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三章 凤栖梧桐(二更)
大军抵达宿州,之后光是四十五万人登岸,沿途展开阵型,就花了足足半日。嬴冲也同时知道了关于老上贤王,还有那二十万匈奴骑军的最新消息。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的船队刚刚抵达宿州的时候,这二十万骑,才刚从这里经过,
就只差这些许时间,他们就可能在宿州,将这支残军截住。可惜的是这条河道再不能北上,从宿州之后,河流就开始折往冀东方向。否则的话,老上的二十万骑最多再有个两个时辰,就将被他们截住。
还有一个消息,是左谷蠡王散于冀北冀中的十三万骑军,此时也正往冀门郡的方向汇集。
这也是一只强大的军力,一旦与老上贤王汇合,仍可形成一支三十三万骑的重兵集群,不可小视。
错非是那匈奴人的弓,只能射十轮左右,这三十三万骑的战力,甚至还可超越于他麾下这四十五万秦军之上。
“果然!既然未放弃冀门,那么他们的目标,就定然是从冀门郡回归无疑。”
嬴宣娘以兵棋推演着:“只需有五万人,在冀北城堵住我军。他们至少可抽调出大约三十万骑,全力攻打云中!”
嬴冲微一扬眉,仔细看着舆图,总觉得那老上的意图,没有那么简单。
“可他们手中的粮食,现在也该不足了——”
那些匈奴铁骑,将数百万头牛羊丢下,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粮食。这些骑士随身带着的干肉块,就可支撑十余日之久。
可问题那些战马——这近百万匹龙驹,可不仅仅只是要吃草而已。不但每餐都需处理过干草,还得食用大量上好的黄豆与谷物。
之前他在安沙县城内缴获的几百万石粮草,就是因此而来。其中的绝大部分,其实都是供战马食用的精粮。
除此之外,有些特殊的马匹,似铁龙骑的铁角龙驹,甚至还需一定的肉食。
而一旦马力不足,匈奴就没可能摆脱秦军的追袭,哪怕退到草原上也没用。
“冀北城的存粮已经不多,只有三十二万石左右,再加上七万头羊。其余绝大多数,都已被匈奴人运往草原与云中。此时哪怕匈奴人再怎么搜刮,也最多只能供他们半月所需,”
嬴宣娘柳眉微蹙,陷入了凝思:“也就是说,他们哪怕封锁冀北城,也只能余出半个月的时间,打破云中郡的封锁。”
她不觉得李靖驻守的云中,会这么快就被匈奴人突破。那边十余万大军据险而守,匈奴三十万骑至少得损伤近半,才有可能破城。
尤其是在秦军一方的权天强者与阴阳师,都占据优势的情形下,左贤王突破的可能,只有不到一成。
且嬴冲麾下的大军,也不是不能走马邑绕道的。
——既然对方的粮食,只能够半月所需。那么秦军就只需以一部坚守云中防线,然后待老上粮尽就可。
这冀门郡看似是条匈奴人唯一的生机所在,可其实也是一条绝路,
“可他们除了冀门郡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从冀州至草原,只有两条路,一走马邑,一走冀门,最后却都需经过云中——
其实马邑那边更安全,地形开阔,云中郡方向无法完整的封锁。而冀门不同,那边是狭道,北面出口的宽度只有三十余里,只需三五个大型的坞堡,就可将这条路堵塞。
可问题是现在,只有冀门郡那边,才有左贤王所需的粮食。
嬴冲看着舆图,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在他看来,左贤王在沿途获取粮食的可能性,几等于无。
按照绣衣卫的回报,自从秦军在阪泉原大胜之后,这个消息已在冀州范围之内,疯狂的传播。
这使得冀北冀中,无数的‘义军’蜂拥而起。那些侥幸逃过一劫,躲入山林内的世家豪族,还有逃散的府军等等,都如野草般的冒出头来。总数达二三十万,分布各方。
这些人无法抗拒左贤王的大军,可在地方上据守城池坞堡,还是很难缠的。
此时秦军重归冀北,各地的世家豪族,哪里再敢冒风险,给匈奴人提供援助?难道就不惧秦廷秋后算账?
如今又有四十五万秦军追袭在后,左贤王哪里还有时间去打粮?
可就这么赶去冀门郡,也同样是死局,老上会甘心情愿?
嬴冲思索了片刻,还是微一摇头,他暂时也想不出那左贤王,是否有第二条路可走。
看来自己的大军,只需一路向马邑城进发,提前将这条道路封堵,就可再获得一场全歼大胜——
可嬴冲却仍觉不安,感觉自己,似乎漏了一些事情。可疏漏在何处,他还未能想到。
不过为完全起见,他还是在地图上点了点。
“通知冀东各城防御使及府军,这段时间定要小心防备。再遣人去见靖北郡王,老上或有东进的可能,让他注意一二。如有可能,请固原卢氏遣一支族军,前往固原郡东线,沿河道布防。”
嬴宣娘面色惑然,眼神怪异。心想那左贤王怎会东进?要把肉烂在锅里么?
冀东那边,可没有北上草原的道路。除非是去攀越那七千丈高,妖兽成群的贺兰山;又或者走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井陉,进入赵境。
——可这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且以固原卢氏的势力,随时随刻都可在冀东三郡,拉起三十万大军。
那可是真正的精锐,非嬴冲手下的乌合之众能比,不好招惹——
下意识的感觉荒谬,可嬴宣娘想到嬴冲这些日子以来的远见卓识,深谋远虑,还是答应下来。只是派出几个信使而已,不费什么事。
“此外暂授辛弃疾云中团练使职,命其麾下六万众,兼程赶往云中郡,听从李靖调遣。”
嬴冲对于夜狼谷中那支军队,颇为期许。有这支解放出来的精兵襄助,李靖必定能守住云中不失!夜狼谷距离更近,那边赶至云中的时间,要比他们更快许多。
而辛弃疾此人,他也颇为欣赏。云中团练使职的授职不高,可已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极限,
毕竟他现在,只是督冀宛诸军事,而非是真正的冀州节度使。不过以辛弃疾抗击匈奴数十日的功勋,事后他倒是可保奏此人,担一任三品防御使。
与嬴宣娘一起安排好了行军路程,以及接下来他们采用的战略之后,嬴冲就与嬴月儿及许褚二人一起,走上了一架由四头翼龙驹拉拽的飞车,离开了大军,直往东北方向行去。
大约走了一日左右,沿途又有一份战报传到了他手中。却是那七万冀北降军因立功心切,过于急进,中了左贤王老上的埋伏。
幸亏是他早有防备,命三千铁龙骑与山陵卫游弋之后,及时支援,才没令这些冀北军全军覆灭。
这一战损失不多,仅只死伤五千人。却使秦军各部,大为戒惧,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追击的步伐,沿途更谨慎小心。
这一战让嬴冲,又刷新了他对老上的评价。能够在秦军十数位权天级,时刻不停的观照下,依旧能成功布伏,这位的本领,果然无愧于名将级数。
不过嬴冲却并不担忧,也没有回归指挥之意。这一时半会,嬴宣娘那边还出不了事情。尽管他二姐的指挥才能,远不及老上。
可那左贤王要想凭现在的实力翻盘,也是难如登天。
而仅仅半日之后,他就看到了一座高山耸立。
那是一座高约九千丈的大山,从六千丈往上,满布着皑皑白雪。而到了七九丈高处,却又是一片火红之色。
那是一株梧桐树,生长在火山口旁的巨大梧桐。
要激发玄鸟血脉,无论什么时节什么地点都可以。可他如想要在激发玄鸟血脉的同时,最大化的改善自身的功体与肉身,那就需正午时分,借助梧桐之助不可。凤栖梧桐,自有其因。
那株十大灵根之一的神木梧桐,已无法寻得。可幸在一万七千年前,有位名为铁冠道人的金仙,曾将一颗神木梧桐的种子,种植在了这座雪峰山顶。在大约一万七千年后,形成了一株方圆三千丈的火冠梧桐。
而如今这雪峰山,就正在秦廷的管辖中。
五千年前,大秦以武力将盘踞在这里的无数玄鸟,都尽数驱逐。可因这颗火冠梧桐,对同为玄鸟血裔的嬴氏子弟颇有好处,每年产出的梧桐子,以及伴生的诸多灵草,亦可用来招揽玄修,故而秦廷并未将之砍伐。
不过为防这火冠梧桐,再为凤凰一族所用。大秦常驻五千精兵在此,还有一位玄天位境的玄修坐镇。
而此时他们的马车才刚一靠近,就听得那山顶一座道观内,传出了一声轻喝。
“汝乃何人,安敢擅闯雪峰山?不知此处,乃我大秦禁地?”
嬴冲不说话,只径自将自家的印信丢了过去。而后那道观之内,就传出了一声惊咦。
“原来是行宛州节度使,督冀宛诸军事,安国公大人驾到,小修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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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四章 守正遗言
嬴冲从马车中走出时,就看见了那道人。面貌大约四十年纪,一身紫授仙衣,气质超凡脱尘。
再望此人一双大袖,果然是绣着一朵白色的云纹。
“原来是白云观的道友坐镇于此!”
嬴冲郑重一礼,然后笑道:“让我猜猜,可是白云九真之一的九观仙长?”
这个人,乃是昔年守正道人的徒弟,四十岁许,就已证道玄天境,前程很被人看好。
如今白云观与他关系不错,只从裴修元携带魔天镜到他麾下效力,就可知白云观与他有结好之意。
“正是九观!”
那道人双眼定定凝神,有些失礼的仔细上下看着嬴冲,须臾之后才又笑问:“小修道号,竟能入国公大人之耳,是九观三生之幸。就不知大人,今日为何来此?”
嬴冲也不废话,直接就仰望上方的那株梧桐树:“嬴冲是为这株火冠梧桐而来,要借这树一用。不知九冠道友,可否行个方便?道友可以放心,本公只需一日一夜,且绝不损这火冠梧桐一分一毫。”
这是先礼后兵,对这火冠梧桐,他是势在必得。不过九观借助这里布置的法阵,实力亦可比拟权天。不到不得已,他不会选择用强。
这里毕竟是大秦少府辖下的灵地,嬴冲也不愿因此得罪白云观,能够用言语说服这位,那是再好不过。
那九冠道人却只犹豫了片刻,就又一笑:“那就一言为定!希望国公大人离去之时,这梧桐真能分毫无损。”
说完这句,他就已法力一挥,主动将那护山法阵打开了一线。
嬴冲眼神微喜,真心实意的道了声‘多谢’,随后就将那‘摘星’显化身后,借神甲之力,裹带着他的身躯飞空而起,直接向那梧桐树冠的方向行去。
而就在他身影,从这位九观道人身旁经过的时候,就又听这位言道:“不知国公大人近日,可曾前往白云观拜访过?”
嬴冲微一挑眉,讶异的看着身侧:“曾有登门之意,可一直以来,并无闲暇,”
“也对,自大人承爵以来,就俗务不断,如今又一肩承担北境安危。不过——”
九观道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教国公大人得知,家师持玄宙天珠羽化之后,遗蜕数月不散,仍在等有缘之人到来,只为了结前因。且家师生前亦曾交代九观,将一言转告国公。说是三年之内,不得出关;太学祭剑,天下莫敌。”
嬴冲身躯微震,目中立时精芒隐透:“这些事,为何不早对本公说?”
他知守正道人坐化,也知这位,是手持玄宙天珠而亡。可却不知这位国师,竟与他有着关联。
还有这句话,到底有何深意?
三年之内,不得出关?这是什么意思?又是哪一道关?函谷,井陉?还是指的嘉峪,剑门?
太学祭剑,天下莫敌这句,又是指谁?是太学主么?
“缘法未至,如之奈何?”
九观道人摇了摇头:“家师道法高深,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小修在雪峰山,不就等到了国公大人到来?”
嬴冲凝眉,定定的注视了九观道人良久。听这位的言语,似乎那位守正道人,早就已料到了他,会有这次的雪峰山之行。
然后这次与九观的见面,也正是所谓缘法至时。
不过最使他在意的,还是那玄宙天珠。三十年后的安王持玄宙天珠,得以回溯时空;九月与吴不悔也是为此物而现世,受他召唤而来。
他原本就对此物好奇,如今更知守正道人身亡,似也与自己有关。
“明白了,回京之后,本公必将至白云观拜访!”
九观道人微微颔首,而后待那许褚与嬴月儿二人进入之后,就以玄门术法,将这雪峰山高处屏绝。
“国公大人请自便!离去之时,告知一声小修便可。”
这位话落之后,身影就已化作了一道红光回归了道观。嬴冲眯着眼,看了那小道观良久,才又小声询问嬴月儿。
“那位守正道人,是持玄宙天珠坐化?”
嬴月儿却眼露茫然之色:“月儿不知道耶!不过父王取得玄宙天珠,合众人之力,欲粉碎三十年时空,回溯过往时。说是这个时代,有人以道标接引,否则以他的力量,还无法办到。”
道标接引?是这守正么?
嬴冲的目光,益发的凝重,想起自己那日被流星砸晕的时候,也正是那位国师守正道人坐化之时。
此时嬴月儿又回忆道:“父王他对守正道人,很是钦佩。说他虽未至皇天位,却是因受天地之限。其实这位的一身道法造诣,已至开国,是夫差之前的天下第一人,”
嬴冲微微颔首,他也听说过守正道人之强。昔年关东诸国联手抗秦,守正以一战五,抗衡关东五位国师级人物,亦不落下风。
直到几年前,守正道人的寿元将尽,那一身超绝人世的道法修为才衰落了下来。不过这位教导弟子的才能也很是不俗,现任的白云观掌教,以及所谓‘白云九真’,都是出自其门下。
除了年纪尚轻的几位,其中四人,都有着上镇国的实力。白云观仍是秦境之内第一大教!可以抗衡四大圣宗。
思索了片刻,嬴冲就又摇了摇头,飞身到那火冠梧桐的上方。这树的树冠占地广大,枝繁叶茂,覆盖数万亩方圆。
可当嬴冲飞至之时,却是自然而然的,就寻到了一处让他感觉舒适的落足之处,且恰是这梧桐,火元之力最盛之所。
嬴冲一瞬间就已明白,这是绝佳的激活血脉之所。他若是一只玄鸟,必定会选择在这地方筑巢,安家落户。
奇怪,这莫非也是玄鸟血脉的本能?
哑然失笑,嬴冲端坐了下来。静静入定,直等到正午时分到来,才将那邪樱枪取出,开始激活血脉。
过程简单之极,当嬴冲领取了奖励,顿时就有一股赤红的血液从枪中溢出,渗入带他的肌肤之内。
然后又须臾之后,嬴冲的浑身上下,就已被一股赤焰包裹。那火焰跳动,隐隐约约仿佛火凤之形。
而嬴冲此时,更感觉身下的这株火冠梧桐,也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尤其树木内的那些脉络,也与他体内的经络连结,将整个雪峰山的火元之力,都汇聚了过来。
同时在他体内的那颗阴丹,也是焰火燃烧,赫然由阴生阳。这个变化,也刺激到了对应的龙丹,阳极生阴,有着一团团黑水生出。抗衡焰力。
嬴冲没时间去感受这些,当玄鸟血脉激活之后,他的意识,就已陷入了沉眠,无欲无求,无我无相。(未完待续。)
四一五章 捷报抵京
咸阳城,辰时刚至,薛平贵与庄季,周衍三人,就把头探了出去,往城门口打望着。
这次三人聚会之地,却没选择轻云楼,而是咸阳北城,一家距离城门口极近的酒楼。
这里虽也生意兴隆,可却是三教九流混杂。除了一些家财丰厚的寒门庶人汇集,还有许多身份不明之士。
通常的情形下,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踏足此间。可今日不同,薛平贵早早就在这楼内定了个包间,之后三人在卯时初,就在这里等候着。
且不止是他们几个,咸阳城里的一些权贵,也早早就在这附近,定下了房间雅座,只为等候某个时刻到来。
果然当辰时刚过,那宏大的北城正门,就在阵阵轰隆声中,缓缓打开。
薛平贵眉头微挑,眼现喜色:“看来那传言,是真的了!”
需知咸阳北城的这座‘安远门’,有一正四侧,五个门洞。平时无论勋贵庶民,都只能从侧门行走出入,便是官居一品,也不例外。
唯有少数几种情形,可以从正门行走——比如郊祭,比如皇帝出行,大军出征等等。
而露布飞捷,就是其中的一种。
“正门开了,居然开了——”
“竟然是真的?难道说那匈奴真的败了?”
“怎么可能,是另有缘故也说不定。”
“我家的消息,是那位安国公阵斩匈奴数十万级,不知是真是假?”
“这就是传言吧?那个纨绔子,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是不是真的我不知,可从十九日开始,安国府门前,就已是车水马龙了——”
这座酒类的环境,远不如轻云楼,隔音的效果几等于无。三人只听那喧哗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庄季喜上眉梢,周衍却默默不说话,定定的看着那城门口。
没让他们等太久,只片刻之后,就有十八位浑身黑衣黑甲的骑士,沿着那驰道飞速踏入了进来。
都是衣甲鲜明,使用最好的龙马,且每位骑士,都高高举着一面旗幡。
薛平贵远远望去,只见那幡上,赫然是龙飞凤舞般的写着一行字——
“天圣二十八年五月十八,安国公,行宛州节度使,督冀宛诸军事嬴冲,于阪泉原大溃匈奴一百一十二万,斩首七十九万级,降获十二万众,特此露布飞捷,告示天下——”
当这十八骑入城,薛平贵可以清晰听见这楼上楼下,传出了一片吸气之声。之后就两极分化,有些人弹冠相庆,有些人怒骂不止。
“好一个安国公!从此北境四州定矣——”
“果然是将门虎子,好样的!这真是救我冀州之民于水火!”
“幸哉!幸哉!匈奴大败,想必不久之后,冀州就可勘平战乱。我等冀州之民,终可回归故里,”
“这是假的吧?不都说那个家伙,是出了名的草包?”
“假的?之前那些捷报,总不可能都是假的?否则政事堂与枢密院主公,安肯将那位放过?”
“可笑!咸阳四恶之首,如今居然已力挽狂澜,赫然成朝廷柱石,真是有趣——”
“总觉得此事太匪夷所思。要说那安国公亲自克敌制胜,我是万万不肯信的。或者是他的部下,别有能人。”
“可他能如此,也是不错。这位既有这样的识人之明,也是我大秦之幸!”
薛平贵甚至还听见几个女孩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个安国公好厉害,才十六岁不到——”
“据说长得很俊的,不输给那襄阳公王籍呢。”
“我听爹娘说。他们特别佩服这位。五年隐忍,放荡不羁。时运来后,剑寒四方!不但扫灭了他的仇人,覆灭了武阳嬴氏,如今更是力挽狂澜,统辖数十万乌合之众,平定虏乱。正是所谓一朝展翅九万里,直取捷报奏凯歌。”
“据说嬴冲,还未有妾室吧?我听说这几日,好多的媒婆,都在安国府的门口等着呢。”
薛平贵不禁唇角微抽,心想他们这几年,确实是在胡作非为好不?可到这几位贵女口里,竟然就变成放荡不羁了。
看来还颇有几人,为嬴冲倾心。那个家伙,居然就成了王籍一类的人物。
庄季已经回到了座位,一边倒酒,一边嘿嘿的笑着:“我就知道,嬴冲他怎么会输!来喝上一杯,难得今日心情爽快!”
周衍看了一眼这家伙的憨态,而后一声轻哼,目光又转向了窗外:“我说平贵,你当初与嬴冲相交时,可想过他会有今日?”
“没有!”
薛平贵坦言承认道:“不过很早之前,就已感觉嬴冲他智慧超绝,胸怀过人。尤其他对时政见解,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无人能及。”
四人之中,他其实只感觉嬴冲,是他的同类。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
“那么你呢?又是因何故相交?总不可能是因昔年马市里面,你们打的那一架?”
“我啊?”
周衍目光茫然,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他与嬴冲算是不打不相识,五年前嬴冲从他手里强夺了一匹好马,二人就结下了梁子。
可有一****被人劫持,那些贼匪打算用他的性命,向周家勒索钱财。却因嬴冲的巧计,终使他转危为安,逃脱虎口。
需知那一次的贼匪里面,可是有着好几名天位,可嬴冲依旧慨然相助,甚至差点将自家的性命搭上。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嬴冲这朋友可交,
“是因为义气吧?别看那家伙每次闯祸之后,都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可其实是最在乎兄弟义气的。”
“原来如此!”
薛平贵微微颔首,而后二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庄季。
那庄季则是继续没心没肺的笑:“问我?反正从我跟他混了以后,就从来没有吃过亏!如今我娘也说,以后继续跟着嬴冲,总没错的。”
薛平贵微微摇头,心想就不该指望这家伙。而后他就见对面周衍的眼中,神色复杂,有艳羡,有迟疑,也有无奈黯然。
他心中了然,天水周家与安国府立场不同。嬴冲在北境大胜,他们几个,固然是喜闻乐见。可对周家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噩耗。
不过他却并不为此忧心,这个家伙,也不是纨绔子那么简单。虽是无法继承平凉侯爵位,可其实这些年,周衍在私下里也聚集了近百万金的银钱。
“周衍你如真觉为难,倒不如与伯父详谈一番?我料你们周氏,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天水周氏,一向与秦境的几个儒门世家交好。可周氏是否会将所有一切,都赌在儒门一方,只怕未必——
世家大阀,向来都喜欢两面下注。如此一来,哪怕一面输了,也不会损及宗族根基。
周衍闻言,不禁眉头微凝,仔细看了一眼薛平贵,而后摇头:“此事我知,只是一时间仍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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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六章 图穷匕见(第三更求票!)
“原来如此!”
薛平贵微微颔首,不再劝说。他已经明白了周衍的心意,眼中亦现出些许佩服之意。
这位正是因重情重义而为难,转投嬴冲门下,这并没什么好为难的。可一旦周衍选择了与天水周氏为敌,那么这位,怕是不会手下留情吧?
即然选择了安国府这一方,周衍就不会顾惜亲缘情面,必定全力以赴——
所以周衍他,才难以抉择。正因看重信诺,才会如此。
薛平贵暗觉佩服,嬴冲那家伙的择友之道。庄季,周衍,甚至还有自身,每一人都有着自己的可取之处。
感觉说这些话题太过沉重,薛平贵笑着转过话题。
“看对面,那边应是蔡国公上官府定下的包厢,我看那边,许久都没动静了。”
“是吓到脚软了吧?她哪里还敢露面。”
周衍也向对面另一家酒楼看了过去,而后眼现出丝丝哂意,语声刻薄:“自作自受,活该如此。她现在只怕是巴望着,早点嫁入到二皇子府,”
此女这般的造谣生非,嬴冲如不将其处置了,安国府岂非颜面尽失?此时唯一能护住此女的,也就只有皇家子弟了。
否则便是蔡国公上官家,也护她不住——
一个深闺女子,却敢招惹嬴冲这样的当朝权贵,这是何等的不智?想象就可知道,便连他周衍,都有的是办法整治此女。
只需随便找几个无赖混混,就可坏了这上官小青的名节。那时别说是当皇子妃了,日后都未必能嫁得出去。
他周衍尚且如此,又何况手段更狠辣,正权势滔天的嬴冲?
“如今惊惶失措的,又何止是她?”
薛平贵说到此处,又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你我可动身了!今日大朝,定是有一场大戏开演,不可错过。”
天圣帝托病,特意将大朝会延后至今日,正是为蓄力发难。而朝中诸多大佬,近几日也是在合纵连横,筹谋应对之策。
双方都是蓄足了力量,等待朝争开始的时刻。
他们三人,原本对那礼法森严的大朝会不太感冒,十次有九次缺席。可今日那太政殿中,必将沦为朝中派阀的战场。这样的好戏,又怎容错过?
周衍微笑,也同样眼现期待之色。然后他就用折扇,重重在庄季的头上一砸:“你这吃货!该走人了。再晚的话,只怕就赶不上朝会。”
庄季将手里的灌汤包塞入口里,一边吃一边愕然的问:“朝会?朝会不是在卯时末就已开始了?”
薛平贵失笑:“今日不同,估计要待露布飞捷入宫之后,才会真正开始。”
庄季一怔,然后就忙着将面前那一大堆灌汤包,都吞入到嘴中。动作仿佛暴风卷刮,一张大嘴,则似如口里塞满松子的松鼠一般,往两旁鼓了起来。
而薛平贵与周衍二人已经前后脚,走出了这间包厢的房门,
“话说回来,这战报也委实太夸张了。大溃匈奴一百一十二万,斩首七十九万级,降获十二万众。那匈奴左翼七部二百万帐,能凑出这么多人么?这是在糊弄鬼吧?”
“这定非嬴冲手笔,而是另有其人。不过这还算好的了,几年前民乱,上官家的那位,不过是打垮了十一万贼军。也一样厚颜报捷,说是斩首四十三万级。且这次匈奴南下,不是号称有一百五十万大军么,这也不算是吹牛——”
“话虽如此!可枢密院,只怕还是得审核的,哪怕他如今,已权遮北境。”
“他如今可不怕——”
薛平贵摇着头,心想周衍这家伙,看来还是没弄清楚问题的实质:“你可知现如今北境四州,有多少世家子弟,在嬴冲与嬴完我二人的军中?这战功,可不止是他一家之事。即便嬴冲少报,也有许多人不肯的。我看最多只是讨价还价,消减一些——”
就在二人议论之时,在他们对面另一间酒楼之内,上官小青正身躯颤栗,双臂环抱着。可即便如此,她也仍无法驱除掉体内的寒意。
身前的一席早点,都已洒落在地,十数件上好的瓷器,都已片片粉碎。
——那是她的父亲所为,上官惊神拂袖离去时的那一幕,那满含恼怒与冷漠的眼神,至今都深深印在了上官小青的意念之内。
这使她的整个人,似如受惊的小兔,只觉惊惶难安,手足无措。
那个人的丈夫,他竟然真的赢了!且在不久之后,就将带着那人,风风光光的返回咸阳。
父亲说那人回归之后,定会找她清算。可她之前是真的已无意,继续与安国府为敌。
那日只是酒醉之后,与身边几个亲近姐妹抱怨,再顺便挖苦几句而已,可谁能想到第二日,就已举世皆知,闹到满城风雨?
此时的她,不知自己该怎办才好,只觉有一股异常阴冷的气息,正弥漫过来,使她难以呼吸,也无法正常的思考。
※※※※
当薛平贵三人来到咸阳宫太政殿的时候,发现这里虽已汇聚了京城数千位朝官,可因天圣帝久久未至的缘故,朝会论政还未真正开始。
这使他们轻而易举,就混入到了群官队列之中。期间少不得被鸿胪寺与礼部的仪官教训责备,可三人都无怨言,低头垂目,极力的忍耐。
果然没多久,到辰时四刻左右,天圣帝终于姗姗来迟,驾临朝会。这位在堂上坐好,就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很没诚意的抱歉道:“朕病体未愈,今日耽误了些时间,劳诸卿久候了!”
这句话,令朝堂中的诸臣,都不得不再次大礼躬身,恭请圣安。
而后才轮到司礼监掌印米朝天说话:“陛下有谕,今日大朝,众卿可畅所欲言,以补宰执之缺。有事速速启奏,无事则可退朝。”
周衍听在耳中,不禁唇角一扯。心想又是这一句,几年都没有变过,
不过当米朝天话音落时,整个太政殿内的气氛,就已截然不同,森冷而又压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定定往前方看着,等待着那惊涛骇浪到来。
而在众朝臣的前方,那些部阁大佬们,明明是混杂在一起站立,可却又仿佛是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并无人出言,整个殿堂中寂静无声。无论是上面的君王,还是下方的群臣,都是默契的不言不语,都在等待着。
然后一刻时间之后,有一位黑甲骑士,手持旗幡,一路策马至太政殿前。在宫殿中疾速奔驰,长驱直入却无人阻拦。直到那台阶前才匆匆下马,而后这位又疾奔入殿。
“启禀陛下!冀州有露布飞捷传至!当朝安国公,行宛州节度使,督冀宛诸军事嬴冲,于阪泉原大败匈奴。斩首七十九万级,降获十二万众,特此告捷京城——”
“好!”
未等那位奏捷的军中校尉说完,天圣帝就已一声惊赞,然后询问:“捷报何在?速取来予朕一观!”
此时自有一位随堂太监,从那位校尉的手中取到报捷文书,恭恭敬敬的往上递给米朝天。
可当这奏章落在天圣帝手中时,这位却已只是草草一观,就已大笑:“好一个安国公!不负朕望,也不负故安国公虎威。如今匈奴即平,北境朕无忧矣。”
周衍看了,不禁微一摇头,薛平贵则哑然失笑。这位天圣帝的演技,堪称拙劣,与他年轻时的模样,可大为不同。
不过这情形,大约也是因那位陛下,已不屑于再掩饰什么。
随后就如他的所料,政事堂参知王钟,首先就已出列,满含喜色道:“臣恭贺陛下!自七年前光武侯北征草原之后,我朝从未有此大捷!有此一胜,不但北地四州,旦夕可平!更将使北虏匈奴,十年之内不能南下。此战安国公麾下将士,功莫大焉!臣请陛下,厚赏安国公,及其部属一众人等!”
天圣帝亦是图穷匕见,笑意盈盈:“此言有理,那么诸公以为,此战该如何封赏啊?戡乱定难,力挽狂澜,以朕观之,安国公之功,似可与商阳公昔年等同!”
此言道出,殿内群臣,都为之哗然。所谓的商阳公,是对昔年双河叶氏之祖,叶商阳的尊称,
大约两千四百年前,大秦被关东六国打破了函谷关,兵锋直指咸阳。那时叶商阳起兵,先平定了蜀乱,扫平蜀地三州后,又率大军北上,击溃了南路方位的楚军。使大秦得以化险为夷,免去了覆亡之危,从而一战封王,成为当朝三大郡王之一。
而此时天圣帝一语,就已将嬴冲,摆在了与故武威郡王叶商阳,相同的位置。
“陛下此言差矣!需知商阳公昔年,乃是救国于危亡之际,而今日宛州节度使嬴冲,虽亦有戡平寇乱,克定匈奴之功,使北境免于战祸。可一身功绩,却仅限于北境,二者并不能相提并论。”
人群之中,一位身穿紫袍,头戴七梁高冠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
众人注目望时,只见正是尚书仆射裴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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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七章 朝争变局
当裴宏志说话时,所有人都凝神以对,静静倾听。几千人汇聚的偌大殿堂中,就只余这铿锵掷地之声鸣响。
这位国相并未否定嬴冲的功绩,只是将北境大胜与昔年叶商阳的救国之功,区分开来。使得殿内群臣都微微颔首,认可其言。
然后裴宏志又语声一转,同样是锋芒尽显,辞锋凌厉:“然而臣以为,今日北境之祸,三分天灾,七分**!破虏军节度使嬴世继,武阳嬴氏,冀州牧糜良,宁州牧沐元,以及诸地郡守防御使等等,若非是此辈或玩忽职守,或别有用心,或贪贿成风,赈灾不力,治军失法,何至于有北境四州之乱?在朝廷酬功之前,不该先惩戒此等祸国之辈,以儆效尤?”
就在他话落之刻,群臣之中,就立时有一人出列。众人目光看时,可见正是右都察御史李阳,当朝两位宪台之一。
“裴相之言有理,北境之乱,此二人罪莫大焉。臣右都察御史李阳,弹劾参知政事谢灵,枢密副使王好古。这二位识人不明,举荐不良,数月之前,更曾当场驳斥安国公之忠言。终使嬴世继这等奸邪之辈,得以充任边寨,致使匈奴北虏南下,长驱直入,祸乱冀州!”
随后又有一人出列道:“安国公昔日弹劾武阳嬴氏,勾结匈奴。我刑部已经查实,武阳嬴氏向匈奴诸部倒卖墨甲盐茶之举,确有其事。且数额庞大,罪不能恕。另有谢氏与王好古几家子弟,牵涉其中。私以为武阳嬴氏勾结北虏案,参知政事谢灵,枢密副使王好古二人,皆难免嫌疑。有请陛下,将这两位下狱问审!”
众人只闻其言,就知是刑部尚书乌云恒。此时堂中许多人,都是一脸的惊愕之色。
王好古与谢灵二人,乃是儒门一党。而右都察御史李阳与刑部尚书乌云恒,则是出身法家一脉,
看此时情形,这几位竟是不将这二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不肯罢休的气势。
难道说这儒法二家之间,平息已有十年的朝争,又将再起波澜?
而仅仅一个呼吸之后,群臣之中,又闪出了一人。正是新任大理寺卿裴照:“乌尚书说陈郡谢氏与荥阳王氏子弟,与武阳嬴氏有涉,不知可有实证?臣以为世家之间,难免往来,说是相互勾结,未免太过了。朝廷不可只以臆测,为人定罪。尤其事涉宰执,需得查实方可——”
右佥都御史嬴放鹤,位在众多四品官员队列中,看着那前面的几个部阁大佬,装腔作势的演着双簧,不禁心中大急。
心知一旦这王好古与谢灵二人,被坐实了与武阳嬴氏有勾结嫌疑,难免就要上疏自辩,请朝廷彻查!
而之后的廷推,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此时整个殿中,竟无人驳斥其言。而之前他们联系好的那几位,包括枢密院正使陆正恩,雍州牧李东垣在内,也无一人出面,就好似已将这两日承诺的言语,都已忘之于脑海之外。
一声轻哼,嬴放鹤就一步踏出,欲直接出面。然而就在他刚刚起步时,旁边就有好几位二三品的朝官,纷纷错身,竟然将他的去路,完全封死,
其中一二人,甚至不顾仪态,在这礼法堂皇的大朝会中,死死拉拽着他的袍袖,不肯放手。
而不远处的礼部仪官,则是视如未见。
嬴放鹤不由心中微沉,这时才明白那嬴长安与方珏等人,为何未曾出面,
只怕这几位,也正如自己一般,都是动弹不得吧?他们尚且如此,安国嬴氏门下的那些六七品小官,情形只怕更加的不堪,
再细思他们安国嬴氏众人所在的方位,嬴放鹤首次感觉。那礼部与鸿胪寺,也至关重要。
他们这群人,几乎都被安排在人群中,无一人靠近侧道。想要出列发言,都难如登天。而如有挣扎失仪之举,只怕也正中对手下怀。朝会失仪,轻则罚俸,重则罢官,而此时安国府在礼部的势力,几等于无。
思绪渐明,嬴放鹤一颗心渐渐寒冷,目中现出懊恼之色。心想那位裴相公,到底还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今日之朝争,多半是将大败亏输——
此役之后,安国嬴氏即便有四人位列一二品大员,可在政事堂与枢密院中,却将一无所获,日后那年还是要被人掣肘打压。甚至可能在数年之内,尽失今日之版图。
他嬴放鹤,终究是大意了,有负国公大人所托!这这儒墨二家合流,声势竟至于斯!
而此时天圣帝,则是高高在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右都察御史李阳,刑部尚书乌云恒,大理寺卿裴照之后,数十位群臣出列,为谢灵与王好古之事争论。
焦点却并未在二人的‘失职’,而是是否与武阳嬴氏勾连。一方要坐实其罪,一方则是为二人开脱,认为需查证。
许久之后,随着裴宏志一声断喝‘肃静’,太政殿内顿时就平静下来。这刻所有人的视线,都纷纷再往那天圣帝的方向,看了过去。
裴宏志面色平静,朝天圣帝躬身一礼:“陛下!谢灵与王好古二人,是否与武阳嬴氏勾结,并未有实证,仍待查明。可那举荐失当之罪,确有其事。如今群臣争论不休,还请陛下圣裁!”
随着这一句,整个太政殿中,竟有数千人纷纷跪倒:“有请陛下圣裁!”
米朝天在天圣帝的身侧,一时是惊怒交加。由他这里往下看去,只见无数官员匍匐,赫然占据了群臣近半之数。还有许多人眼露茫然惶惑之色,似有从众之意。
一声闷哼,米朝天的视线,阴冷如毒蛇般的,往那裴宏志盯视了过去。后者却怡然无惧,淡定自若。一派我自如此,你能奈何般的闲适。
天圣帝也淡淡看了裴宏志一眼,而后失笑:“爱卿之言有理!那么谢卿家,你以为诸臣之议如何?可有自辨之言?”
那台阶之下,立于裴宏志后方的谢灵王好古,早已是面色苍白,全无血色。
谢灵更镇定些,首先出列,跪在中央过道之中,缓缓将头顶冠冕解下,置于身前。
裴宏志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面上漠无感情。而似参知政事张苍,元岱周等人,则是神情感慨,心有戚戚。
料知接下来,这谢灵王好古,必定要辞官乞骸骨不可。今日这一幕,对这二人而言,过于残酷。不过他们却也知这是裴宏志的无奈之举,因久久不见这两位的辞书上呈通政司,不得不以势相逼。
“举荐嬴世继之事,臣确有过错,不敢自辨。却自问是出于公心,并无私意,也不知武阳嬴氏,与匈奴北虏有牵涉,还请陛下明查!”
这些言语,都不出众人意料。可随着谢灵再大礼叩拜,以头触地,所发之言,却是触动了整个太政殿,所有群官心弦。
“臣谢灵愿于家中待罪,以证臣之青白。然则臣去之后,政事堂内只有四人,不足以处理政务。故斗胆请陛下,招前任尚书仆射王安石归国,以清国政,以靖朝纲!”(未完待续。)
四一八章 翻云覆雨(二更求票!)
“臣谢灵愿于家中待罪,以证臣之清白。然则臣去之后,政事堂内只有四人,不足以处理政务。故斗胆请陛下,招前任尚书仆射王安石归国,以清国政,以靖朝纲!”
这句话明明声音不大,却似如炸雷,在整个太政殿内,所有群臣耳中响彻。
包括所有政事堂枢密院诸公在内,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有人惊喜,有人不信,有人惶恐,有人不解,有人疑惑,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武威郡王叶元朗,站在右侧武将的最上首,此时闻言,不禁是唇角微挑。将手中握着的一本奏折,悄然塞入到了袖内。
心想他那孙女婿,果然是了得,竟然还藏有着这样的一手,看来是无需他这老头多此一举了。
招王安石那厮归国么?此计真是大妙!
而尚书左仆射裴宏志,则是眼神吃惊的,定定看着那如石像般岿然不动的谢灵。目光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是了然。
这一次,是他逼得太急了。原以为这位,除辞官以外,无路可走。
而下一刻,裴宏志就觉一阵头昏目眩,几欲晕迷。只能勉力攥紧了双拳,将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内,借着这刻骨钻心的剧痛,才勉强维持着意识不散。
他绝不能在这时倒下,绝不能让王安石那个祸胎,回归秦境!
如那参知政事元岱周,大理寺卿裴照等人,则亦是怔忡失神。方才谢灵之言,就仿佛是一记重锤,使众人都一阵懵懂,许久都无法反应过来。
天圣帝则依然冷冷笑着,就好似是神祗俯视凡尘,看着朝堂中,那裴宏志等人一应的的神情变化。
——尔等,莫非就真以为是稳操胜券了?真正是可笑!
参知政事王钟则眼神恍然,心知今日朝争之转折,就在于此!也立时出列,躬身奏道:“臣附议!安石公出使魏国已有五载,惯例该更换使节。如今政事堂缺已额达三人之多,陛下正该招安石公这等精明强干,老于政务之臣归国辅政!”
五年之前,王安石无罪被驱出朝堂,用的正是出使议和的名义。而如今这位的身上,依然是挂着太子太傅,参知政事的官衔。
一旦这位归国,无需推选,就自可跻身于部阁诸公之列。而现今这政事堂中,已有二人推举,份量已是足够!
旁边的枢密正使陆正恩,亦是抬了抬眼睑,而后轻声一叹,同样出列道:“臣附议!近年朝中纷争不断,为北征之事,众臣争议月余而不能决,以致空耗战机。臣实不忍见朝纲,祸乱至此!昔日安石公主持朝政十载,在朝野上下素有威望,政务清明,臣请陛下招其归国,坐镇朝堂,以肃宵小!”
王好古面色古怪,他原本是欲随谢灵一起,解冠待罪,递上辞呈。可此时四下看了看,尤其那天圣帝与裴宏志二人的神色,于是又将那乞骸骨的奏章,塞回到了袖内,同样手捧玉圭,立在了枢密正使陆正恩身后。
“臣枢密院副使王好古附议!”
朝中大乱将起,他不信这个时候,那儒法二家还有余力,来寻他王好古的晦气。
而随着这两位参知政事,两位枢密院使相出面,就好似打开了一扇阀门,整个太政堂内,亦是一片赞同附和之声。
嬴放鹤看在眼中,不禁哑然失笑。忽然就想起了临来之前,郭嘉的那些话语,说是无需担忧,陆正恩等人虽不可信,可朝中另有变局云云。
想必今日这一幕,多半是那位郭先生的手笔——果然是无双国士!被安国公寄以厚望之人,
拂了拂袍袖,嬴放鹤也走了出去。这一次不同,再无人加以阻拦,他顺顺当当的走到了过道之中,而后大礼拜下:“臣右佥都御史嬴放鹤附议!请陛下招安石公归国。另弹劾当朝尚书左仆射裴宏志,用人不当。明知百里长息贪贿成性,却依然予以重用,酿成北境大祸!”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份量不大,可在此刻,亦是一份绵薄之力!
※※※※
咸阳宫北门的一处角落,当魏征匆匆踏入至驰道旁停放的一辆马车内,已是面放红光,唇角含笑。
“果如郭先生所料!谢灵进言,请陛下招请前任尚书仆射,安石公归国。此时满朝哗然,双方正争论不休。”
才入车内,魏征就看见郭嘉,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宫门,他不禁失笑,坐了下来。
“之前还担心那谢灵,未必就能如我等之愿。听到那童贯的消息后,却真是让我松了口气,”
他是嬴冲的幕府官,位职七品,原本也有资格出席这大朝会。可毕竟位卑,起不了什么作用,故而这次,魏征干脆没去。专程陪着郭嘉,为其打听消息。
“谢灵此人雄心勃勃,岂肯甘心乞退?且这一退,陈郡谢氏,几百年都再难翻身,他已无选择余地。此人这般处境,陛下若还拿之不下,只会让我小瞧。”
郭嘉一声哂笑,而后好奇的问:“如今局面如何?裴宏志有何反应?”
“谢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朝中诸多部阁大佬,都已乱了阵脚。”
魏征说话时,神情渐显凝重:“不过看来那位裴相,依然是声势浩大,挥手之间,有近半朝臣附从,可谓是只手遮天。陛下他想要得逞心意,怕是还有一场较量,”
“法儒二家联手,自是声势浩大。只怕陛下他,亦是心惊骇然吧?”
郭嘉一声嗤笑,面现嘲讽之色:“这些世家派阀,在这个时候,已不在乎学术之争了。”
以往秦廷,都是法儒二家争权。可自从十年前,王安石任职尚书左仆射开始,这两方的世阀豪门,就渐渐有了合流之势。
终究是天圣帝的改革与提拔寒门士子之举,影响到了这些人的根基。如今的朝局,已是天子与朝臣之争,是寒门对世族的反抗。
“不过我料今日之后,陛下他定会想办法分化拉拢,最多月内就会定下此事。那些人看似声势庞大,可终究非是一体同心,还是有破绽可寻的。”
摇着头,郭嘉兴趣缺缺:“且这王安石是否回国,已与我等无关。”
他只需将这引子,抛出去就可。无论王安石是否归国,这朝中都已没可能在近期之内,举行廷推。
裴宏志等人只会全力阻挠王安石的回归,满朝上下都不会再有人,去在乎安国府嬴氏。
拿那位安石公与嬴冲比的话,前者是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而后者则是一块规模稍大点的石头。
前者砸入海内,可掀起滔天大浪,后者则只会是‘咚’的一声,最多激起些许水花。
可能这比喻有些夸张失衡了,然而如让裴宏志选择的话,却定然会将那位安石公,当成真正大敌,
如此一来,这场朝争,他已不负嬴冲所托。可接下来,嬴冲交代下来的另一件事,却让他颇为头疼。
要在益封之时,索要聂县为封地么?可这件事,真把他给难倒了。
“先生似乎很是烦恼?”
魏征见状,不禁好奇的问:“不知是因何故?可方便说出来,让我也参详一二?”
“没什么——”
郭嘉摇头,皱眉看着那宫门:“只是感觉不能亲身参与朝堂,消息闭塞,很多事情看不清楚。”
就比如那裴宏志等人的应对,当时的表情等等,还有最让他在意的,那枢密正使陆正恩等人的反应——
这些场面,他不能亲眼见到,就不能准确的把握朝局。不能把握朝局,他也就无法对接下来大秦朝政的走势,安国府接下该做的动作,做出准确判断。
何人可以为友,何人可以借力,何人需要防备,何人在仇视——这些他都觉茫然。
“这是自然!”
魏征失笑:“说到此事,我也想劝先生,还是在朝中领个官身才好!否则多有不便,日后还有的是麻烦。”
郭嘉闻言不禁迟疑,可随后还是摇头。他之所以不出仕。是因他不愿与嬴氏皇族有牵扯。
毕竟日后,是要挑动嬴冲起兵,反了这秦廷的。否则他的主公,以臣子之身,如何能入那争龙之局?
只是食人俸禄,忠人之事。自己拿了秦廷的俸禄,哪里还能心安理得的为安国府谋划自立之事?
且他们龙脉士,倚重于气运,在这方面更需谨慎有加,以避反噬。
“此非良策,何况在下的专才,也不在此!”
郭嘉摇头,他的才能在于韬略,在于庙算,而非是这朝争。
且朝堂之上争胜,讲究的是安定,平稳,定胜负于波澜未兴之时。
似他这般,用一些奇谋妙策,短时间内能起到作用,长此下去,却定会遭遇挫折。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没法可想。
“此事你我二人,都不精擅,那就找一个精擅此道的人好了。”
魏征闻言,不禁扬眉:“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刚好有一个!”
郭嘉笑了起来:“你大约不知,谢灵与天圣帝谈妥的条件之一,就是谢安入国公府,任职国公府长史。”
魏征略觉意外,随后就又问道:“此人有何奇处?真能胜任?”
“他是嵩阳七子之六。”
这句道出,郭嘉就见魏征满脸的不以为然,顿时失笑:“那么他二十三岁时,就以五品郡丞之身,将他的州牧斗倒,这个战绩算不算?那个时候,谢灵还不是参知政事。如今历经六年磨砺,想必这位,也该被打磨成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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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九章 太离之后
冀州雪峰山,嬴冲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浑身上下,仍包裹着火焰。一身衣物则已燃尽,正处于赤身**的状态。
不过他暂时却顾不得这些,苏醒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观感着体内的变化。
第一个就是他的武脉,只见那原本断废的巽脉,赫然已完好无损。且借助玄鸟血脉之助,他体内的这九条武脉,都是异常的茁壮坚韧。元气涌动如潮,超出正常人一倍以上。
加上意神决的假脉,他如今已十脉畅通,一身武道修为,也赫然到了后天境界的顶端。距离小天位境,仅只一步之遥,随时都可跨过去。
再然后是丹阵,此时他的阴阳二丹之外,正有黑水与火焰缠绕,不但以此为基,衍化出了五行,又勾引诸天星力灌注,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在阴阳二丹的中央,才是他那大道金丹的正体。可这金丹之外,赫然也有了龙凤之形的法力缠绕。
嬴冲发觉他玄门修为的增长,竟远强过于武道。此时他的玄门修为,应该已踏入了中天境。且情形与普通的玄修截然不同,他可以感应与引导数万丈甚至十数万丈距离外的天地元灵,且能进行一些比较精细的操作。
嬴冲心想自己似这样修炼下去,搞不好有一天,还能施展出阴阳士的道法出来。
其余的好处还有不少,比如那龙丹进一步的纯化,肉身体质加强了近三倍有多,还有迅风术,雷走,涅槃真火这三门术法,已经转化为他的本命神通等等——
而最重要的,还是他现在,又多了一种本命之术——涅槃!
能够死而复生,并且在顷刻间恢复到生前全盛状态。可惜的是一生中,只能施展九次。
不过这涅槃,无论何种伤势都可恢复,且每一次复生之后,都能壮大神魄,增加修为。更能自若的操纵涅槃真火,恢复自身的伤势。还可化为火焰状态,用来伤敌,规避对手的打击。
片刻之后,嬴冲就已满意一笑,这次的收获不错。那龙丹他已彻底掌控,也意味着这颗外来妖丹的所有隐患都已解决,不再产生丹煞丹毒。即便有,也会被那凤凰真火炼化。
唯独让人遗憾的是,这阴丹的等阶,还是严重不足。如今只是小天位等级,还不足以真正平衡阳丹。
可即便如此,嬴冲也依然能感觉到,自己一身实力大增。至少不会弱于许褚,且更凌驾其上,也就是所谓的上柱国——
他已经能对抗一些实力较弱的权天境了,似汤神昊那样的水货权天,已经不是他对手。
而随后嬴冲,就陷入了迟疑。他在想今日,是否要顺水推舟,一举冲破天人之限,把武道推入到小天位境。
可当细思之后,嬴冲还是放弃了这打算。要入天位的话,随时都可以入。
这段时间,自己并无什么强敌需要对付,何需那么急躁?如今还是沉淀一番为佳,力求能掌控住自己暴增的实力,追求水到渠成。
心念一动,嬴冲就收起了周身火焰。而就在他欲起身时,就又眼神一动,若有所思的,往那树冠下方,火山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感觉得到,这火山口中,熔岩之内,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存在,且在感召着他的心神。
没怎么细思,嬴冲就把一丝意念延展了过去。他神念之力还阳,已经可侵入这熔岩之中而不受损伤,不过却无法深入。
可通过这身下的火冠梧桐却可以,梧桐的根系,早已延展到这山体的深处。而此刻嬴冲的神念,完全可将这颗树,当成自家的身体一般。
意念渐渐深入,须臾之后,嬴冲就显出了错愕之色。他看到的是一副奇异的情景,那是在熔浆之内,位于火冠梧桐的根系之下。一只躯体庞大的火凰,正在这里沉睡着,两只翅膀舒展千丈,护翼着下方数百颗火卵。
“这是——”
嬴冲震惊莫名,思绪神念差点为之散乱。
这是纯血的火凰?一位权天位境的火凰大妖?可这雪峰山的玄鸟一系,不是都已被秦廷驱赶了么?为何这雪峰山内,还有火凤残存?
他正错愕不解之际。那头沉睡的火凰,也把眼睛睁开了一线,向他瞪视了过来。
——明明这火凰,仍旧软趴在原地,并无什么动作,可嬴冲偏就如此感觉。感觉那火凰的视线,正是盯视着他。
“原来如此!又是一位商人玄鸟之后。你来这里,可是要将我等唤醒?那么依照古时契与太离之王的盟约,为我族提供三千朵太离之火,太离之王的子孙,可为你效力一千载岁月。”
“唤醒?盟约?”
嬴冲不解,眼神疑惑与警惕。商人自承是玄鸟之后,可其实与玄鸟一脉,关系不佳,彼此视为仇敌也不为过。
需知昔年商人之祖契之母简狄,是‘吞’玄鸟之卵而生契。由此可见,这双方是什么样的关系。
在玄鸟后裔看来,他们商人,无疑是窃取了玄鸟的力量。契与太离之王定立了盟约?又这回事么?
可能是‘看’到了嬴冲的不解,那只火凰闭上了眼睛,似在感应着什么。
然后嬴冲,就只觉是心潮涌动,一股来自于血脉深处的记忆,涌入他的心念之内。
确实是有盟约在,是商人之祖契与那太离之王,定立下的盟约。那玄鸟一脉,固然是憎恨契窃取了玄鸟之力,可也有部分,将契视为族人,受其供养。
这是一个延续了数万年的太古之盟,契之后人,只需为太离的后裔,提供三千朵太离之火,后者就需派出至少千位族裔,为其效力,延续一千载岁月。
随后又有更多关于这盟约的信息,浮现出来,令嬴冲不禁失神。
“商人的究极道兵,天命炎鸟么——”
这是由十位权天级的火凰率领,千头以上相当于九阶修为的赤火炎鸟,组成的强横道兵。
曾经在中古时代,横扫一切!便是强如圣人道祖,亦需避让其锋,是所有道兵的顶点,无人能够抗衡。
一旦现世,就已这支道兵之力,就可横扫七国。
不过,这太离之火可不是什么易寻之物。这东西他曾听说过,在道门之中,也极其罕见。
可就是这种现世极其罕有的东西,却是太离血裔,生长发育的关键。
嬴冲也在这瞬间明白了五千年前,大秦为何要出兵雪峰山。以巨大的代价,肃清此地。
固然是因这里的玄鸟后裔,为祸四方,扰乱冀州,可其中亦有这盟约之故。
那时的秦皇,只怕亦有恢复与太离的盟约,取得这支究极道兵之意。
可惜那时,秦室子弟中,虽仍有人能觉醒玄鸟之血,却无处寻那太离之火。(未完待续。)
四二零章 卢氏冷遇
嬴冲摇了摇头,他对这支究极道兵,自是垂涎到了极点,差点就流口水了。有天命炎鸟之助,这个世间谁还能奈何得了他?要杀太学主,西方大帝,不费吹灰之力。
可五千年前,那位秦庄公倾一国之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自然是想都不用去想。
“可我看你这里,无论如何都凑不出千头赤火炎鸟。在此寂灭,是因何缘故?”
嬴冲看这里的火卵,总数都不超过四百。其中气息与那火凰相当的,也不过二只而已。且都是处于死寂状态,似以一种特殊的方法,陷入沉睡。
——赤火炎鸟乃是玄鸟一脉中,血脉较近的一只,是妖圣太离留下的后裔。它们成年之后,每一次涅槃,都会大幅的提纯血脉,直到最后,成为真正的凤凰。
可不知因何缘故,这三百余头赤火炎鸟,此时都陷入了‘寂灭’。只有一线生机尚存,留有涅槃契机。
“太离之后,并非只在此地一处,”
那头火凰,又睁开了眼:“万余年前,天地灾变。我赤火炎鸟一脉赖以生存的太离之火,几乎从天地间消失。于是族中圣王,命族裔四散,潜伏于各方火脉之中。这里,仅只是一处而已。”
说到这里,那火凰的声音又一顿:“我再问你,玄鸟的后人,是否带来了三千朵太离之火?”
嬴冲摇头,他听出了对方心念中,含蕴着强烈的期待之意。可这事,他还真是没办法可想。
“抱歉了,我今日还是第一次知晓此事。此外这天地间的太离之火,仍是少而又少,绝无可能凑齐三千之数。”
“是么?”
那只火凰却并不失望,又把一双火瞳闭合:“可我能感觉得到,你身上有着玄鸟的天命,也有邪樱的气息。或者你我日后,还有再见之时,”
就在这刻,嬴冲忽觉有一丝血光,从那火冠梧桐的根系处溯延而上,须臾之间,就渗入到他的体内。
而他的元神之中,同时也有一道印记生成。这分明是那只火凰,正以自身的本魄元力,在对他的元神施加影响。
嬴冲稍稍犹豫,就放任这位施为。他没感觉到这位的恶意,反倒是心血来潮,感觉到了渴望,尤其那些渗入到他体内的血液。
“这是太离之血,可以进一步纯化你体内的玄鸟血脉,也可助你掌控神器邪樱。至于这印记,则是作用于太离之后。需知万年之前,依然还有许多赤火炎鸟流落在外,遗下了后裔。你可以召唤它们相助,甚至从中征召道兵。”
当这最后一丝意念,传入到嬴冲的心湖时,那只火凰就已彻底陷入了沉寂。
嬴冲微微失神,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已再感知不到这位的意念。
那印记成形,就化为了火焰形状,沉入到他的神魄深处。而那些太离之血,则是在须臾之后,散入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与肉身融而为一。
嬴冲仔细感应体内,却暂时见不到什么好处。只能摇了摇头,苏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嬴冲全身****,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此时探手一招,就将他放置于附近的一枚虚空戒,召回到了手中。之后只须臾间,就已换过了一套衣物。
待得嬴冲从火冠梧桐上下来的时候,嬴月儿及许褚二人,仍在聚精会神的戒备着,见他安然无恙之后,才放松了精神。
嬴冲先与这里的地主九观道人打了声招呼,见后者并无再出面送行之意,就径自登上了飞车,驾着翼龙驹腾空而去。
那四只翼龙驹都训练有素,无需特意去操控。故而许褚是一边驾着车,一边捧着一本兵书看着,眉头大皱,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嬴冲见了,不禁失笑:“许兄这莫非是欲学兵法,习领兵之道?”
“是有此意!”
许褚点了点头,然后不好意思的一笑:“只是这本书,看不太懂。”
他识得文字,这兵书里的字他认得七七八八,可合起来就看不太懂。
嬴冲见状摇头:“你现在看这个,有些晚了。且要学用兵之法,其实也无需依靠兵书。在实践中体会,也是一样。”
许褚顿时眼神放光,仔细倾听。看来这位国公大人,并不反感他入军中领兵。
他已知世家维系之道,自身武道再怎么强横,也只能使自己得享富贵,只不过是一打手工具而已。而要想遗泽后人,那么这文治武功,总需有一样擅长,且需立下功勋才可。最好是挣一个爵位,作为后人的根基。
“如今的你,最好先带一支精兵,慢慢体会,可惜铁龙骑乃是我族中道兵,于你而言不太合适,”
嬴冲略略凝思,就已有了决断:“以我这次的功勋,必可升任柱国大将军。那时朝廷定额,可建一镇八千人的亲军,由兵部供养。这支部属,本公可交给你来统领。日后练兵御下之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向岳飞与郭嘉二人请教。”
许褚大喜过望,朝嬴冲深深一礼:“多谢国公大人提携。”
嬴冲看着这位,却觉心情复杂。这许褚孜孜以求的,是令许氏脱离寒门身份。可他与天圣帝要打击的,正是当朝世阀。
——焉知今日之寒门,不是日后之世家?
可随即嬴冲就把这念头,挥出于脑海之外,不去在意。
他想要做的,并非是剪灭世家大族。而只是认为世族太过贪婪,占据了太多的资源,令朝廷法纪崩溃,使万民无立锥之地,也阻塞了寒门英才的上升之途。
这些都极其危险,迟早有一日,会毁了大秦,也会毁了世家本身。只有使皇权,世家与万民这三者之间恢复了平衡,才能使国力昌盛,平衡阴阳。
在他看来,世家的存在,确有其必要。那些权天境与玄天境等级的存在,也确实是高人一等。
你如何能让这些雄杰,不去照顾自己的后辈族人?又如何能勉强他们低下头来,与蝼蚁平等?
故而他对弥勒教与光明神教宣扬的人人平等,嗤之以鼻。他们自己都尚且做不到,又如何去要求别人?
除非那天下万民,有制约这些大能者的实力,否则如何能真正平等?又如何能毁掉这些世家大阀?
大约一日之后,嬴冲三人就已追上了他的大军。只因他去雪峰山时是直线,从雪峰山回归,也同样是一条直线,距离反而更近一些。
此时四十五万秦军,已至冀中地域。与前方那二十万匈奴铁骑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二百二十里之遥。
两日以来,左贤王老上数次布伏,可惜嬴宣娘用兵谨慎,并未让对手占到什么便宜。
可也因这‘谨慎’,大军行进之速越来越慢,被匈奴人渐渐甩开。
这二百二十里看似不远,一个笑天位武修全力奔驰,只需一个时辰就可来回一趟。可对于一支几十万人的大军而言,确实是一段遥远的距离。
需知古时兵书中的记载,日行八十里,就堪称是‘神速’了。
如今有了墨甲,速度更快了一些,可一日行军,也不会超过二百里。维持阵型,维修墨甲,生火造饭,宿营结寨等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阻碍行军的最大难题。
嬴宣娘并不因对方主力,已在二百里外而有轻忽大意。每日扎营,都是墙高五丈,沟深三丈。
这都是出于嬴神通的教导,没有太高天赋的话,那么就‘结硬寨,打呆仗’。先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再待敌可败之时。
而到了冀中之后,嬴宣娘就不再试图去追老上。而是直接错开了路途,北上马邑。
这是为防老上取得冀门郡的粮草补充后,转而从马邑北上,绕过了云中防线,回归草原,
嬴冲虽觉嬴宣娘这两日太保守了些,可大致是没有错的,一切变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要换成是其他冒失冲动的将领,早能已败于老上之手,被这位翻盘。
唯一使他意外的,是固原卢氏那边的回复。说是固原霞县之乱未平。冀东三郡抽不出军力,协防商水沿岸。
这使嬴冲眉头大皱,霞县那五万光明教众。以固原卢氏之力旦夕可平。这些人竟然跟他说,抽不出军力?
嬴冲不由气得一笑:“本公可真没想到,堂堂的固原卢氏,竟已衰落至此,连这小小教乱,都已平复不了!”
这讥讽之言道出,嬴冲才想起眼前这几人,只是他派过去传令之人。
那固原卢氏对他这个‘督冀宛诸军事’的态度,赫然是轻蔑之至,甚至连使者都不派一个。
他这些讥讽的话,说了也传不到卢氏之人的耳中。
嬴宣娘亦是面色铁青,她也同样不觉得,老上麾下的铁骑,会进入冀东这死地。
可此时固原卢氏展现出的姿态,却也让她火冒三丈。
“这可真有意思!我看他们是巴不得老上这三十三万骑,可以安然离开冀州吧?连十万人也抽不出来,他们莫非是以为你我,还会借他卢氏的军力建下功勋?可笑——”(未完待续。)
四二一章 伏羲焦尾
嬴冲摇头,心知嬴宣娘想说什么。无非是指嬴氏侵吞冀中冀南已成定局,或使固原卢氏生出了忌惮之心。
如今这北面的匈奴,已是安国嬴氏的压力,而再非是固原卢氏的负担——
故而在嬴宣娘看来,卢氏想要私纵这些匈奴人回归草原的心思都有。
不过嬴冲相信,那位靖北郡王,应不会做出此等愚行。
不过他还是本能的,感觉不安。
“罢了,固原卢氏我管不到。可冀东三郡四万五千府军,总需听本公号令。传令冀东二十四处折冲都尉府,二十八日之前,聚兵于商河归人渡东岸,警惕匈奴铁骑渡河东进!逾期不至者,本公必以军法处置!”
嬴宣娘闻言,不禁愕然:“你真以为左贤王老上,会去冀东?”
“本公不知!”
嬴冲摇了摇头,而后在舆图上点了点:“不过如能走井陉关,从赵境归国,也未尝不可。”
嬴宣娘神情微凝,仔细看着,然后摇头:“固原卢氏没那么容易对付,且井陉关那边,还有天虎军呢——”
井陉关与赵境连接,那里常年都驻有一部六万四千人的边军。军中部属,大半都是卢氏族人,地位几乎就等同于固原卢氏的私兵。装备奢华,战力强悍。
赵国可能会容许匈奴人借道,可井陉雄关,却无人能逾越。
“可我等为将,不就该防患于未然?需要将所有的可能性,扼守于萌芽。”
嬴冲淡淡说着:“父亲他不也说了,如今世间所谓名将,都是建立于累累尸骨之上。可真正善战者,不会有赫赫之功,他们总能让对手无隙可乘。”
见嬴宣娘为之动容,嬴冲又用指甲,在舆图上划出了一条痕迹:“且这卢氏,不是没有破绽,你看这里——”
“固原郡城?”
嬴宣娘注目看着,先是眼现出惊异之色,而后又眼神复杂:“这定是你多虑了。四万五千人驻守归人渡,这已经足够了。”
何需如此小心防范?老上这次如真能重创卢氏,她倒是乐见其成。
嬴冲却仍不放心,又亲自修书一封,准备让人带给靖北郡王。
嬴宣娘无奈,只能冷笑道:“我看那靖北郡王,即便信了你的猜测,也一样无可奈何。不是都说这位回归郡国之后,就已被彻底架空?如今连族长之位,都已落到了他长子的手中,有何能为?”
嬴冲蹙了蹙眉,还是让专人将这信,带往了固原郡。如今之局,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不希望老上的三十三万骑,从这天罗地网中逃脱。也不希望冀东三郡,也陷入到战火之中。一旦有什么不测,死伤的都是大秦子民,折损的也是大秦之国力。
之后几日,嬴冲麾下四十五万秦军,又继续北上,在二十七日的傍晚时分踏入马邑郡,之后择各处险要之地布防。
到二十八日,嬴冲就接到了郡东的回信,郡东三位镇守使,都以乱命为由,拒绝了他的军令。
嬴冲无可奈何,他总不可能真的就将那几位镇守使给斩了。一旦做出此举,就等于是向固原卢氏宣战,二家彻底撕破脸面。
且今日已是二十八日,他现在无论做什么样的动作,都为时已晚。如今就只能指望,那位老上贤王,不会似他想的那般。
然而当次日嬴冲在炼神壶里修炼完毕,从壶出来的时候,就从嬴鼎天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噩耗,另加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噩耗是老上三十三万骑,已经舍弃了冀北城,转而全军东向,准备越过商河。
然而冀东那边,似乎并无防备。
而另一个消息,则是关于月前赵魏联军七十九万攻卫的结果。二国沿途本是势如破竹,齐燕援军亦久久未至。可就在卫国都城,摇摇欲坠之时,有一白衣人现身,以音杀之术,震死赵魏联军十九万人。伤者无数,二国大败而归。据说连这两国的权天强者,也死伤不少。
嬴冲听了之后,就已变了颜色:“当真是震杀十九万人?是真是假?可是传言?”
音杀之术的恐怖,他也有听闻过,史书之中,有许多记载。就比如说晋国伯牙,就曾以音杀之术,逼退娄烦二十万骑。从而以楚人之身,位列晋之上大夫。
又比如上古之时,黄帝破蚩尤,就使用过夔牛制作的鼓,声如震雷。使得全军士气大振,令九黎诸军惶然不安,最终大溃。
可时至今日,那音杀之术,早有了许多破解镇压之法。且嬴冲不信,赵魏二国的军中,没有上镇国实力之人坐镇,
寻常的音攻法门,要震杀二国联军十九万,谈何容易?
“此事应该是真,玄雀中有人在魏军任职,这位亲身参与此战,错非是他修为到了八阶,几乎也被当场震杀。且此战赵魏二国,死伤的权天级,亦达十七人之巨!”
嬴鼎天面无表情的答着:“如今三晋一带确有此战的传闻,过程与结果都更夸张得多。传说二国之军,被震杀了上百万。还有那出手之人,很可能是卫国的太子姬叔衡。又有说姬叔衡当时所用的琴,乃是上古传下的伏羲琴,也有人说是三十六圣器中的焦尾琴。如今七国与各地世家,都已遣人赶去了卫境,打探虚实。”
伏羲琴?
嬴冲的眼神微凝,这可是十二神器之一!那位白衣人所用之物,真的会是这争龙之局中,首先现世的神器?
能抗衡数倍于己的权天境,且震杀其中十数人,还有十九万赵魏联军。这除了神器之外,基本没其他的可能了吧?
这连他的邪樱枪都办不到!说来可悲,他手中的这杆邪樱,如只论杀伤力的话,要被这伏羲琴甩出了一条街。
嬴冲最近翻看过许多,关于十二神器的道书。其中还有记载。伏羲琴除了可音杀之外,还能抚慰净化,支配人之心灵。
邪樱枪可以召唤英灵为己用,伏羲琴却也能支配权天位,甚至皇天位的强者。
至于那焦尾,嬴冲相信此琴的杀伤力,亦是不俗。可与伏羲琴,却绝无法比较。
此事还不能确定,尤其是那白衣人的身份,仍需查证。不过——
“可叹!从此以后,卫国多难矣。”
嬴鼎天默然无语,心里却已认可了嬴冲之言。伏羲琴这种神物,如在大国手中,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的利器。
可在卫国之手,却是个灾难,就如幼童持金过市,只会招来更多人的觊觎。
卫人使用此琴,躲过灭国之灾,只是饮鸩止渴。
“此事你们玄雀,也需时时关注。一旦证实了是伏羲,记得立时回报。”
说完这句,嬴冲就已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老上那边,随后就只觉恼火。
这固原卢氏,真是在作死——
他现在最庆幸的是,之前的几次军令,都有着完整的存档。
(未完待续。)
四二二章 卢氏之殇(二更)
五月二十九日,正是靖北郡王世子卢武晨长女十岁庆生之日,整个固原城内,都是张灯结彩。而靖北郡王府内,更是喜气洋溢,宾客满堂。
可当正午时分,靖北郡王卢文进却是铁青着脸,走出了他的书房。沿途无数人笑着朝他施礼道贺,卢文进却都不理会,直接就寻到了正与客人说话的卢武晨。
“五日之前安国公嬴冲修书于本王,可是你这混账,压下了他的书信?”
那卢武晨闻言不以为意,反倒是感觉颇为难堪。靖北郡王在众人面前叱责他,竟是毫不给他颜面。
“一封书信而已,父王您何需在意?那位安国公,说的也是荒唐怪诞之言,无甚紧要。孩儿是听说父王您近日心绪不佳,所以自作主张,免得让这信,污了父王耳目。”
卢文进目中寒芒微显,勉强压住了怒气:“嬴冲以‘督冀宛诸军事’的权位,命冀东三郡府兵,聚兵归人渡东岸,你又为何阻拦,让三位防御使拒而不遵?需知这位,如今乃是持节!”
“持节又如何?他难道还能拿他们怎样?安国嬴氏,他们敢于我卢氏翻脸?”
卢武晨冷笑,唇角讥讽的挑起:“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想要插手冀东,我固原卢氏,岂能如了他的愿?”
卢文进闻言,不禁胸中一闷。错非是他一身修为仍未大幅衰落,此时差点就闭过了气。
只因担忧嬴冲插手冀东三郡府兵,就拒从其令,这真正是蠢货!
那嬴冲如真有此意,这岂非是送把柄于人?
一声轻哼,卢文进的目中怒火燃烧:“安国公嬴冲,乃新晋的兵法大家,日后必将名列名将榜。他的话,极有道理,本王亦深以为然。”
卢武晨闻言,顿时失笑:“这怎么可能?老上他到冀东来干什么?这岂非是自蹈死地?到冀东三郡,他能得到什么?粮食么?而且——”
说到此处,卢武晨的语声一顿,定定的看着卢文进:“这也是几位长老的意思。”
卢文进微微蹙眉,也料到了这后面,有那几位的插手,更是怫然不悦:“固原卢氏,你卢武晨才是家主,这家中事务,何时轮到他们做主了?嬴冲请卢氏调十万军封锁商水沿岸,这也废不了多少钱粮,却可防万一,是兵法中的上善之举,为何你就不肯应下?”
他疾言厉色,不但使卢武晨尴尬无比,周围的宾客,也是无所适从。都是自发的往四面避开,任由这对父子争吵。
“孩儿倒是觉得,是父王您昏聩了!”
待众人远离,卢武晨唇噙冷笑,眼神阴翳。心想他这父亲,如不是年老昏聩,又岂会去助那位天圣帝,削减自家的手足臂膀?
“安国嬴氏插手冀南冀中,分明是有与我卢氏争夺冀州之意。这次调军,必定是不怀好意,岂能不防?武真堂兄获罪,被罢职左候卫军大将军,虽是因匈奴大军南下所致,可其中未尝没有那嬴冲的手笔。我卢氏需让他知晓,在冀州之地,他休想万事都逞心如意。”
卢文进挑了挑眉,心想他这长子的心结,原来是在这里。
左候卫军大将军主掌冀州府军,一向都在固原卢氏的族人,或者门人之手。
可二月之前,前任左候卫军大将军卢武真,先败于彭莹玉之手,随后又是匈奴南下,丢失冀门郡。不但冀北城十万大军被扫灭,自己也受了重创。
之后朝廷罢卢武真官职,任命嬴宣娘为左候卫军大将军。
也就是这一任命,加上嬴氏入主冀南冀中之举,挑动了卢氏上下敏感神经。
这件事,其实他也觉不悦,有种自家的地盘被侵犯之感。可嬴冲调兵严防商水一线之举,却需分开来看。
叹息了一声,卢文进知晓再劝无用:“本王知嬴冲其人,不会因私心而误国事!也私以为老上贤王东进的可能,至少在二成以上,嬴冲并非无稽,不是危言耸听。可如今已是二十九日,说什么都已晚了,那老上要动手,必定就在今日,竖子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卢文进便已拂袖离去。而卢武晨则看着父亲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并不愿与自幼崇拜的父王,闹到这一地步。可近年以来,父亲与族人渐行渐远。就像是被迷了心似的。
之前天圣帝要修整天下田籍时,这位暗中相助也就罢了,此时居然又要去助那安国府嬴冲,谋取冀州。
真不知父王他,到底是何用意——
也就在这刻,卢武晨只见一位家中老仆,正是神情慌张失措的,从月门那边狂奔了进来。
这位急匆匆的行至卢武晨面前拜倒,而后就将一张符书,捧在了卢文进的面前。
“世子殿下,大事不妙!今日清晨时分,匈奴三十三万骑突然舍弃了冀北城,全军东进,兵锋直指归人渡。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全军涉水过河,越过了商水。”
他的声音极小,只有卢武晨与不远处的卢文进二人可以听得。
卢武晨如受重锤,脑内一阵晕眩。而后面色忽青忽白,就好似被当众甩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卢文进则是驻足了片刻,最后一声叹息,继续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为时已晚,合该卢氏要遭此劫数。可怜他卢文进的一世之英明,一朝丧尽。
※※※※
几乎同一时间,商河归人渡,左贤王老上骑着战马,看他麾下最后一支骑军,从河道宽浅处穿行,安然抵达到东岸后,顿时面现出丝丝笑意。
早在一日前,当他发现商水东岸,秦军居然无一兵半卒看守的时候,就已知这次冒险,至少已有了三成的胜算。
而此时当这麾下三十三万铁骑,完整无损的越国商河之后,左贤王更已看到了他们,安然回返草原的希望。
左大都尉呼韩邪,亦是感觉不可思议,惊讶于他们的好运气:“这固原卢氏,竟然松懈至此!那卢文进,年轻时好歹也是入过名将榜的。可这冀东,怎就一点防备都没有?这也太浪得虚名——”
“尔等不可松懈!”
老上一声轻哼,目含警告的扫视着众人:“卢文进年老昏聩,不足为奇!可卢氏在冀东三郡根基深厚,族军精锐,却是实实在在!四十万军,旦夕就可云集。吾等能否安归草原的关键,就在于接下来这几战,诸位定需全力以赴!”
呼韩邪挑眉,随后就平复了过来,眼含佩服之色,其实在他看来,此战胜算已定。卢氏的族军附庸虽众,可分布太散,轻易就可破之。
而此时老上,已是纵马至一处高坡之上,手举大弓:“匈奴人的勇士们,敌军就在一百七十里外,你们可愿再随我老上杀敌?”
整个归人渡周围十里之地,先是一片寂静,而后三十三万铁骑的震呼之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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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三章 狠辣回击(三更求票!)
三日之后,嬴冲在马邑郡,无可奈何的,看着来自冀东三郡的战报。
二十九日正午时分,左贤王老上率全军越过了商水。正如他之所料,匈奴人选择的地点,正是能够淌水而过,无需船只的归人渡,
而后二十九日夜间,老上三十三万铁骑夜奔至固原郡附近的平县,将当地正在集结的七万卢氏族军,打至大溃,斩首五万级。
随后又转而南下,在三十日的清晨,击溃了霞县匆匆回师的卢氏二十万精兵,震慑了整个冀东三郡。
然后那位老上贤王,又顺手灭掉了从周围清平郡,叶郡匆匆赶来的七万援军,斩首亦达三万之众。
短短不过两三日时间,三十三万匈奴铁骑奔袭近千里,连溃固原卢氏三阵,斩杀高达十二万级,诛杀卢氏的权天境两人。
而匈奴人,则只损伤了不到两万,权天以上的战力,则分毫无损——
直到五月一日,固原卢氏不得不请出已经隐退的靖北郡王卢文进主持军伍,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这位老郡王,以原本霞县方向的十几万残军为基础,又整合清平郡与叶郡的败兵,全力征召当地世族的家丁护院,与各处民壮。勉强凑齐了三十万军,依托霞县,稳住了这场残局。
可此时固原卢氏的声威,已经大为衰落,老上贤王以本部精军二十五万骑,压制住了固原军的主力。又分出了五万骑,搜掠乡里。不但凑齐了所需的粮草肉食,更掳掠了数十万固原之民,驱其东向。
嬴冲看着这些战报,竟颇有种幸灾乐祸之感。
心想这可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卢氏能从他之请,以十万人防御商河,何至于有今日之灾?
可如今,不但这三十余万匈奴铁骑,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冀东之民,也惨遭兵祸。便是固原卢氏自己,也一样损伤惨重。
需知这战死的十二万人,可是卢氏操练已久的精兵!无论是装备,还是士卒的战力,都可与边军甚至禁军等同。
据他所知,固原卢氏完全脱产的战兵,只有五万。而卢氏本族半脱产的族军,则是十万人左右。
可这一战,左贤王老上直击卢氏腹心之地,连续三次大胜,所斩之人,基本都是固原卢氏的本部人马。反倒是其余附庸的世族,损伤少而又少。
更不用说,那二位陨落的权天境中,还有一位伪镇国——
此战之后,卢氏不知需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说不定这次,就会掉落出稷下学宫的世家榜。
明知这样的心情不对,这次冀东三郡,不知又有多少秦民死于战祸,可嬴冲还是忍不住,眼露出了哂笑之意。
“驱民东向?如此看来,他们是真要走井陉关回归草原。”
王承恩也为匈奴铁骑的东进而烦恼之至,烦恼的在帐中行走。可当他闻得此言之后,又不禁错愕回头。
“真要走井陉关?那边的六万天虎军,可不好惹。井陉本就是万夫莫开的奇险之地,他们想要攻打,是自取死路,”
那井陉关雄关,最窄处只容七十人通行。连边的高山,还是硬度仅逊黑曜石一筹的玄武岩,便连昔年开国境的强者,都无可奈何。
“他们这是有人质在手。”
嬴宣娘代为解释:“那匈奴所驱之民,皆来至于固原郡周边,又何需强攻?”
王承恩顿时面色肃然,他也是聪明人,此时被嬴宣娘一点就透。天虎军的兵卒,由七成出自于固原。而上层的将领,则都与卢氏有着各种样的瓜葛联系,
匈奴王老上以这**十万固原之民胁迫,不愁靖北郡王府不低头,
如此说来,那老上与这三十万骑,还真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如今该怎办?可要驰援冀东?”
“驰援?”
嬴冲失笑,他一边说着,一边伏案写着书信:“从马邑至井陉关,哪怕是日夜兼程,日行五百里,也至少需个五六日,我们即便去了,也为时已晚。”
王承恩想想,也确实如此,不禁又一声轻哼:“卢文进年老昏聩,卢氏之人私心误国。咱家这次,必定要将那靖北郡王世子扳倒不可!他这世子之位,是别想当了!还有冀东那三名防御使。”
说到这三人,他更是气恨:“这三人,真正是混账!他们究竟是大秦嬴氏的臣子,还是固原卢氏之臣?”
“此三人,本公已遣军法官前往拘拿问斩。”
嬴冲摇头,他之前是不好动手,可此时匈奴人果然闯入冀东,那他也就再没有,留下这三人性命的理由。
此时哪怕固原卢氏全力阻扰,他也不会在乎。两家翻脸就翻脸,现在的卢家,可不是他们安国嬴氏的对手——
否则安国府的威严何在?
“确该斩之,以儆效尤!”
王承恩微微颔首,表示在意,随后又觉庆幸道:“也幸亏国公大人两次传令之前,都备份了军命文档。否则你我,都需担责不可。”
嬴冲闻言,却似笑非笑:“说到此事,王公公可否晚一日,再将这些文档送入京城?”
王承恩闻言,当即就已会意:“此为妙招,或可助圣上一臂之力。”
匈奴东进冀东,尽管逆转不了大势,可这样的败绩,放在这位安国公的身上,多少也是个污点。
而此时朝中,为招王安石回归一事,正斗得不可开交。一旦冀东之败传入咸阳,难免有人会乘机兴风作浪。
故而这文档送回京城的时机,就极为关键。时机早了不行,必须等某些人,按捺不住之时,才好一击致命。晚了一样不好,容易走漏消息。
嬴冲已懒得理会这糟心事,他将书信写好。随后就将账外等候的文吏,与几个羽檄都尉(古代传令兵为羽檄),唤了进来。
“将这书信誊录几分,然后送往凉州武德郡王府。本公需明日清晨,武德郡王就能看到这份书信!”
王承恩有些好奇,目光偷窥斜往,而后就将文中,赫然有着‘六月初’,‘北上’,‘匈奴’,‘压制’的字眼。
“这是——”
心中震动,王承恩哑然回望,眼现出愕然之色。
“传令李靖,整顿云中诸军,准备粮草。六月初五之前,本公要帅本部五十万众,兵出草原,”
此言道出,王承恩骇然失色,嬴宣娘若有所思。
嬴冲则是冷笑:“那位左贤王敢于既敢挥兵东进,侵我冀东,那么本公,也不会让他小瞧了我大秦的器量。”
简而言之,是你既准备走井陉搏取生路,那也就休怪我直捣老巢,斩你根基!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需要重创匈奴不可!
王承恩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在嬴冲那迫人的气势前,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那么这冀东三郡,还有那老上,国公大人就不再管了么?”
“无需理会!”
嬴冲摇头,心想那老上除非是白痴,才会在冀东烧杀掳掠,往死里得罪卢氏,平白为他嬴冲剪除对手。
且老上他在冀东做了什么,他在草原中,必定加倍还之!
※※※※
此时嬴冲,在马邑雁门数十万秦军中的威望,已是如日中天。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对他率大军入草原之举,不甚理解。可当他一声令下之后,军中却无一人反驳,都在全力以赴的准备着。
——并无人为此紧张,只因匈奴左翼七部的精锐,都已被那位左谷蠡王抽调南下。左翼七部族中剩下的,只是些老弱病残。
尽管那西面方向,还有匈奴王庭与右翼七部的威胁。可只需这次不是太深入,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而此时马邑有军四十七万,云中有军二十三万人。要整合六十万军北上,不是什么难事。
嬴冲将十万人留下,交予李广统帅,负责看守云中防线,并且警惕冀东匈奴人动向。一面又遣部属四出,重建云中与冀门的府军与团结兵。临时募得六万人,都全数由李广统辖。
军械是方面应有尽有,这次他大败匈奴,缴获极多。匈奴人从冀州世族手中搜刮得来的好东西,几乎都落在了他的手中。空置的五星墨甲,就达七千具。
故而他这次新征的六万军,亦是装备齐全,只战力方面弱了一些。
可这留守的十六万人,与其说是在防备匈奴,倒不如说是为镇压冀中,防范可能的民乱。以李广的本事。对付那些寇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就在六月初四的凌晨,秦军就已做好了继续北上的准备,李靖首先统帅二十万人为先锋,踏出了云中郡。
之后才是嬴冲直辖的四十万众,大军展开二十余里,往北面方向扫荡。
出征之前,嬴冲只交代了部将两件事。一是尽全力搜救,被匈奴人掳掠到草原的秦民;二则是按草原的规矩,所有沿途各部,高过车轮的男丁,尽数斩之!
之后数日,北面临近云中郡的赤狼部与东桓部,一片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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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四章 名将之资
天圣帝听闻嬴冲准备率大军出寨,北上草原这一消息时,也正是六月初二的清晨时分,此时他正端坐于太政殿的皇座上,心情复杂的听着殿内群臣的争吵。
冀东传来的噩耗,让他心情极度的糟糕。固原卢氏受此重击,按说他该欢喜才是。
可冀东三郡之民遭遇的兵祸,加上那原本已是网中之鱼的匈奴三十三万骑,又挣扎开一条生路,这都让他痛心已极。
整整一个早晨,天圣帝都是闷闷不乐的状态。
不过当米朝天,将那冀州来的奏折,送到他手中的时候。天圣帝还是勉强提振起了精神,眼神转为凝重。
他先是下意识的就感觉不妥,太冒险了。草原一马平川,正是匈奴铁骑用武之地。可当仔细权衡利弊之后,却又发现风险不大。
那匈奴左翼七部的青壮之军,已经被左谷蠡王抽调一空。如今那草原上留下来的,只是些老弱。即便有足够的人手,亦无足够的军械,可以武装部众。
再观匈奴王庭与匈奴右翼,前者有八十个万骑都,加上西域奴军,总数达百二十万众。然而在冀州之战,王庭亦折损三十万人。且其中十万骑,还是匈奴王庭最精锐的王帐军。而匈奴右翼亦有七十八个万骑都,兵力之雄厚,仅在王庭之下。
可这近一百七十万大军,只是看起来数量骇人。
据天圣帝所知,匈奴人近年虽征服吞占了小月国近半土地,可那边拜火教元气尚存,人心未服,时时刻刻都在谋求恢复。而大月国,亦对匈奴防备至深。
故而匈奴王庭与右翼七部,常年都需在西面驻扎四十万骑,以防变乱。
再就是凉州,凉州秦军可谓精锐云集!四大边军二十四万人,加上六万府军以及十四万团结兵,都久经战事。此外还有定武蒙氏以及凉州世家的部从,兵力最高可达七十九万!
一旦武德郡王,摆出了北进草原之势,足可牵制住匈奴至少八十万骑,使之不敢妄动。
除此之外,匈奴人的的北部,亦不太平。尤其东面靠近蒙古诸部的方位,不能完全无备。
如此零零散散的扣下来,此时的匈奴,能抽出三十万骑应战,就是极限了——
哪怕临时再抽调部众,数量也不会超过七十万骑。
且除此之外,他听说冒顿与他的二弟右贤王休兰,近年屡有不合。
外强内干么?左贤王老上想要保全他麾下三十万众,令左翼七部最后的精华,不折于冀州。反而是给了嬴冲,趁虚而入之机。
这次嬴冲北上,麾下六十万人虽大半为乌合之军,可面临之态势,较之数年前李亿先大军征伐草原时,又好了不知多少。
这一次,确有很大的几率,重创匈奴人的元气——
“好!”
天圣帝不禁一声轻赞,这一声好,既是赞嬴冲在兵法上独到的眼光,也是佩服嬴冲的气魄与果敢。
只是他这一声喊出来,却使太政殿内,正在争论中的群臣,都目光上望,一阵愣神。
天圣帝眨了眨眼,同样感觉尴尬,然后掩饰性的一声轻咳,大袖挥洒:“你们继续!”
右都察御史李阳,狐疑的收回了视线,随后就又中气十足的说着:“臣以为冀东之败,皆乃安国公嬴冲之罪!错非是这位胜后骄横,疏忽大意,怎会给那老贤王东进之机?”
“臣亦附议!”参知政事元岱周也手捧玉圭,朗声言道:“臣等非是否认安国公之功绩,相反安国公能在阪泉原大败匈奴,实为力挽狂澜,救北境四州于危亡。然而冀东三郡之惨剧,安国公亦责无旁贷!”
“这冀东三郡之败,似也怪不到安国公头上。”
谢灵眉头大皱,眼含忧意。原本这京城内形势还算不错,安石公回归大秦的几率,高达五成。
可这冀东的败讯传回,咸阳城内的局面又是一变,恶浪滔天。
“冀东之惨剧,终究还是固原卢氏,疏忽大意所致。三郡之府军,居然无半点防备。”
李阳闻言,不禁冷笑:“然而督冀宛诸军事者,乃是嬴冲,而非是靖北郡王!”
此时翰林院掌院学士卢文昌,亦是两眼垂泪,跪于陛前:“有请陛下,为我卢氏做主!安国公嬴冲阴怀私意,似纵匈奴铁骑东进,伤我郡东子民!”
“你倒还真敢说!”
天圣帝冷笑,目含哂意的看着眼前这位。他原本还欲等等,继续看这场好戏,此时却已忍耐不住,直接将一本奏折,甩在了卢文昌的脸上。
“安国公嬴冲二十五日上奏朕躬,忧匈奴铁骑趁隙东进!此外于奏章中言道,早在二十一日,他就曾遣人通告靖北郡王府,请靖北郡王府协兵十万,防御商河。可尔卢氏,却是置若罔闻!之后朕之安国公,又于二十四日,传令冀东三郡防御使,聚兵于归人渡,警惕匈奴东进。可笑那三郡防御使,也一样是拒而不遵!如今他一应军令,还有这奏折,都有备案,不久之后,就可送至京城。你卢文昌,可还有何好说的?”
卢文昌闻言,不禁直接怔住,他真不是有意栽赃,而是这件事,他完全不知。
浑身凉意侵骨之余,卢文昌又觉愤恨。固原那些蠢货,连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未告知京城?
莫非是那些家伙,还以为此事能够隐瞒得住?
“——嬴冲奉君命持节,提调冀州一切军务。尔固原卢氏桀骜,不遵从其命也就罢了,如今兵败之后,居然还有脸,在事后栽赃陷害?”
此时天圣帝的语音,宛如刀锋,继续往卢文昌的胸腹中捅入进去:“朕之翰林院,乃朝廷养才储望,修书撰史,选拔经筵日讲,教授皇子读书之所。可汝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却人品不端,让朕大失所望。还有你等诸臣工,在弹劾之前,总需将事情打探清楚才是!否则会让朕,以为尔等见事不明,不堪为朝廷大臣!”
说完这句,天圣帝就再懒得理会那脸色煞白的卢文昌,径自拂袖离去。
裴宏志不禁眉头大皱,参知政事元岱周与右都察御史李阳,则亦是面色铁青,眼神阴翳。
谢灵却是神情微松,长舒了口气,想到原来只是虚惊而已。只可怜这卢文昌,被族人害苦,这次怕也要被逼上书告老,以挽名节。
而其余诸臣,则都是神情怪异的看着,然后议论纷纷。
“原来安国公早有所料,能挫败老上,果非无因。这位的兵法,确非庸人能及!”
“二十一日的时候,就有了预料么?果真是名将之资!”
“这就是卢氏活该了,私心误国,结果害人害己——”
“看来那位靖北郡王,也不过如此,竟连一个孺子小儿都不如!”
“可惜可惜,这次本可使匈奴左翼,尽数折戟冀州。却是功亏一篑——”
“吾稍后必定具本,弹劾靖北郡王!冀东之败,原不该有!”
“老夫只叹,这卢氏的人品,竟败坏如斯!”
卢文昌依然跪于陛前,听着众人的言语,那双足却似灌了铅,再站不起来。(未完待续。)
四二五章 火枪火炮?(二更)
六月初四,武德郡王府武德郡王蒙进,立于凉州北境长城的一处城楼之上,正目显开怀之色。
“也就是说,李靖麾下二十万人,已经出寨?”
哈哈大笑,武德郡王蒙进将手中长鞭,往东面遥指:“果不愧是嬴神通之子,胆魄过人!”
“安国公军至马邑,已有十日之久。再次整军时,竟将破虏军所部,以及一众精锐,都尽数集结于李靖麾下。这二十万军,战力已不次于边军。”
蒙文一边说着,一边心想那位安国公的部下,战力倒是足够了。
冀州之军已经历了数场战事,又在这十几日内行军数千里,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卒,都经历了磨砺,已不能以新军视之。
且据他所知,自阪泉原大战之后,冀宛二州无数世家子弟与寒门英杰,都景从于嬴冲门下。使得冀州军中的天位强者,短时间内暴增至二百余位,而天位以下,那些**阶的强者,亦达两千之巨。
加上冀州军数次缴获之后,装备精良。此时冀州各个暂编师的战力,已不会弱于匈奴人多少。且人心士气已聚,整体的实力,已超越于府军之上。
只是——
“可这李靖,名不见经传。儿有些不放心——”
“那个小子,估计是欲以李靖所部诱敌!”
武德郡王蒙进,一眼就看穿了嬴冲的用心:“你需相信这位的眼光!据本王所知,这位原马邑郡丞,以往战绩很是不错。且这次偷袭云中郡之战,过程可圈可点。要说资历,这位才是嬴冲军中,真正战功资历最深之人,还要胜过嬴宣娘,”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却都心所感,齐齐往后回望。随后就只见远处,有一位浑身半甲覆盖的武将,正渡空而来。
看来者的身姿面容,正是鹞骑军节度使赫连山,这位是胡人出身,却入大秦而得高官,也是蒙进麾下,最得力的一位大将。
当赫连山踏足于城墙之上,就朝蒙进抱拳行礼:“见过郡王与世子殿下,末将麾下之鹞骑军,已经准备就绪!”
然后当这位抬起头时,却是神情凝重,面含惑然之色的询问:“郡王殿下,这次是真欲挥大军北上?”
“这边只是佯攻,装腔作势而已。见势不妙,还得退回来。”
蒙进只一言,就打消了赫连山大半的疑虑:“不过,即便是要演戏,那也需唱作俱佳才是。否则那匈奴人,如何肯买账?”
“末将明白!我鹞骑军,必定全力以赴!”
赫连山神色肃然,仍不能完全放心:“殿下,非是末将胆小。而是这次北上,一旦有什么不测,则我凉州危矣!且民生疲敝,只恐难以久支。殿下就非要赌这一把?我听说那位安国公,似还未到束发之龄,只怕不太牢靠。且他大军出塞北进,如只是为入草原打打草谷,那也无需我凉州军全力配合不可。”
蒙进闻言欣慰之余,又不禁失笑反问:“安国公他如只为扫荡左翼七部,又何需挥大军六十万北进?遣几支精兵四出,岂非更妥当得多?他又何需特异致信于本王,邀我凉州军北上?”
赫连山的虎目中,不禁精芒微闪:“殿下的意思是说——”
“自然是一战而决匈奴之患!且赫连你岂能因他年幼,而小视其智?左谷蠡王一样因其年轻,而不将他放在眼中。可如今匈奴左翼七部,六十余万军烟消云散。”
说话之时,武德郡王蒙进又转过身,看向了城墙后方。
那长城之后,本是一片可以耕作的沃土,如今却是荒凉之至。此地的居民,或是死于战祸,或是逃荒南下,远离凉州。
长城之后如此,其他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去。自匈奴冒顿崛起,凉州凋敝一日甚过一日。以一州六郡之力,却供养着数十万大军。哪怕有近半钱粮,都由秦廷提供,也一样是压力沉重。
扫视了一番,武德郡王不禁一叹:“正因如今之凉州,已撑不下去,才不能不赌!错过了这机会,不知又等到多少年后。他一个孺子小儿,都有这样的气魄,我等凉州将门,又岂能落于人后?”
赫连山精神微振,面色惭愧:“殿下说的是,是末将想差了。”
武德郡王并不在意,只用马鞭再遥指北面:“且本王料那冒顿,绝不敢与我秦军决战!想必那位安国公,亦是与本王所见相同——”
※※※※
“啪!”
随着这一声脆响,一丝丝的青烟从铜管中冒出。同时那云空之上有一只大雁蓦然栽落,飞跌下来。
嬴冲若有所思,看着手中这杆前部位铜管,后部则为木托的东西。
“此物,名为突火枪?可是由张先生创制?”
他询问之人,名为张衡。
这位辛弃疾举荐到他这里的墨家学子,颇有名士风范,哪怕是在此时权倾北境的嬴冲面前,亦从容有度,
“正是突火枪,不过却非学生所创。只是听闻楚国有人制出了此物,于是仿制而成。且此物的原理,其实与那雷神炮相同,只是缩小了几倍而已。”
嬴冲微微颔首,这点他也早知道了,这突火枪同样是借魔石之能,利用了火药之助。
“很不错,射程可达十二里外,准头尚可——”
只是一旦射程超出了三里,弹丸就会偏的很厉害。
而他旁边嬴宣娘,则是毫不留情面的一声嗤笑:“无用之物!”
张衡这个制作之人,竟也是深以为然,微微颔首:“确实无用,学生只是将此物,敬献给国公殿下戏耍而已。”
大秦的弩弓,都是以专用的灵木,或者高阶妖兽的筋骨兽角制作而成。刻以箓纹符阵,威力强劲。
从孩童用的学弓,到天位强者使用的神弓,射程都可达十里开外,甚至远至三十余里!而弓力则可达万牛甚至百万牛力之巨!
哪里似这突火枪?毫无潜能,威力最高,也不过五十牛左右。
在军中更是无用,毕竟此物只能直射,而不能抛射。
墨家早已有人证明,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其实是个球体,地面也是弧形,而非是平面。
用这突火枪直射的话,打到十里开外的时候,最多只能伤到别人的头顶。这也是那雷神炮试制了几百尊,就被秦廷放弃的一个因由。
且装填麻烦,在大军相距十里的情形下,哪怕对面全力冲锋,弩弓亦可连射十轮以上。可换成是这突火枪,四次就算很不错了。
不过他呈上突火枪的目的,却与这东西本身的用处无关。相信这位安国公,定能看出他的用意。
嬴冲也确实看了出来,这突火枪虽是缩小了数倍,可制作此物需要的一应工序,却与那雷神炮不相上下。
且按此人的说法,是独力制成此物。那也就是说,只这一位张衡,就完成了枪体与符阵的设计,以及这突火枪的制作等所有环节。
——这哪怕是在咸阳的天工院,又或内工坊,也是少有人能够办到。
嬴冲亦是精通机关术之人,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这杆突火枪,正可将这位在机关术与符箓法阵方面的造诣,完全的展示出来。
不过此时,他更关注这枪本身。
“只是这做工,稍稍粗糙了些。”
见那张衡的脸,稍稍泛红,嬴冲不禁失笑。这位在器械设计方面的才华,确是潜力无穷。可在实际制作时,手艺却堪称拙劣,还不如他这个初入门径之人。
“且这枪,也不是一无是处。换成一般水准的匠人,这枪的射程,应可远支十六里外!出力达六十牛以上。用来守城,居高临下时,还是很是不错的。”
嬴宣娘闻言不服,正欲反驳,却见嬴冲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需知军中能开六十牛力强弓者,必须得修为七阶,身拥八星以上墨甲不可。而要想在十里之外十发九中,则必须在弓术上沉浸数年不可。可换成是这枪,哪怕是普通平民,亦可射出六十牛力的弹丸。”
嬴宣娘微一愣神,而后就陷入了深思。
“就只是价格太贵,不适合量产。张衡你这一杆枪,至少花了两万金吧?”
嬴冲微一摇头,心想这东西,比他的袖里连珠还要贵上十倍,价格也与他的暴雨梨花针相当。
也亏得是这张衡家中豪富,才能支持他这样挥霍。
“不过也不是不能降低成本,降低威力至三十牛,尝试更换一些廉价的材料,价格应能降低到三百金左右。啧——”
说到这里,嬴冲也是无言。一尊军中制式的五星墨甲,价值也就只三百两黄金而已。
不过他还是颇为看好此物:“且这枪,也有着改进的余地。符阵应能进一步完善,还有火药,又是否可寻找一种威力更大些的?且弩能连发,这突火枪可不可以?又是否一定得使用这丹丸不可,换成弓箭那样菱形,弹道能不能更稳定?又或者用其他的方法,比如在这枪膛中,拉出几条线,让弹丸旋转?”
ps:私以为在玄幻世界,一箭几十牛力的话,那火枪真没发展的空间。
几十万武士持弓,战法也就与排队枪毙差不多。(未完待续。)
四二六章 仪同郡王
张衡闻言,先是陷入了深思,之后又眼现讶异的,看了嬴冲一眼。感觉这位在机关术上的造诣之深,也不弱于他多少,且思想天马行空,出人意料。
只这寥寥数语,竟使他灵感迸发。
“可这突火枪,无论再怎么改进,也没可能在战场与敌对射。”
嬴宣娘摇着头,仍旧不以为然:“且这一杆枪,价格就可直追五星墨甲,还需损耗格外的墨石,有何必要?”
“确实!只以价格论,确实不太合算。”
嬴冲微微颔首,接着却又道:“可如将这枪,与五星以上的墨甲一体装连。且一百息时间内的射速,提升到二十次以上,那情形又当如何?在我看来,这并非不可办到。”
这句话道出,嬴宣娘与张衡二人,都不禁一阵愣神。随后二人,又都倒吸了口寒气。
嬴宣娘首先出言:“只怕五星以下的墨甲,会淘汰大半!”
五星墨甲高约两丈,发射突火枪的位置更高,也就没有了地平线的烦恼。哪怕在十六里之外,一样能够创敌。
而一旦装备了这种突火枪的墨甲,被用于战场。也就意味着五星以下的墨甲,都再无存在的必要。
那时候的战场,将真正成为五星以上墨甲的舞台。那将是无尽的枪林弹雨,大片的五星墨甲列队行进,以突火枪平射。
想必那时墨甲的前甲板,都会被加强到极致,大幅度的牺牲机动力,以增强防御。再或者,是往散兵阵列发展,避免过于集中。
然而四星以下的墨甲,因弩弓射距只有十里,将会被全面压制。
毕竟抛射的杀伤力,是远远比不得平射。且一位最好的弓手,最多也只能开弓三十次而已。
只是这突火枪的射速,真能达到百息二十?
张衡则想这突火枪,如能与五星墨甲合而为一,那就无需单独的灵力来源。借用五星甲内的墨石灵阵,一样能够发射大威力的丹丸。
如此一来,突火枪与五星墨甲的成本,就可降至到四百五十金以下。
“且这突火枪,还可放大数倍,装备于天位神甲中,就好似小型的雷神炮。”
嬴冲的脑海内,仍在冒着各种样的奇怪想法,思绪也越来越是兴奋:“此外还可制作一些短枪,近距离接战之后,来上几发急射,二姐你觉如何?”
“这倒是不错!”
嬴宣娘的眼神微亮:“真能制作出来的话,倒是可以先装备一镇试试看。”
这短枪的价格,真能降低到三百金左右,且能实现连发的话,那作用就等同于连弩了。
而十牛力以上的连弩,价格无不都在五百金以上。其实嬴冲制作的连环刀匣与袖里连珠,也是差不多的东西,可成本亦在千金左右。
“其实那雷神炮,亦可抛射。感觉那炮弹的威力,还可增强。”
嬴冲说到此处时,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当下不好意思的朝张衡一笑:“对不住,本公这里异想天开,倒让客人见笑了。”
张衡却也是面泛红晕,摇着头:“怎会?相反是国公大人之言,让张衡受益匪浅!”
嬴冲闻言又继续笑问:“那么敢问张先生,可愿为本公府中将作参军?”
原本他的安国府,是没有将作参军这职位的。可如今咸阳城中,因固原卢氏的‘构陷’风波,天圣帝逼迫政事堂与礼部,提前定下了他的部分封赏。
——授柱国大将军,加镇国上将衔,赏双国公俸禄,且仪同郡王。
只因北方的战事,还未完全结束,故而封赏就只有这些。
而其中加镇国上将衔只是名义,只是在地位及名义上,与镇国上将等同,实质的权柄,还是柱国大将军。
据说齐王嬴控鹤在他阪泉大胜之后,一力举荐,欲将他推往镇国上将的高位,且朝中声势浩大。可最终却被天圣帝压了压,只是给了‘加镇国上将衔’。
嬴冲也觉后者的安排,要更妥当些。此次他虽战果辉煌,可无论是资历,还是年纪都难以服众。
以不到十六岁之龄,升任柱国大将军,就已足够让人嫉恨。再要晋升镇国上将的话,必定会被军中诸多宿老排斥。
之后那‘双国公俸禄’是虚的,给不了他多少钱。可仪同郡王,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从此他可以与那些郡王亲王平起平坐,见面无需大礼。除此之外,他的麾下的长史,录事参军,主薄与四曹参军等人,都将提升半品,甚至一品官职。且还能多出好几个职司,而将作参军就是其一,
而顾名思义,他的将作参军,就是掌握安国府内,一切土木工匠,与器皿墨甲制作之事,
按照秦制,一位郡王,已经可以拥有一个小规模的墨坊,用于制作军械。不过仍需由朝廷监管,所以墨甲及百牛以上弓弩,都将登记在案。
而在嬴冲看来,张衡无疑是最适合这职位之人。另一位杨麟虽也不错,嬴冲亦无门户之间。可那位的能力,主要还是在墨甲的设计与制作,管理上其实不太擅长。
张衡亦是惊喜,当即深深一礼:“多谢殿下!张衡敢不应命?”
郡王府的将作大匠,可是从六品下的官职。对于四等世阀出身的他而言,这已是一个不错的台阶,
嬴冲闻言,不禁大笑出声。得此大才,自是心情愉悦。之后一路北上行军时,他都在与张衡谈这突火枪与雷神炮的事情。
嬴冲准备投些资金,继续研发这二者,看看能否将他想象中的那些东西,全都制造出来。
张衡亦是兴致盎然,可这位却不得不给嬴冲泼上一壶冷水。要将突火枪的成本降下来,将突火枪运用于墨甲中,那需每年至少数百万的资金,花费数十年时间,才有可能办到。
嬴冲倒是乐观无比。当今诸国,之所以停下对突火枪与雷神炮的研究,只是因看不到这二者的实用价值。
他如今只需制作出几台样机出来,就不难从天圣帝那边,拉来资金赞助。甚至将成果,直接卖给天工院或者内工坊也成。反正这东西研发出来,只有举国大规模的生产,才有价值。
而这件事,难就难在最开始的投资——
然后到六月十一,嬴冲就没心思理会这突火枪了。就在麾下大军,北进到云中之外,一千九百里时,前方传来了战讯。
李靖麾下前军二十万人,在二百三十里外,遭遇匈奴三十二万骑合围。双方接触不久,就已爆发了大战!
然后到夜间,嬴冲中军兼程疾赶,距离战场还有五十里的时候。这场战事,就已告终结。
前军战损三万人,而匈奴所部,伤亡高达十七万之巨,全军大溃!(未完待续。)
四二七章 先斩后奏(二更)
得知前方捷报,嬴冲反而放缓了行军的速度。而到一个多时辰后,嬴冲大军抵至战场时,只见此地,一片狼藉。十余万匈奴人横尸草原,无数战马哀鸣逃散。
只是与阪泉原一战不同的是,这一次匈奴人的尸骨,漫布于二十余里狭长地域。绝大多数人的伤势,都在背面。
此时嬴冲,也掌握了这场大战的前后与详细。
在一日前,秦军所辖的哨骑,探得匈奴大量骑军于前方汇聚。李靖当机立断,率二十万秦军后退三里,占据有利地势,准备固守待援。
这一举动,迫使匈奴骑军,不得不提前发起前攻。
然而双方对射十二轮之后,秦军弩弓先重创匈奴,使对方死伤近四万人。李靖同时利用军阵位于左翼的破绽。吸引匈奴骑军主力踏阵。之后借助地形,冲击匈奴军的后列,从而一战克敌,大败匈奴。
简而言之,就是匈奴人欲拣李靖前军这个软柿子,却反是咬到了硬核桃。嬴冲洒出的鱼钩,结结实实的将猎物钓住。李靖也不负他所望,屡次示敌以弱,最终创下歼敌过半的战绩。
自然这详细的过程,并没有这么简单。双方在这一日之中,使用了十数种战术,都颇为精彩,不能一一详叙。
而此战中,李靖的战术,固然是高妙之极。秦军的战力,亦是极为可观,
不但在对射中,压制住了对面的三十二万骑,在之后的冲击与近战中,也是取得了全胜,占据碾压般的优势。
尽管匈奴骑军的水分很大,许多都是临时征召的牧民,并未经历过战事。可这才是嬴冲眼中,秦军与匈奴,正常的作战方式。
在通常的情形下,双方的战力对比,是一个秦兵可以抵得过一个半匈奴骑士才对。
而此战中绝大多数匈奴骑士,都是死于追杀。
这次李靖麾下,配备有至少六个镇,四千一百具‘速狼甲’。这种墨甲防御较弱,战力平平,可速度却超出绝大多数五星墨甲。短时间内全力奔驰的速度,远超过了匈奴人的战马。
也是这一战,秦军能大量杀伤对手之因。
嬴冲兴奋已极,骑着战马,在战场四处游走,推演着当时的战况,然后笑着对身旁的李靖赞道:“很不错!此战高明,论到阵战之能,我不如矣!”
尤其是李靖本部四万人,使用的那种名为‘六花阵’的阵法,让他颇觉惊艳。
五星墨甲六具作为正兵分布六方,各持长短兵器。而指挥者与其余三具墨甲作为奇兵居于正中,可随时支援左右。
这种以一百人为一队的作战方式,最适合于五星墨甲间的战斗。在阵战之中,威力极大。
“国公大人过誉了!”
李靖四十余岁,形貌清俊,身形雄伟昂藏,气质沉稳有度。此时正摇头,郑重其事的朝着嬴冲深深一礼:“末将李靖,多谢殿下提携之恩!”
这确实是提携,以二十万强军凌匈奴弱旅,嬴冲麾下的几位大将,都有着获胜的把握。唯一的差别,只是胜多胜少而已。
可这位安国公,却偏是挑选了他。而只凭今日这一战的功绩,李靖甚至可得封一世袭伯位。
说来二人定下举主名份,还不到半年,第一次见面,则不到十日。可这位少年国公展现的心胸气度,却已让他折服。
“何需如此?”
嬴冲忙将李靖扶起:“是本公该谢李将军才是!将军未负本公所望,有这一胜,这次北征草原,吾等必定能得偿所愿!”
嬴冲眼里的喜色,是毫不作假。他属下的几个大将,或者能胜匈奴,却绝没可能胜的如此干净利落。
而这一大胜之后,匈奴人的兵力,必将捉襟见肘。那冒顿单于手里握着的牌,也将更为困窘。
而最重要的是,他第一次从自己的部属这里,感觉到了‘安心’与‘可靠’。在他的安国府殿堂下,除了嬴宣娘与嬴完我二人之外,又有了一个厚实坚固的支撑。
“如此说来,这次大军出塞。国公大人,确是欲北上阴山?”
李靖不由目光闪动,这次北进之前,嬴冲只说要扫荡匈奴左翼诸部,却从不说最终的目的地,与退兵的日期。
故而他早有此疑,猜测嬴冲提六十万兵北上,其意绝不止是入草原,劫掠杀戮一番而已,
嬴冲则笑着反问:“那么李将军以为如何?”
“正其时也!”
李靖亦是面透笑容,心想别人总喜欢将嬴冲,与那位故安国公比较,认为是将门虎子。
然而在他看来,这位国公的的气魄,却远非那位大帅能比。
嬴神通的兵法,或者更有胜之。可如论纵览全局的眼光与格局,却是他眼前的这位,更胜一筹!
“即便大人无有此意,末将也要建言,这正是绝佳良机!能参与此役,也是末将之幸!”
草原人并无城池,喜逐水草而居,而在匈奴人的地域中,位于阴山南麓的楞河,无疑是草原中,水草最丰美的所在。
每年入秋,匈奴人近七成的牧民,都将汇聚于此。近八成的牲畜,要依靠这条河流觅食。
而据他所知,在入秋之季,牲畜如不能积蓄足够的元气,是过不了草原寒冬的。
此时秦军北上,可谓是正击匈奴之要害。
“果不愧是本公看重之人!”
嬴冲闻言,也一阵哈哈大笑,随后目望北方:“那么这次你我,便联手踏平阴山!”
※※※※
嬴冲将豪言壮语发下,可当实际执行的时候,却还是遇到了许多问题,
首先是秦军各部士卒,都为此惶恐不安,直到出寨十余日,所有人才被告知,这一次的目的地,是阴山南麓,匈奴人最核心精华的地带。
随后那惊惶的情绪,就在各部中扩散开来。毕竟是远至三千余里外,北虏胡人的地域作战,很多人都感觉陌生与不安。
且自大秦立国以来,还从未有秦军,远至阴山这一地域与外族作战。
——哪怕是七年前,李亿先北上之时,亦不曾深入到阴山附近,
而匈奴全盛时,二百五十万控弦之士的威慑力,亦非同小可,
不止是普通士卒们心绪不宁,那些大小部将们,也是一样。在许多人看来,阴山南麓那地方,就是死地!
他们原以为嬴冲,只是打算在草原扫荡一番,就会回归。从没想过这位,真正的目的地,是阴山楞河。
好在嬴冲在军中,已有了很大威信,又有这一次李靖于无名坡的大胜。军心摇动了几日之后,终于安定了下来。
主要是后路已断,此时秦军的周围,充斥着匈奴人的游骑。任何人想要离队逃逸,都没可能逃出匈奴人追杀堵截。
如此一来,秦军上下,倒是充斥着一种悲壮之气。如今之局,已没得选择了,所有人反倒能平静坦然以对。
其次的问题是粮草,这次嬴冲带来的粮草很多。中军里有大量的四轮粮车,高达数万。其中光是各种粮食,就高达二百四十万石。又因秦军弃用了战马的缘故,所以粮食的损耗,远小于匈奴,
以每位将士,平均一日损耗十斤粮草来计算,这二百四十万石,就足够全军四十日所需。此外他们的后面,还有许多的牲畜跟从。总计有二百万头,亦足够六十万人,吃上两个多月,
这些食物,如只为扫荡草原,确实是足够了。
可嬴冲的目的,却是大军直进阴山南麓。综合考虑,至少需储蓄半年以上的粮食,才能保证万全。
故而沿途中,嬴冲不得不遣军四处,搜刮匈奴各部,以战养战。
可他们在初入草原时,成绩还算不错。掠夺了足足一百二十万头牛羊,为大军增了一月之粮。
可同时他们也救出了十余万秦人牧奴,这些牧奴只能随军而行,也是十几万张嘴。需要吃喝。
之后待秦军深入千里之后,匈奴人就有了警觉。以游骑时时刻刻,关注着秦军动向。
嬴冲遣各部出击扫荡,非但一无所获,反而数次遭遇匈奴人伏击,战况惊险万分。
只有一次,冀州暂编第一师的镇守使岳飞,反其道行之。以自身为诱饵,使匈奴骑军落入陷阱,再一次重创匈奴,斩首近四万级。
加上之前的那场大胜,令全军上下,吃了十几天的马肉。
到了六月十九日,秦军已远至云中郡二千七百里。阴山南麓,已是遥遥在望,
此时秦军与后方的联系,几乎断绝。只能以几只金翼迅鹰与特殊的符箓,与咸阳城那边联系。
李靖无名坡大胜,斩首十七万级,据说此战,使咸阳再次沸腾。令大秦上下,都狠狠舒了口恶气。
可同时枢密院的叱责,也不出他意料的随之而至。
这次嬴冲北征,禀知枢密院的理由,是趁虚而入,扫荡云中周边,使匈奴左翼七部数年内无再战之能。
可之后他还未经枢密院允可,就已率军北上。待得大军深入千里之后,又将原本目标更改,全军指向阴山。
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是临机应变的范畴,而是‘先斩后奏’。此举自然是令枢密院反感,即便是他那位‘师祖’,荣国公陆正恩,据说也极度的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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