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二章 前路荆棘
“换而言之,这两位的麾下,如今至少都有一位权天位级的英灵么?”
嬴冲的目中,闪烁着晦暗的光泽。
孔殇为他带回来的那枚妖血元珠,血气元力远不如之前的那枚充沛,只相当于三位权天境妖修的血气量。毕竟是被那魏无忌使用了十日之久,损耗在所难免。
可即便如此,在集合三枚妖血元珠的血气之后,也足可令一位玄天境英灵,晋阶权天了。再以李项二家的实力,不难为他们装备合适的墨甲。
换而言之,这是与孔殇同等级的存在,意味这世间,又再多二位伪开国
果然是半点都松懈不得,自己的实力,的确是与日俱增不错;可自己的对手,也并未停下脚步。
如以自己得到邪樱枪后的经来推论,其余神器之主在最初时的成长,也应是极其迅速,甚至还要快过邪樱。
且接下来的数年时间,自己的武安王府很可能将陷入瓶颈。他现在已站到了大秦的最顶层,前方再无路可走。而他的这些对手,却仍无止境,前途远大。
“皇位么?”
遥望咸阳,嬴冲的目中,闪现着复杂之色。
毫无疑问,他如今已在这场争龙之局中,陷得越来越深,已到了没法脱身的地步。
自己要想从这场龙争中胜出,不牵累家小,那就只有夺得整个大秦不可。难道自己,真的要谋朝篡位不可?
再想及天圣帝,只有六年岁寿,嬴冲胸中又觉万分难受。
而此时他还另有两件事需要烦恼,一个是马三宝,这位在不久之前向他请命,欲往南海一行,寻天庭踪迹。
这孝心固然可嘉,只是以马三宝才刚至小天位的实力,无异是去送命。
不过马三宝倒也非是鲁莽之辈,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天庭的对手,要为其义父复此大仇,就必须得借助武安王府的力量不可。
故而这位,不但是以下属的身份,来求见嬴冲,说辞中也绝不提‘复仇’二字,只是说愿为武安王府的前哨,去南海打探那天庭虚实。
又有鉴于自身实力的不足,马三宝欲向他求取那三枚可增长十年修为的金丹,以及张承业遗下的那尊墨甲。
“天庭树大根深,非一时可除。而昊天上帝夫妇于此战之后,必定会谨守其蓬莱仙宫门户不出,难以下手。只是其根基无非二者,一为封神榜,一为海贸。前者我等暂无奈其何,可那海贸,却有下手的余地。闻那东南海域,有海盗横行,截杀商船,恣意逍遥。三宝如能有些武力,亦可为之,专与天庭为敌。甚至可为武安王府,再开一财源。”
当时的马三宝,就是这般说得。嬴冲一来感慨于马三宝的聪慧,二来则是恼怒于此子的不知自爱。他手中的确有三枚能增长修为的金丹不错,可其隐患也多。
且马三宝随其义父修行的功体‘罗戡乱决’,性质本就是霸道无比。哪怕似张承业那般的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也仍难免后患。
可这家伙,居然还想要借丹药之力速成,简单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便侥幸的成功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
那日马三宝拜访之后,嬴冲就寻到了嬴月儿,狠狠的敲了几次这丫头的脑门。
他都不用去猜,就知手里那些速成丹药的消息,定是嬴月儿泄露出去的。
事后再询问,果然如此,是嬴月儿在安慰马三宝的时候。不经意间被套话了。待得事后醒悟,这丫头也颇为懊恼。
原本这件事,嬴冲是无论如何都没可能答应的。可就在他的坐船靠近咸阳时,嬴冲又接到了一份拜帖。帖上只有‘嬴清’这二字,可却份量十足。
在南方巴州地域,有一势可遮天的族裔,名为巴江嬴氏,而这一族的代族长,都以‘嬴清’为名,号为‘清夫人’。
这家亦为嬴氏皇族分支,可代以来,却并无族人出仕于秦廷,一直都是地方豪族的性质。然则大秦上下,却无人敢将之小视。
那巴江嬴氏,仅只是明面上的财力,就有着良田二十余万顷,大矿十数座,每年岁入以三千万计,可谓是一年一尊仙元墨甲。
需知那些良田,可非是嬴冲手中的那些田亩可以比拟。北地的上田,只能亩产三石,可在巴蜀之地,却可达六石之巨。
且那天府之国,地形险要,只需数十万军隔绝蜀道,就能使秦军不得其门而入。
故而代以来的秦帝,对于那巴江嬴氏,都是礼敬有加,不敢招惹,以优容羁縻之策为上。
故而在门第上,此族或无法与裴氏叶氏这些世族比较。可要论到财力势力,可能东河裴氏与襄阳王氏相加起来,才可与其相当。
如今他的武安王府,虽已权遮北境四州,在朝堂之中,也是力量雄厚。可这位‘清夫人’,却是秦境之中,少有的几位能够完全无惧他声威势力之人。
而在这章拜帖递到他手中之前,他的王府长史谢安,就已经与巴江嬴氏的大总管接触过。
对方的目的,正是为了‘海贸’。在巴蜀的南方有一古道,通往至今都被中原视为蛮荒的岭南之地。乃是由八千年前的‘巴国’开辟。后因这条道路妖类横行,巴国的国势衰落,这古道逐渐废弃。
可近日随着巴山妖帝的重创。妖后白芳菲的失踪,巴江嬴氏却看到了希望。
这一代的清夫人竟是野心勃勃,想要将这条商道再次打通。
此举不但能使岭南一代诸蛮国与秦境互通有无,更可从那边逐渐兴起的海贸中分一杯羹。
可如只以巴江嬴氏一家的力量,无疑是做不到的。此时这位清夫人求见,正是欲以武安王府为援。一方面可借朝中北方宗党之势,为其排除阻力;另一方面武安王府本身的力量,也是一个可靠的支撑。
嬴冲对此亦颇感兴趣,他预计自己接下来的几年,在秦境之内的势力或已至极限,再扩无可扩。在这样的情形下,从大秦的外部着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何况他在那海南之地,还有着一家他必欲除去的仇敌。而安国嬴氏,也需要有更多的盟友
马三宝既然想去南海那边闯一闯,那么让他试试亦无妨。无论成与不成,都是一份练。
只是那提升修为的速成丹药,却是万万不可的。自己已对不住张承业,再不能让其义子,也走上不归路。
至于马三宝的实力,嬴冲打算另寻办法解决,且他已有了眉目,打算着落在那裴氏与圣器‘破军’上。
裴氏近日,正极力游说天圣帝,又屡次遣人到他这里求情,有意将这件祖传圣器换回。
嬴冲原本是不打算松口的,可那裴氏的开价,确实很让人满意,让他有些心动了。
然后第二件让他感觉麻烦的事情,却是嬴定。这位如今已从封地回归,此时正极力在为赢宫嬴非二人谋官。
他这祖父倒还算是识相,并未来请他出面。却是极力逼迫着嬴冲的那些部属,打算为那两兄弟,取得五品武职入仕。
道是嬴冲部下那高顺等人,都是些寒门出身。可在嬴冲提拔之下,短短一月,就已是五品都尉职。
赢宫嬴非二人身为他嬴冲的堂弟,凭什么要低高顺等人一头?
还有那岳飞,年纪二十出头,才不到一年时间,居然就已任职三品,这也成为了嬴定抱怨的由头。
他嬴冲待外人尚且能如此厚遇,可对自家血脉至亲为何如此凉薄?似已将嬴冲与其叔父嬴世继之间的恩怨,都忘怀于九霄云外。
且其本人,似也不甘寂寞,意图再次出任军职。
嬴冲一眼就洞察了嬴定的打算,他这祖父,怕是想着要在死前用自身的军功为那两兄弟再挣一前程,甚至袭爵之机。
之前嬴定的世袭‘安西伯’,本是欲传给嬴世继一系。可随着后者案发,武阳嬴氏所有嫡脉族裔,都被贬为庶人。赢宫嬴非,都已失去了承爵的资格。
可如嬴定能在沙场上取得军功,仍有希望取得天圣帝的赦免。
而昔日的嬴定,是在镇守使任上退役。这位身为他武安郡王的祖父,此时如欲再次出仕,枢密院多半不会阻拦。有些人是碍着他嬴冲的颜面,有些人则心思叵测,欲推波助澜。
嬴冲对这件事的头疼程度,还超过了马三宝。郁愤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在嬴定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么?嬴定对他这个孙儿固然看重,可对赢宫嬴非二人的血脉之情,却也难割舍。
他这边已是飞黄腾达,已为秦境北方之主,再无需他嬴定照顾。反而是那两兄弟,更需嬴定怜惜。
嬴冲能理解,却绝不接受。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冷眼旁观。既不阻止,也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
又一日之后,嬴冲的座驾终于在咸阳西郊缓缓靠岸。天圣帝果如其言,亲率诸朝臣至城外三十里,设下了凯旋大典,迎候随嬴冲回都的禁军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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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三章 凯旋大典
可能是因近日咸阳变乱频生,使朝廷上下疲惫不堪之故;也可能因朝中文臣,有意要压抑禁军平叛的武功。总之礼部与鸿胪寺准备的这场凯旋庆典,略显寒酸。无论是辅道的三合土,还是那用于披红挂彩的锦缎,都有偷工减料之嫌。至于那犒军的吃食,则更是令人大失所望。
嬴冲虽是早半日。就从玄雀那里得知了消息,可见了之后也是暗暗腹诽。他知道现在的户部,其实正是最有钱的时候。这次他在咸阳与雍秦之地大肆收刮,固然是赚了不少。可所有的战获,朝廷户部都拿了三成以上,总数高达两万万金以上!
真不知是何人出的这蠢主意,这岂非是把禁军的军心,往他这边推么?这么寒酸的大典,还不如不办。
据说这与已转任左尚书仆射的王安石有关,嬴冲却不知真假。这位王相,应该不会这么蠢吧?这几十万金的银钱也要节省?
这位之前曾全力阻挠‘摘星甲’的晋阶,倒是真的。这次嬴冲因平叛之功,身上的郡王爵得以受封世袭罔替。而按朝廷旧例,该由户部拨款,使武安王府的传承墨甲‘摘星’,得以提升至半步神元阶。
可王安石却不甚情愿,认为户部里的钱,更该用于改善民生,支持变法,而非是为摘星甲进阶。
平心而论,嬴冲感觉这位王相说的才是正理,可他也没可能高风亮节到,将高达八千万金的款项拒之门外。
最后还是他在政事堂的朋党谢灵与皇甫射二人据理力争,才使王安石让步。这笔钱还是得按例拨给,不过却非是一次支付,而是分为六年,前四年每年向武安王府支付一千五百万金,后两年一千万。
可嬴冲能理解王安石对于锻造半步神元甲这等大笔支出的反对,却不解这位王相,为何会在时候也如此吝啬。
毕竟这场凯旋大典,虽是天圣帝一意坚持,可也同样是朝廷安抚与拉拢禁军军心的良机。
可如此一来,只会使他嬴冲在禁军的声望更上层楼。此时他都不用刻意去看,都能感觉到那些将士的不满与怨气。
直到嬴冲,亲眼见到天圣帝与王安石的时候,才知自己想岔了。只见这二位的脸色,都是极不好看,显然事前亦不知情。
且不独独是这场庆典寒酸,那些本该随天圣帝出迎的文臣,也至少有六成‘抱病’,在家休养。
嬴冲顿时心知肚明,这是朝中世阀,对天圣帝与他的反击,也是对这场凯旋庆典的抵制。
这次禁军的战功,都是用雍秦二州世家的鲜血换来,自然是被朝臣厌弃。而天圣帝举办这场庆典的用意,一则是为抚慰禁军将士,二则是为向朝臣展示禁军军威。
而这些朝臣却不是泥捏的菩萨,无力正面应对,就只能用这消极的方法抵抗。
知晓了详情,嬴冲就不禁暗暗冷笑,想到这也是因陛下脾气好,才能由得这些人放肆。如还是由他来‘监国’,这些人敢跟他告病试试?不再次杀个血流成河,他不姓嬴。
可这念头才在脑海之内闪过,嬴冲就不禁眉头大皱。感觉自己这想法,对天圣帝极其不敬,也惊愕于自己,竟然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摆在了某个位置
摇了摇头,嬴冲有些惊悚的收起了这念头。在一应的礼节完毕之后,他又神色恭恭敬敬的,将那卷让他遴选监国,便宜行事的圣旨,还有那用于驾驭始龙甲的玉符,都送还至天圣帝之手。
此举令所有观礼的诸皇子与朝臣,都是长舒了口气。都知这一幕,象征着嬴冲这口绝世凶兵,终于被天圣帝收入到了匣中。
更有人在暗暗观察着嬴冲的状况,猜测着这位武安郡王的伤势,到底是何等程度。
看起来面色是显苍白了些,可一身气机却还算正常。这使包括王籍,陆正恩与诸皇子在内的诸人,都难知虚实。不知嬴冲是到底真的无恙,还是只为欺瞒外人耳目。
那天庭纠集数位伪开国强者合力围杀,总不可能毫无收获。
此时却少有人知晓,那玉符对于嬴冲而言,已毫无作用。而当日的五位伪开国,已是陨落其二。而其余的三人,皆是重伤逃遁。
之后天圣帝又校阅诸部,这位不愧为嬴冲心目中的明君。阅兵之时,也将诸多将校唤至台上,或夸耀功勋,或温言勉励,或亲授刀剑。使被召见之人,都激动莫名,而台下未得陛见者,也是艳羡有加。
阅兵之后,天圣帝又率诸多文臣,至禁军各部的驻营地嘘寒问暖。又亲下圣旨,命人从内库中取了二千万金,用于犒赏全军。
尽管这些银钱,完全无法与嬴冲下发的赏金比较。可嬴冲却感觉得到,这两千万金的用处,比他那两亿金的作用,还要更大些。
此时禁军诸部,都可毫不犹豫为这位陛下效死。而之前礼部与鸿胪寺消极应对的恶果,也已被天圣帝完全挽回。
※※※※
“也就是说,当日那所谓的昊天,在鏖战之时曾亲口唤另一人为嬴高,且这位还精通我大秦皇室功术?竟有此事?”
夜间宫宴之后,天圣帝单独召见嬴冲。询问东河战况的同时,也问起了当日嬴冲遇袭之时的具体情形。
嬴冲也不隐瞒。将所有的详情,都一一告知。只有那‘始龙甲’,他仔细斟酌,又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隐瞒了下来。只说是最后,是依靠部属救援,极力死战,才将昊天上帝等人迫退,并且将西方大帝斩杀。
不过他这边亦受创沉重,有数位强者折损。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天圣帝面前说谎。嬴冲心中却第一次,生出了愧疚之情,可他却实不知自己将真相道出之后,会引发何等恶果。只打算当缩头鸟,期待这几年内自己能将此事解决。
至于嬴高,因之前得过白云观的提醒。嬴冲此时虽将详情一一叙来,却再不持立场,语气平静的如实叙说。
而天圣帝对于嬴冲的言语亦未生疑,只是惊奇于嬴冲麾下强者众多,就没什么表示。
再说到嬴高之时,天圣帝才皱起了眉头。
“当日嬴高,就在朕的御前值守。”
说这句时,天圣帝又吩咐身边内侍传唤。不久之后,那位大宗正嬴高就已步入殿中。嬴冲观其臂膀,果然是完好无损,也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
天圣帝也言道:“冲儿你说当日的那嬴高,被你斩断左臂。可大宗正他如今,却是毫发无损。且是藏身于墨甲之内,一直未曾见得其真面目。可见那人,绝非大宗正。天庭那对孽障,分明是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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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四章 陛前问对(祝大家圣诞夜快乐)
“陛下明见!那昊天上帝之言,颇为可疑,或有挑拨离间之意。”
对天圣帝这样的态度,嬴冲毫不觉意外,自白云观提醒之后,他就知自己,多半是奈何不得这位大宗正。
不过此事嬴冲虽无可奈何,却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可以就此不了了之。他对这嬴高,亦非是毫无办法、
“然则那人既能使用皇家秘武,显然也是与大秦皇室颇有干连,不可不察。且这世间,也不可能凭空冒出一位伪开国。”
那嬴高则是深深看了眼嬴冲后,这才朝天圣帝深深拜服:“臣亦请陛下详查此事,如真有此等人物流落在外,对我秦室不利。”
天圣帝闻言,亦微微颔首:“确需弄清楚此人的究竟虚实。”
嬴冲似笑非笑,就此打住。
可能绣衣卫最终是查不到什么,可这对于嬴高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牵制。使这位大宗正,再不能随心所欲。
所谓的积毁销骨,他虽没办法一次将嬴高扳倒,却仍能能一步步的,使天圣帝对嬴高生疑,并且失去信任。
自然,这种策略也适合用来针对他嬴冲。然则他与嬴高终究还是不同,武安王府已有自立之能,已不需依靠皇权,嬴高却办不到。
“此事稍后朕会吩咐王承恩详查”
说起王承恩,天圣帝语气颇含不满,可随即就平抑了下来,转而凝神看嬴冲:“如今外面有传言,说你被昊天与金母重伤,几乎垂死。到底实情如何?可要朕为你唤国师过来?”
他知像嬴冲这等层次的武者,一旦受伤,那么普通的御医是无用的。整个秦境之内,也就只有国师玄光等寥寥几人的医术,能帮到嬴冲。
嬴冲闻言心内微暖,随后却笑道:“当时情形,确是凶险之至,臣之外丹失控。幸在臣有一绝顶器物镇压,才未身死。如今伤势虽重,可只需再修养数年,就可恢复如初。”
“绝顶器物么?”
天圣帝沉吟了一声,而后目中微现异泽:“嬴高他猜你已得了十二神器之一,可有此事?又是十二神器的哪一件?”
嬴冲的目光,不由再往那嬴高所在扫了一眼,心中冷笑不止。果然就如郭嘉所料,嬴高定会在天圣帝面前说起此事。也亏得是天圣帝对他信任如故,否则就不会在这个场合问他,而是先小心防备,削他权柄。
此事郭嘉既已有预知,那么他这里自然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此时神色坦然道:“臣手中确有一神器,名为邪樱!一年多前臣去勾栏巷戏耍时,有高人将此枪掷于臣车架之前,不知用意。”
郭嘉曾极力反对他这样的应对方式,认为他对天圣帝过于信任,是将自己置于案板之上,任由宰割。可他却一意孤行,认为这件事瞒已无益,还不如坦诚相告,已免伤及二人君臣祖孙之情。
如今就且看天圣帝对他的信任,究竟是到何程度,是否也对得起他一腔赤诚。
“邪樱?其命维新的邪樱?”
而天圣帝先是一阵讶异,随后却是心怀舒畅的大笑了起来:“这口枪居然落在冲儿你手里么?当真是天意。应是这苍天,也愿助朕革新秦政吧?”
嬴冲一阵愕然,他没想到天圣帝会是这种反应。可接着却见天圣帝挥了挥手,示意满面铁青的嬴高退下。
见得此景,嬴冲就顿知天圣帝,是有些私话要对他说。这使他心中略觉忐忑,实不知接下来,陛下会说什么。会是温言抚慰?还是翻脸相向,怒斥自己隐瞒一年不报?甚至更过份些,逼迫他将邪樱交出?
“嬴高他与我说,代十二神器现世之时,往往都与龙争有关。”
当嬴高远远退离之后,天圣帝的第一句话,就使嬴冲一阵心颤。
“更曾与朕言道,这十二件神器中,尤以邪樱最需防备。代邪樱之主,十有七位走上谋朝篡位之途”
嬴冲无言以对,这是实情。无可反驳。邪樱枪的史,的确是难以让人心安。
“可朕对其言,昔日邪樱之主,亦有如伊尹周公旦者,辅国治政,建不世功勋。且其余十一神器之主,又有哪一位,是安份之人?”
听到这里时,嬴冲又眉眼微挑,心想还真是如此。既然是涉及争龙,那么这些神器的主人,亦是不臣之辈。
“记得昔日周文王首得邪樱,于是心怀私意,兴兵伐商,却被手无神兵的帝辛所败。而神器邪樱,也为大商所夺。可仅仅数年之后,执有轩辕剑的周武王,就又将帝辛逼死,夺了大商的天下。”
天圣帝语声一顿,眼中略现讥哂之色:“可见这王气兴衰,并不在于神器本身,而在于人。且朕也曾与嬴高打赌,道是朕如相询,我家冲儿必不会有半分欺瞒,今日果是如此。”
嬴冲只觉胸中发胀,眼眶微红。既是感动,又觉心愧,胸中心潮激荡,说不出话来。
而天圣帝见状,不由一乐,“看冲儿你这神色,必定是还有事隐瞒。不过无所谓了,冲儿你的为人,朕难道还能不知?只需朕还在世一日,冲儿你就定不会有自立之念。”
“陛下明鉴!”
嬴冲俯身一拜,至敬至诚。可心中还是略觉苦涩,天圣帝只说他在世之日,自己不会自立。显也是断定了其离世之后,武安王府未必还会安于北方。
而下一刻,他却又听天圣帝语声幽幽的说着:“那么冲儿你可知,朕其实亦曾有意,让你入嗣皇家,继承大宝?”
此时不止是嬴冲一阵愣神,似已耳膜失聪。那厅堂外也传来一声脆响,米朝天手中的拂尘坠地,面色苍白的回望着堂内的天圣帝与嬴冲二人。
※※※※
当嬴冲从皇宫离开的时候,心神仍处于恍惚状态。直到他踏上了自己的马车,见到了郭嘉之后,才恢复了几分清醒。
郭嘉也对嬴冲这次的入宫问对极为在意,此时见嬴冲异状,便直接询问:“陛下他是如何说的,可问及邪樱之事?”
“问过了!”
嬴冲神情复杂,似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思忖了片刻才淡淡道:“陛下闻言后当场大笑,似是胸怀大慰。又以言语激励本王,勿要被神器之所谓天命所惑,仍需以公心待国事。”
郭嘉闻言蹙眉:“就只是这些而已?”
这个反应,与他推测中略有不同。如此看来,这位天圣帝胸怀之博大,远超他的意想。却是他这里算计太多了,如若王上真依他郭嘉之言,可能反而会坏事。
“不止如此。”
嬴冲苦笑,天圣帝与他说的,何止是这些?想了想之后,他还是决定对郭嘉实言相告。
“陛下他说,昔日他曾有意将本王姓名,收列于皇室玉牒,传位于我。却因顾忌甚多,感觉对其膝下诸子不公,又有先皇遗言约束,最终打消此意。可这一年来,陛下之所以对武安王府多般纵容,却亦是因其私念。”
郭嘉顿时神情微凝,他没想到嬴冲会说出这番话来。
将姓名收列入皇室玉牒?那位天圣帝,莫非是曾欲将王上收入黑水嬴氏,以皇孙身份继承皇统?
对他这位主上,竟是看重到了这地步?如此一来,他的许多疑惑,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现在如何?陛下对主公,可是还有什么要求?”
“陛下有言,武安嬴氏,需得止步于池春。且在他逝世之后,除非黑水嬴氏,首先对不住本王,否则本王绝不得有起兵自立之念。”
说到此处时,嬴冲眼神愈发的晦涩:“又言道他的后人,如还是容不下本王。那么这大秦天下,由本王取去又有何妨?黑水嬴氏如败,那便是他膝下诸子无能,守不住这大秦江山,皇位该当由孤所得。那时无论是以其皇孙身份,入嗣皇统;还是令安国嬴氏,取代黑水嬴氏,都由孤之心意。”
说到这句时,嬴冲又下意识的按了按手中的一张卷轴。稍稍迟疑之后,终是未曾取出。他担心郭嘉看了此物,会益发的有恃无恐。
郭嘉闻言,不禁面色微喜。虽说此时他这位主君,仍无反意。
可既然天圣帝有了这样的交代,那么至少在某个特殊时候,嬴冲举旗时再不会有丝毫迟疑。
至于那止步池春,这应是警告。令武安王府的势力,必须限于池春郡以北四州的意思。
那位陛下素来都是言出必行的,接下来武安王府有任何扩张之举,天圣帝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容忍纵容。
不过这都无所谓,此时的武安王府既无力南扩,也无需扩张。真正需要的,是在现有的四州中深耕,扎实根基。
可随即他却又心生一动,目中隐透异芒:“好奇怪,无论是以其皇孙身份,入嗣皇统;还是令安国嬴氏,取代黑水嬴氏?这句话,让学生很是在意。”
嬴冲眉眼微动,心想他这位谋士,当真是敏锐的可怕。自己只稍露了些口风,就被其察觉。
可那东西,除非到不得已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取出来的。(未完待续。。)
六六五章 大仇难解
当日夜间,嬴冲是心情万分复杂的返回到武安王府。没能一举扳倒嬴高,让他心情郁郁。可天圣帝之言,又让他心内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从今往后,那邪樱枪的存在,再不用当成禁忌。甚至他也不用再为未来可能篡夺天圣帝的皇统而愧疚,只需顺其自然,做到问心无愧就可。
之后当回归府邸,见到了直到深夜子时仍在等候他的叶凌雪时,嬴冲又觉欣喜万分,心暖莫名。
犹记得数年之前,这诺大的国公府,却给他以冰窟之感。那时他宁愿留宿青楼,也不愿回到这里。
可此时这座府内,却有了一位让他魂牵于梦,萦绕于心中的女子,也成了这世间,唯一能让感觉心暖安宁,可以放下一切戒备的所在。
这一刻嬴冲若有所悟,知晓那件悬而不绝的事情,也是该到了解决之时。
这天他与叶凌雪缠绵了整整一夜,接着到次日,他也出奇的未去做那日常的功课,而是躺在床上唿唿大睡。直到第三日清晨,才再次出现在王府诸人的面前。
其实嬴冲还想再休息几日的,这对他好处多多。毕竟他一身修为虽已晋玄天,已经相当于古时的真仙,每日哪怕只以冥想,都可恢复精气神,理论来说再无需睡眠。
可之前二十余日中他禅精竭虑,神经紧绷,对神识精气的损耗之大,也是超人想象。此时稍稍放松,正有益于元神。
可惜的是他如今乃北方宗首,身负数万乃至数十万人兴衰存亡。而初回咸阳,更有无数的事务需要处理。偷懒一日,已经是极限了。
其次还有两个人,他必须要见。一个自是巴江嬴氏之主嬴清;一个则是昔日的左尚书仆射裴宏志。
天圣帝回归后,虽将裴氏一党参与嵩阳袭杀及阴图谋反案盖棺定论,可却并未赶尽杀绝。容许裴氏弃车保帅,只以几十个偏支族人抵罪。
可裴宏志虽是免去了‘主谋’的罪过,不用抄斩九族,却仍有失察纵容,对门人弟子管束不严的罪过。不但本身被夺了左尚书仆射职与伯爵爵位,更将连同其嫡脉子孙发配方州戎边。此外也连累了整个东河裴氏,被罚没近半家财。
嬴冲见裴宏志时,却是从后门将这位昔日宰相,引入到了王府。按说此举有些失礼,甚至是轻蔑。对方再如何落魄,也依然是一位曾经的宰执,世族的领袖。可对方是待罪之身,本就不适合光明正大的在咸阳行走。而此时走武安王府的正门,也确是太引人注目。
需知自昨日清晨开始,这王府大门外就排起了一列长龙。足有近千辆马车,数百位各地官员,正在门外等候嬴冲接见,
此时的王府,早已不复一年前的门庭冷落,而此时更已达至顶峰。
裴宏志对此并无不满,只是当见到嬴冲之后,略为感慨。
“老夫绝不曾想到,昔日那个黄口小儿。竟也能权倾朝野,杖节把钺。”
大约在六年多前,嬴神通曾携其妻子参与宫宴,裴宏志也同样在场。
那时在他眼中的嬴冲,虽也在人前落落大方,可在诸多贵胄子弟中,却并不显出众,也不太合群。虽说兵法不弱,可却多是纸上谈兵。并喜意气用事,胸有妇人之仁,日后难当大任。
然则二十日前咸阳变乱之日,此子却毫无犹豫的血洗了咸阳,使城中近三万人人头落地。更一意将雍秦世族及裴家逼反,最终横扫京畿。显露出的冷酷与果决,使人闻之胆寒。
而就在前日凯旋庆典,嬴冲授封世袭武安郡王之时,也被天圣帝授予假节钺之权。亦称假黄钺,临战之时,可无旨杀节度使与州牧并其以下将官。
这是无上荣誉,更超越于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之上。
嬴冲却没有与仇人说话叙旧的兴趣,直接询问:“废话少说,本王要的东西,裴相可已带来了?”
裴宏志白眉微扬,定定看了嬴冲一眼后,就果然再未置一语。已猜知此子对他杀意已决,此番前往方州,只怕活不过一年半载。
天圣帝那‘发配戎边’的处置,并非就是真要将他裴宏志放过。而是给他这老臣与裴氏留些颜面,略作安抚。
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位少年意气的武安郡王,怎可能将他这个神鹿原之败的主谋放过?便是裴氏本身,也不会有多少族人愿意他活着。
预计待这场风波彻底平静之时,就是他裴宏志身死之时。识相一点,就自己一杯毒酒了断。等到这位武安郡王亲自出手,那场面就可能有些难看。
裴宏志自认是惧死之人,可他身任十年大秦宰执,亦曾执掌朝纲数载,被大秦十万朝臣仰视,亦自有气度风骨。哪怕再怎么贪生怕死,也绝不会在这时候屈膝求饶,没得让这位武安王与他人小瞧。
只是在临死之前,他却仍有遗愿。那圣器‘破军’,无论如何都需取回宗族不可。
一言不发,裴宏志神情默默,将袖中的三样事物,摆放在了嬴冲的身前。那却是一丹,一镯,一剑。
“此乃上古所遗的‘元体造化丹’!殿下所求之‘元机丹’,恕裴氏无能,实在无法寻得,可此物用处,却与之相仿,同样是弥补人之肉身一切暗伤隐患,只是作用稍逊三分,修复骨髓经络的效果略有不如。”
嬴冲淡淡看了一眼,心中虽是微喜,却不露半点声色。
所谓的‘元机丹’正是年前天圣帝为他寻来,能够修复体内伤脉的疗伤圣物。
可裴宏志送来的这枚元体造化丹,效果其实也不差多少,勉强能达到他的要求。
马三宝如欲以那三枚‘紫府干元丹’速成,强行突破。则障碍有二。一为‘罗戡乱决’对肉身的冲击反噬,可能导致肉身直接解体;二则为真元霸道难以驾驭,轻则无力应敌,重则亦是爆体而亡。
这二者,其实都可以用‘回天法’解决部分。只是速成‘罗戡乱决’的马三宝,却不可能等到其踏足权天境之时。
而如提前使用‘回天法’的功效,则会令其彻底失去踏足更高层次的可能。
所以嬴冲特意向裴氏索要了‘元机丹’,可以在事后为马三宝修复体内暗伤,暂解肉躯崩解之患。
至于那‘罗戡乱决’的霸道元力,他亦有办法解决。这就需看裴氏,送来的第二件事物
思及此处,嬴冲又目光斜移,看向了那枚满布创痕的银白手镯,
“这手镯,想必就是贵族的七星镯了?”(未完待续。。)
六六六章 终极战器
“正是昔年的圣器七星!”
答话之时,裴宏志眼含探究的与嬴冲对视。
圣器‘七星’在两千七百年亦有赫赫威名,甚至可说是‘破军’前身。而其作用,也与后者类似。
内中收束有杌、穷奇、饕餮、混沌、九婴、祸斗、睚眦这七种凶兽的元神精血,对应破军、贪狼、七杀、铃星、陀罗、天祸、地劫这七大凶星。
‘七星’全盛之时,不在现今有九位先祖加持的破军之下。可此物噬主,且极考验器主心性,一有松懈就会为其所趁,成为这‘七星’器奴。
二千七百年前,有一裴氏族人的神念为‘七星’所夺,在雍秦二州肆意屠戮,斩杀数万无辜秦民,最终此人为暮年时的秦始帝所斩,也令‘七星’损毁。
这场变故不但使东河裴家元气大损,‘七星’本身亦因始帝剑意残留,难以修复。
事后裴家痛定思痛,终将‘七星’弃用,转而倾一族之力,时数百年,打造出了圣器‘破军’,终使裴家家势复盛。
只是‘七星’的残骸,裴氏亦未彻底放弃,二千七百年来都选在一处灵地镇压保存,也是裴氏的底蕴之一。
可此物不但修复困难,本身也是隐患多多,裴宏志有些不解,嬴冲索要此物的目的何在。
嬴冲却并未有解释之意,他直接又看向了第三件事物,依然是神情寡淡。
那是一口伪圣器级的剑器,名为‘飞鸿’。与惊鸿剑不同的是,前者乃是伪圣器的上位,而后者只在中品与下品之间。
这只是尚方惊鸿剑的替代品,是他使用‘否极泰来’这一式极招的道具。
嬴冲预计此剑,最多只能承担两次‘否极泰来’,事后亦需步惊鸿剑的后尘,故而是兴致缺缺。
用过了‘斩龙’之后,他如今实难对其他的剑器产生兴趣。
看过之后,嬴冲状似满意的笑了笑,却仍未有将那圣器破军交还之意。
“裴相当初答应的,可是价值两倍于圣器破军的灵宝财物!”
圣器‘破军’乃裴氏根本重器,其族内任意一位玄天位,甚至大天位的武修持之,都可成为上位伪开国。
可无论这元体造化丹也好,圣器破军的残骸也罢,虽都为世间少见的奇物,可哪怕这三件加起来,都比不得这‘破军’的价值。
而嬴冲的开价,也自问公道,他只要两倍于‘破军’本身材料价格的天材地宝而已。
这看似是敲诈勒索,可那圣器破军之内,却还有着九位裴氏先祖的神魄。而东河裴氏如得回此物,则可轻而易举的再造就出一位中位,甚至上位层次的伪开国。
“此三件,仅是应殿下所求而已。”
裴宏志嘿然一哂,随后又再从袖中取出一物:“裴氏自不会使殿下失望!”
嬴冲凝神注目,而后瞳孔骤缩。片刻之后,他才渐渐回收,却仍一摇头:“此物可以抵得一件‘破军’,可却还差了一些。”
“那么老夫这里,还有个消息。”
说到此处,裴宏志似笑非笑:“武安王殿下最近可是很好奇,大宗正嬴高从东河回归之后,却能毫发无损?”
嬴冲神色再变,仔细看了这位昔日宰相一眼,才又悠然问询:“裴相如能告知详情,那么这圣器破军,便可任由裴相取去!”
※※※※
半刻之后,嬴冲神色铁青,孤坐于厅堂之内,而裴宏志早已离去。
“越倾城与越倾云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正呢喃自语之时,他却见郭嘉走入到了他书房内。这位闻言之后颇觉好奇,便直言问道:“殿下方才语中提及越总管,是因何故?”
“是那位大宗正,这个世间,很可能有两个嬴高,一明一暗。”
嬴冲一声冷笑:“那位裴相与我提及,五十七年前先皇仍在世之时,嬴高亦曾是御前侍卫总管的人选之一。”
这等皇家密事,本就少有人知。再经先皇驾崩之后的大乱,当时皇室的一应要人,多数陨落。能知晓嬴高根底的,就更是少而又少。
而这裴宏志,乃是因昔日掩护一位身份贵重的钦犯,得知了一些皇家秘辛。
郭嘉闻言,也是了然。大秦的御前侍卫总管,素来有一明一暗二人。而嬴高既是曾经的御前侍卫总管的人选之一,那么也必有一位修为不俗的孪生兄弟,才有资格。
“竟是如此?那么想必此事,便是陛下也不清楚”
语至此处,郭嘉却又摇头:“殿下并无证据,除了知晓我武安王府的大敌,又多了一位伪开国外,别无益处。”
嬴冲不满的一声闷哼,却亦知郭嘉说的是实情。裴宏志不可能出面为他作证,他也仍奈何不得嬴高。
“此事急不来的,可只要那嬴高未弃与殿下为敌之念,就迟早会露出破绽。反倒是那东河裴氏,只怕日后还有得麻烦。”
嬴冲微觉意外,好奇询问:“裴氏么?如今的裴氏还有何能为?先生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东河裴氏的新任家主裴矩,很可能是我的一位师兄。”
郭嘉目光幽然:“再有那裴元绍,还有一弟名为裴元庆。据说其资质能为,远在其兄之上,之前一直都在西昆仑修行。裴氏不惜代价取回破军。多半是为其预备。这二人之父裴仁基,传闻亦是一员悍将,因早年不容于宗族,独身前往燕国闯荡,如今亦是回归在即。”
嬴冲一阵愣神,他早就猜郭嘉乃是所谓鬼谷九子之一,而既能被郭嘉称为师兄,那么这裴矩,必定也是鬼谷真传之一。至于其余裴元庆与裴仁基二位,想必也实力不俗。
这就是数千载大族的底蕴?
惊叹了片刻,嬴冲又冷然一哂:“全盛之时的裴氏,孤尚且不惧,也何惧如今?且如今最该担心裴家的,也非是本王。倒是先生,究竟从哪来的消息?”
郭嘉笑而不答,转而又看了嬴冲身前那四件价值不菲的器物一眼,转移话题:“这些东西,莫非都是为那马三宝准备?殿下可当真舍得。”
一枚元体造化丹,三枚紫府干元丹,再加上圣器‘七星’与至宝大金刚须弥护体舍利。
这些东西的价值,都可为武安王府再添一位越倾城级别的上位伪开国了。可这位殿下倒好,仅仅只是为成全马三宝,给他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本王这么做,只是因此子值得造就。”
嬴冲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七星残骸招摄入手。仔细抚摸探看了片刻,他面上就已微显笑意。自己猜的没错,这七星中残留的始龙剑意,他的确能够化解。
知心想之事已成了大半,嬴冲的语气,便也挥去了之前的阴晦。
“能够在一年中蝉联内书堂首席之人可不多,张承业为他打下的根基也足够扎实,那罗戡乱决就更是难得。”
“难得么”
郭嘉一声失笑,他这位殿下说的是冠冕堂皇,可其实根本原因,却还是张承业死后,嬴冲对马三宝的偏爱与照拂。
不过嬴冲说的倒也不错,如今武安王府内,也只有马三宝的罗戡乱决,才能在那三枚紫府干元丹上,得到最佳的性价比。
三枚金丹,可使马三宝直登大天位。而罗戡乱决的霸道,只由张承业的临死之搏,就可见一斑。
临死的十七锤,砸到瑶池金母动弹不得。
如今这位殿下,只差可将圣器‘七星’与至宝大金刚须弥护体舍利结合这最后一步。
只有如此,才能助马三宝镇压功体,一步步驯服元气。
那个时节,这位小太监未必就会弱于虞云仙多少,且仍具极大潜力。以那圣器‘破军’换回这些东西,倒也划算。
“我观那马三宝身具忠骨,且脑袋灵活,这次南海之行如能练出来,亦可为殿下独当一面。”
其实第一句才是最重要的,从外延请来的伪开国,或者会比马三宝更强,却未必能比后者可靠。
相面观人之术,郭嘉也略懂一些。可他却更相信自己,了解到的马三宝。以此子的为人性情,的确是能使人放心的。
嬴冲闻言,则是暗暗叹息。其实他愿为马三宝花费如此代价,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手中并无可靠之人。
他心意已定,要趁着这次巴江嬴氏重开那条古蜀道的东风,一探南海虚实。
手中的四条蓝龙与几位新招揽的玄天境,都是打算放出去的。可这些战力,却还需一位总掌之人。不但要有一定智计,且需战力不俗,不能被那昊天上帝一击而灭。此外最重要的,还是忠心,
可此时他嬴冲身边,孔殇嬴月儿等人战力虽高,却都无法远离他身周三千里。唯一个虞云仙,亦是更在乎自己的修行,才不会跑到南海为他卖命。
而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张义与马三宝二人最合适,可前者已专注于军伍,且为人略显迂腐。只有马三宝,或可一用。
嬴冲心想哪怕自己识人有误,自己这番造就,也可对得起死去的张承业。
这番心思却无需对郭嘉言明,他知这位心腹谋士早就是心中有数。(未完待续。。)
六六七章 裴宏志死
仅仅六日之后,差不多将府中事务处理完毕的嬴冲,就又与那位嬴清见了面。
对于这位雄踞南方的巴江嬴氏之主,嬴冲却不敢有半点慢待。二人会见的地方,也换在了武安王府的大厅,且大开中门,连续发九声号炮,以示郑重。
嬴冲早闻这位‘清夫人’之名,知晓对方也极其年轻,且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可当见面之后,嬴冲还是被震住了。这位清夫人的美貌,较之那九天玄女亦不逊色,美到惊心动魄,且气质华贵雍容,清雅端庄,脱尘绝俗,就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生于人间。
嬴冲四年纨绔,可谓是久经花丛,什么样的美女都曾见过。可在见到这位‘清夫人’时,却还是差点心神失守。心里更下意识的浮现出一句诗词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幸在他的定力,仍是远超常人,只须臾之后,就已恢复了过来,且再没有半点的旖旎之念。
这眼前的女孩,就似一朵白莲,漂亮归漂亮,可却过于高贵圣洁。只适合远观,不能亵玩。
想必也没人敢打这位清夫人的主意,巴江嬴氏的财势,已足可震慑朝野,打消所有人的窥伺之念。
岁入二千五百万金的东河裴氏,在三千年积累后能有那般雄厚的底蕴与财力。而财力更在裴氏之上,且僻居巴蜀,未经任何朝堂风波的巴江嬴氏,又会有何等恐怖的积累?
光是嬴氏族中的那位上位伪开国,就足可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这位的名号虽是‘清夫人’,可其实未婚。巴江嬴氏之主,不可能外嫁,三千年来一直都是从外招纳赘婿,以传承血脉。
可这代的‘清夫人’,或因巴江嬴氏确实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或是本身眼光太高之故,一直到十八岁,都仍未婚配。这在世族之中,可谓罕见;
不过这样的前例,巴江嬴氏中也不是没有。前代就有数位清夫人,是终生未嫁。
嬴冲经了初时的‘震撼’过后,就已收束起了心神。之后当合作的谈判开始后,就更是彻底将对手的美貌无视。
这位清夫人的语气死板,姿态强势。而他对这样的女强人,一向兴趣缺缺。不似他家的凌雪,虽也是铿锵飒爽,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却风趣可爱的紧。
而这一次会面的过程,也是乏善可陈。无非是双方该如何合作,需出力多少,利润又该如何分配等等。
双方的首领,都是极其理智之人,并无多余贪念。而两家嬴氏的实力,此时亦大抵相当,只因地域的关系,以巴江嬴氏为主导,武安嬴氏则是从旁辅助。故而这次的谈判,算是顺畅之极。
直到最后双方差不多快商定时,嬴冲却见嬴鼎天从堂外匆匆到来。
这位略看了那嬴清一眼,却丝毫都未被其美色所迷,只匆匆向嬴冲禀报。
“殿下,大约半刻之前,裴宏志被人当众刺杀于西城门外。陛下闻讯之后雷霆震怒,命绣衣卫与左金吾卫封锁各门,搜查凶犯”
当嬴鼎天这句说到一半,嬴冲就知这位‘玄雀’之首,为何对在场的嬴清,毫无顾忌。
似裴宏志身死这样的大事,片刻间就将传遍全城。而以巴江嬴氏的势力,得知此事的时间,不会慢于武安王府。故而对于这位清夫人,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
“裴宏志死了?”
嬴冲先是不信,而后茫然,随后又恼怒。
不信的是,似裴宏志这般的人物,怎会死的如此轻易?茫然则是因他在疑惑,自己虽心存杀意,并未遣任何属下出手。此外更恼怒自己,被人夺取了复仇的机会,不能亲手取下那裴宏志的人头!
而随后嬴冲这些情绪,又转为警惕。
“究竟是何人所为?那凶手是逃入了城内?”
“属下不知。”
嬴鼎天尽量简短的回着:“当时共有十七位刺客出手,都在事成之后,当场自戕,其中包含两名天位。不过现场还留有数十支羽箭,裴宏志身边数名天位供奉,都是被灵箭狙杀。疑是有镇国级神射,在西城城头出手,助那些刺客成事。”
“城墙?”
嬴冲眉头微皱,城墙之上都是禁军的地盘。尤其近日因咸阳变乱之故,,全城戒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大队的精锐在城内巡守。尤其四面城墙,说是密不透风也不为过。有什么人能避开禁军的视线,在城头出箭?
正欲再询问详细,嬴冲却见对面,那嬴清的神情有异。他略一思忖,就已知缘由,不禁脸色更为难看。
“莫非清夫人以为,这裴宏志之死,乃是本王所为?”
那嬴清闻言稍稍迟疑,才淡淡出言:“妾虽不知此事,是否与殿下有关。可这咸阳内外,只怕许多人都会这么想。咸阳八十万禁军,俱都对殿下敬崇有佳。再如论麾下神射之多,秦境之内,又有哪家能胜过武安王殿下?”
嬴冲一声轻哼,而后定定陷入深思。的确,如今裴宏志身死,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都会是他嬴冲。
如今裴氏已衰落,裴宏志也将被发配至方州戎边。这位曾经权势喧天的老人,如今对秦境之内的任何人,都已没有了威胁。
而此事唯一有杀人动机者,就只有他嬴冲一人
可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十七名刺客全数自戕,这手段真可谓是狠绝利落。已将所有可能的线索,都完全断去。
只怕那绣衣卫,之后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唯可知的是,能拿出这等死士的势力,整个秦境之内都不足十家。
他并未能继续深思下去,只因坐于对面的嬴清,已然不耐:“此事究竟,殿下可否待今日事毕之后再做思量?殿下对妾身,有些失礼呢。”
嬴冲讶然望去,随后也微一颔首,收起了思绪。此时贵客当前,自己却在想这些事情,确实是不太妥当。
至于裴宏志,这位身前是世家首领,哪怕是被罢相问罪,也依然被世人瞩目。可当这位身死之后,却已无需在意。
此事虽涉及武安王府,难脱凶犯之嫌。可嬴冲却料此事,难以将武安王府撼动。
以他如今的权势,这秦境之内,何人能在没有实证的情形下,完成栽赃嫁祸?
再反过来说,即便那裴宏志之死,真是他嬴冲所为。这朝野上下,谁又能拿他怎样?
与嬴清商定完所有事宜,已至傍晚时分。
而就在送这位夫人出府之时,嬴冲又状似随意的询问:“本王其实一直在好奇,想问清夫人,为何会选择我武安王府?”(未完待续。。)
六六八章 白帝之女
据嬴冲所知,巴江嬴氏在此之前,还接触过双河叶氏,襄阳王氏,荣威陆氏等等。按说以交情论,这三家与巴江嬴常年联姻,更为合适。且似这等可能收获大笔进项的事情,叶王陆三家开出的条件,只会更比他家更宽松丰厚。在巴江嬴氏的内部,唿声极大。
可最后这位清夫人,却在族中力排众议,选择了他们安国嬴做为合作对象。
故而嬴冲一直有疑惑在心,不解嬴清,为何会这般抉择。
嬴冲原本猜对方,多半会说此时武安王府势大,更有把握等等。可那清夫人的回答,却使他再次感觉意外。
“殿下当知,我巴江嬴氏一族,一向重信守诺。三千年来,从未失信于人。”
“所以呢?”嬴冲一时间想不明白,对方语中的蕴意。不过说到巴江嬴氏的信誉,倒确是金字招牌,这也是他决定冒险与对方合作之因。
否则那远在万里之外,鞭长莫及的古道开辟,如何能令人放心?
“小女子私以为武安王府其兴太速,而今虽是势可遮天,却仍有劫难缠身。”
那嬴清直言不讳,那美目之中却闪动清冷异辉:“此劫武安王如能安然渡过,自可一飞冲天,独大于秦境。而嬴清今日之举,正可结好于殿下。可如武安王府因此败亡,那么巴江嬴氏,则可独据南古道一切收益,岂非上善?”
嬴冲哑然无言,只能眼看着这嬴清蒙上了面纱,登上了车驾。
直到见这位清夫人的车队远离之后,嬴冲却又一声失笑。
这位清夫人,果然是一位奇女子。不过他此时却益发的确证,自己对这样的女人,果然是厌烦的很。
“想不到,如今连这一妇人也知我武安王府,似安实危。看来本王,还真是松懈不得,”
微摇着头,嬴冲回望身后郭嘉与谢安这两位谋士:“裴宏志之死,二位是怎么看的?”
谢安的神情,却是颇为平静:“知王上性情之人,定可知王上不会为一将死之人而牺牲部属。武安门下,亦无死士!”
至于那些不知武安王为人的会怎么想,他就管不到了。好在这些人,暂时也无关紧要。
“要说这次裴宏志死后,得利最多者,就只有东河裴家。”
郭嘉则似笑非笑:“不是学生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我那师兄,确是一位能做出此等能为的人物。”
嬴冲目光凝然,面上首次透出了警惕忌惮之色。裴宏志死去,裴家确实可以一举数得。
使大秦朝野心疑他嬴冲是其一,令裴氏得天下之人同情是其二,最后还有天圣帝。
如今东河裴氏中,这位唯一能使陛下忌惮的人物已死去,接下来会如何?
“我记得昔年陛下能登皇位,裴氏前任族主裴政,可也是出过几分力气的。而当今陛下,一向极重恩义,”
谢安语气凝重的说完这句,又苦笑道:“殿下之前那句,说的对极。我等外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其实却是危如累卵,丝毫大意不得。”
嬴冲默然无言,再次回过了身,眼望着远方街道,再次陷入了沉思,
之后他却并未回入府中,而是登上了马车,往城南方向行去。那边有一件拖延一年有余,却仍悬而未决之事,需要他去了断。
大约一刻之后,当嬴冲从车中行出,就见一位明艳动人。眉目如画般的少女,正立在前方台阶之上,眼中满含哀怨惊喜的朝他望着。
嬴冲先是悠悠一叹,面色挣扎迟疑。可随后他目中,就又现出了无情冷硬之色。
心想他终究还是没法接受此女,如若是这一生可当个平安王爷,那么自己倒也不介意将这林依语接纳入府。
可如今他的武安王府前途多舛,他又岂能将这位来不明,更兼心思叵测的少女,放入府中。使自己的夫人,还有那宗党之内,无数将自家性命前程寄托于他一身的将士朝官,因此受累?
※※※※
就当嬴冲,正为如何拒绝自己的初恋而烦恼时。此刻在数千里外,巴山妖后白芳菲却正从昏迷中苏醒,
睁目之后,她却见眼前,竟已非是她昏迷前所在的山野荒林,而是在一座残破不堪,且四面漏风的庙宇之内。
这使白芳菲大吃一惊,本能的就摸向了她的左臂。结果令她心神一松,那山河社稷图仍在,在寄主的印记,也未消失。
随后白芳菲又观自身,除了伤势依旧沉重之外,就别无什么异样。身体虽未有丝毫痊愈好转的迹象,可也没受什么拘束,更未有那些拘人神念妖元的禁制什么的。
只这伤,让她有些头疼,心神不宁。
如非是身为山河社稷图的寄主,时时刻刻都会保持在人躯状态。此时的她,早就已化出了妖体,且必将直接陷入沉眠不可。
可在此时,她自己已无能为力。所有的伤丹灵药。都在之前逃亡的途中,使用殆尽。自身的本命元气,也是匮乏到了极致。要依靠自身的力量恢复,几无可能。
可如今她,却依然未能完全脱险。那些觊觎着这件神器之人,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随后白芳菲就又开始疑惑,这究竟是谁.将她移到了此间?且这身上的伤,也被人上药包扎过。
看起来应不是修为高深之人,只因那些药草,对她几无益处。
正这般思索,白芳菲却听那庙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这使她神色微凛,一段枪刃,悄然显现于手心之内。
仅仅须臾,白芳菲就又放松了下来,将所有的戒备之意收起。而再数个唿吸之后,门外就有一位青袍少年,走入了进来。
那少年身上穿着一身文士袍服,却将两只大袖高高挽起,衣襟也稍稍敞开,气质浪荡不羁。不过神情却是小心翼翼,似生恐颠了他手中端着的那盏药汤。
直到数步之后,他才发现白芳菲已苏醒过来,顿时眼现喜色:“姑娘你已醒来了?”
仿佛看出了白芳菲的警惕之意,少年并不靠近。将那药汤放在白芳菲身前后,就又退开数步坐下。
“学生刘邦,乃是岳麓书院的学子。此番是因十宫大比结束,从秦境返回,之前在那边小风林偶见姑娘昏迷,因担忧那处凶兽为祸,便擅自做主,将姑娘移至此地。”
说完之后,他又指了指身前的药汤:“此间荒僻,寻不到合适的药材。好在刘某略知一些疗伤之法,这碗汤药,对姑娘伤势,或有益处。”
白芳菲闻得此言,却更觉狐疑。她昏迷之所,非是善地,且在深林之内,何人会从那里路过?除此之外,少年那眼中**裸的**与痴迷,也让她反感。
可当白芳菲目光触及一物,就又瞬时神情微凛,定定的看向了刘邦腰侧,一口样式古朴的无鞘铁剑。
“刘邦你这口剑,可是赤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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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六六九章 三年之后
天圣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冀州谢城县地域内,正是大雪纷飞。王勐与郭嘉二人,却在这时由几位王府属吏的陪同下,行走于一处田垄之上。
“看来这边的情形还算不错,底下的佃户管事,颇为用心。可吩咐户曹参军,这银林庄每家每户可赠肉一斤,面十斤。”
虽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周围又狂风鼓啸,王勐却是从容自在的把双手负于身后,一脸的淡然。
只是他王勐虽是修为高深,可以无惧这天寒地冻,后面的一众王府属吏,却是有些承受不住。哪怕是各自都手抱着一个小暖炉,也仍是浑身瑟瑟发抖。
不过这几位却也知王勐的性情喜好,加上另一位在殿下面前说一不二的人物就在眼前,故而众人此刻虽都痛苦不堪,却都是强自支撑着,并未显分毫异色。
“殿下仁德,允各家佃户在丰年交粮满二石半,灾年二石之后,其余都归自有。如今这些小民,自然是尽心尽力。据说此策,也是由家宰在殿下面前建言?此真可谓是万家生佛,如今冀宛之民,谁不称颂”
王勐听着下面人的恭维,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情。丰年交粮二石半,灾年二石,确实是他向武安王建言之法。
这在往年,可谓是苛政,说是横科暴敛也不为过。只因北地寒冷,土地贫瘠,以前所谓的上田,也只亩产三石。
可这两年来,随着耕法的改善,良种的改进,还有冬小麦与大豆的轮种,哪怕在一般的年景,亦可产五石半到六石之粮。如遇风调雨顺的丰年,那么一年可高达七石已上。如能在一年中精心照料田地,按照王府提倡的耕法锄草施肥,甚至八石都非奇事。
而现今武安王府的佃租不高也不低,租给嬴氏族人的佃租是三成半,有家属参军者也是三成半,其余人等则是四成。
正常的情形下,丰产必需得给王府交粮三石半到三石半。亩产越高,交租也就越多。
可如今随着王府新政,这些佃户只需在丰年上交二石半,灾年二石,其余一切都可归于自有。于是武安王府的封地,与各处田庄,都是群情踊跃。
这正在王勐意料之中,如此才能使那些惫懒的佃户在田上更用心用力,且更为爱戴武安王府。
可其实他王勐并没怀什么好心,这些蚁民并不知,冀宛二州的粮价与盐油俱为武安王府掌控。只需在丰年之时,将盐油价格稍稍提升三五文钱,再压低一些粮价,就可弥补损失而有余了。那些佃户看似是多得了半石到一石粮食,可其实所得甚少。
只是令王勐不虞的是,不久前他关于盐油涨价的提议,已被武安王殿下否决。这令王勐的谋算落空,也使他心痛莫名。
“还在为那少收的那些佃租烦恼呢?”
郭嘉在旁发出轻笑,他对自己这师弟的心事,一向是洞若观火,此时自也了然无疑。
“师弟你仍是如此吝啬!其实何需挂怀?我们王府如今,也不缺这点钱财。”
“你说的倒是轻松!那可是四百余万金的银钱。”
王勐一声轻哼,满眼的不爽。
此时武安郡王名下,加上三年前平叛功绩后的增封,以及这些年陆续开垦出的田地,共有上田三十二万顷,中田六万顷。大秦田制,一顷五十亩,也就是一千九百万亩。
而以如今北方,是一石三两的粮价。每亩少收半石到一石的粮食,就是四百万金以上的亏损。哪怕是这朝廷田赋,需要田租与佃户共同承担,那也是至少三百五十万金。
有了这三百五十万金,他可以做多少事情?可以购至少三十尊人元神甲,可再供养四师精锐,又或在王府封地之内,再挖几条沟渠,修几条道路,甚至在冀州再购置一些良田。
稍作凝思,王勐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部属往远处退开,机会难得,他打算与郭嘉说些私话。
“恕师弟直言,我们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可对于下面这些人,却实是过于宽厚了。师兄你日常随侍在殿下身侧,平常也该劝一劝才是。”
这可不仅仅只因王府府库少收的三百五十万金而已,也是因他感觉嬴冲,对那些佃户确实是过于大方了。
需知如今朝廷税制大改之故,各处田亩,还需负担分摊的丁税,
而他们王府这边,可与别家不一样。别人都是由佃户自身来负担丁税,可在武安王名下的田地,却都是将丁税包含在田租之中。除此之外,每逢嫁娶丧事,求医问药,王府这边也都有赞助。
故而那四成的佃租,看似严苛,可王府的佃户,在整个北地范围,其实是负担最为轻松的。
武安郡王此举,甚至令其在宗党之内,召来了不小的非议。
“宽厚么?可殿下也有他的道理。临来之前,他便对我说,如能以这区区银钱,换来冀宛民心,其实还是他赚了。说你我都不能将麾下子民,看得太蠢。我王府三师部曲,四万家将,六师团练,兵员家将有三成出自于自家佃户,其中又多有英杰,不可不慎。”
王勐闻言,却不禁一声嗤笑:“这可不像是殿下他说出来的话,他以前不是整天说这些草民最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这数年之内,他可是不止一次,听那位武安郡王说这番话了。可这位殿下却是极其矛盾之人,明面上虽是对封地之民不屑一顾,鄙薄有加。可武安王府施行之政,却是如今四王七公中,最体恤百姓的。
“哈哈!殿下他一向口是心非,面硬心软的。师弟岂不早就心中有数?且说到底,今次之事的由头,不还是在师弟你这里?”
王勐不由哑然无语,一声轻哼。心想他原本可没想过去施惠于那些佃户,而是打算以更隐晦的方法,刺激粮食产量而已。如今倒好,今年王府名下的田亩,确实是产量大增二成,可王府本身却没捞到什么实惠。
“殿下欲藏富于民,本是好意,可这对冀宛二州,其实并无好处。下面这些草民的性情,师兄应该清楚。大多都是赚了些银钱,就将之藏入灶台,又或埋到地底发霉,如此半点都无益于国。长久下去,也会影响银根。”
郭嘉闻言失笑,摇了摇头。
他知这两位,都同样认为市面中流动起来的银钱,才算是真正银钱。似大秦百姓那土拨鼠般的性情,都喜将钱埋入自家后院地底,一则不利于流通,二则会使国家无钱可用。
可接下来,就是王勐与殿下的分歧所在了。王勐欲以粮价油盐这些更便捷的方法,来解决问题,逼迫百姓将钱财从口袋里掏出来。可殿下他却另有见解,那位更在意的,却是雍秦二州,日渐增长的无业游民。
“殿下就料到你会这般说了,他有言托我转告,说油盐粮茶不可,师弟却可另想办法,把佃户手里的银钱再赚出来。而今我武安王府旗下,不是新开了几家工场么?”
说道此处,郭嘉神色颇为认真的,目视着王勐:“殿下他说王勐你,定能不负他所托!”
“工场?”
王勐眉头微蹙,陷入凝思。这两年武安王府麾下,的确是陆陆续续开了工场,可谓是五花八门,
可其中除了几个打造墨甲与兵器农具的工场,确实是赚了钱之外,其余大多都还在草创阶段,到底收益如何,暂时还未能知晓。
而据王勐所知,这些工场,大多都是织布,家具,制衣与制鞋,皮革之类,王勐之前也颇为看好。认为那位殿下,虽有胡闹之嫌,可也不会亏到哪去。
要通过这些工场,把那些草民手里的钱赚回来么?似乎是有些难度,可也不是办不到。
主要是那些佃户大多苦惯了,未必就肯花钱。
“何需如此麻烦?可既是殿下的吩咐,那么此事王某尽力而为”
语音一顿,王勐又若有所思:“殿下是欲吸引更多人口,北上冀宛么?”
郭嘉不禁一声暗赞,他眼前的这位,果然不愧是在短短数年内,使武安王府的收入,激增至数千万金。被武安郡王与王妃敬称为家宰,而谒赞不名的存在。
“殿下是有此意,如今因粮产大增之故,北方四州已可供应更多人口。而一旦大秦战起,我武安王府需得更多兵源。此外殿下他,也是欲为国分忧,那南方诸州无地之民已达千万巨,长久下去,必为大患,故而他欲尝试为这些人,寻一出路。”
说到此处,郭嘉又是一笑:“殿下说今年天冷,明年初春必定阴雨连绵,就先从每人一双皮靴开始如何?”
王勐闻言,不禁动容。他知此时武阳诸县百姓,大多都是穿着单薄布靴,甚至还有些人,连布靴都没有,只以草鞋度日。
而如这次武安王殿下从内工坊定制的机器,真能够量产成功,将皮靴的价格,压缩到与布靴相仿,那的确是可造福万民,使四方受益,也可为武安王府,再开一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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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零章 多闻天王
“看来殿下对这些工场,确实是期冀甚多。”
王勐闭着眼睛,想象着清江与武安渠两岸,工场环绕,船舶拥挤的情景。
如若那些墨家器具,真能达到殿下的预期。那么武阳郡的布帛与皮靴,定可行销天下。那个时候,只一两家工场,三五百艘船舶,却是远不够用。
可他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仍是那句,王某尽力而为。是否能够如殿下愿想,终究还得看那些匠师的本事如何。”
“机器不行,那就继续改善便是。这些匠师,既然连墨甲都能造出来,没可能被这些机械难住。问题是事成之后,那贺州与凉州的棉花,还有草原的皮革,该如何以更低廉的价格运抵武阳。”
郭嘉说到此处,又话题一转:“这是能使万民得益之事,也算是为小殿下积福吧。王妃她产期临近,近日殿下性情尤其仁善,见不得人受苦。”
“积福之说,出自于佛门!你郭嘉怎能信那些妖僧之言?”
王勐一声嗤笑,满含不屑,不过他眼眸里,却是闪闪发亮:“可已确证了,王妃肚子里的是男丁?”
他是六月之时,知晓王妃叶凌雪有孕的。算算时间,估计最多还有一个月,就是王妃殿下生产之时。
这可是武安王府,甚至整个北方宗党的大喜事。意味着王府将后继有人,所有臣僚的前程事业,也都有了寄托。
安国嬴氏嫡脉人丁淡薄,只余殿下一根独苗。而自武阳嬴覆灭之后,族内余下的,基本都是嬴氏远支。日后殿下哪怕是从族中收纳养子,也未必就能继承得了那件,已被改造为半步神元阶的神甲摘星。
还有一个安西伯嬴定,偏爱两个次孙。一旦殿下有恙,说不定这王府传承,又会落入赢宫嬴非之手。
可以说如今王府内的大事,无过于那位武安王殿下的子嗣传承。而此时北地,更有无数人期盼着王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儿降生。
便是他王勐,亦不例外。哪怕那是一个女孩都好
“王妃自可内视,早数月就已确定是男丁。此外虞仙子,也在八月为王妃诊断过了。是为防万一,这才秘而不宣。直至近日,有一混入王府的光明教妖女,走漏了消息,”
郭嘉眯起了眼:“不久之前,玄光道人遣人示警,道是王子降生时,当有一劫数。”
王勐的神情,瞬时转为青冷。他知这个世间,有多少人期待着王妃的生产,就有多少人,不愿见到那位小王子降生于世。
不过还未等他问询,郭嘉就又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放心,玄光道人占卜的卦象,是有惊无险,殿下他也早有准备了。今时今日,除非是夫差与太学主亲临,否则谁都难伤王妃分毫。如真有欲阴图不轨之辈,我武安王府会让他们后悔今生。”
王勐不由微觉奇怪,心想殿下他到底哪来的这等信心?
此时王府虽是多了诸多强者,可铺开的摊子也大,各处都需人手镇压。一旦生变,未必就能保证万全。
不过既然他这师兄,也是一副成竹在握的模样,那么想必殿下他手中,真是有着一些不得了的后手。
郭嘉却似不愿说更多了,这位转过头看远处那几个冻得快要僵住的属吏,随后就又一笑:“还是回去吧,如今冀宛各处万里冰封,也没什么看头。再呆下去,你这些部属怕是撑不住。师弟你自己无妨,却也需怜惜下属。”
王勐眉头微蹙,有些不满郭嘉的指手画脚。往年每到年关,他都会亲自到王府辖下七县封地,以及各处田庄,都巡视一次,风雨不改。而今日这谢城县,才只走到一半,还有一些地方,未能仔细查看呢。
可当望见那几个部属的情形之后,王勐还是改了念头:“罢了,今日就这样吧,年后还得抽时间再过来看看。人心惫惰,一不注意,就可能有人偷奸耍滑,不看着点不行。”
郭嘉笑而不言,并未反驳。他这师弟素来性喜较真,行事待人都极其严苛。可也正因这性情,才能使他们武安王府草创之基业得以腾飞,并且维持着蒸蒸日上之势。
一路往谢县县城方向回归,两师兄弟又开始了闲谈。王勐久在地方,对近日咸阳城那边的事情,是颇为好奇。如今逮住了郭嘉,自是要问个详尽。
“殿下他还在城里面胡作非为么?大自在功可已突破了?”
“这事早得很呢!至少需得三五年才可恢复正常。不过说他现在胡作非为,那可就错了。因小殿下快要降生之故,他如今在咸阳城里面,可是见人就发红包,洒碎银。且日日与人为善,哪怕被当面叱骂,也很少生气。如今咸阳城内,已经给殿下换了个称唿。以前都叫血狐,可现在人人称他多闻天王”
“多闻天王?”
王勐微一愣神后,才反应了过来。多闻天王是佛门的财神,据说是掌管着天下财宝。在‘身毒’颇受敬崇,其名号也随佛教传到了中原地域。
“见人就发红包?殿下他是嫌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赚钱太容易了?”
“我也这么劝过,可殿下他现在就是如此任性。我与谢安商量过,殿下他发钱总比两年前,他每日没事去殴打大臣要好些。那年我们王府便是赔出的汤药费与罚金,就高达四百万金。且还有王妃看着,没让殿下他带太多钱在身上。”
郭嘉神情颇是无奈,心想正常人岂能与一位脑子进水了的家伙讲道理?
见王勐依旧一脸的愤愤不平,他又心神微动,语气怪异的取笑:“你既是如此气愤,自己上书直谏不就得了?话说回来,这个月来都没看到你王勐的辞呈。可是心意已定,打算留下来了?”
大约一年之前,王勐就已从武安王府中赚满了六十万金,之后这位,就连续上书请辞。不过嬴冲与叶凌雪并未准许,对王勐的的辞书,都一概视如不见。
而他这师弟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虽是辞书不断,频率高的时候可达每十日一封,可却一直都未付诸于行动。
到了最近几个月,更是干脆连辞书也不送了。
“那辞书送了也会被殿下丢入火炉,再送何益?”
王勐一声轻哼,似乎很是不满。心里却在想,如今武安王府形势一片大好,只需渡过陛下驾崩后的那场兵灾,殿下就有可能问鼎秦皇。
这个时候,傻子才走呢?自己为武安王府耗了这么多心力,岂非白废?正确的做法,是尽一切可能将这姓郭的挤走才是
他脑子里转着一些龌蹉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还有那朝中,到底形势如何了?我闻说形势不佳,叶宏博与裴矩有可能入政事堂?”(未完待续。。)
六七一章 财力大增
“还有那朝中,到底形势如何了?我闻说形势不佳,叶宏博与裴矩有可能入政事堂?”
说起朝中之事,郭嘉的眉宇间,又多出了几分凝重:“说是形势不佳,也不算错。王钟重病的时机,实在不好。之后有望接任的几个人选,要么是自己主动退出,要么就是有高堂亡故,必须辞官守孝。再就是身下起火,难以发力的。如今朝中,就只有叶宏博与裴矩这两个人选较为合适。不得不说,裴矩此人,当真了得!”
王勐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叶宏博乃武安王妃之父,可以往昔那场恩怨之故,两家视若仇雠。武安王殿下早年也发过话,只需武安王府还在一日,就绝不会令其重归朝堂。
殿下说的话,自然是需一言九鼎。他们这些部属,也需倾力维护殿下的威信。
可要坐视那裴矩,升入到政事堂中,对于武安王王府而言,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相较而已,这裴矩可能比那叶宏博,还要更为棘手。
“说来这个裴矩,难道真是我们那位石师兄?”
“只是如此怀疑而已,还未能有实质证据。”
郭嘉的眼眸里,现着猜度之色:“还在鬼谷之时,我就猜他用的姓名,其实是化名,本身另有身份。且要说我们八位师兄弟中,最使郭某忌惮的,既非是卧龙,也非凤雏,而是我们这位称号‘邪王’的石敬轩师兄。正因过于在意,所以自妖星现世之后,我便特意动用些人脉,以窥其形迹,近年终有了些线索。”
王勐愕然,心想郭嘉跟他一样,都是寒门出身,哪来的什么人脉?
可随即就想到妖星现世之前,郭嘉还是攒了许多金银的。可当他们来咸阳的时候,这位师兄却也与他同样是一穷二白。
不过王勐却也未轻信,摇着头道:“据我所知,那裴矩在大秦朝中,已任官十七载。任过县令,刑部郎中,郡守,鸿胪寺正卿等职,三年之前,又升任贺州牧。有这样的资,怎可能是我等的师兄?”
鬼谷八年学艺,师兄弟之间朝夕相处,绝未有假。那个裴矩,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石敬轩师兄?
“也不是办不到,他在外寻个替身就可以,以裴家之势,再配上几个幕僚,不是不能办到。”
郭嘉一声冷笑,可既然王勐不信,那他也就懒得再废话了。这个时候,也不定非得将王勐说服不可。
“裴矩手腕不凡,可我们王府的谢安也非是易与之辈。此时正施展‘拖’字诀,打算将参知政事补任之事,拖至到年后。只需能拖至三月,此事就有转机。”
王勐却不乐观:“拖延到三月么?可此事怕是不易。武安王殿下属意的人选,怕是襄州牧管权把?”
此时朝中六位宰执,直接听命于武安王府的,就有二位。要将选任参知政事的事情延后,按说是轻而易举。
可如今的问题是,如今朝中出身于南方世族的宰相,也只剩下张苍一人。
那谢灵是出身雍州不错,可这位其实已融入北方。王安石与寇准勉强也算,却是寒门身份,新党党首。
天圣帝为平复南方士族的怨气,必定会仔细考虑雍秦巴蜀这诸州朝臣的意见。
至于那管权,虽是出身世家,却也算是一位新党中人,恰能使各方接受。可这位任职州牧,至今还不满二载。即便拖到明年三月,只怕仍无机会。
郭嘉不禁再次暗赞,只是他也心知这师弟,在政争上的天赋,可能更胜于己。如非是因受师门诅咒之限,这位如今的成就,绝不仅仅只限于王府在北方的封地。
故而他此时只微微惊异了一番,就毫不以为意。
“谢安的本领,你可莫要小看了。那南方士族确实需一位参知政事不错。可到底是哪一派上台,却还有讲究。合纵连横,正是谢安的拿手好戏。以那位的天赋,如入鬼谷书院,必定也是成就不俗。”
说话时,郭嘉又想到那谢安即便未入鬼谷,也一样是‘嵩阳七子’之一,不禁自嘲一哂,忖道自己未免将鬼谷传承看的太高了。嵩阳书院,一样是十大学宫之一,在儒门入主之前,更有过嬴神通与嬴冲这等惊才绝艳的绝世帅才。
“裴矩之事,其实倒无需怎么担心。反是近日,那九品官人法与青苗法,让人很是头疼。”
王勐闻言,却是稍稍放心了,而后失笑:“如今朝中,怕是正龙争虎斗?”
大约三年之前,天圣帝借助武安郡王血洗咸阳,横扫雍秦之势,在朝中力行变法,锐意改革。因其时朝野士族,几乎都被武安郡王镇压威慑,天圣帝与王安石为首的新党,在数年来几乎无往而不利。
先是清查天下田亩隐户大获成功,使当年朝廷岁入激增一亿二千万金。后又时一年,完成了摊丁入亩,将丁税这一令秦民不堪重负的税种,摊入到田亩之中,也大幅打击了地方上的苛捐杂税。
再到天圣三十年,那位陛下又开始将注意转向了商税,不但锐意清扫地方私设之税关厘卡,降低商人承担的重税,更着重于打击走私。
这几番举动,顿使朝廷岁入大增。天圣三十年年末,户部总计收入田赋与丁税二亿五千四百万金,其中三成七千六百万金归于中央,其余七成归于郡县。
尽管是包含了合并的丁税这部分,可仅仅这一块,朝廷岁入就已较两年前翻了近二倍之多。
然后是商税,数目更为夸张。在短短一年间,一举激增至二亿五千万金!这使秦廷前所有未有的豪富,收入已超出了以富庶闻名的齐国近三成之巨。初步达到了王安石语中,‘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目的。
也在这一年,天圣帝下旨扩建了八个边军军镇,以及二十五万府军。不但加强了秦廷的军力,更使国内许多闲散青壮,有了一个出路。
而就在半年之前,天圣帝又力排众议,定下了官绅一体纳粮的国策。此举不但使朝中,再次激增了四千万金以上的田赋,也使秦民的负担,进一步的减轻。
只是这官绅一体纳粮的代价,却是秦境各方士族勋贵的一片哭嚎之声。
可天圣帝似并未满足,仅仅半年之后,不但把手再次伸向了九品官人法,更准备推出青苗法。
那九品官人法,自不用说,乃是士族的立身之本,是朝中所有大臣的禁忌。即便是新党之中,那些已跻身高位的部分人,也得已受益。
北方宗党因党首嬴冲之故,对朝廷变法一向都是鼎力支持的态度。可当涉及到这九品官人法的改革之时,却是万马齐喑,不但党内几位支柱,都极力反对,底下的人心,亦有动摇之势。
此点便是嬴冲本人亦无可奈何,他之前仰仗北方四州宗党之力,扫平匈奴,克定雍秦,进而威慑朝堂,使南方士族匍匐三年,不敢言声。
可到此时,这位殿下却也不能不去维护自家部从附庸的利益,也必须照顾自家骨干臂膀的看法。
至于青苗法,是对‘常平法’的改革。所谓的常平,是指朝廷的常平仓。
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朝廷每年都会准备一大笔钱粮,用以平衡粮价。米贱则收购,米贵则售出,可使士农工商诸民都得以受益。而这部分钱粮,则被称为‘常平仓’。
可这么一大笔财富,只闲置在仓储之内生锈发霉,无疑是很不算的。于是那位王相公,就又准备将常平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年利两分的利率,贷给农人与工商。不但可变相的增加朝廷税收,更可打击民间泛滥的利子钱,也就是高利贷。
此举无疑是一片好意,可却遭遇了寇准及武安王殿下的极力反对,认为此时大秦仍旧吏制不清,使用此等复杂的法制,必定是弊障丛生,无益于国。
而士族之人,也是一片的抗议之声。他们虽是顾忌名声,本身从不与利子钱沾边。可在许多钱庄及典当行,都拥有股份,每年都能有不少收益。
据王勐所知,那昔日的百里家,就曾靠这放贷,每年赚取百万金的银钱,吞并数百顷田土。
且这三年以来,为商税改革,为官绅一体纳粮,南方士族与天圣帝及新党数次较劲,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难得嬴冲与寇准,都站到天圣帝及王安石的对立面,那以张苍李东垣两位参知政事为首的诸朝臣,自是不肯放过这绝佳良机。
对于此事,王勐是极力赞同嬴冲与寇准的。王安石的青苗法,无疑是其理财之能的展现,一旦成功,可为朝廷再增上亿金的收入。
可这位毕竟是学者大儒出身,未经州郡,受天圣帝赏识而直入朝阁,并不知地方详情。比不得嬴冲与寇准,前者在市井厮混数载,前者更在地方沉浮了十数年,深知官府情弊。
然则嬴冲寇准反对青苗法,虽是出于公心,却也被某些人利用。明面是针对青苗法,暗则是直指天圣帝正酝酿的察举改革及科举之制。
如此一来,朝中风起云涌,自是在所难免。(未完待续。。)
六七二章 灭门惨案
同样是天圣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当整个雍秦二州连同北方都被寒潮封冻之时,在咸阳宫的太政殿内,却正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中。
原本是新年之前的最后一场大朝会,再过几日,就是长达二十余天的新年休沐。许多官员都是抱着虚应故事的心态,来参与这场大朝。
可随着都察院的一张奏本,却导致朝中战火升腾,直至午时末都未能分出胜负。
如此一来,那些有修为在身的朝臣武将还好,仍可忍耐。可毕竟这朝中绝大多数文臣,都是四体不勤的,便是那浩然正气,亦未能修行到家。有些人已将屎尿忍到了极限,有些人则是体力不支,快要昏倒。
可此时无论是天圣帝也好,还是前方的几位阁老也罢,却都无体恤之意,似一定要在今日争个上下高低才肯罢休。而下面的三品以上大臣,亦是面红耳赤,各个言辞激烈。
便是那些已忍耐到了极点的朝臣本身,同样不甘退场。大多都仍在勉力坚持,只为摇旗呐喊,一壮自家派系的声势,。
“丞相此言实在过于偏僻了!那李家一家五口满门悬梁自杀,这与吴县令何干?难道县令逼他借钱了?说到底,这还是摊丁入亩后,田赋过于沉重所致。而林县十一万人,每年二十二万的丁银,如今都摊在二十四万亩田地上。如此一来,商者佣工,可以大得其利,却使李家这样的耕农不堪重负”
“这怎就扯到摊丁入亩上?李家之所以借贷,是因其家中长男生疾,而非是田中出产,不能支付田赋!”
“怎就与此无关?李家本有良田五亩,隐田三亩。后者本是贫瘠下田,可因地方恶吏作祟,将那三亩隐田,判为上田。于是自天圣二十九年以来,李家每年都需多缴十两税银。似问如非这摊丁入亩,李家何用借那利子钱,为那长子求医?”
“为国纳税,本就是我秦民份内之事!韩侍郎此言,未免本末倒置了吧?错非是那林庄当铺黑心,对那李家敲骨吸髓,这李家安有灭门之祸?”
“事发之前,李家户主李,曾求助于官府,却被衙役大棒赶出。而林县县衙自县令吴希来以下,都充耳不闻。此官不仁不慈至此,岂配为父母官?”
“可李家之亡,亡于税吏上门的当夜!要说李家灭门,与摊丁入亩无关,那又与县令吴希来何干?借贷本就需量力而为,李家在向林庄当铺借贷之前,就已是债台高筑。如非是李向林庄当铺,许以高利,谁人还肯借钱给他?此外事发之时,县令吴希来,正于乡间巡视,以备雪灾。他身为一县之长,日理万机,正值寒潮来之时,岂可能将心思放在一个李家身上?”
“陛下,臣以为这只是个例,和足以以偏概全?今日之事,乃是右都察院小题大做了!”
“此真妄言!之前臣就已查得,林庄当铺在地方作恶多端,林县因其家破人亡者,已不止一户。另有县中典史,在林庄当铺中占股两成。再有吴希来的爱妻方氏,其族亦有一成干股。”
“陛下!正因民间利钱横行,百姓不堪其苦,才需将这青苗法推行天下!试问民间如有钱可借,这李家怎会被逼上绝路?”
“臣不以为然!青苗法立意甚佳,可臣且试问一句。以当时李家的情形,即便是官府,又如何肯安心借钱给那李?又有哪家,会为李担保?官府又能借多少于其”
天圣帝坐在上首,只觉额侧一阵阵的抽疼,脑内亦是一阵阵的晕眩。李氏五口满门悬梁,此事令他大为震惊。几年来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原以为大秦之民,从此都可在他治下安居乐业,再不用受那苛捐杂税之苦。可却在距离咸阳仅五百里之地,发生如此惨事。
可此时天圣帝除了恼怒,震惊与痛悔之外。更多的却还是烦躁。眼前几位参知政事,并同朝中诸党,围绕这李家满门悬梁案争辩不休,互相攻讦,已达半日之久。
王安石欲借此案,推行青苗法,打击民间借贷。却遭遇张苍与李东垣两位参知政事的极力阻扰,便是同为新党首领的寇准,亦不赞同。
此时双方,已来来往往数十个回合。无论新党一方,拿出什么样的理由出来,另一方都能拿出反驳的理由,且合情合理。更往上蔓延,攻击摊丁入亩与清查隐田之策。
王安石确实是一心为国,可天圣帝却也看得出来。那张苍李东垣的一应言语,亦非是全有道理。
眼见着天已快至未时,两方在朝中依然是旗鼓相当之势。天圣帝终是不耐,转而将期冀的目光,看向了右侧。
结果却见那位于武臣第三席的武安郡王,正是一脸蠢蠢的笑容,双眼毫无焦距的定定发呆。
天圣帝不禁眉头大皱,眼现愠色。
其实从早晨开始,这个家伙就已是如此模样。甚至在更早之前,在武安王妃确定已有身孕之后,嬴冲就常在朝中魂不守舍。可天圣帝每次见得此景,便觉阵阵心塞,尤其今日这副蠢样,使他尤其恼火,恨不得走过去狠狠敲这混账的头。
“陛下!”
旁边米朝天似看出天圣帝的心绪不宁,急忙劝诫:“玄光道人有言,陛下近期最好莫要动怒。”
天圣帝其实也没怒到失控的地步,可当听米朝天劝说之后,还是平复住了心情。
心想罢了,嬴冲现在这模样,至少比两年前看见不顺眼的朝官就动手揍人,一年前在太政殿门前照壁写下‘嬴,高,我,艹,你,大,爷’,‘赢,控,鹤,你,欠,钱,不,还’,‘嬴,去,病,是,早,泄’,‘我,喜,欢,我,家,娘,子’的情形,要好得多了。
且武安王府有后,也同样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想到自己与妻子的玄孙,在一个月后就将降临人世,天圣帝眉眼间的锋锐,又稍稍收敛了几分。
再想到此时他这外孙,极可能是为日后之事而装疯卖傻,收敛锋芒,天圣帝就更觉心疼。
不过今日,他却不打算放过嬴冲。
“武安郡王,今日这李家灭门惨案,你有何见解?”
今日无论他这外孙作何选择,这次的事件,都可由此盖棺定论。
而此时朝堂之内,也迅速静谧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纷纷看向了嬴冲。
今日朝中这场论战,谢灵以及皇甫射等一众北方宗党,都是参与有限。虽有人偏向张苍李东垣,却都是个别之举。
而此时这位武安郡王的态度,无疑是决定着双方的成败。(未完待续。。)
六七三章 武安郡王
嬴冲被天圣帝问话时,仍是在发呆,想着自家的一些事情。直到被身前的武威郡王叶元朗踹了一脚,才勐醒了过来。
先是一阵懵懂,再当见满朝群臣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天圣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善的时候,嬴冲只觉心中一突。
这时候问叶元朗究竟是来不及了,不过嬴冲到底还是聪明绝顶之人,略一思忖,就已把情况猜到了七七八八。
这李家满门投缳的惨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王安石的这边。可要他赞同那张苍李东垣二党,嬴冲又是满心的不情愿。
可此刻被天圣帝盯着,他时间不多,已想不到妥善的言语去和稀泥。
“陛下,臣觉王相说的有些道理,那吴希来的确是有过错。可张相与李相他们说得也不算错,李氏灭门之事,不能全怪县令”
天圣帝神色发青,心想这等于是没说?且朕是问那吴希来的罪过么?是青苗法!是民间横行的利子钱!
他正欲发怒,却见嬴冲面色一肃,面现了挣扎之色。这令天圣帝一愣,感觉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
果然下一刻,嬴冲就一副仿佛便秘之人忽然畅通般的舒畅神色,拱手一抱拳:“陛下,臣愿每年捐赠百万金给朝廷善堂,专用于资助秦境之内,一应重症难愈,而家财力不能支者。”
当嬴冲音落之时,天圣帝定定发呆的看了武安王良久,随后就心想好吧,这倒也是个办法!百万金虽少,可如能动员其余勋贵世族与富商豪强捐赠,倒也能积少成多,免去日后同样的惨案发生。
而其余朝臣,则是既觉失望又觉轻松。失望的是今日这变法之争,仍未能定论。轻松的是这北方宗党,终究还是未倒向对方。
只有王安石浓眉紧皱,神色不悦。
那位于众朝臣之内的武安郡王府长史谢安,也同样是一脸的青意。心想他家这郡王,是真不把钱当钱呢!这一出手就是百万金
如是王勐那厮得知此事,必定要咆哮三日三夜不绝。且王府在咸阳城里的一应用度,也是由他谢安在管,且每年都有一定的定额。
“那么此事,就如武安王之建言吧!朝廷鼓励朝野捐赠,并遣专人管理,再由左都察院负责监督。每年捐赠高者,由朝廷下旨嘉奖。具体的条例,由政事堂议定之后,经小朝议论补完。”
说完这句,天圣帝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至于王相公所提之青苗法,可押后至年后再议。”
随着这一句道出,整个朝堂都是一片的吁气之声。尽管这青苗法仍悬而不绝,使人难以心安,可众臣总算可得到解脱了。
有几位已偷偷往门外方向瞧了过去,心里盘算着如何在散朝之后,迅速去占位。需知这宫**大臣方便的厕所马桶,可是有限得很
而嬴冲则是再次入神,目光闪烁变换不定。旁边的武德郡王蒙进不禁失笑:“莫非是后悔心疼了?”
嬴冲则是‘嘿’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模样摇头:“区区一百万金,小钱而已!”
大自在玄功虽自在妄为,可一切所作所为,其实都源于内心,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换在往日,他必定会再做三思。想想后果,再仔细分析这金额是否合适,自己能否承担。
可好在他还是心知自己财力有限,没报出三四百万金出来。故而此时他只稍稍感觉不妥,就未怎么在乎,将那刚冒出的‘理智’,又抛出到九霄云外。
至于蒙进说的后悔心疼,嬴冲却是感觉不能忍。自己钱都已经扔了,怎么能丢了面子?此时哪怕打肿脸,也要撑下去。
叶元朗则狐疑的打量嬴冲,感觉这两年,他这孙女婿越来越不对劲。是在装疯卖傻,韬光养晦,可也过了些吧?
年前这位在殿前照壁上书写‘嬴,去,病,是,早,泄’这几字,就不像是要收敛的样子。
那次也不知嬴冲是用了什么灵墨,宫内的太监花了七日七夜,试了无数配方,都没法将那字迹抹去。最后没办法,只好把那照壁铲平,重新雕刻那龙凤纹饰。
三皇子嬴去病则气得发疯,不但砸坏了价值数万金的家具古董,连续几个月不敢出门。
这难道是断定了三皇子与七皇子二人,无法继承皇位,所以肆无忌惮了?
想不明白,叶元朗却问起另一件他较为关心的事情:“这青苗法,嬴冲你不打算插手么?”
嬴冲闻言却是稍一迟疑,而后摇了摇头:“这里不太方便。”
他的一些顾虑,倒不是不可以与叶元朗商量。可问题是这朝中人多耳杂,一旦漏了什么口风,被别人偷听了去,可能又会引发朝廷风波。
叶元朗也就不再问,又静静定力,准备等着散朝。可随即他就听上首的蒙进,若有所思的看向后方陛道,小声呢喃:“看来还没结束”
叶元朗也随他视线看过去,随后就只见新晋刑部侍郎裴宽,正从群臣之中走出。
“臣裴宽有奏!”
手抱着玉圭,裴宽朝着天圣帝深深一礼:“自参知政事王钟因病告老之后,朝中纷争四起。百官日日争闹于朝堂,而无心于政事,臣有感于此,恳请陛下尽早补选参知政事,以安定朝野。”
话音落时,朝堂之内那些已至极限的群臣,顿时是一片无声哀嚎。其中尤其严重的几位,更是面色惨变,瞪圆了双眼。
可裴氏明显是早有蓄谋,后面已有人准备后续跟进。只是此时,那吏部尚书杜北,却也行入至陛道之内。一双大袖飘飘,尽显天官风范。
“陛下,据臣所知,如今政事堂内,并无积压之事,可见人力并无不足。而参知政事为一国之宰,负担万民福祉!故而其人选不可不慎,宁缺毋滥。如因我等操之过急,使奸邪之辈混入朝堂,必定后患无穷。臣之顾虑,还请陛下明鉴。”
随后那谢灵与皇甫射,又朝嬴冲使了个眼色。嬴冲半天没想起是什么事,直到他看二人都在颤动着手中玉圭,才醒悟过来,往自己手里的圭板上看了看。
当上面内容入眼,嬴冲又面露了些许惊色。思量了半晌,他还是从诸多武臣中走出:“陛下,臣有奏。近日臣闻咸阳郡守府一位文书诉苦,道是他如今薪俸已入不敷出。再有半年,他便要辞职他去。臣之后翻阅文书典册,见我大秦诸地吏员薪俸,都已六十年未曾增涨。尤其咸阳,一名一等文书,只有年三十两,布十匹,粮十石。可所谓京城居大不易也,如今南城随便一个小房屋,一年租金就要十两以上。这些俸禄,如何够用,哪里够养一家老小?恰逢新年,臣请陛下与政事堂,商讨为诸州郡吏员加薪一事。”
闻得此言,在场诸人都纷纷动容。天圣帝这三年来首次见嬴冲一本正经说着正经政事,先是惊讶欣喜,随后又神情凝然,陷入沉思。
而此时谢灵,亦是挺身而出:“陛下,此为臣等之失!其实吏用增薪一事,早二十年就已提起,臣任职地方时,对底层胥吏种种困苦不堪之情都有听闻,今日朝中国用大增,正该考虑为各地文吏,以解情弊才是,如今竟需武安王殿下提醒,实是惭愧!”
这位已经当了嬴冲数年的狗腿,朝中诸人见了都毫不觉意外。
而须臾之后,另一位参知政事皇甫射,也果然出列奏道:“陛下,地方胥吏薪俸不足,已成地方顽疾,不可不治!臣亦曾任知县,郡守等职。知那下层吏员中,浊者为补日用不足聚敛钱财,以压榨百姓为常事,往往只需数载,就能肥马轻裘,席丰履厚;清者却困苦不堪,入不敷出,尤其咸阳城内,但凡是志存高远,清风峻节者,皆难以为继。”
闻得此言,天圣帝神色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三十多年前还是皇子的时候,虽是多在军中,可对下面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
知晓这二人所言,多半是真。不过随后他却又问寇准:“寇卿,你觉皇甫与谢灵二位爱卿所言如何?”
寇准看了那陛道中的几位,还有那嬴冲与裴宽一眼。心想那底层官吏中,哪还有真正清廉之辈?那些衙役文书,哪个不受些黑钱,以补贴家用?
不过这位武安王殿下说得却也极有道理,如不为这底层吏员增加薪俸,这种情形,就永难更改。
只是这件事,扯进了武安王府与裴氏之争,让他稍稍迟疑。
只是须臾之后,寇准还是决定秉持公心说话:“陛下,臣亦以为,我等切不能令有心报国之人穷困潦倒,那些见利忘义之辈,却能堆金积玉,安享富贵”
叶元朗没去仔细听寇准在说什么,只是眼含惊赞的,往人群中的谢安看了过去。
自谢灵与皇甫射二人跟进之时,他就知此事十有**是要成的。更知如此一来,那参知政事补选一事,又需延后不可。此时此刻,这已成朝堂首要之政。无论是谁人意图将之延后,都会被大秦百万胥吏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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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四章 三郡王家
散朝之后,武威郡王叶元朗与武德郡王蒙进,依然与嬴冲走在了一起。周围亦无人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窥伺,
朝中四王七公,除了靖北郡王卢文进移封方州,处于半退隐的状态之外,如今这三位郡王,就是朝中最顶尖的武臣。即便那位枢密院正使陆正恩,或可在权势上与三人相当,甚至胜出半筹,可在地位上,却还要逊色数分。
“观汝之意,似不赞同青苗法?”
叶元朗一边行走,一边笑问:“王安石提出的所有变法条例,你一向都是鼎力支持。这次竟踌躇不前,可真少见得很。”
“想当然的地方太多,也太不实际。”
嬴冲神色淡然:“就单一点,我如是地方吏员,手中握着发放青苗钱的权利,那么哪家发放,哪家不发,岂非都取决于我?每半年就需交还苗钱,再贷新款,时间实在太短。且如地方消极怠工,不愿将青苗钱发放出去又如何?是否要做出规定,每年必须达到一定数额?吾恐此举无助于民,反而使万民受累。”
“唔,记得以前老夫倒是听你说过,朝廷法度,越是简明,越易执行越好。”
“不错!”
嬴冲微微颔首:“无论是那清查田地隐户,还是摊丁入亩,又或者官绅一体纳粮,都是能一目了然之事。可似青苗法这种,实在过于复杂。而越是复杂的政令,越易给人徇私舞弊之机。”
“拗相公那里说不通?”
“既然都是拗了,又哪里能够轻易扳过来的?我与寇相跟他几次争辩,都没能将他说服。”
蒙进此时也看出了几分嬴冲的心思,不禁笑着道:“原来如此,不愿赞同青苗法,又担心否决之后,会使安石公威信受损,引发朝臣的反攻倒算么?你可真不容易。”
叶元朗也明悟过来,微摇了摇头:“本王可不觉得那九品官人法,有什么不好。虽说是弊端丛生,可遴选出的官员,大体还是称职。”
他知嬴冲,并不担心朝中的那些许逆流。即便青苗法被否了,可只需北方宗党与新党联手,无论什么样的风波,都可以镇压下去。这位之所以如此,其实是担心青苗法的否决,会影响到朝廷对乡评与察举制的改革。
“慢慢来吧”
嬴冲神情倒是平静的很,那位王相虽说执拗,可只需令其认识到青苗法不足之处,那位自然能从善如流。
他打算先在咸阳附近划出几个地盘,让那位王相试行青苗法,成功以后再说其他。
唯独可虑的,是陛下那里,最近却似是有些急躁了。照他的想法,此时最好是稳上数载,再等几年,待得朝廷形势稍稍稳定再说其他。只是陛下他,最近却急不可耐的,对那九品官人法磨刀霍霍。
可如今,便是他的那些部从盟友,都对这次的改革,存有惶惧之心。
“对了,今日谈及调整地方文吏薪俸一事,老夫看你似是事先不知?”
叶元朗又问起了今日朝中最后发生的事情,目中闪动异泽:“这其实是好事,可冲儿你却好像不太情愿。”
这是最让他疑惑的。明明嬴冲这三年来都在韬光养晦,装疯卖傻。可今日却又偏在朝中众目睽睽之下,提出这等邀买人心之策。
此时在朝为官之人,大半皆为世族子弟。而那些经由太学与嵩阳书院入朝的寒门,亦大多都家底丰厚。因此对朝廷薪俸多寡,都不太敏感,并不靠这俸禄过活。
可那不入流的文吏,乃至衙役等等,确实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次被嬴冲抢了这笼络底层士人的机会,必定令许多人心塞。
早在散朝之前,叶元朗已就望见几位皇子,看嬴冲的眼神不对。还有那几十位党附皇子之臣,眼珠子都有些发绿了。
嬴冲默然不答,今日他用的那枚玉圭,是上朝之前谢安塞到他手中的,所以并不知情。
明知在这时候提出增俸之事不妥,可能遭遇未来新君之忌。可当他看了圭板上的内容,想到此举于国有益。最终还是压不住大自在玄功的影响,出面直奏。
可谢安他,到底是什么用意?身为武安王府长史,不该为武安王府的长远之计着想么?
其实嬴冲心内,早已有了答案。
自己昔年,亲手缔造出了北方宗党这一怪物,借其之助纵横朝堂。可随着这个怪物渐渐茁壮成长,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需求之后,他会感觉越来越难以驾驭
叶元朗还欲再问,蒙进却已看出嬴冲的心情不佳,便又笑着转开了话题:“闻说武安王殿下,近日在我凉州与贺州。大量收购荒地,数目已达三万顷,可是有什么用意?难道是打算将家业,搬到凉州不成?”
这自然是开玩笑,此次嬴冲收购的那些荒地,几乎都是荒郊僻野,无人问津的所在。而那一亩荒地的价格,都还不到三两纹银。
原本蒙进不在意,直到发现嬴冲收拢的土地,已达三万余顷,而且还在不停的增长,才使他感觉奇怪。
心想这些地能有什么用?即便开辟成旱田,亩产都不足一石。算上人力的成本,还得亏本。
“还能有什么用意?自然是为赚钱!”
嬴冲笑了起来,他其实早猜到蒙进,早晚会向他询问此事。
“我打算在那边种些棉花,再养点甜瓜出来。”
“甜瓜?”
蒙进眉头微蹙,眼神惑然。那棉花倒还是有些用处,近年有些人将棉花混杂在两层麻布间,用于保暖,甚至制作被褥。可这么做之后,既不舒适,效果也不是太好。所以哪怕是在北方,也很少有人这么做。
至于甜瓜,蒙进就搞不清楚了。甜瓜他也吃过,满可口的,比不得修仙之人培育的仙瓜灵果,可对于平民而言,却也算是美食。
可要把那些种植出来甜瓜运出来不易,凉州与贺州之人,也就是自己种给自己吃,从没有大规模的种植。
嬴冲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武德郡王,应该听说过我麾下,有一位名叫张衡的工曹参军?”
“张衡?”
蒙进目光凝然,这个‘张衡’之名,他算是如雷贯耳了。这位的名声,在大秦朝野可能籍籍无名,可此时大秦军中几位宿将,却已对其重视有加。
此人乃是冀州士族出身,门第不高,乡评之时只被定为五品。后为嬴冲赏识,被其招入幕府,先为将作参军,后又升为工部参军。
而使这位名达于陛前的,则是三个月前,张衡与武安王府工匠杨麟合作,制造的一尊墨甲‘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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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五章 墨甲雷火
蒙进犹记得三月前,在那咸阳宫南校场中,武安王府展示五星墨甲‘雷火’时的情形。
‘雷火’的单体战力,并不强大。尤其在一对一的近战之时,连一百年前的过时墨甲都战不过,
可当一百尊‘雷火’集结,却凭着那雷火枪阵,就全灭了禁军最新式的五星墨甲皇卫。而自身的损伤,则仅仅只有四尊,都是损于对面弓弩打击之下。
那禁军一方的小天位统领,更是生生被那雷火枪轰岁。这位哪怕拼尽全力。也仍无法冲击到那枪阵的三十丈距离内。
此战的结果,震惊了当时有幸观战的一应武臣,也令众多墨坊坊主,变了颜色。
如非是那‘雷火’的价格,依然昂贵,是普通五星墨甲的七倍以上。尤其那雷火枪,成本居高不下。蒙进预计那位陛下,可能直接就会下旨量产。
可事后天圣帝也下达了禁口令,又从内库拨款一千二百万金,从武安王府手中,购置了全套的‘雷火’图纸。并且严令内工坊,在五年之内,将‘雷火’的价格,降低到六千两纹银左右。
可其实以蒙进估计,根本无需六千两。以雷火展现的能力,只需降到普通墨甲的三倍左右,就能有实用的价值
而据他所知,当时包括他在内,在场的襄国公,武威郡王,天工坊坊主,神意坊坊主等等。凡是有些财力,都在私底下研究类似的墨甲。
没有‘雷火’的技术与图纸,几家都必须从头开始不可,可无论哪家都不愿落后。哪怕无法研制成功,也可积累些技术,以备日后‘雷火甲’公开时,能在那基础上稍作改良。
之后张衡之名,就已入大秦顶尖武臣之眼。这位不擅于手工,不能算是一位合格的墨家匠师,可却有诸多奇思妙想,令人拍案叫绝。
“张衡是北方人,日常见其仆佣,常为冬日天寒而苦。故而也曾用过棉花制衣,认为棉花可以用于保暖,也可如苎麻般编织成布。唯一的问题,就是那棉籽难去,很是麻烦。”
蒙进微微颔首,他听说过这些事。凉州苦寒,亦有人尝试将棉花编织成线,问题是棉籽不易剔除,费时费力,成本极高。
而大秦的世家高门,富商豪族,都多用丝滑鲜艳的锦缎,可比麻布要保暖得多,对那同样价格昂贵的棉布并无兴趣。
“就在三月之前,张衡制作了一款轧花机,能够很轻松的除去棉籽。便连纺纱机,与织布的器械,也一并设计妥当了。我曾见过,如能大规模生产,成本应该极低。每匹粗布,成本估计不会超出三两!如今唯一的问题是,我大秦之内的产棉实在太少,故而嬴冲不得不预做筹谋。”
蒙进蓦然停住了脚步,凝思了许久才渐渐回神。一匹布的价格才不足三两?这成本比之现今麻布的价格,都不贵多少。
一匹布是十丈,而每丈布可制一套成衣。换而言之,大秦百姓只需三百到四百文,就可买来一身棉衣。
诚然秦民都是男耕女织,自家编织麻布,几乎不用费钱。可在北方,一身棉布可比麻衣更保暖得多。
而据他所知,许多农人至冬日之时,都是每天躲在自家屋里,不愿出来。能够买得起草原皮裘的,是少而又少。每年冻死之人,亦不在少数。
真如嬴冲所言,这棉花的生意,还真是大有赚头。嬴冲买下来的荒地,固然产粮极低,可用于棉田,产量应该还是很不错的,不用怎么费心。
这么一想,蒙进就大为心动。毕竟大秦四王中,要论财力的话,就以蒙家最为穷苦,可能比那已迁至方州的卢氏还要差些。毕竟后者,还有这数千年的财富积累。
且嬴冲今日对他这般说,分明是有拉他入场之心。
这桩生意虽大,可哪怕只以安国嬴氏一家之力,也仍可玩得过来。定武蒙氏参与进去,助益有限,却能得大笔收获。
可如此一来,蒙嬴二家以此为纽带,势必将更为靠近。
“那甜瓜又是怎么回事?”
叶元朗一听到有钱赚,就早早把耳朵竖起了,此时更迫不及待的追问:“这东西只怕运不出来吧?运到雍秦的时候,只怕早就烂掉了。”
“甜瓜可以榨糖制酒,不过这只是顺带,其实赚不了多少钱”
嬴冲摇着头:“我府中的农师研究了三年,说甜瓜棉花套种可以互补,其实换成花生大豆什么的也无不可,能拿来榨油。”
他之所以种甜瓜,只是北方四州糖源太少,易于被人封锁而已。还有酒,北方人喜欢喝酒,同样是为此窘困多年。
“原来如此!”叶元朗亦陷入深思,想着是否参与进去。
他知近几年嬴冲在伏牛山一代购了不少荒山,用来栽种紫橄榄树。结果这几年,橄榄油已在咸阳大肆流行,被城中的世族勋贵推崇,甚至影响到了赵魏等国。
这使得嬴冲的那座虎据堡,赚到盆满钵溢。而一旦那些新栽的橄榄树开始挂果,那么武安王府的收入,必定大幅增长。
这使咸阳各家大为眼红,也争相效仿。可除了虎踞堡周围那块地方,其余地带培植橄榄,都不太成功。
这棉花香瓜,会是下一个橄榄油?
真能赚钱的话,叶家肯定不会错过。可他怀疑现在的嬴冲,是否‘正常’?近年这位疯疯癫癫,很少看到他这孙女婿正经的时候。该不会是在忽悠自己?
蒙进亦是保持谨慎:“过几日有空,武安王可否携老夫,去看看详情。”
“可以,不过却需等我家夫人生产之后,其实买些荒地,也废不了什么钱的。初期无非是几百万两纹银,几尊人元甲的价格。”
正当嬴冲这句,彻底将蒙叶二位说动时,他却走神了,看向了御道一侧。
只见那边,刑部侍郎裴宽正与汝国公嬴仇万说着话,使后者眉头大皱。须臾之后,嬴仇万就大步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而此时隔着百丈距离,谢安正在一处角落,目含深意的看着嬴冲背影,以及那位四皇子。
“你真要这么做?”
此时在谢安身侧,正是其父谢灵,可这位的面上,却饱含忧容:“增俸之策一出,殿下与诸位皇子,就更难有转圜余地。日后无论哪位皇子登基,都未必容得下我北方宗党。”
“自雍秦战后,我谢氏早已在殿下的船上站稳了,难以脱身。这船如若翻覆,谢氏亦将遭遇灭顶之灾。”
谢安说着这些使人心神悚然的话,眼中却无半点波澜起伏:“殿下他慧眼识人,幕府中如郭嘉刘基王勐李靖岳飞韩信任约翰等辈,都是当世之雄,或善谋算,或长于经营,或精通练兵之法,或军略盖世。你不知这短短三年内,我武安王府的实力,到底激增到何等程度。如此下去,即便没有今日一出,殿下他也不会为继任君王所容。既是迟早都要反,那就宜早不宜迟。武安王府既有夺取大秦山河的实力,何必隐于北方。”
谢灵听得心慌,尽管明知谢安手中,掌握有屏蔽语音神念的宝物在手。却依然有些不安的,往四面扫了扫。
半晌之后,才勉力平息下了心绪,皱眉询问:“可我观殿下这几年,似已没有了昔年锐气。且每每行事荒诞离奇,使人不解。”
这样的人,能领着北方宗党,攫取这咸阳皇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韬光养晦,佯风诈冒而已。”
谢安知晓嬴冲,是因大自在功仍旧卡在十二重,这才如此。好在嬴冲的外丹早已突破,只需按部就班的修行,三年之内就可毫无障碍的跨过那最后的门槛。
不过这是武安王府的机密,只有最亲近之人才能知晓,
而今日错非是嬴冲修的大自在玄功,他也‘算计’不到那位武安王殿下。
“三年来,我武安王府实力与日俱增,总不会有假。父亲,而今我王府内外六十余万雄兵,北方各家亦元气渐复。再以殿下的军略,一旦起兵,秦境之内,谁堪为敌?”
这句道出,谢灵亦是白眉微扬,显出了几分意动。
※※※※
“唯一可虑的,就是那裴家,最近与二皇子嬴天佑,四皇子嬴仇万,靠得很近。”
万里外的冀州谢县,郭嘉依旧在与王勐说着话。
而王勐的眸中,也闪过了一丝不解。如今朝中,那保国公嬴天佑,汝国公嬴仇万,是对武安王殿下最为友善。
其他的皇子,除了嬴去病被嬴冲骂为‘早泄’之外,其余几位,哪怕是其弟永国公嬴无忌,亦是尽力对武安王府示好,绝不招惹。
可这嬴天佑,嬴仇万两位,却是几人中最‘真心实意’的。
仅仅片刻,王勐就已明白了过来,目中现出了凝冷之意:“这个裴矩,果然是个麻烦。那么谢安呢,他是怎么说的?身为王府长史,总不能毫无反应。”
“谢安啊!”郭嘉停住了马,似在回思着什么,神情似笑非笑:“师弟,记得以前,我曾从泰西人的口中,听说过一句话,道是屁股决定脑袋。感觉这一句言虽粗俗,却颇有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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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六章 两大道兵
“屁股决定脑袋?”
王勐想了想,而后失笑:“确有道理,可你还没说,谢安准备以何策应对?难道还要坐视不成?”
“就如师弟所言,那个家伙,并无一策应对。他似不介意殿下与几位皇子的关系,更坏一些。”
“嗯?他想做什么?”
王勐心神略凝,思念急转:“难道说,那位是有逼迫殿下谋反之意?”
“逼迫也算不上吧?只是那位,并未打算顺其自然而已。且极有分寸,料准殿下并不会因此怨责。”
郭嘉嘿了一声,目中蕴着几分佩服。他知谢安准备助武安王,在朝中力推增俸一事。此政利国利民,故而殿下哪怕明知其真实目的,也不会太过苛责。
只因那也正是殿下,想要做的。增俸之政势在必行,无论是为官为吏,只有用度宽裕了,才有可能守住本心。
正说话之时,郭嘉忽然驻足,看向了远方。前方两千丈外,就是谢城郡与谢城县的治所谢城。而就在他们正行走的大道一旁,有一兵营。
这正是天寒地冻之时,可旁边那兵营的校场内,却正是热火朝天。有近百尊墨甲,千余将士,正在那场地中演练阵型。
哪怕大雪纷飞,都打压不了这些将士的斗志。远远可见那边人影浑身热气蒸腾,且斗志昂扬。
“是王府第九镇的部属,演练的是雪战。”
王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不但熟谙武安王府的政务,对于王府的军务,也是了如指掌。尽管并无权参与,可他因主掌着王府诸军的日常用度与后勤,故而对王府麾下诸部,都了如指掌。且他本身,也有极大的兴趣。
换在平时,他会有兴趣与人讨论一番雪战的要点。不过现在,他更想从郭嘉嘴里,知道更多朝中的事情。
“这些家伙,平时是没这么积极的,不过这次参军府有令,各镇前三的队伍,不但长官有望提升,队中士卒,也能每人得到三十两纹银,四颗养气丹的重赏。”
“原来如此!可观这第九镇,确实是不愧精锐之名。”
郭嘉却继续凝神观察,同时若有所思的问:“都已装备了新制的墨甲了么?看来战力也很是不俗。师弟,我久不在封地,不知王府各部,如今实力如何?较之这第九镇怎样?”
王勐雅不愿意,可想了想之后,还是如实答道:“岳飞韩信与任约翰三人,都是不世出之材。殿下眼光独到,以岳飞为首,任约翰为辅,韩信参谋,三人联手整治诸军。而今王府卫军三师六万四千人,各处庄园四万二千家将,战力都已可与禁军比较。那团练军六师十三万二千,亦是训练有素。说是团练,招集民壮成军,可有王府的补贴,其余一切用度,都与王府卫军相当。就只是朝廷的墨甲,都是些二手货,且非是新式墨甲,战力略差。不过我武安王府内,早有一万二千尊最新式的五星墨甲储备,随时可以为之更换装备。所以综合战力,不弱于卫军。”
武安王府储备的墨甲,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些。三年前他们的次缴获中,就有两万尊状态较好的墨甲,被保存了下来,并未被售出,随时随刻,都可装备二十万大军。
而他口中的这一万二千尊,都是打造期限在三年之内。最新款的制式墨甲。
“此外还有安国嬴氏一族的族军,大约是六万余,不归岳飞等人统辖,战力可能稍弱。各处庄园那边,虎踞堡除外的话,共有民壮二十万人,三年来都在农闲之时练习武艺,操演战阵,战力尚可,勉强能与府军相较。主要是驾驶墨甲的骑尉数量,没法与府军比较。王府虽以家将及诸地衙役的名义,供养了一万三千多位五阶武修,可数目仍是不足。殿下本身也不甚尽心,似颇有忌讳。”
说到此处时,王勐颇有些不满。其实以如今武安王府的财力,还可支撑更多。
王府卫军三师,大可超编到九万,这不算是违制,只是擦边球。再以王府在冀宛二州三十余万田地,供养个六万家丁,也在情理之中。
“忌讳是应该的,即便如今郡王殿下没做什么,也一样被人弹劾,说是武安王府整军备武,意图叵测。且此时太过心急,反而适得其反。殿下他,终究还是不甚情愿的。”
郭嘉说话时,面上也不禁显出了笑意。心想这就是整整五十万大军额。尽管战力有高有低,可在四王七公中,却必是独据鳌首,
哪怕是近些年来,各族都在挥霍积蓄,争相扩军。可强如双河叶氏,此时也最多能动用三十八万到四十五万军而已。
“那么府军了?”
冀宛二州,近二十三万人的府军将官,大多都是出自于武安王府门下。哪怕是朝廷这些年有意渗沙调换,也不能改此趋势。
尤其武阳附近的几个郡,都等如武安王府私军。
“府军也还好,可战力要与边军禁军比拟,还是强人所难。只能说那两位左右侯卫的大将军,还算尽心。未缺兵少粮,亦未松懈公务。”
王勐摇着头,而后心思微动:“倒是殿下创立的虎罴军与神罗骑,近日倒是陆续成军了。这次返回解县之后,你我可一起去看看究竟。”
虎罴军与神罗军,正是嬴冲创立的两支道军,
三年前平定冀州之战,武安王府饱受道军不足之苦。攻打固原卢氏的时候,险些在对方道军冲击之下,遭遇溃败。
之后武安王嬴冲痛定思痛,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除了将原本的‘铁龙骑’,提升到了四千人,且强化装具之外,又新建了两大道兵,
其中虎罴军人数最多,达四千五百。是嬴冲以六百万金,自皇家购得一份‘山陵卫’,也就是‘神虎卫’的装具图纸与修行功决,再加以改良而成。
这些一种将道兵与墨甲结合的新式道军,本身道兵的等级,高达七星。据那位殿下说,虎罴军无论墨甲功决,都较山陵卫更为完善,单体战力能够胜出。可因本身的镇压法器,仍只是中位伪圣器的级别,实力较为铁龙骑还是略有不如。
这支道兵,以许褚为首。从武阳周围郡挑选家世可靠,并且有相应资质的兵员,定立死契之后,再辅以功法丹药,激活上古时遗下的混沌与白虎血脉。故而那四千五百人,都或是力大无穷,或是势狂如虎,战力彪悍。
之后的‘神罗骑’,则是与府中任约翰有关。其人在泰西家传的‘西风骑士团’,战力亦不在中原道兵之下。
嬴冲在此基础上,结合本土道兵功法的特征,另创的一门的道兵,名为神罗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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