经超出大姨子和妹夫之间的关系,一时间神情竟有些恍忽。
乐天等了许久,也没见那巴掌像小时候那般扇在自己的脑袋上,这才小心翼翼地从两臂之间看向那从小脾气就极坏的姑娘:“怎么了?”
梅家大小姐缓缓放下手掌:“以后再不能打你了。”她的声音低沉,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已经与她渐行渐远。
乐天嘿嘿笑道:“那就好,往后再见你,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梅灼曦神色清冷道:“往后?没有往后了。”
乐天不解:“你不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那柳眉瞬间倒竖,迅雷不及掩耳的几巴掌扇在胖子的脑壳子上。
“停!”乐胖子怒道,“不是说不打了吗?”
那美人痣在阳光下别具风味,此时梅家大小姐叉腰:“既然往后没机会了,今天便一次打个够。”
乐胖子苦着脸:“你是黑带,能不能轻点?”
梅灼曦抬起的手又再次放下,很多年前,一个少年胖子站在梅家的叔伯兄弟面前说,梅灼曦将来是我媳妇儿,你们要打便打我,但能不能轻点……她笑了起来,是啊,轻点……小时候拿这黑带,不就是为了将来那少年胖子不再被人揍得像个猪头吗?
她笑着说道:“乐天,我应该打断你的腿。”
乐天愣了一下:“哪条?”
她也愣了一下,看这胖子在坏笑,她便知道他说的,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好话。
这次她忍住了,没有抬手便要揍人。
胖子笑道:“别这么伤感,往后我们还是兄弟,嗯,不过又多了一层身份,你是我大姨子,我是你妹夫!”
她板着脸说:“你妹的。”
胖子愣了一下,不解道:“怎么又骂人?”
她没回答,只是深吸了口气,道:“赶紧找你的贵人去,这身肥肉,怎么看怎么恶心!”
胖子苦着脸:“哪儿那么容易找?要能找到,早就不是这幅尊容了,我自己天天照着镜子还嫌弃自己呢!”
梅灼曦笑了笑。
乐天突然发现,这是十多年来,她笑得最多的一天。
“你今天怎么了?”胖子觉得自己的这位“兄弟”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
“我很好。”她说,“我未婚夫成了我妹夫,所以我很好。”
“哎哎,你这话说得就有些歧义了,弄得好像我背叛了爱情一样。咱们是兄弟,兄弟能结婚吗?”乐天很认真地看着她道。
“能。”她笑了笑,“这年头,年龄和性别都不是问题了。”
胖子被自己一口吐沫差点儿呛着,涨红了脸指了这女人老半天才道,“你……你怎么跟老祖宗说的?”
她笑道:“我说我喜欢女人。”
胖子这回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两只小眼睛盯得浑圆,一张大脸上写满了恐惧:“真的?”
她反问他:“你说呢?”
胖子想了想道:“你以后还是离我家灼薇远一点点。”
她笑了,转身,鼻子有点酸。
胖子说:“喂,京城的铜火锅很不错,蘸着腐乳和麻酱跟咱们的香油蒜泥吃着口感很是不一样,要不试试?”
她没回头,只是看着那精雕细刻的天花,眼中有晶莹闪动:“我的口味很固定,麻辣锅,这辈子都不改了。”
胖子一脸惋惜:“真不试试?真的很香……”抬头再看时,屋子里只剩下檀香和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的味道,“可惜了!”
眼泪直到她独自一人步入会所的单人洗手间才忍不住喷涌而出。
乐天,乐胖子,小天,死胖子,死小天……她捂着嘴哭泣,在心中将那胖子从小到大所有的乳名都唤了一遍。
这是最后一次这般叫你的名字,往后……
没有往后。
此生,不见。
咚咚咚,敲门声。
“谁?”她声音嘶哑。
门外那人轻轻叹息一声:“古往今来,你这种为情牺牲的傻子何其多啊!”
是那个刚刚带两人带来的女人,她听胖子称这女皇般的女子为可姨。
洗手间的门打开,梨花带雨,但面色清冷。
“你听到了?”她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她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
听完一段可爱又可笑的故事,古可人微微叹息一声:“傻姑娘!”
她坚持道:“我觉得挺好。”
古可人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她却平静道:“放手,我有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好兄弟,还有一个心灵相通的好妹妹。执著下去,也许我什么也得不到。”
古可人轻笑道:“这种事情,哪里能用得与失来衡量?你得问你的这里!”她指了指这姑娘的心。
在人前,梅灼曦永远是最坚强的。
古可人拍拍姑娘的后背:“你的美人痣很美。”
她凄丽一笑。
美人痣很美,却美不过柔情似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离开,重新开始。”
“有些事情可以重新开始,而一旦涉及感情,开始不过是又一次轮回。”
李云道看着失魂落魄的胖子重新回到绿荫葱葱的花园,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打击,魂不守舍。
“乐天,你怎么了?”声线细柔的姑娘靠了过来,那人才仿佛微微回了神。
勉强挤出一个笑意,乐胖子看着这唯独少了一颗美人痣的姑娘:“待会儿带你去吃京城的铜火锅。”
姑娘抿嘴轻笑,眼角还带着刚刚的泪痕:“嗯,姐姐呢?”
乐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一眼那座并不遥远的建筑,可是,不知为何,却生出了咫尺天涯的错觉。
一场闹剧落幕,另一场关于放手的故事,才刚刚上演。
李云道看到古可人的时候,发现古家大小姐情绪不佳,不由得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说那个潘凌风,很棘手?”
这在京城里辈份高得吓人的女皇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姑奶奶这会儿心情不好。”
李云道无奈道:“你想要做些什么?”
那女人从头到脚狠狠打量了某人一遍,才恨恨道:“吃你的肉能不能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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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血,仍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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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道并不知道古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吃自己的肉,只是那一日过后,乐胖子短暂地消失了。
李云道自然不会不解风情到去干扰人家小两口的二人世界,新年刚过便突然又恢复到孑然一身的状态,这却并没有让李云道有多少不适应,昆仑山破喇嘛庙的无数个日夜,他都是过的那种独自一人秉烛夜读的时光。
读书,写字,如此悠闲时光并没有持续超过一日,因为四合院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李云道提着树人师兄给的那张沙鹰,阴沉着脸绕过影壁,却看到一张无比尴尬的老脸。
花白胡须,长发随意地用皮筋束在身后,那身材魁梧的秦家大郎却一脸难为情:“这门没当年那般结实啊!”
李云道哭笑不得,看着被那人一脚踹坏的门栓道:“大叔武勇不减当年!”
秦白虎性子是极为爽朗,见王家有人出来,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小后生,心中高兴,拿出灌满烈酒的军用水壶,自己仰头饮了一大口,便又塞进李云道怀中:“尝尝,正宗的烧刀子!”
李云道也不嫌弃这家伙的口水,往口中连灌三口,秦白虎也不由得大呼一声:“好酒量!这一点,你比你爹当年强,这种酒,别说三口,他喝一口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李云道微微蹙眉,他并不明白这秦白虎突然上门的用意:“大叔是来跟我叙旧的?”
秦白虎不用他请,但自己晃晃悠悠绕过影壁,等看到那熟悉的一砖一瓦时,长长一声叹息:“俱往矣!”
李云道终于知道,大叔是来怀旧的。
王鹏震当年是个极念旧之人,所以这家中的一草一木,几乎这么多年,只是修葺多次,但没有发生任何根本性的变化。这些落在秦白虎眼中,皆是当年恰逢同学年少时指点江山的历历画面。
“这儿,我跟你爹在这儿喝过一次茅台,偷的你爷爷柜子里的藏酒,后来你爹被你爷爷撵得满院子跑……我想想,那年我十六,你爹好像才十二吧!”秦白虎指着那池畔的凉亭,神情向往。
李云道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形象地说起往事,在那秦白虎对面石凳上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终归最后是要了解清楚的,因为所有的人都告诉他,那是一位伟大的华夏军人。
只是,在他眼里,那曾经的白眼狼不过仅仅是褪去了令人生厌的一面,剩下的,多数还是迷迷糊糊拼凑不起的概念。
“我们那个时候,套麻袋敲闷棍是再正常不过的,你爹身手好,十来岁就一个能打六个,有一回把赵家、朱家几个男娃娃,揍得那叫一个哭爹喊娘啊……哦,听说现在赵老二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当年哭着鼻子求饶回头又要带着家长上门来讨公道的样子,可比现在要可爱得多!”
这些是普通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闻,但在秦白虎口中,却如同家长里短一般,娓娓道来。
李云道看着那张须发戟张的脸,时而兴奋,时而忧伤,时而如同风华正茂的青年,时而又变成了阅尽沧桑的老人。这个曾经在昆仑山的密林里生活了十多年的秦家大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又经历了一些什么?或许,这个问题就算让跟大叔亦师亦友的徽猷来回答,也可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秦白虎自己一个人说着,说一段,拿起酒壶便喝两口,笑起来连那凉亭都被他震得灰尘扑扑,但说到悲伤处,那张脸永远充满无法消弭的杀气。
“是不是想问我,当年为什么会去你们那个喇嘛寺旁边一住就是十来年?”他笑了笑,又将硕大的酒壶扔给李云道,“我说我是怕你死得太早,你信不信?”
李云道点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
秦白虎没有否认,只斜视着远方的天空道:“老神仙哟……”
李云道皱了皱眉,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延展,而是接着道:“你后来去了哪?当然,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
秦白虎笑道:“我跟徽猷那小家伙说了,你难道没说吗?我往西面翻了几座山,又走了一些路,就到了印度。”
几座山,一些路,自然不会真的如同他轻描淡写的那座。
那山是海拔数千米的大雪山。
那路是一路枪林弹雨的血路。
“印度?”李云道微微失声,他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又很快沉默。
“那阵子,西南比现在还要更不太平,他们那些什么护国主神叫嚣得很厉害。我这人脾气不好,跑过去一口气干掉了四个,嗯,如果加上后来死掉的老象鼻,应该是五个。不过当时不小心跟老象鼻打了个赌,后来我输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一输,便是十五年。”
“打赌?”李云道皱眉。
“嗯,老象鼻当时给我出了一道题,嗯,那会儿国内正闹饥荒,他说如果赢了,他会无偿给我们粮食。”秦白虎猛叹一口气,“他拿了一个棋盘,说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两粒,第三格放四粒,第四格放十六粒,以此类推,放满整个六十四格为止。只要我能放满,他便给我们等量的粮食。”
“你答应了?”李云道苦笑道,“阿基米德的老把戏了,阿三欺负你读书少啊!”
那秦白虎突然涨红了脸:“我跟你爹不一样,他读啥都能读进去,我就不行,但我天生好武,所以我十六岁一满,就进部队了!”
“你赌输了?然后你就当真在印度待了这么多年?”李云道有些诧异。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很认真地看着李云道。
李云道苦笑点头:“行,驷马难追。可人生总共才多少年,你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他却极认真地道:“就算马革裹尸,也不能苟且地活着!”说完,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自嘲道,“苟且偷生,就会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
李云道除得他除了邋遢了些,倒也没看出他说的苟且究竟是啥。
眼前的秦白虎,活着,但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不错。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
大叔秦白虎还是喝醉了,跌跌撞撞要出门,最后扑在四合院的龙腾影壁上呼呼大睡。
鼾声震天中,还嗫嚅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兄弟啊!
李云道几乎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秦白虎送到客房睡下,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临离开前,看了一眼那鼾声如雷的汉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这些军人,为华夏挺了一辈子的脊梁骨,也是时候让他们歇一歇了!
回到那间书房,老爷子亲笔书写的那“虽远必诛”四个大字依旧悬在墙上,李云道在那笔力遒劲的字框前伫立许久,很多之间想不明白的事情,不知为何,今日看到秦白虎,便瞬间豁然开朗。
这世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你不做,我不做,那么谁来捍卫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
百余年前的那些战争,几乎整个华夏钉在了耻辱柱上,于是有人带着千千万万华夏儿女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
而到如今,这条巨龙即将腾飞,当年在这满目疮痍的领土上插旗的人,依旧想方设法地要跩住这条巨条的尾巴。
所以,才有了那道数百万华夏人铸就的钢铁长城。
毁灭的心虽猖獗,却依旧挡不住那些誓死守护这片领土的灵魂。
不知,在那北非战场上骤然消失的灵魂,是否依旧在庇佑着这方土地上的人?
李云道坐在那床前写字,扬扬洒洒。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李云道写字时,那古家女子便走了进来,到他写完,才轻声读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这纸上好大的杀气!”
李云道笑着转头:“你怎么来了?”
她却答非所问:“门坏了,所以便直接进来了。”
李云道无奈摇头,她哪次来是打了招呼才出现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递了过去。
“什么?”李云道接过照片,陡然皱眉,“什么意思?”
她蹲下身,仰面看着这舍身救过自己两次的男子,前所未有地柔声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长得都很相似,并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个结果。”
李云道浑身冰冷,他盯着那张近期刚刚拍摄的卫星照片。
蓝色的太平洋上,一艘游船,甲板上有两人,其中一人是李云道在江州花了大量人力物力都没有打捞到的国际情报贩子史昱明,而让他此时浑身战栗不止的,却是那个看上去跟他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男子。
“照片是哪儿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如同四九天里的寒冰。
古可人想说些什么,但一只大手却伸了过来,将那张照片拿了过去。
秦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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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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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秦白虎归京。
正月初五,秦家长男再度离京。
这世上长相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但那人跟那国际情报贩子史昱明搅和在一起,便由不得李云道不暗生疑窦。而受刺激更大的却是秦白虎,那晚拿着照片长笑三声的秦家长男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李云道不知道秦白虎去了哪里,而秦家那位为了国家和民族呕心沥血的老人彻夜未眠。
次日,李云道见到秦孤鹤时,老人的脸色显得格外蜡黄,这不禁令他隐隐有些担心,叫了保健医生来把过脉后才稍稍定心,老人只是忧思过度。
老人慢慢套上那件金星闪烁的军装,一边叹息一声:“这人啊,到了年纪,就不得不服老啊。年轻的时候在一线,三天三夜不睡觉,照样生龙活虎!”
李云道扶着老人从床侧走到书桌旁,老人拿起一张对折的纸递给李云道:“白虎留下的。”
一张白纸,龙飞凤舞地寥寥两字。
北非!
李云道吃惊道:“秦伯伯去北非做什么? ”
老人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白虎对当年他们孤军深入北非作战,孤立无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你父亲的牺牲,更是成了他心中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尖刺。他与你父亲,虽不是亲兄弟,但情同手足。白虎,红狐,那个时代是多少外军的梦魇!”
李云道沉默了良久,终于抬头看向老人:“也许还活着。”
老人却长长叹息一声:“活着的人,永远是痛苦的。”
李云道继续沉默,那张照片,对于秦白虎来说是晴天霹雳,对于李云道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如同颠倒乾坤一般的震撼呢?
见老人面露疲色,李云道只叮嘱老人注意休息,便出了卧房。
树人师兄送他到门口,面露担忧:“首长原本就旧疾复发,加上大少爷再一走,我有些担心……”
李云道拍了拍师兄结实的肩膀:“尽量别让老师多想,最近北非政局还算平稳,应该不会出事。”
憨厚的师兄欲言又止,李云道却笑着道:“放心,我没事。”
师兄笑了笑,点头道:“反正你就在京城,得空多回来看看,多陪老师说说话也好。这两年师父不在身边, 你知道的,我嘴笨,首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云道笑着点点头:“家里就多劳烦师兄了,白虎伯伯那边如果有消息,你早些知会我一声。”
周树人小声道:“上次给你拿的沙鹰好用吗?”
李云道苦笑道:“又不是打仗,和平时代,哪有那么多可以用枪的地方?”
师兄悄悄递了一张证件过来:“拿着,你现在没有公家身份,有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李云道接过看了一眼,是一张持枪证。
师兄挠头道:“有这个方便点吧?”
李云道心中温暖,狠狠拥抱了一下这个跟弓角几乎块头相当的师兄:“方便,方便得多!”
春节短暂而繁忙的假期已经接近尾声,消失了数日的乐胖子也终于现身。
“跟哪儿去腻歪了?”李云道扔给胖子一根烟,“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数日不见仿佛瘦了一小圈的胖子忧伤地拿着烟,想都没想就点燃了。
抽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云道突然想起,这胖子以前不抽烟啊!他皱眉看着呛得满脸通红的乐天:“咋了?”
乐天忧伤地坐在自己的床下的书桌上,肥胖的手指笨拙地夹着那烟:“我这两天去广济寺听了两天的经。”
李云道张了张嘴:“你信佛?”
乐胖子摇头:“我是党员。但心里难受,没地儿去,正好广济寺就在边上,就进去听智远和尚讲经。”
李云道摸了摸胖子额头:“你没发烧烧坏脑子吧?”
胖子佯怒道:“是不是兄弟?”
李云道无奈地笑了笑:“是兄弟,那你也得告诉我发生了啥事啊!否则我这一头雾水的,万一真把你劝得落发为僧了,你们乐家老祖宗还不得追杀我十万八千里?”
胖子叹了口气,忧伤道:“我发现感情这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
李云道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道:“怎么感觉你被甩了,有种失恋的无助啊!”
胖子哭丧着脸,居然当真点头:“灼薇跟我提出分手了。”
这回轮到李云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胖子:“你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节奏啊?你不会当真受了刺激,要去那广济寺落发为僧吧?”
胖子拍了拍满是肥肉的胖脸:“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了。”
李云道惊得站了起来:“你可别冲动!”
胖子被他吓了一跳,忙道:“我说的是关于我和梅家姐妹的事情我想得很清楚,作为社会主义的栋梁,怎么可能动不动就要去落发为僧!”
李云道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你接着说。”
胖子拉了把椅子,抱着椅背坐了下来,可怜的椅子被他超量的体重压得吱嘎直叫唤。
“我现在觉得,这爱情也太他妈不是个东西了,所以我决定暂时放一放。嗯,用她的话来说,把我们的感情放进冰箱,看看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我觉得灼薇说得有道理!”
李云道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胖子:“我怎么觉得你一下子变成情圣了。”
乐胖子挺起胸膛,但很快又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椅背上:“但说实话,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李云道起身:“走吧!”
乐胖子唉声叹气地道:“干嘛去?”
“喝酒。”
“喝酒?”
李云道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胖子已经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一把勾住李云道的肩膀:“好兄弟!”
距离北清校门不足一公里的弄堂里有家开了有些年头的东北烧烤,通宵营业,来这里的多数也是北清的学生。
天刚刚黑,烧烤店才开门,缺了门牙的老板看有客人上门,乐呵呵招呼。
“老板,羊肉一百串,剩下的你这菜单儿上的,每样来十份。”李云道看也不看老板递上来的塑封菜单,径直道。
老板一愣,嘿嘿笑着:“小伙子,你们就两个人?”
李云道看了胖子一眼,笑着对老板道:“您就放心上吧,一准儿浪费不了。对了,红星二锅头来一打!”
乐天见李云道豪气冲天,等老板去下单,不由得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室友:“不对啊,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
李云道似笑非笑:“很明显?”
胖子飞快摇头:“我其实也说不上来,但是能感觉得出来,你今儿不是很高兴,或者说,根本就不高兴!”
李云道长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胖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你的状态太有问题。这完全不像我认得的李云道。出啥子事了,说来听听,兄弟嘛,不就是用来吐槽的嘛!我失恋这么丢人事儿都告诉你了,你还有啥可藏着掖着的?”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老板送来的一打二锅头,拧开两瓶,其中一瓶递给乐胖子:“喝酒!”
胖子嘿嘿笑着:“就冲你陪我走了一遭长安俱乐部,你就是去砸场子,我也得陪着!来,喝!”
六十度的二锅头空腹喝下去,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立刻从胃里腾起。
胖子摁住李云道又要端起酒瓶子的手,对那缺了门牙的老板道:“先来几个馒头片儿垫吧垫吧肚子!”
说着,胖子又将李云道手里的酒瓶拿到一旁:“先慢点,你跟我不一样,我一天到晚往嘴里塞东西,胃就没空的时候,你这空着肚子,伤身!”
酒,永远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关系的润滑剂。
待几个烤馒头片上来,两人分着吃了些,便马上进入状态。
李云道说些西湖、江州的趣闻,乐胖子也分享着自己在蜀中办案中碰到的趣事。
“那回我们查一个被群众举报的县委书记,那哥们儿绝对是个人才啊,天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衣服裤子破了,打打补丁还凑乎着穿,被当地媒体称为‘蜀中焦裕禄’。一开始,我们以为这家伙真是被冤枉的,做工作的,哪有不得罪人的,别是被人给诬陷了。跟踪了整整四个月,这家伙才慢慢显出原形。这哥们儿每隔一段时间会回趟乡下,名义上是看看家乡的父老,实际上他早就自家老宅的地底下挖了个地窖,我们查到的时候,我勒个去,那一地窖的现金,单咱们人民#币就搜出了一个多亿,其他的美元、英镑之类的,也不计其数。后来你知道怎么着吗?他丫收了一地窖的钱,没敢花一分!”
李云道点点头道:“这几年打老虎拍苍蝇猎狐狸,的确震慑力不小,八项规定加上密集的巡察组巡视,这几年看着官场的风气就开始有了扭转的势头。老百姓是直接的收益人,你看看这几年,有怨言的肯定还有,但一定比前些年少了很多。其实你要知道,华夏的百姓是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淳朴的百姓,但凡你给他们一点点对于美好未好的期许,他们都会铁了心地跟你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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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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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凑在一起,哪怕没有下酒菜,以情怀佐酒,同样能痛饮三百杯。更何况,这是北清大学旁生意最为红火的烧烤店。入了夜,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因为才正月初六,多数人还沉浸在年味里,店里的生意远不如旺季。
缺了门牙的老板姓车,听这二人聊着些听了就让人痛快的话题,也开了瓶二锅头、搬了张板凳凑了过来:“来我这儿吃烧烤喝多了骂娘的居多,谈论国事的少之又少,两位小兄弟,就冲刚刚那句‘华夏老百姓这个世界上最淳朴最善良的’,老哥哥敬你们一杯,今儿你们免单,我请!”车老板五十开外,生活的磨砺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更大一些,说话带着些东北口音,所以听到李云道带着东北味道的口音,格外亲切。
乐胖子本就从来不嫌事儿多,多个人一起喝酒他倒是更开心,跟车老板碰了杯:“这大过年还开着店,不回家过年啊?”
车老板苦笑三声道:“这世上,若能得平安,谁又愿背井离乡!”说着,独自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猛咂一声,接着道,“有家都不敢回喽!”
的确,从出生开始,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到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起起伏伏,如同一部部开头、结尾相同只是过程不一的。
李云道给车老板递了根串儿,车老板也不推辞,拿来便咬,边嚼边道:“我们老家,官场上要是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这种平头老百姓,也就不用常年都在外头讨生活喽。京城虽好,我们这种外地人飘在这里,赚再多的钱也都是无根之草!”
烧烤店迎来送往,缺了门牙的车老板早就看出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来进修的公务员。事实上,每年来北清大学参加各类培训的公务员不计其数。练就了一对火眼金晴的车老板原本对这种客人没什么兴趣,只是今晚被他们聊天的内容给吸引了。
车老板分享了自己的故事,有些老套,基本逃不离当官的欺压平头百姓的逻辑,很不幸运地,车老板在家乡得罪的是当地最大的黑社会头目,而人家又是副市长的小舅子,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车老板带着全家背井离乡。
很俗套的故事说完,乐胖子就不嫌弃事多的指着李云道:“这样说的话,他们那儿少个你这样儿的,换成是你的话,估计去了就是三下五除二,先扫清了那些黑社会再说。”
店里又来了客人,车老板去招呼,很快又坐了回来,接着刚刚的话题道:“其实在俺们老家,也不是没有好官。有,就是官儿都太小!”车老板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原来有个仗义执言的副镇长,才干了不到一年就被找了个理由摘了乌纱帽,哦,原因居然他妈是那个副镇长没完成既定的拆迁任务。为什么没完成,因为人家知道老百姓的苦啊,你把房子拆了,赔偿不到位,怎么办?唉,人家辞官下海了,听说现在在深圳搞什么私募,身价几个亿,红火着呢!”
李云道一直在听着,多数时间是胖子和车老板在互动,此时才终于开口:“华夏自古学而优则仕,所以多数聪明人其实都进了官场,只是经历了时间的磨砺后,聪明没用对地方。”
车老板颇以为然地敲了敲桌子,举起酒杯:“小兄弟,我敬你,咱们华夏,就需要多几个像你们这样脑袋瓜子聪明,又肯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官!”
李云道摆摆手道:“我俩现在都不是官,就是北清一学生。”
胖子也连连点头。
那车老板却道:“甭管现在是不是,只要将来能造福一方,那就是好样儿的!”
碰到了气味相投的,酒总是不够喝的,所以才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说法。
一打二锅头见了底,一桌子烧烤下了肚子,胖子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起身。
李云道准备结账买单,车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只说能跟这哥俩说道两句,心里舒畅,就当是老哥哥请客。
都是性情中人,自然也无需造作,跟车老板约好过几天再来,再来便一定要收钱,二人才勾肩搭背,蹒跚着往学校走。
正月里,京城的夜是寒的,风是冷的。
但心却是热的。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就是那老百姓……”胖子突然伸着脖子,在路灯下唱起了不着调的歌,但歌词却很有些意思。
李云道听着,嘿嘿笑着。酒精令人麻醉,可是对酒量极好的人来说,有时候越喝,脑子却越清醒。
过去一切都已经过去,就像车老板说的,未来做什么、怎么做,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那照片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站在这片土地上,过去干了什么都已经成浮云,而现在干着什么,将来要干什么,这才是往后生命的主旋律。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酒肉穿肠过……”胖子声音在夜间的路灯下,听着格外佛系,此时什么梅家姐妹,什么放进冰箱的感情,嗯,这一切都暂时先抛开吧!
李云道发现乐天是个很知行合一的人,他说放一放,便当真再也没有提过那梅家姐妹,从那晚之后,每天早晚去操场跑五圈,成了乐胖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但胖子的体重却没有丝毫下降,一直维持在九十公斤上下。
正月里,李云道往返于吴老的别墅与学校之间,频率越来越高。关于华夏魏晋中古时期的哲学思潮,李云道知道,这是老爷子给他出的一道考题。
求学的生活,主题是丰富的,但过程往往都是枯燥无味的,这就如同这世上大多数追求真理的过程一样。
这几日李云道上完北清的研修生课程,又跟同组的同窗讨论了关于在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取舍话题后,便匆匆赶到老爷子在北大外的住处。这几日正是课题研究找到突破口的关键时期,李云道几乎日日都往那京大外的别墅跑。老爷子的用饭时间是固定的,所以阿荷姐姐每晚都会给他留好饭菜,待他来了,再热上一热。
这天李云道敲门,无人应答。自己推门,门却虚掩,李云道微微皱眉。
开门后,却听到隐隐啜泣声。
厨房一角,一身素袄的女子掩面哭泣。
李云道大惊失色:“师姐,出什么事了?”
绿荷师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衣襟擦擦泪痕:“没事没事,就是刚刚灰尘迷了眼……”她不敢抬头看对面男子双眼,因为她并不擅长有谎言来搪塞关心自己的人。
李云道走上去,双手捧住师姐虽梨花带雨但依旧清艳动人的脸庞,拇指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不怕,不是跟你说了嘛,他要是再来烦你,你要告诉我。”
绿荷师姐有些脸红得厉害:“小师弟,你安心读书哩,我这里什么都好!”她心跳得厉害,不敢去触碰他的眼神,但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道的男子气息,这让她原本就乱的心愈发如同林间奔跑的小鹿。
李云道皱眉:“刚刚他做了什么,惹得师姐这般不开心?”
绿荷摇了摇道:“没事,我哭一哭就好了,电视里说,偶尔流些眼泪,对身体有好处哩,排毒!”
李云道叹息道:“你总是这般宽容,别人欺负了你,你也总帮着别人找借口。师姐,这世上的恶人,总是喜欢骑在善良人的头上做威做福的,但只要有一次,你把他打怕了,他便再也不敢犯贱。”
绿荷忙道:“云道,你在读书,师姐不要你给自己添麻烦。当前最重要的,就是你顺顺当当地把这两年的书读完,然后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老师也说,你损失两年工作经验不怕,但老百姓们等不起啊。”
李云道依旧捧着她的脸,这让她脸上发烫。
她使劲,却依旧无法挣脱开,自己刚刚拿扫帚那污言秽语的家伙赶走时的劲头,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云道看着那对水做的一般的眸子,笑道:“师姐脸红的样子,才是最美的哩。”他学着绿荷带着吴侬软语的口音,羞得绿荷低头从他臂弯里逃了出去。
“饿了吧?锅里给你留了你最爱的豆瓣汤,还有小排,可不能让老师看到哦,刚刚都不敢让他知道做了荤菜。”绿荷师姐轻笑着说道,“医生不让老师吃什么,他就像小孩子一样,闹着一定要吃,以往也没见他那么偏好荤食。”
李云道笑道:“不然怎么叫老小孩呢?”
老人散完步回来,李云道已经吃了饭,不知是不是因为偷吃了小排,师姐弟二人居然都被老爷子看得有些心慌。
又是一晚上的讨论,李云道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出了小巷,,李云道拿出手机,直接打给了古可人。
“帮我个忙。”
“说。”
“定位一个人。”
“谁?”
“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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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踩你,与你何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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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长头发的邱无衣今晚心情不错,他已经在街口觅得一处羊肉锅仔店,只要吴广来京大这边,他就安安静静地在羊肉锅仔店靠橱窗的位置找个桌子,叫上一百块的白切羊肉,配上白菜和粉丝,比大冬天站在呼呼的西北风里等人要强得多。
他今儿是看着吴广被那薛绿荷用扫帚赶出那条小巷的,这让正对小巷看到此景的他,把刚刚吃进嘴里的羊肉裹带着白菜都给笑喷了出来,引来店中无数客人的白眼。但他依旧很开心,在他看来,性格孱弱得如同山间小鹿的女子就应该用沸水浇在这无赖玩意儿的头上。吴广与薛绿荷的过往,在站在巷口等人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卑鄙如斯的吴广,当年居然用自己喜欢男人而不喜欢女人的借口,骗薛绿荷离了婚,离婚不足三日,便转而投入了赵如颖的怀抱。从本质上来说,这他娘的就是男人当中该死的败类玩意儿!
而邱无衣眼中的败类玩意儿,他今晚心情也同样很好,哪怕被人用扫帚赶了半条街,他也一样觉得不虚此行。至少,绿荷已经用一种激烈表达情绪的方式来应对自己,这是好事。女人是一种感性的动物,如果她会恨你的话,那么某一天,也不是没有由恨转爱的可能性。
时不时来趟京大外的小巷,这对吴广来说,似乎已经成为了调剂生活和心情的一种方式。那淳朴得依旧如同一张白纸的女人,在他眼中就好像可以任意揉捏的橡皮泥。只是,现在距离任意蹂躏这块橡皮泥,还需要一点时间。
跟赵如颖离婚后,吴广便住进了西单的上国阙,两百九十六平米的房子总价接近五千五百万,曾被京城媒体戏称为连卫生间也要近两百万。
客厅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西单,每每站在这里,吴广便有种大权在握的满足感。人,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哪怕是自己认为最珍贵的。那年,他牺牲了婚姻,换来了如今的这一切。他并不后悔,相反有些骄傲,这种壮士断腕式的牺牲,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这是他学历史研究哲学得出一个结论,古往今来,凡是成大事者,无一不是愿意牺牲一切的人。
吴广给自己倒了一杯波尔多红酒,稀缺年份,配些冰块,稀释了酸涩,增加了清甜,这是吴广很喜欢的一种口感。晃着如血一般液体的高脚杯,他站在那窗前,悠然自得。
一条微信打断了他的悠闲时光,是语音,摁下播放,便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深沉男声:“要加快进度了。”
吴广皱了皱眉头,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一个人呼来喝去的感觉,可是,他如今却不得不臣服在那人的脚下。毕竟,那人的身份放在那儿。
他也想发语音过去,说了一句“收到”却又放弃了,重新键入两个字“收到”,感叹号。
他有些恼火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刚刚的悠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焦虑。
在窗口不断徘徊的吴广并没有注意,西单某个可以看到这个窗台的街口,风中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年轻男子,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处窗口。
离得太远,吴广看不到那正投向自己的目光,握了握拳,转身走回沙发,拿起桌上的药瓶,倒出两粒送入口中,而后长长叹息一声。几年前的那场冲突,自己一度变成了京城那些豪门深宅里最大的笑话,最令他恨之入骨的是薛红荷踩的那几脚,直到如今,他尚且不能人事,这成为了这几年深埋在他心中永远的痛。他要报复,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不仅要狠狠摧残将那薛氏姐妹,更要在那李云道脸上甩上几记耳光,最好再跺上几脚,就如同那日自己所受到的屈辱一般。
诺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吴广看了看那手机,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对,在蹂躏那薛家姐妹前,自己必须先拿到那人要的东西,这将是自己的投名状!
一个被赵家抛弃的人,如今还能在京城有立锥之地,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还能活着,都是因为那个人。
吴广恨恨地在沙发上锤了一拳,这让他觉得还不解气,所以他径直来到地下车库,这里停着那辆保时捷凯曼,这是跟赵如颖离婚的时候,那位赵家旁系女子不屑地扔给他的。吴广向来认为,千错万错,钱财这种东西是万万没有错的,既然赵如颖大方到把房子和车给自己,那他便大大方方地欣然接受,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当年为了跟赵如颖结婚而撒下的弥天大谎?喜欢男人?呵呵,吴广在摁下车钥匙的那一刻扯了扯嘴角,喜欢什么都不重要,男人最重要的是别忘记了自己想要什么。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的时候,吴广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抑制不住某种想要把这个世界撕成碎片的冲动。这种感觉很暴虐,但却让他觉得很安全。
他开车绕着西单转了两圈,确认邱无衣那只跟屁虫并没有跟上来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一脚油门便上了环线高架。
京城,有可以俯视这世间的高大存在,也有那挣扎在下九流行业里的无名小卒。
京郊。吴广将车子停在一处靠近十一号线的停车场,步行进入一处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地带。这里的路面坑坑洼洼,虽已入夜,但路两旁的大排档生意红火,时不时便能听到那些排挡里的传来的划拳声和带着异乡口音的劝酒声。
这些,都离西装革履的吴广很远。而本身一身昂贵西服的他,就与这样一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但每每走进这里,吴广都很开心,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释放真正的自己。
他的目的地是一处开在这三不管地带里挂羊头卖狗肉的温泉会所。穿过两侧写满“拆”字的胡同,他站在一个写着某某温泉会所的破旧楼房前,站在门口抽烟的猥琐汉子一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搓搓手便兴奋地凑了上来:“哥,今儿得空了?”
吴广扫了那尖嘴猴腮的猥琐汉子一眼,点点头,掏出一沓大团结塞进那猥琐汉子手中:“跟上次一样!”
猥琐汉子笑嘻嘻地接过那叠看似有十来张的钞票,往手中里拍了拍,一脸为难道:“哥,上次您折腾得太厉害了,没姑娘愿意啊……”
吴广又抽出差不多同样厚度的钞票,猥琐汉子一愣,忙不迭地接了过去:“哥,您瞅着,包您满意!”
吴广只点了点头,踏入那此前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愿意进入的地方。
可是如今,这里对他来说,却如同天堂。
待吴广走进那楼房,猥琐流子会心一笑,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对着路灯照了照,确认了真假后,小心翼翼地收好其中一叠,嘴角微微扯了扯:“他娘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猥琐汉子晃悠进楼房的一楼,转了个弯,便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姑娘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走到那门前,他敲了敲门,便推开门,十来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姑娘齐齐看向他。
当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娇笑道:“赖子,你不在门口望风,跑里头来干嘛,小心老板知道了狠狠拾掇你!”
被称为赖子的猥琐汉子搓了搓手:“有单生意,你们谁接?”他举起手中那十来张大团结,呼啦啦的声音很是诱人。
“我来!”“我我我!”“赖子哥,我接!”
有生意上门,闲了一晚上的姑娘们岂有不接的道理?纷纷争先恐后。
赖子嘿嘿一笑,正欲点中一个平日里经常给他白眼的姑娘,却被那年纪稍长一点的拦了下来:“等等!”
那脸上涂了重重一层粉的妇人眼角细纹密布,显然干这行已经有了年头,她迟疑地看着赖子道:“这么多?不会又是上次那位吧?”
赖子竖起大拇指:“还是红姐高明!”
姑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争着去抢去叠钞票的劲头瞬间一扫而空。
“赖子,你不是坑姐妹们吧?上次那混蛋差点儿没把小倩给折腾死,到现在小倩走路都不太方便。赖子,那祖宗哪来的你送哪儿去,咱姐妹不招待,这钱咱不挣!”红姐皱眉看着赖子。
赖子嘿嘿笑得更猥琐了:“哎哟,红姐,你看这话说得,这年头,那些有钱人,谁还没点特殊的癖好,反正又不用姐妹们张腿,就是稍微疼点,挨一挨不就过去了嘛!”
红姐冷笑道:“挨一挨就过去了?说得轻巧,要挨你自个儿去吧,姐妹们不伺候。”
赖子见姑娘们意兴阑珊,一阵肉疼,从口袋里又掏出几张大团结,往手里一拍:“这样吧,我自个儿给加点,凑足两千,给个痛快话,干是不干?”
这阵子在闹拆迁,眼看着生意一落千丈,好几个姐妹已经有几日没开张了,红姐看那大团结,又有些犹豫。
赖子嘿嘿冷笑:“这两千虽不多,但也抵得上你们小几日的工钱了,老板还不抽成,要不要,姐妹们自己掂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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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踩你,与你何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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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见红姐不说话,又想起小倩那日被送去医院的惨状,虽然钞票诱人,但内心的恐惧却胜过了对于钱的渴望。
钱再多,没命花,怎么都是白搭 。
赖子冷笑一声,正欲转身去贵客那儿退钱,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赖哥,我干!”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那年方二十的姑娘,有鄙夷,有不解,也有同情。
红姐叹息一息道:“薇薇,红姐知道你父亲中风住了院,还有个弟弟在上高中,家里缺钱,但这活儿咱不能接啊!我们虽然干的是出卖皮肉的勾当,但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那随随便便任人打骂的畜生牲口啊!”
被红姐称为“薇薇”的姑娘眼圈儿通红:“姐,我知道,你心疼我们。可是……昨儿晚上我妈来电话,我爹又进了重症监护了,弟弟那边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了……”
姑娘们眼中的鄙夷与不解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皆是同情。这世上,自然不缺那好吃懒做的女人,但失足做了这一行的,却多数有那自己也说不出的苦。这世间,挣扎在最底层的,谁都有一腔诉不完的辛酸泪。
赖子也有些犹豫了,薇薇是前阵子刚来的,不是红姐这样的老江湖,要真送到那贵客的房内,能不能囫囵着出来,就连他都觉得是个未知数。
“赖子哥,没事儿,放心,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她对着赖子惨笑一声,“你告诉我房号,我去换衣服。”
薇薇从姑娘群里挤了出来,低着头与赖子擦肩而过。
赖子笑得有些尴尬,红姐冷笑着对赖子道:“你干的好事!”
赖子诶了一声,嘿嘿笑道:“你也看到了,我都要去退钱了,这是薇薇妹子自愿的。再说了,她也的确缺钱,我这是做善事,会有好报的!”
红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姑娘们也不理赖子,转头便又叽叽喳喳起来——都在下九流的泥潭里打滚的,各人能自扫门前雪就不错了,谁还能比谁高尚到哪儿去?
赖子很快便将那一丝不快甩到了脑后,到更衣室隔着门冲薇薇报了那贵客的房间号,便哼着小曲离开。这一晚上就白挣一千大洋,够他挥霍小几日了!
所谓的贵宾房环境并不算好,至少在吴广看来,这灯光昏暗的地方简直就如同老鼠洞一般,比当年自己跟薛绿荷用来结婚的新房大不到哪儿去。可是如今,对他来说,这个老鼠洞却是那个暴虐灵魂的天堂!
想到某些场景,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那充满暴力的一次次释放中,他幻想着被虐打的不是那些失足的陌生面孔,而是薛家姐妹,甚至是那王家野种。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起身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穿着及臀和服的年轻女子,目光低垂,看着那晶莹的脚趾:“您好,我是……”
薇薇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吴广一把扯住头发,拖住房间。
惨叫声和求饶声让红姐和姐妹们心烦意乱,有人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王菲的歌声却让人的心情愈发低落。
赖子在门口又点了一根烟,二楼贵宾间传来的声音让他一连打了数个寒颤,听到那救命声的时候,他脸上的横肉也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他似乎是在安慰别人,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初春的夜依旧很冷,风很寒,赖子竖了竖衣领,踩灭烟头,却冷不丁看到一个穿着风衣的年轻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
“哎哟,今儿财神爷齐齐上门了!”赖子心道一声,迎了上去,“小哥,第一次来?”
那青年抬头看了一眼那挂在楼顶的“如沐春风温泉会所”的招牌,微微一笑:“找人。”
赖子听了,心中一热:“哎哟,是熟客啊!来来来,里面请,你熟悉的姑娘号牌记不记得?如果不记得也没事儿,报个小名或者说说相貌特征,我赖子一准儿都能给您找出来。”
那青年递给赖子一根烟:“应该是你这儿的熟客,四十来岁,穿西服,戴眼镜,很斯文,嗯,很像高级白领来着。”
赖子一愣:“您不是来找姑娘的?”
那青年笑道:“跟朋友约好的。”
赖子一听,心中又是一颤:“这样不太好吧,我们的姑娘,一次只接一位,您要是……嗯,有什么特殊的需要,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当然,这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那青年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一半你拿着,一半给姑娘。我那朋友脸皮薄,我自个儿上去就成。”
赖子心中暗笑,就这样还叫脸皮薄?那怎么才叫厚脸皮?不过接过信封一摸,这可比刚刚那斯文败类要厚道得多,连忙点头哈腰:“您里边请,就在二楼,左拐第三个房间,今儿客人不多,您二位可劲儿造!”
那青年微微一笑:“我那朋友有些特殊的癖好,待会儿你们听到什么,嗯,也别太往心里去。”
赖子连连点头,之前那客人的癖好已经让人大开眼界了,想不到还来一个更猛的,不过看在这些钱的份上,哎,薇薇妹子,赖子哥就帮你做主了!他本想去跟红姐她们打个招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抽头自己起码可以拿走两三千,剩下的几千都统统归薇薇了,谁让这姑娘家境可怜呢!赖子想着,没准儿今日过后,那薇薇姑娘对自己心生好感,将来也不是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那青年的背影,默默叹息一声,感叹道:“如今这世道,怎么越是有钱人,这癖好就越跟常人不太一样呢?”只是可怜了那失足的姐妹,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小倩的样子,冷不丁浑身一个激灵,罢了罢了,再多给薇薇五百吧!
吴广看着那嘴角渗血的姑娘,唇角轻扬:“别叫了,再叫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薇薇此时披头散发,两颊微微有些肿胀,一只眼窝也已经乌青,那薄如蚕丝的和服下面,更布满了那人用皮带抽出来的伤痕。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的钱我一分也不要,我求求你……”薇薇双手合十,跪在地上边流泪边乞求眼前这个模样斯文却暴虐如野兽的男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走入房间后会是这样的非人待遇。刚刚那几拳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几乎将要把自己的肋骨砸断。可是这人依旧不依不饶,如同一头见了血的疯狂公狮。
“不要?”吴广扶了扶眼镜,缓缓卷起自己的衣袖,“不要急,还早!”
姑娘痛哭不已:“不要啊……我也是爹生妈养的……不要啊……”
吴广一脸狰狞地挥动手中的皮带:“爹生妈养?我难道就不是吗?我难道就是活该被你们踩的畜生牲口吗?”
那皮带划过姑娘的脸颊,马上就是一条条红色的血印。
“哈哈哈……求我啊,求我放过你啊,野种!你这个野种!”吴广疯狂地嘶吼着。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吴广的暴行,也让嘶嚎哭泣的姑娘得以喘息。
一丝疑惑掠过吴广的眼眸,皱眉问道:“谁啊?”
门外没有人应答,吴广缓缓走向门边,又问了是声:“是谁?”
门外那人又敲了敲门。
“谁?”
“送果盘的!”门外那人终于回答了。
吴广松了口气:“等一下!”
他将皮带放回床上,也不去管那缩在墙角浑身颤抖的姑娘,反正从门口的位置是看不到那个角落的,就算被看到了,他也无所谓。
这是生意,一个打,一个挨,他觉得很公平!
吴广刚打开门栓,便被轰地一声,有人一脚踹开那门,吴广避之不及,却被那木门的巨大力道狠狠砸在鼻梁上,整个人也往后倒退出四五步。
一个穿风衣的人影闪进房间,而后飞快带上门,插上门栓。
吴广被击中鼻梁,那里人面部神经的交汇处,他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便瞬间眼泪鼻涕齐流,弓着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可是等他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便如同赤身坠入冰窖一般,从头凉到脚。
“李……李……”
那穿着风衣的青年将手放在唇角:“嘘……我在门口站了小半刻,你就已经喊了我的名字足足有六次!嗯,还有十次叫的是薛红荷的名字。”
吴广浑身颤抖,这里碰到李云道,让他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大马路上的感觉。
李云道扫了那蜷缩在角落时的姑娘一眼,而后一声叹息:“人家都说了,都是爹生妈养的,你偏偏还要这般……罢了,旧账新账,今儿统统一起算!”
吴广猛地窜到那衣柜旁,飞快打开衣柜,从随身衣物里掏出一样事物。
缩在角落里的姑娘瞳孔猛地收缩。
枪!
这样的事物,离她的世界太过于遥远。
“李云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吴广拿着枪的手却在颤抖。
李云道微微侧了侧脑袋:“你确定你要在我的面前玩枪?”
吴广狞笑,打开保险:“你要是有铜皮铁骨,可以试试。”
他的手缓缓扣动扳机。
那血花飞溅的场景,他做梦都想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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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踩你,与你何干(三)
(第一更!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今天中午12点开始,双倍月票,兄弟们的月票风骚起来,羽少的更新会比你的票票还要更风骚!)
枪口指着那穿风衣的男子,蜷缩在脚落里的薇薇诧异地看着那如同嗜血恶魔的持枪男人,她到这会儿都没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很冷,房间里因为有暖气,所以有些热。那长着一对桃花眸子的青年不慌不忙地脱掉风衣外套,里面他只穿着一件绵质的衬衫,他卷起衣袖,整个过程轻松而自然,仿佛对面指着自己的只是一根烧火棍而不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吴广的手一直在颤抖,就算食指触及了扣机,却仿佛碰到了这世界上最大的阻碍。恐惧,从心头蔓延至全身。他不止一次听人提及李云道在西湖和江北的所做所为,杀人,对于对面这个年轻人来说,仿佛家常便饭,江北黑道甚至送了他一个“李阎王”的绰号。
只要扣动扳机,一切耻辱即将烟消云散。
吴广喘着粗气,眼中的密布的血丝越来越甚,心中的恐惧终究抵不动那疯狂而嗜血的仇恨。他食指缓缓用力,但眼睛一花,那人却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一根手指塞进了那扳机内侧。
“狗胆包天!”李云道微微一笑, 另一只手上盛开绚烂而夺目的刀花。
吴广吓得连忙松开手枪,疾退数步,跟李云道之间拉开一大段距离,他内心深处对于这青年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李云道微微一笑,手枪在食指上打了个旋,一朵枪花绽放,看得那吴广又不禁后退两步,却被角落里的薇薇姑娘绊了个踉跄,由于刚刚毒打姑娘的余威还在,那姑娘竟然吓得尖叫一声。
吴广反倒被这声尖叫惊得回过神,一把拉起薇薇姑娘,单手卡住姑娘的脖子,面目狰狞道:“不要过来,否则我扭断她的脖子。”
李云道哑然失笑:“吴广,你知道扭断一个人的脖子需要多大吗力道吗?嗯,尤其是人家还是特别不配合的前提下!我给你科普一下,扭断一个小孩子的脖子大概需要十公斤的力量,扭断一个成年人的脖子估计需要四十公斤,嗯,就算这个是女人,给你减少五公斤,还需要三十五公斤的力道。对了,还要一定的技巧。你是觉得你这被风一吹都能跑的体形能使出七十斤的力道,还是拥有跟克格勃一样的杀人技巧?来来来,要不要我拿你的脖子,来给你做个简单的示范?”
吴广被他说得慌乱不已:“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云道笑了笑:“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吴广错愕张了张嘴:“谈谈?谈什么……”
话未落音,嗖地一声,那寒光掠向吴广暴露在视线中的右腿。
“啊……”吴广吃痛,下意识地伸手去抹那伤口,李云道便顺势一把将那姑娘拉了过去,而后小碎步上前,一记前扫腿,正扫中那吴广的面门。
砰地一声,吴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他……他死了吗?”那穿着短款和服的姑娘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是那对桃花眸子却笑意盎然:“没事,他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他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去,把这个信封给外面那个长相猥琐的家伙,他让给我找个好男风的家伙来。”
“赖子哥?”那叫薇薇的姑娘张了张嘴,有些诧异,一时间弄不清这进门后就一直处于上风的男子到底要做些什么。
“嗯,就是大门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就说加了钱给他,让他去找人,半个钟头必须给我把人找过来。”李云道笑得异常灿烂,“放心,没事的。”
薇薇取了信封,忐忑地下了楼,打开门,一股寒风直扑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赖子听到门响,转过头,看到竟然是狼狈不堪的薇薇,心中微动,连忙快步走上台阶:“怎么下来了?上面怎么样?哎哟,这两个畜生,好好的姑娘给折腾成这样儿……”赖子半真半假地凑上来,想摸摸姑娘的脸蛋,却被姑娘躲了过去。
她将信封递给赖子道:“哥,说是让你找外好男风的汉子来,半个钟头必须来。”
赖子皱眉,接过信封,稍稍一掂量便瞬间转忧为喜:“要好男风的?成,没问题!我这就打电话,一刻钟,一刻钟一准儿来!”赖子也来不及多想三个男人凑在一间房里要干些什么,总之信封里厚厚一沓子钱用来办这种简单的事情,已经算得上绰绰有余了。
他刚拔腿想走,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冲薇薇掂了掂信封,似乎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一般:“这里头,分你三成!”
薇薇没有说话,只是目送兴冲冲的赖子推门出去打电话,自己却靠在前台抱胸看着布满蛛网的天花板。
都是爹生妈养的,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那些有钱的人可以花钱为所欲为,而自己为了凑足父亲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几乎都快要把命给折腾进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毅然回到二楼的那个房间。门虚掩着,她推开的时候,那一脸微笑的青年正在抽烟。
他抽烟样子很好看,这个想法让她瞬间面红耳赤,可是看到他手边的枪和插在那斯文败类大腿上的一把诡异小刀,某种想法瞬间湮灭。
“缺钱?”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送到唇边的时候会微微眯眼,只是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如果不缺钱,会在这儿遭这种罪?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解释。
他接着问道:“家里出事了?”
她依旧点头。
“说说看呢!”
“我爹中风住院了,我弟弟马上上大学。”她的声音很清冷。
“哦!”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她也笑,不过是很冷的笑。这样的借口,在类似的这类地方被无数姐妹用过无数回了。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楚,所以她不怪他,更何况,他刚刚还救了自己,如果不是他出现,自己这会儿应该还在无边的地狱里挣扎着吧。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他又抽了一根烟。
等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赖子在门外敲门:“哥,人来了!”
李云道开门,只敞开一条缝隙,果然见赖子拎着一个瘦得如皮猴儿一样家伙,此时那家伙不停地吸着鼻子,眼中隐隐还冒着些许兴奋的光泽。
“哥,这家伙叫皮猴儿,不好女人,就好男风这一口,您看……”
李云道点头:“进来吧!”
皮猴很俏皮地在赖子屁股上拍了一把,翘着兰花指说:“赖子,哥哥欠你个人情!”
赖子像吃了苍蝇一样苦着脸,但在金主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好打了个哈哈道:“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连忙转身下楼,似乎生怕某个不堪入目的场景污了自己的眼。
皮猴进门一看,吃了一惊,看到桌上的一把枪和那人腿上的一把诡异小刀,转身就想走。
李云道清了清嗓子:“放心,办完事儿有钱拿。”
皮猴一听有钱,顿时又回过身,吸了吸鼻子,搓手猥琐笑着道:“多少?”
李云道笑着,展开五指。
皮猴一想,自己也不亏啊,五百块来得这么容易,不过转念又伸出双手。
李云道轻笑:“成交!”
皮猴道:“这……大兄弟,真的假的?”
李云道点头:“真的,不过她会在一旁看着,嗯,还需要用手机拍下来。”
皮猴咬咬牙:“两千!”
李云道愣了一下,刚刚他一开始说的其实就是五千,没想到这哥们儿……
“成!我在外面候着,你慢慢来!”李云道笑了笑,对那姑娘道,“用手机,拍下来!”
薇薇姑娘想起刚刚那砸在自己胸口的拳头,咬牙点头。
李云道开门出去,就站在门口,拿了耳塞用手机点播了一首诗朗诵,是陶渊明的《饮酒诗》。
半个钟头后,一脸潮红的皮猴边打裤子拉链边打开门,刚想开口就看到递来的信封。
皮猴小心地打开数了数,居然多了不少,有些诧异。
李云道笑道:“辛苦了!”
皮猴满脸欣喜:“谢谢小哥!以后有这种活儿,还找我!”
李云道挥挥手,这瘾君子跑得比猴子还快。
李云道再次退门进去,这一次场面发生了天番地覆的变化。
蜷缩在角落里的是那脸上还留着泪痕的吴广,而站在门边的却是那手里拿着手机的薇薇姑娘。
“都拍好了!”姑娘把手机递了过来。
李云道像躲瘟疫一样躲开:“别!我不好这口!”
他看向角落里的男人,嘿嘿笑道:“当年你骗绿荷师姐你喜欢男人,嗯,人生在世,总要说实话做实事嘛!今儿我只不过让你实践了当年的谎言,哦,不不不,现在已经不是谎言了,而是现实!”
吴广浑身颤抖,连看一眼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呶!”李云道递给姑娘一张纸片,“会发电子邮件?”
姑娘点头:“我上过大专。”
“那就好,明儿把视频发这个邮箱。”
吴广闻言,惊怒抬头:“你究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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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踩你,与你何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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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管在任何时候,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吴广当年费尽心机骗得绿荷,本是想借着吴老的庇荫在学术界迅速功成名就,可赵如颖出现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用一个卑鄙无耻的借口离开了善良的绿荷,如今却又不知看中了绿荷能带来的何种利益,恬不知耻地用各种卑劣的手段介入绿荷的生活。
一个男人,脸皮要厚到什么程度才能如同他这般?
但天道总是轮回的,吴广借着小聪明欺辱了绿荷这么些年,于是老天爷便把李阎王这头洪水猛兽送到了吴广的身边。
的确,对于吴广来说,这个眯着桃花眸子笑得很灿烂的青年,就如同这世上最凶猛的魔鬼,尤其是当这只魔鬼还告诉他,明天会将这段视频电邮给他所在的大型央企的每一个员工。
他知道,李云道这厮说到便会做到。
“吴广,你听好了,以后只要你还敢出现在绿荷的面前,哦不,只要你离绿荷少于百米,我就让人把这段视频分发给你认识的每一个人!”李云道的笑容如同春天的阳光一般灿烂。
“你……你……”吴广指向李云道的食指几乎在颤抖,“李云道,你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李云道笑了笑道:“佛教以杀生、偷盗、邪婬、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瞋恚、邪见为十恶,封建王朝以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和内乱为十恶,我刚刚对照了一下,似乎一条条对照下来,你要比我更符合些!罢了,多说无益!”他起身,走向吴广。
吴广吓得用没来得及穿好裤子的双腿在地板上乱蹬,可是身后便是墙,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李云道抬手,吴广便惊得用双手护住脑袋。
“放心,我哪里还忍心再打你!”李云道蹲在他的面前,笑了笑,“不过,有样东西我要取走!”
“啊!”吴广尖叫一声,血柱从吴广腿上冒了出来,将那薇薇姑娘也吓了一跳。
那三刃刀上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李云道手腕一抖,那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吴广愤怒地冲李云道吼道。
李云道微微笑了笑:“就是闲得无聊了,想踩人。”
“为什么总是我?”
“因为你贱啊!不过,踩你,与你何干?”李云道不再理睬那吴广,只是微微思考了片刻,从风衣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号码,递给那姑娘道:“知道紫玉记吗?”
那姑娘茫然点头:“一家很高端的餐厅。”
李云道笑道:“打这个号码,就说一个姓李的人安排你去紫玉记上班。虽然薪水不算高,但总好过在这儿挣扎着过日子。”
那薇薇姑娘一愣:“你……你不怕我是骗你的?”
那青年披上自己的风衣,笑道:“如果是假的,我顶多被你骗了一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许能救你一家人。孰重孰轻?”
说着,他便开门,到最后都没有看那吴广一眼,便扬长而去。
房间里,那姑娘看了一眼大腿上血流不止的吴广,默默起身。
吴广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刚刚被那瘦猴子折腾得太厉害了,只要动一下,便有处地方如撕裂般疼痛。
那姑娘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个药箱。
吴广有些错愕,只是默默看着那姑娘帮自己包扎伤口。
“你学过医?”吴广看着姑娘包扎得很专业,有些诧异。
“我上的是卫校,不过还没有毕业。”姑娘叹了口气,“你流了不少血,最好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为什么?”吴广问道。
“没有为什么。”那姑娘起身,缓缓离开。
这世上,多的是恩将仇报,如此以德报怨凤毛麟角。
“上帝若想要一个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走出那温泉会所,李云道转身看了一眼那栋建筑,再看到那窗口远远看去的和服身影,微微叹息,“好人,终究是应该有好报的!”
他走出那片区域,路口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宾利。车窗开着,坐在车内的女子皎若秋月、般般入画。
她蹙着眉,对站在车外眺望夜空的青年道:“你总是如此冲动,最起码……要给那个人留一些面子。之前长城俱乐部的事情,他进退有度,你杀一人伤两人,他也一样没有追究,之后还大方地把俱乐部几乎是送了过来。你若再那样咄咄逼人,在老爷子们那边会丢掉基本的一些分数。”她有些担忧,所以语速很快,“而且,那个人与你们王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姻亲关系……”
李云道笑了笑,喃喃道:“是亲戚啊……”
古家女子对他的反应并不是很满意,从认识到如今,眼前的男子所表现出来的胆气,屡屡令她心惊。她并不觉得,李云道会被自己几句话就吓住,他在思考的,很可能是一些别的因素,比如孔黄裳,比如小孔雀……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慢慢了解这个人,他不畏权势,不畏暴力,但唯独为情所困。亲情,爱情,友情……也许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
“一条狗而已,不至于吧?”他说着,却更多地像是在说服自己。
“至于,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古可人强调道,不过她又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出手处理吧……”
李云道摇了摇头:“别了,长城俱乐部改成反贪博物馆已经落下了那位的面子,你再来一着,指不定人家又要啃你盘古资本一口,得不偿失啊!而且,经此一役,他要是再敢蹦跶,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古可人笑了起来,他也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了。这是个好兆头!
“你做了什么?”古可人笑着望向这个站在路灯下微微佝偻着身子的青年,她有些想不明白,很多年前,他是如何敢只身带着几个孩子去大闹那蒋青天的订婚宴的。如果他那两个哥哥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他那两个哥哥不是武力值爆表……嗯,这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如果。她自嘲地笑了笑,让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嗯,有时候事情,靠武力不一定能效果会最好,但却最直接有效。当然,现在不能动用武力的时候,可以换条别的思路,毕竟咱们华夏还有三十六计是专门用来坑人的。”李云道收回目光,问古可人道,“他住的那房子不便宜吧?”
古可人想都没想便道:“五千万。”
李云道张了张嘴,骂了句娘道:“抢银行也没有卖房子争得多啊!”
古可人笑道:“那儿可是西单。”
李云道笑了笑:“嗯,他哪里来这么多钱?”
古可人皱了皱眉:“毕竟是赵如颖的前夫,也许赵家……”
李云道摇头:“赵如颖在赵家连屁都不是,更不用说吴广了,否则你觉得他怎么会跟赵如颖离婚,去添吴家那位的脚趾头?”
古可人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不过在世家大族里头,能赚钱的门路很多。只要脑子活一点,脾气好一点,应该都不成问题。”
李云道笑道:“赵如颖应该两样都不占吧。”
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对视了一眼,同时皱眉。
古可人道:“应该不至于。”
李云道点头:“但愿不是那样。”
古可人道:“既然你今晚没兴趣杀人了,那就回吧?”
李云道笑道:“我打车。”
古可人道:“我顺路。”
李云道苦笑摇头:“太高调了。”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而后下车,加长宾利缓缓离开。
不多会儿,一辆奥迪A6停在两人的面前。
她笑道:“这个够低调吧,李云道同学?”
李云道无奈道:“佩服,在京城,你就跟他娘的女巫婆没啥区别,想要啥,挥挥魔法棒就有了。”
她晃着自己的手机,笑得如同冬日里盛开的腊梅:“我的确有魔法棒。四九城嘛,打小撒泼打滚习惯了,想改也改不了。”
奥迪车驶离,过了一会儿,长发的邱家男子站在刚刚李云道伫立的地方,狐疑地看看那片区域,远处传来沸腾的劝酒声,自言自语:“居然还活着!”
将李云道送到北清大学门口,奥迪车缓缓驶离。
古可人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身影依旧在冲自己招手,笑了笑,取出手机想打电话。
“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前排,司机,声音富有磁性,又略有些低沉。
古可人猛然皱眉,但很快就归于平静,淡淡道:“您倒是闲得厉害!”
开着奥迪车的司机笑了笑:“需要这么大的火气吗?你的司机明天会回来上班。”
古可人轻笑一声:“大晚上的,您是闲得无聊吗?有时间,去开个滴滴或者出租,给咱首都人民的出行做点贡献也好,跑来瞎折腾个啥?”
那司机哈哈大笑:“你也喜欢他?”
古可人皱眉:“你说什么?”
司机没有重复,只是叹息一声道:“据说当年他父亲是个传奇人物啊,可惜死得太早了!”
古可人道:“不是每个人,都是有爹妈疼的!”
司机突然想到了什么,唉了一声道:“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
古可人冷笑,没有说话。
司机道:“吴广最后我会处理,让他放一放吧!”
古可人哼一哼:“以我对他的了解,你那个手下,应该已经被他搞定了。”
司机哦了一声,道:“看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古可人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司机又叹气:“时不我待啊,这一场角逐里,华夏一定不能落后,否则……”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用说,这个古家如今唯一活着的女子,应该能与自己心照不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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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乐天杀人案(一)
(12点,准时,今天第三更,这次是四千字大章!说好的爆发来了啊!兄弟,你们捧场月票,可以来得更猛烈些了啊!)
吴广会不会重蹈覆辙,李云道并不清楚,但是至少绿荷师姐可以清静一阵子了。
李云道很享受现在的学生状态,毕竟这可能是他人生阶段里,最后一段单纯的学生时光。
春节后,研修班上很多人还沉醉在节日的氛围里,而遭受感情打击的乐胖子状态却跟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最近几天,原本上课多数在打瞌睡的胖子很是积极,几乎成了除李云道外唯就一个能与上窜下跳的耶鲁教授有眼神交流的家伙。
这天下课,大家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李云道和乐胖子两人。
乐天看着仍旧在奋笔疾书的李云道,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一直在写啥子哟?”
手中钢笔挥舞不停的李云道头也没抬,道:“有篇关于中古哲学思潮的论文,我正在协助老师破题,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思路,如果不赶紧写下来的话,我怕待会儿会忘记。”
乐天点点头:“我待会儿要去趟广济寺,你要不要一起?”乐胖子自然那日被分手晃悠到了京郊的广济寺后,就跟广济寺老住持的年轻师弟智远和尚成了好友,最近往那寺里走动得相当频繁。
李云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摇头道:“今天可能来不及了。”吴老那边只给了李云道两周时间破题,还有大量的资料需要查阅,这些都需要花费大把的时间。
乐天遗憾道:“也没啥大事儿,我就去取前几天忘在智远那儿的东西,顺便跟智远和尚再畅谈一会儿人生。嗯,我一直跟他吹牛来着,说我有一位对佛法研究颇深的室友,真要他辩一辩的话,智远还不一定能胜出。所以今儿原本打算拉着你去充充门面,毕竟辩佛理这种事情,你要比我强得多。”
李云道笑道:“你别被和尚忽悠去削发为僧就好。”李云道看到胖子眉眼里那一抹总是挥之不去的忧伤,也知道胖子这些天是在强颜欢笑,可是男人,有时候就是要在痛苦和折磨中才能成长起来。
乐天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又回头笑道:“我想削发为僧,人家住持还不一定收呢!回头给你带素包子,和尚们的伙食好得超乎你的想象!”
事实上,李云道还是很喜欢这种状态下的胖子,有种莫名其妙积极向上的动力,还有点小幽默,这样的胖子比那个天天只知道吃馒头的家伙可爱多了。
果然失恋才是促进男人真正成熟的催化剂。
乐天自己也觉得,这些天以来的确成熟了不少。尤其是他突然发现,这是一个万法相通的世界——这是他正月初在广济寺跟和尚们畅聊人生得出的这样一个结论。
乐天不信佛,作为党员,他是坚信的主义信仰者,但这并不阻碍他跟智远和尚聊得来。这就叫万法相通,只是看待那法则的视角不同而已。
智远是大和尚,不是方丈,但在拥有千年历史的广济寺里地位颇高,对于佛法的理解更是独树一帜,很多方面给了乐天不少启示,尤其是胖子说自己失恋的时候,那智远说此生相逢必是有缘,若是孽缘,定是前世有所亏欠,此生来弥补,若是善缘,终有一日能修得正果。
乐天自己也没有想到,干纪检监察的自己,某一天居然会因为失恋而无厘头地闯进千年古刹,还跟念了大半辈子佛经的和尚一见如故。
都是缘份呐!
不过,乐胖子还是觉得,如果把那风趣的智远和尚介绍给自己的室友李云道,这两人如果碰到一起,那一定是一件更妙的事情。
聪明人与聪明人碰在一起,那也许就会产生传说中的化学反应吧!
乐天哼着“鞋儿破、帽儿破”出了地铁,远远看到晚霞下的千年古寺,清风徐来,胖子开怀一笑。
这世上,除了爱情,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自己去追求嘛,比如说真理,比如说友情,比如说妹子……呸呸呸!
真理总是越辩越明的,尤其是跟聪明人在一起。
这几天,乐天就觉得自己好像摸到某个门槛了,这种感觉很玄妙,也许今儿晚上自己再跟那智远和尚辩一辩,很多之前理不顺、想不通的事情,可能都会在醍醐灌顶的那一瞬间弄明白。
晃悠到那暮色中的古寺跟前,乐胖子就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了,往常这个时候,总该有回程的香客,可是此时不仅一个香客的踪影都看不到,就连以往偶尔能见着的光头和尚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皱眉狐疑着迈进古寺,迎面走来一个身材不高的年轻和尚,看到乐胖子便瞬间面色大变,几乎是从那大殿旁的台阶上跑着逃离乐天的视线。
乐天挠头:“老子又不吃人,跑那么快做啥子哟!”
智远的禅房在古寺的深处,一栋木结构建筑有二层,智远住在二楼。胖子的体重,踩得那木制台阶发出吱嘎的声响,不过微风伴着隐隐的檀香,倒是会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雅致韵味。
只是这份雅致只维持了不到三秒,便有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道:“施主找智远师弟?”
胖子认得,这是这广济寺的住持大师,是智远和尚的师兄。
乐天点头笑道:“我给他带了仙味观的素包子,智远,智远……”胖子唤了起来,他知道,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是智远和尚在禅房打座入定的时间。
老和尚面无表情:“施主,我智远师弟前日夜间罹难往生了。”
“罹难往生?”乐天猛地一愣,随即两眼瞪得浑圆,“老和尚你说啥?你说智远和尚死了?怎么可能?前日傍晚我还在他房里跟他讨论这世界的起源,不可能不可能……”乐天觉得老和尚一定是弄错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请回吧!”老和尚双手合十,再度施礼。
乐天皱眉看着老和尚:“莫不是智远不愿见我?”
老和尚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你跟我来。”
乐天随那老和尚刚刚走到寺院中庭,几名身材壮硕且明显腰间突起的汉子不动声色地向中庭聚拢过来。
其中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亮出证件:“我是京城刑侦总队的刘枫,你涉嫌谋杀潘凌风和智远大师,请跟我们走一趟!”
乐天一愣,惊讶道:“姓潘的小子也死了?”
那自称刑警的刘枫也不多解释,只是冷笑着手一挥:“拷起来!”
乐天连退数步,刑警们一涌而上。
乐天心中害怕,朝着其中一人撞过去,以体重优势,竟撞得那人一个踉跄,趁着这个空档,胖子竟勇猛地撒腿就跑。
“快追!”刘枫没想到嫌疑人居然敢抗法,扶起同伴便吼道。
乐天哪里还敢多停留,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着,怎么突然间智远死了,潘凌风也死了,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的嫌疑犯?
后面的警察穷追不舍,乐天估计自己是逃不出去了,慌忙中拿出手机拨李云道的电话,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电话拔过去,那在教室写东西的家伙却关了机。
乐天没办法,随便摁了一个号码,接通居然是那晚在紫玉记一起喝酒的吴卓恩。
“兄弟你咋了?气喘吁吁的?”吴卓恩打起电话听到是乐胖子的声音,便打趣道,那晚喝酒,他跟胖子交流得不少,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风趣的年轻人。
乐天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警察,喘着气飞快道:“快,快帮我李云道,老子被人诬陷成杀人犯了!”
吴卓恩以为乐天在开玩笑,笑道:“胖子,这才几点你就喝成这样?”
乐天吼道:“我喝你个龟儿子啊,快帮老子找李云道,不然这回真要栽了,你就告诉他,潘凌风死了,现在警察要抓我!快!”
轰!胖子毕竟有九十公斤的体重,一身膘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奔跑速度,幸好借着对寺里地形熟悉,领先了一阵子,可是一个电话还没有打完,便被后面追过来的警察扑倒在地。
“妈的,给我拷起来!”刘枫恶狠狠地在乐胖子身上踹了一脚,“狗日的,跑啊,你再跑啊……”
“刘队!”
有人提醒刘枫,刘枫这才想起这胖子还有官家身份,但还是狠狠瞪了胖子几眼:“老实点,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电话那头的吴恩卓听到胖子痛呼声和恶狠狠的呼骂声,立马也意识到胖子应该不是在开玩笑,连忙问身边的同伴:“知道李云道这会儿在哪儿吗?”
旁边的人道:“刚刚路过他们班,看到他在教室里头,好像在写东西!”
“我拉肚子,你们去聚会吧!”吴恩卓把手上的书往同伴手里一塞,撒腿便往教室奔去。
就在乐天被反拷着押进警车的时候,一个身材矮小却异常敦实的侏儒男子正从广济寺的院墙角落里徒手攀爬出去,动作敏捷如猿猴,三米高的寺墙如同平地,一跃一攀一跳,转眼的功夫便到了寺外。
蹲在寺旁的枯草丛里看警车鸣笛离开,身材矮小的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老板,是不是可以付款了!”
而后,挂着了电话便蹲草丛里盯着手机屏幕。
约摸过了两分钟,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一条短信,提示某个银行账户到账。他数了数那屏幕上的那些个零,最后唇角扬起,自言自语道:“两条命,总计五百万,这样的好活儿要是多来两次,嘿嘿……那岂不发了?”
他从草丛里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明天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这几天每晚熬夜,根本就没合眼。
他走在通往古刹后门的小路上,哼着河北沧州一带不知名的地方小曲。
迎面远远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乞丐,蓬头垢面,寒冷的天气里赤足趿着两只式样和颜色不一的鞋,手里拿着一支似乎是用来挑拣垃圾的竹竿。
隔得老远,他就闻到了乞丐身上散发出的恶臭。
他皱了皱眉头。
擦肩而过时,他屏住呼吸。
就在他打算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的时候,脑后突然响起一股劲风,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顿时亡魂大冒:一根通体黝黑的铁棍正扫向自己的后脑,哪里还敢迟疑,飞快侧身。
那铁棍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砸向地面,落地后,势头不减,轰地一声,竟将那水泥路面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身材矮小的男子惊出一身冷汁,如果不是他反应快的话,这一棍当真砸在他脑袋上的话,势必是一个脑浆崩裂、当场死亡的下场。
一击不中,那铁棍陡然挑起,撩向他的胸口,他避之不及,只能微微跃起,好让那铁棍砸在柔软的腹部而不是致命的胸口。
砰!他整个人朝着半空飞起,而后轰然落地,砸得路边的灌木丛七零八落。
这一棍,敲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抬起头,鲜血猛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目光,盯着那拎着那实心铁棍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乞丐。
“哈哈……哈哈哈……”吐血的矮小男子双目通红,“想杀人灭口?”
那乞丐面无表情,拖着有些跛的左腿,一字一顿道:“魑魅魍魉之徒,也敢在京城撒野!”
矮小男子擦去嘴边的鲜血,看着那乞丐道:“他们许诺给你多少钱?你放过我,我把钱统统转给你,我一分不要。”
这世上,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种脏活的人,多数是为了钱。
他很清楚,眼前的乞丐跟自己一下,除了杀人,别的什么都不会。
那乞丐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钱,不是对所有人都那重要的。”
手起棍落,头亦落。
乞丐的动作很快,几乎没有用太多的时间,便将那具尸体收入自己身后的背囊,又在那地面上洒了些白色的粉末,将那铁棍摁入竹套,再次蹒跚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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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乐天杀人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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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给李云道布置的论文选题是有些难度的,中古这个概念时期跨度极大,如果真要阐述这个时期的哲学思潮,涵盖面就太广了。以此著述,起码能洋洋洒洒写上数十本书,毕竟华夏的中古时期那是一段极悠久的历史。
李云道觉得老爷子自然不会当真让自己写一部关于华夏哲学史的论著,相反,老爷子所说的中古一定是有所指的。
年后用几个通宵的时间,在图书馆和网络数据库里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后,他终于将年代范围框架设定在了魏代及西晋、东晋、南朝、北朝迄隋这四个历史时期,以最小的切口来阐述四个时期华夏社会哲学思潮的变迁。
李云道从来都是一个很专注的人,无论是在昆仑山读圣贤书写出等身的读书笔记,还是下山后斗悍匪、抓毒贩,专注一直是他用来破解所有难题的一把利刃。
所有的难题在专注和认真面前,都会得到妥善的解决。
窗外天色渐暗,阶梯教室里只剩下李云道一人,一台可以查阅资料的笔记本,一本可以用来涂画的草稿本,一指钢笔,一杯水,笔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响。电脑如今这个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刁民也越用越熟练了,但他还是喜欢笔尖划在纸上感觉,踏实!
突然,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有人呼喊道:“云道……不好了……出大事了!”甘南省民政厅的吴卓恩奔进教室,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手机关机了?”
李云道诧异地看了吴卓恩一眼,有些诧异,这段时间自己和孙晓霖他们走得较近,跟吴卓恩之间也有不少互动,知道这是一个很憨厚的西北汉子,但此时见这汉子一脸焦急,显然是真碰到了什么急事了。
他检察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才恍然:“诶,太投入了,手机没电了也没有发觉。抱歉抱歉!你刚刚说出大事了,怎么了?”
吴卓恩快步走上台阶,焦急道:“不是我,是乐天!胖子好像碰到了大麻烦,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打到我的手机上。”
李云道愣了一下,他没见过乐天在蜀中纪委是怎么工作的,但到目前为止,乐胖子所展现出来的都是一副老好人的形象,跟这一届其他班的人关系都相处得不错——没有人会讨厌一个成天笑嘻嘻的胖子,尤其是这个胖子以后还有可能回到那个有现代锦衣卫之称的系统。
“出什么事了?”李云道问道。
“他在电话里说,他被人诬陷杀了人……”吴卓恩也觉得事情来得蹊跷,毕竟,杀人这种事情,离他们这种普通人实在是太遥远了。
“杀了人?”李云道陡然一惊,一个平时连蟑螂都不敢摁死一只的家伙,刚刚还说要跟和尚去辩佛理,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杀人犯了?
“谁死了?”问出这个问题后,李云道立马想到了什么,“是潘凌风?”
吴卓恩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李云道站起身,皱眉道:“春节那阵子,胖子的确因为一些事情,跟潘凌风发生了一点冲突,但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了……”
“潘凌风是什么人?”吴卓恩也皱着眉,“我觉得乐天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要是敢杀人,母猪都能上树了,他肯定是不会杀人的!不过你刚刚分析得对,估计就是因为他跟死者发生过冲突,才被误认为是嫌疑犯。刚刚胖子在电话里很急,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好像有个叫潘凌风的年轻人死了。我刚刚在电话里听到有京城公安的人在抓他,估计他怕进去了就没机会打电话了,这才让我找你赶紧给想想办法。要不抓紧时间通知他在蜀中的家人吧,只不过京城这么大,就算他的家人跑过来,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吴卓恩似乎还不太清楚乐天真正的背景。
李云道没有思考犹豫,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青干班的同班同学杨充,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事情,他原本应该直接联系刑侦口子的沈大庆,但结婚那日绿荷师姐的事件后,沈大庆便与李云道渐行渐远,甚至跟原来不太对付的一些人打得火热。倒是原先不卑不亢的杨充,最近几年,只要李云道回京城,都会喊出来喝杯酒,同窗之谊日益加深。
杨充如今是京城公安局治安总队的副队长,属于局里当红的实权派,也是接任治安支队长呼声最高的人选之一。接到李云道的电话,老同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了当道:“云道你先别急,我让人打听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在哪儿,我开车来接你!”
李云道报出了自己的位置,杨充道:“行,北清离我家不远,十分钟后,在你们北清的大门口见,我路上先打几个电话问问情况。”
杨充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为人很大方,做人做事也极有原则,这跟沈大庆的见风使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上长期在治安口子上工作,人又仗义,哪怕出身不高,但如今在京城黑白两道都有深厚的人脉关系。
放下电话,李云道对吴卓恩道:“你们班今天不是聚会吗?你咋没去?”
吴卓恩苦笑着揉了揉肚子:“我这不是刚回来,还有些水土不服,拉得厉害,还发着烧呢,所以就没去凑热闹。幸好没去啊,要是接不着乐天的电话,就要坏事了……”
李云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倒没有吴卓恩那么担心。跟从草根阶层一路走上来的吴卓恩不一样,乐胖子背后还有一个在蜀中势力庞大的乐家,而乐老的门生同样布遍天下,这京城中,怕是也不乏当年受过乐老恩惠如今早已经一飞冲天的人。但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前,李云道觉得还是先不要联系乐家,否则如果是误会,反倒不妙。
“你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交给我吧。”李云道将桌上的东西收进双肩包,跟吴卓恩约好一有消息就通知他,而后便往学校大门口奔去。
因为没有看到案发现场,他暂时还不能肯定潘家大少究竟是如何被杀的,所以也就无法推断事情的始末,但以潘凌风上次在长安俱乐部的表现来看,无论是在蜀中,又或者是在京城,定然有许多人想要干掉这位做人做事都相当高调的潘家大少。而且,潘国良向来以铁腕著称,在之前的几个省份都得罪过不少人,也不排除会有人拿这位封疆大吏儿子开刀的可能性。再者,这几年国内金融市场不太平,国内想拿下潘国昱的,也大有人在。
只是乐天跟潘凌风的冲突应该是很多人都目睹的,那日在长安俱乐部,梅灼曦主动放弃了婚约,在外人看来,这位与潘凌风同进同出的梅家大小姐应该是因为英俊潇洒的潘凌风的出现而一脚踹了有婚约的乐胖子,乐天便成了长安俱乐部事件唯一的受害者。于是这个受害者怀恨在心,企图报复,最后愤而杀人——这便构成了乐天杀害潘凌风的最大动机。
可以真正了解内情的李云道却很清楚,这个动机是不成立的!乐天真正喜欢的是妹妹而非姐姐梅灼曦!
因为胖子的失恋完全是因为妹妹梅灼薇觉得对不起姐姐,这才提出分手,跟那潘凌风没有半毛钱关系,两人之间的情敌关系,也只是外人随意地遐想与猜测罢了。
犯罪动机不成立的话,破案逻辑便可以完全推翻。
想到这里,李云道已经走到了北清大学门口,一辆JEEP大切诺基候在学校门口,杨充启下车窗,冲李云道招手。
一上车,杨充边发动引擎边道:“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了,案子证据很全啊。这个乐天是你什么人?”
李云道也没有隐瞒,将乐天的背景描述了一遍,杨充皱眉道:“这样啊……这事儿估计还有些麻烦啊,死者叫潘凌风,是他们蜀中省一把手潘国良的独子,而死者的二叔是潘国昱……”
不等他说完,李云道便道:“我知道,而且前些天,在长安俱乐部胖子和潘凌风发生了一些冲突,这也是乐天成为嫌疑人的最主要的原因。”
杨充点了点头:“他是不是在京城得罪人了?”
李云道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老杨,这会儿去哪儿?能让我见胖子一面吗?”李云道问道,但他也是警察出身,这个时候,从办案的安全角度出发,警方是不会让嫌疑人见任何人的,尤其是在华夏特色的背景下。
杨充摇了摇头:“我先带你去趟案发现场,值班民警是我的小兄弟!见面的事情,我正在联系。”
李云道笑着道:“老杨就是这点好,兄弟遍布天下!”
杨充自嘲道:“我这人不会拍马屁,所以官儿没人家大,但胜在心眼实!”
李云道点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现人心嘛!”
两人相视一笑,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情,有时候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赘述,一个电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深夜的京城交通顺畅,杨充开得很快,除了中间停下来在一处叫仙味观的地方买了一屉包子,而后不足半个钟头,就已经开进了一处名为香山公馆的豪华别墅小区,出示了证件,车子缓缓驶入小区内。
冬未春初,深夜的香山脚下显得格外寂静。小区里路灯昏暗,灯光中数十栋中式庭院别墅显得格外静谧。
在一处拉着警示线的庭院门前,杨充停了下来。估计是听到车声,沉重的大门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国字脸民警迎了上来:“杨队!”夜里很冷,民警跺着脚,往手心里呵了呵气。
杨充扔了根烟过去,又从后座上拿了一屉包子:“给,就你们俩儿吧?应该够了。”
“嘿,还是充哥局气!”民警乐呵呵地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就知道你永远亏待不了兄弟们!这是您朋友?”
李云道笑了笑,主动伸手:“李云道,是江州的同行!”
杨充补充了一句:“是我铁磁!”
那民警连忙跟李云道握了手,又转向杨充道:“哥,你哥们儿就是咱们自己人嘛,大晚上的,你打个招呼就行,反正技侦已经撤了,这几天估计我们也要撤回去了,你让云道兄弟自个儿来就成啊!”
杨充笑了笑:“你吃着,我们进去瞅一眼就出来。”
那民警道:“啥时候吃不行啊,来,我带你们进去,刚刚,刑侦上的人来了又走了,说是凶手好像已经抓到了?”
杨充摇了摇头:“抓了一个,但可能抓错了。所以我们才来看看。”
那民警道:“嘿,这老沈办事儿,是越来越糊涂了,抓错人也活该!”
李云道与杨充对视了一眼,看来沈大庆在基层是越来越不得人心了。
杨充拉着李云道进了别墅,问身边的民警:“这地儿房子不便宜吧?”
那民警道:“可不是嘛,十来万一平,这一套一千两百平,估计也上亿了!”
“房子在谁名下的?”
“就是死者,那个叫潘凌风的年轻人。”
李云道跟杨充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恐怕这回那位蜀中的潘书记,要好好解释一下儿子名下这些巨额财产的来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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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乐天杀人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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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杨充熟悉的民警叫曹杰,也是一口京片子,对杨充这个大哥极是认可,将一屉包子甩给一起值夜的同事,便在前面带路,边走还边介绍案情:“听来办案的刑警说,凶手应该跟死者认识,而且进门不久就发生了冲突,而后凶手就用匕首插了死者两刀,一刀在心脏的位置,还有一刀在脾脏,两刀下来,大罗金仙也差不多了。”
杨充指着别墅大厅里的一处粉笔画出的尸体轮廓和黑红色的血渍道:“其实案发时,我跟小刘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当时就给我们吓坏了,这才正月里头,就碰上杀人案了。唉,果不其然啊,又被派来值夜了!不过幸好,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撤了。”
李云道看蹲在地上看着那粉笔勾勒出的轮廓,又后退几步,看了看门槛,抬头问那叫曹杰的民警:“曹哥,你说你和外面的小兄弟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
曹杰点了点头:“嗯,是的,我看人趴在血泊里,立马就让小刘打了120。”
“等等,谁报的警?”李云道问道。
曹杰愣了一下:“这个得问指挥中心了,我们正好在附近,接到指令,就赶了过来。”
“这一栋别墅价值上亿,住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日理万机,估计平时也没机会溜达瞎串门,所以应该不是邻居报的警。刚刚的我看小区里有保安巡逻,这应该是小区的常态,可能是保安,但如果不是保安的话,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李云道叹了口气,他已经意识到,乐胖子这回当真是一脚踩进了坑里了。
杨充又打了两个电话,从院子里走了回来道:“是一个网购的匿名手机号打的电话,电话打出的信号塔就在附近。”
李云道点头道:“应该是真正的凶手。”
杨充道:“刚刚我给刑侦那边打过电话了,说是凶器上有你那位兄弟的指纹,在凶案现场,也找到了一些不属于死者的DNA,现在还在做比对,如果对比匹配的话,这事儿要办成铁案也就一两句话的事情!”
李云道深吸了口气道:“估计,这就是真正的凶手想要的。”
杨充见曹杰出去接老婆电话了,才压低了声音道:“潘凌风是潘国良的独子啊,这事儿估计没那么简单啊,云道,你确定你要介入?”
李云道笑了笑:“老杨,咱们认识也好些年了,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杨充苦笑道:“我知道你为了兄弟肯两肋插刀,可是这事儿摆明了有内情啊,没准儿是神仙打加架!你想啊,死的是蜀中一把手家的独子,凶手是蜀中颇有盛名的乐家公子哥,这种窝里斗的事情,从古到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乐家和梅家在蜀中经营多年,中枢将潘国良从南方某省调任蜀中,很大程度上也是存了制衡乐、梅两个大家族的心思。所以潘国良跟乐、梅两人天生走得就不会太近,只是却也不至于关系会差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杨充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性,相反,可能性却极高。如今只但愿那位潘书记不要因为痛失爱子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毕竟,乐家也不是任人蹂躏的软柿子。
不一会儿,曹杰又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还嚼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对了,刚刚小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之前也忘了跟刑侦队的人说了,我俩刚到的时候,他尿急,去墙根儿里撒了泡尿,被一个黑影吓得差点儿没屁滚尿流。”
“黑影?”杨充皱眉,“你把小刘喊过来。”
不一会儿,那个叫刘文明的年轻民警便被叫了过来,问那晚的事情,刘文明有些脸红:“真不是我胆儿小,不信您去警校问问,他们都叫我刘大胆。那晚真的……唉,怎么说呢,月黑风高吧,谁想到那树林子里藏着个畜生。”
“畜生?”李云道皱了皱眉,“确定是动物而不是人吗?”
刘文明吸了口气:“应该不是吧,那玩意儿才到我胯骨那么高,我估计是香山上跑下来的猴子。”
杨充道:“香山上什么时候有猴子了?”
曹杰道:“前几年不是新闻里说,香山上有猴子,还抢了游客的包。”
杨充道:“后来不是证实,那是网络上的假新闻吗?根本就不是发生在京城的事儿,被无良的自媒体摁在了京城香山身上。”
那刘文明摇了摇头道:“如果不是猴子,那就只有小孩儿了,但是小孩子能爬树爬得那么利索?不可能!”
李云道笑了笑道:“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身形特别矮小的侏儒呢?或者说,这个侏儒就是潜入进来杀死潘凌风的凶手呢?”
曹杰和刘文明面面相觑,而后同时摇头,曹杰道:“这……这……有些玄乎了吧?那个死者我们见过的,身高一米八几,一个小侏儒就算拼了全力,也不定能干得过他啊!”
“他根本不需要跟潘凌风正面对抗,如果按你刚刚说的,他爬树很厉害的话,那么翻过这座围墙对他来说应该也很轻松。”李云道说着,走到客厅门外,比划着道,“敲门,爬墙,等那潘凌风来开了门,发现没人,转身而后被偷袭!两刀,一刀心脏,一刀脾脏,都是致命伤。”
曹杰目瞪口呆,刘文明也听得直皱眉头,在这俩民警看来,杨副支队长带来的这哥们儿是不是有臆想症之类的?不就是一个凶杀案吗?干嘛要弄得像拍武侠片的?
“你看到那黑影的地方能指我给看看吗?”李云道问道。
刘文明便带着李云道到了前一栋别墅旁,指着那绿化带道:“就在那儿!”
李云道走了过去,嗅了嗅鼻子,数日过去,居然还有一股没散掉的尿味。这一块是小区路灯光线的死角,否则刘文明也不会选择在这儿撒尿。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当手电,刘文明也很有眼力价,拿了手机出来一起帮忙照着。
“李哥,你在找啥?”刘文明有些不太理解李云道为什么会揪着自己撒尿的地方不放。
“找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李云道笑了笑,“京城这几天没下雨?”
刘文明想了想:“对,没下,昨儿天气预报还有,这是京城有史以来最晴朗的一个正月了。”
李云道将附近的几棵大树一一探查了一遍,等回过头的时候,却陡然皱眉:“那天,那个黑影就是在这儿吧?”
刘文明一愣,点头道:“对对对,您咋知道的?”
李云道微微点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里,是暗中观察凶案发生的别墅最理想的地方,没有月光的前提下,就是从这儿经过,只要藏在这儿的人不吭声,就算隔半个钟头巡逻一次的保安都无法发觉。
刘文明见李云道什么都没说,心里有些痒痒的:“李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李云道笑了笑:“你看到的是猴子。”
“啊?”刘文明张了张嘴。
等大切诺基开出小区,李云道才道:“乐天应该是被人嫁祸的,曹杰和刘文明到达现场的时候,凶手还没有走,躲在外面的树丛里观察。”
杨充悚然一惊:“杀了人还敢留在现场,这得多好的心理素质?惯犯?”
李云道摇头:“不,是杀手。”李云道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便道,“显然,杀手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乐天的指纹,甚至DNA,为的就是杀人后嫁祸他人。嗯,现在只要乐天有不在场证明,或者找到杀手是如何弄到乐天的指纹和DNA的,应该就能把那胖子弄出来。”
杨充点头道:“现在证据对他很不利啊……”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会响了起来,看了看屏幕,杨充的脸色有些难看,看还是用车上的蓝牙接通了电话。
“孙局!”
“杨充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刑侦的事情也是你能插手的?要不要我给你们吴总队长打个电话问问,是他授意的?”一个上来便咄咄逼人的声音让开车着的杨充有些尴尬,毕竟这会儿用的是车里的免提蓝牙,声音都是用汽车功放播出来的。也不等杨充多解释,那声音又道,“我不管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案子刑侦队正在调查,你不要多管闲事了!”说着,电话便挂掉了。
李云道似笑非笑:“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了?”
杨充苦笑道:“这市局里,还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李云道笑道:“前面把我放下来,你早些回去休息。”他不想让杨充为难。
杨充摇头道:“我是那种把兄弟一个人放下回去自个儿抱着老婆睡大觉的人吗?”
李云道笑了笑,他知道杨充不会走,一个心里总是装着兄弟的人,自然是不会弃兄弟于不顾的。
“下一步怎么办?”杨充问道,这会儿只要不是李云道要去局里抢人,他都会陪上一陪。
“嗯,你是管治安的,知道这一片儿,谁在社会上比较吃得开?”李云道问道。
“这你就问对人了。”杨充踩下油门挂档,“有个叫蔡明宣的老炮儿,为人很仗义,我帮过他几次,不过这个点儿,估计应该睡了。没事儿,我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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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乐天杀人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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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下的京城绚烂多姿,却也同样隐藏着无数的罪恶。
蔡明宣刚刚迷迷糊糊地入睡,就被一个电话叫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很快就从睡眼朦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充少!”蔡明宣接通电话,笑着打招呼,“有什么指示?”
电话里杨充一样很客气:“蔡哥,碰到个事儿,你人脉广,帮我打听打听看看。”
蔡明宣愣了一下,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已经好几年不问江湖事了。不过你既然电话打过来,蔡哥就没理由让你失望。”
杨充看了一眼副驾上的李云道,笑着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有个案子有些棘手……”
放下电话,杨充跟李云道解释道:“蔡老炮儿年轻时是京城里很有些名气的大哥,他祖上在大清朝时出过一位兵部侍郎,本人也是很有贵族范儿又讲义气,年轻时身边围着一群忠肝义胆的家伙。十年前,仇家寻仇,没伤着他,但老婆孩子却……唉,也是一报还一报,后来蔡老炮儿就金盆洗手了,但他蔡明宣这个名气在京城混社会的这一块,还是很管用的。”杨充笑了笑,“有时候比我们公安局长的名字还好使,毕竟这么多年,受他恩惠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李云道点头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有它自己运行的法则,我一直相信存在即真理。”
杨充笑道:“我还担心你会觉得他的身份过于敏感……”
李云道摇头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做事向来不喜欢太多的条条框框!”
杨充将车停在一条小道的路旁,打开车窗,扔了一支烟给李云道:“这回来读书,当真是所有职务都歇下了?”
李云道苦笑道:“原本是要在京城部里挂职的,但前阵子不是意气用事嘛,弄出了些麻烦,这不,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杨充伸出一根大拇指:“我听说了,牛掰!前阵子京城里头,这事儿传疯了,什么版本都有,有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也有说你拿了把冲锋枪就去扫长城俱乐部的,最夸张的是说你一口气杀了好几个。我好歹了解一些实情,不过还是要默默给你点个赞,有的人就是这样,你给脸不要脸,偏偏要你去狠狠扇他一耳光,他才能消停些。”
两人干脆都下了车,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李云道眯着眼看那无月的夜空:“这世道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想低调些,可有些魑魅魍魉就总是会跳出来让你不得安生。所以收拾服帖了,才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比如说今晚。”
杨充猛地一愣:“你是觉得杀人嫁祸这事儿是冲着你来的?”
李云道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么自恋到事事往自己脑门子上扣的程度,不过乐天这件事,应该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只是但愿不要是我设想的最坏的那种可能性。”
半包烟抽完,杨充的手机响了,接着电话的杨充脸色并不太好看:“好的,我知道了,麻烦蔡哥了!”
“怎么说?”李云道看着杨充道。
“北方黑道里头的确有这号人物,姓舒名舒力,绰号翻天鼠,冀北沧州人,出生自一个武术世家,自幼练武,但因为身材畸形,在家族中极不受待见。二十岁那年,这人一夜屠尽全家二十八口,连小孩子都没有放过,之后便不知所踪。老蔡说,这个舒力现在就靠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为生,但据说此人投奔了内蒙道上的那位猛人,有胆子跑到京城来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啊。”杨充皱着眉,摸索着下巴。
李云道掐灭烟头:“你那儿能查到这只翻天鼠涉及的案子吗?”
杨充点头:“权限范围内的,应该可以调阅,现在不都上内网了吗?走,去我办公室!”
两人驱车赶到杨充的办公室,打开电脑,不一会儿,杨充的眉头便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奇怪,这种档案怎么也需要申请阅读权限?”杨充有些无奈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弹跳出的权限提示。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李云道却不慌不忙,“既然人家连档案都设了权限,就是不想让我们看。”
他笑了笑,事情果然真向着自己最担心的方向发展。
“得见一见乐天了!”李云道自言自语。
“这……”杨充的确很为难,治安和刑侦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对刑侦上的事情,他并没有话语权,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叹息道,“要见人,这事儿估计还真绕不开大庆。”
李云道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直接打给沈大庆。
电话那头的沈大庆沉默了良久才道:“云道,不是哥哥不肯帮你,但这案子有点儿敏感,这会儿正在连夜提审。哥哥能做的就是告诉你这些。”
挂了电话,杨充见李云道脸色不太好,冷笑一声道:“咱们这位同窗还真是讲义气!”
他说的是反话,李云道也清楚,沈大庆开始抱赵家大腿后,跟自己和杨充这两个青干部的同学是越走越远。
不过刚刚沈大庆倒是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有人想连夜把撬开乐胖子的嘴!
“老杨,人各有志嘛!”李云道拍了拍杨充的肩膀,“我现在很担心有人会用不法的手段,把案子直接办成铁案,到时候想翻案都麻烦了!”
杨充似乎也想到了某种可能,他身在体制内,国家暴力机器在涉及到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时,所采用的手段他是门儿清的,只是刑侦上的人这次真的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吗?
“老杨,这件事你暂时称不要用系统内的资源调查了!”李云道突然抬头对杨充道。
杨充愣了愣,失笑道:“你老哥我是那种怕事的人吗?”
李云道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跟怕不怕死没有关系,我主要是担心涉及面太广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杨充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云道轻笑道:“人家巴掌都扇到脸上了,你会怎么办?”
杨充眼神一凛道:“这还不好办?直接抽不死丫的!”
李云道点头:“对,抽不死丫的。”
从治安支队杨充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李云道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愤怒更多一些,这世间总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
“直接去捞人?”杨充问李云道,“刑侦总队就在附近。”
李云道摇了摇头:“他们坑挖好了,就等着有人去踩。”
杨充道:“可是,万一过了今晚,当真办成铁案了,你那兄弟……”
李云道笑道:“无论是我们俩还是他们,都忽视了一个因素。”
“谁?”
“潘国昱。”
“谁?”杨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微微一愣,“你是说金融口子上的……”
李云道点头:“死者是潘凌风,潘国良的儿子,同时也是潘国昱的侄子。据说潘国昱对这个侄子极是疼爱,否则也不会动用不少关系让潘凌风跑去长城俱乐部撒欢。现在潘凌风死了,潘国良估计正在发愁的不是儿子怎么死的,而是天价豪宅该怎么向组织解释。但潘国昱不一样,此人我听阮家几位做过点评,是国内金融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头脑比较清醒的,否则也不会在股灾之后直接挑起大梁。嗯,我想,这个时候,潘国昱应该已经有动作了。”
杨充道:“他死了侄子,现在嫌疑人是乐天,难不成他还会帮嫌疑犯不成?”
李云道笑道:“只是头脑清醒一点的,或者说了解乐家那个死胖子的,都会觉得他是被人诬陷的。所以这一次幕后的人布置得很巧妙,但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杨充不解道:“我怎么被你越说越糊涂了?”
李云道笑着摇头:“他们也是在混水摸鱼吧,也许还不止一方势力。你不是连那翻天鼠的档案都没权限查阅吗?你觉得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提升这些文件的阅读权限?”
杨充愣了一下,随即叹气:“你们这些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李云道笑道:“所以我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祖上的四合院拆了,拿一大笔补偿金,开着你的大切诺基也没人多说什么。而大庆选择的路,就有些坎坷喽……”他叹了口气,大家都是青干班的同窗,事实上,他的确不希望某一天,飞来横祸砸在那沈大庆的头上,哪怕沈大庆早早地就投靠了赵家。
“现在去哪儿?”杨充问道。
“嗯,你回家睡觉。”李云道笑道。
“啊?睡觉?”杨充不解。
“你放心,这会儿有人比我还要着急。”李云道看着西边的夜空,“蜀中,历来都是福祥之地,乐胖子是个有福气的家伙!”
“啊?就不管了?”杨充快步跟上李云道的步伐,“我送你回北清。”
李云道踱着步子道:“我还要去个地方。”
“我陪你。”
“你不困?”
“兄弟总比睡觉要重要一些吧?”
李云道拍拍杨充的胳膊,“老杨,大半夜的,让你陪着我东奔西跑,嫂子会不会有意见?”
杨充摆手笑道:“你嫂子早习惯了!不过云道啊,说实话,这段时间,我怎么觉得这京城越来越不太平了呢!”
(这是今天的第六更,所以你们的月票在哪里,来来来,要不要第七更?要的,再来一波!难得激情!羽少陪你们一起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