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八章 决战来临
服用了血神丹之后的嬴天卓,只片刻时间,就已浑身覆盖了一层厚实的血茧。
这丹在最初时,也确是凶险霸道到了极致。短短三刻钟,嬴冲就亲眼看着茧内的这位,因大腿与手臂肌肉承受不住药力而崩裂,
嬴天卓此人,本身就是小天位,且是小天位中的佼佼者,可一样抵受不住这血神丹的冲击,躯体处处撕裂。
嬴冲在外面看着这血神丹散化的过程,也只觉是触目惊心。心想这哪里是‘凶险’二字能够形容?要非是有‘圣器’加持,这枚血神丹,根本就没成功的可能吧?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有个好处。事后嬴天卓的肉身会很强,甚至还强过这些血元之力的原主嬴弃疾。
直到那面血旗,为这人恢复了至少六次躯体,那药力才逐渐转为缓和。这就是玄鸟赤元旗,与凤凰真焰不同的地方。后者必需要每天更换‘记忆’不可,可玄鸟赤元旗却无需如此,可以随时随刻将人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一般结下血契者,一日只能借助玄鸟赤元旗恢复三次。可嬴天卓不同,他是旗主,可恢复九次以上。
而就在这连续恢复的过程中,嬴天卓的四肢百骸,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强化。
此时嬴月儿也在一边,定定的看着这硕大的血茧,眼含期待之意。
血神丹的药力霸道,常人服食此丹,最多也只一两成的成功率。且哪怕成功之后,也只剩下二十载岁寿。
可她父亲却能想到以玄鸟赤元旗,令血神丹的危险性降低至无,也将丹力对嬴天卓身体的损害,削弱到了极点。
如此一来,嬴天卓的寿元折损不多,而其一身继承得来的庞大血元,亦可供玄鸟赤元旗挥霍损耗。
血茧内的这个家伙,日后哪怕修为毫无寸进,也能再活个三四十年。再如他自己能上进一些,活到**十岁,也是没问题的。现在的嬴天卓,也才只二十四岁而已。
更何况,此人继承了嬴弃疾的一切,也同样包含了那血元**。能够在战场上,吸噬死去之人的气血精元,代偿玄鸟赤元旗的汲取。
而五十年后,那场祖龙之争也早该落幕——
“这个人,心志好生坚韧——”
嬴月儿略觉惊奇,几年前在她父王麾下,可没有这样一位部属。那时铁龙骑的首领,乃是另一位天赋异禀的嬴氏大将。她也同样不知这嬴天卓,就是昔年伤了她父亲武脉之人。
“确实!”
嬴冲亦是微一扬眉,这个嬴天卓的心志毅力,确实是强韧到惊人。
血神丹服用后,痛苦必是超人想象,哪怕凌迟都不及其十分之一。换成旁人,只怕刚开始就会晕倒。
可嬴天卓不但强撑了下来,始终保持在清醒状态。还能有意识的引导那丹力在其体内散化,使那四肢百骸俱受蕴养,将血神丹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如此一来,不但他全身上下,再无本该有的薄弱点。更将血神丹的一些隐患,化解消除。
以嬴冲的估计,待这血茧化开之后,嬴天卓至少可继承嬴弃疾八成以上的修为,超出他之前的预计。
且日后,还能保存着几线,继续提升修为的可能——
看来他临时起意为自己找来的这口刀,竟是意外的合用。
对此嬴冲非但不觉忌惮,反而是乐见其成。他已仔细研究过‘神傀化心丹’,发现此物确非是寻常的洗心炼傀之法可以比拟。‘化心’的过程只是引导,而非强制,似春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的效果。如此一来,此丹的神傀化心之能,反而是牢不可破。
哪怕日后嬴天卓的修为,有一日突破皇天境,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似这样一把可靠的刀,自然是越强越好!
嬴冲正满心期待着,却又不得不因绣衣卫与玄雀传来的消息而分心。
匈奴前哨七万骑,已经攻陷了安沙县。那里距离河阳只有二百七十里距离,若然不惜马力,这七万骑只需半日,就可驰至河阳城下。
嬴冲一边想着这匈奴人速度好快,一边却是微微笑了起来。料知这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匈奴前哨至此,意味着左谷蠡王彻底打通大军南下通道的时间,就在这五六日内。
预计双方决战之时,就在十天之后。他也需从现在开始调兵遣将,集中尽可能多的兵力,应对这场大战,
而虽是大军压境,可嬴冲却无半点紧张之意,反而心内暗暗兴奋,步履神情皆显从容。
相较于匈奴,大秦有水路上的优势,大军集结的速度,要比匈奴快的多。
此外这二十余日中嬴冲对大军的操训,也使他信心十足。
以十万关东老卒编制成的五个暂编师,本就是基础雄厚,且在关东历经百战。此时只需稍稍操练一番阵型,战力就可不逊色于边军。
至于那五万新募的冀北之军,也同样有不少老兵在。尽管素养不及关东老卒。可其身体素质与个人战力,却更有胜之。二十余日操训之后,实力不会逊色于府军。
有这样一支精兵在,嬴冲自信此战,他已有了在野战中,对抗匈奴铁骑之能。
而此外最关键的是,天圣帝已经如他信中之约,将内府中整整二十万张弓弩,秘密送至冀州。
五月八日,匈奴又增兵三万至安沙县。同时游骑四出,开始覆盖整个河阳郡。
而此时冀南四郡,也随着嬴冲一声令下,纷纷骚动。数十万大军或沿水路,或经驰道,开始往河阳聚集。
同时这河阳郡的郡城内外,也是气氛大变。似王承恩等绣衣卫诸人,每日都是睁圆了眼睛,四处查看着,或至军营,或至前线。而当他们夜间回归之后,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只因他们看到的情形,并不乐观。
那左谷蠡王已尽其所能的调集兵力,铁骑数量高达四十二万,又有七万征伐得来的北地世族之军,与六万西域奴军。
无论是数量,还是战力,都远强过秦军。
此时便是军中的那些老将,亦是绷紧了心弦,任何一个细节都要反复确认。有些人更火气十足,只需稍有不如意,就会怒声叱骂,发泄心火。
尽管之前嬴冲已经战功彪炳,又有过大胜匈奴的战绩。可此刻当决战到来,他身边所有人,都仍是心绪紧张忐忑不已。
反倒是嬴冲本人,在之前二十几日操训中,都未曾合眼。可当这决战到来之际,反而是放下所有的事务,躺下呼呼大睡了起来。(未完待续。)
三八九章 武德郡王(二更)
同样是五月八日,咸阳城中。当薛平贵走入轻云楼的时候,就听见庄季的怒骂声传出。
“艹你姥姥!我庄季的兄弟,才不会输!”
薛平贵颇觉意外,走上二楼的时候,就见那地板上洒了一地的碎瓷片。他的兄弟庄季,就站在正中央处,整个人肌肉贲张,双手抓舞,似一只暴怒中的巨熊。
在他身前,有几个衣饰华贵的少女,身躯正簌簌发抖。还有二十几位做随从护院打扮的,都摊倒了一地,或昏迷不醒,或低声呻吟。只余下寥寥几人挡在了那几位贵女身前,皆是面色惨白,眼神恐惧惊悸。
好在还有那位轻云楼掌柜,正一手抓住了庄季的臂膀。而此人的手臂看似瘦弱,却偏使庄季再难移动半步。
薛平贵眉头微挑。走到了好友周衍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几个蠢丫头,在谈论北方战事,说嬴冲他这次定然会大败亏输云云。且这议论也就罢了,却偏还说这次败后,安国府会如何凄惨云云。又言嬴冲他不自量力,擅自北上,连累我大秦国势危如累卵。提及安国夫人的时候,言语中也颇有不敬。”
周衍一向喜好女色,可此时他对眼前这几位花容惨变的女孩,却是毫无兴趣:“这些话,又恰好让庄季给听见了。你知道的,这家伙可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这样说嬴冲。”
薛平贵闻言顿时了然,他先看了看那些少女,又望了望那依然余怒未消的庄季,还有一旁眉头紧皱着的轻云楼掌柜。只略略思忖了片刻,就已走上了前:“我说老庄,又何需与这几个弱女子计较?让人见笑。”
庄季闻言神色不满,回过头怒瞪了薛平贵一眼,后者却又笑意盈盈问着对面:“几位,你们今日说安国公他此战必败无疑,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听旁人说的?”
那几位贵女不禁面面相觑了一眼,眼神交流了片刻,才有一位圆脸女孩,小心翼翼的答着:“我等非是有意,只因身边之人,都这么说。且最近大家,都在议论此事。”
薛平贵也料到如此,又继续笑着问:“我记得你们几位,与上官府的上官小青交好?”
“谈不上交好。”
那圆脸女孩微一迟疑,才又继续言道:“只是日常走得近些而已,她是日后的二皇子妃,又出手大方,经常设宴席花会,邀请咸阳城中贵女赴宴聚首。所以我等,常至蔡国公府上做客。”
薛平贵差不多已明白了,无语的挥了挥袍袖:“这样如何?今日你们向我这个兄弟道个歉,今日之事就算了结。别看他这人蛮霸,可其实还是很讲道理的。”
那几个贵女自无不从之意,她们都急于脱身,一旦事情闹开,或者在这里耽误久了,只会不利于几人闺誉。
此时闻言,都是眼含喜色的向庄季道了个歉,随后匆匆离去。可就在几人,刚刚走到楼梯口时,却又听薛平贵的声音传来:“需知如今咸阳城内,稽查甚紧,绣衣卫正严查各处流言谶语。日后几位还是要小心些,不管是有意无意,这些人云亦云的不实之言,都少说为妙,以免祸从口出!”
那几位贵女闻言都面色微变,神色间现出了几分惊惶。都转过身,向薛平贵敛衽一礼,表示受教,这才带着一众随从,匆匆下楼。
风波平息,那位轻云楼掌柜,却仍是神情不爽的看了一眼三人。有心将这位轰出去,可又顾忌着上面的交代,终还忍了下来,息事宁人。
而薛平贵与庄季三人,也来到了轻云楼的四层雅座中安坐。
庄季同样清楚了缘由,在窗边坐下之后,神情仍气恨不已:“我就想不通,嬴冲这次要是输了,她上官小青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处?下次见她,我定要揍她一顿!”
“呵,是没什么好处,可她心里舒爽。需知哪怕是至亲之间,也见不得别人比自家好的。且世上总有些蠢女人,自以为聪明。”
薛平贵不甚在意,神情平静的为三人斟茶:“即便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庄季出手,等嬴冲回来再说。你对她动手,那是不敬皇室,可现在嬴冲要寻她晦气,打了也是白打。”
庄季神情不解,不过他却知薛平贵是为他好,也就再未吭声。
而此时周衍,却忽然出言:“其实也不止是上官小青吧?如今那些我父母兄弟,也都不看好这一战。你们也知我二叔,亦为军中宿将。他说嬴冲之前几战,虽是胜的漂亮,战绩彪炳,尤其是宿州火烧匈奴二十万人,可谓大快人心。可这都是用计取巧,从未经历过堂堂之战。可这次与匈奴野战,情形与之前大为不同。”
庄季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就欲反驳,可最后却是轻哼了一声,一阵沉默。周衍他说的是实言,并非是在说嬴冲坏话。
且他近日,也听家里人说过此事,同样都是一边倒的不看好,还仔细分析了这一战,双方的各种利弊,认为嬴冲的胜算,只有一成。
庄季虽觉不爽,可却知家里人并非胡言乱语。庄氏一门除他之外,脑瓜子都很不错,他父亲在军中,甚至还有智将之称。
“我也曾听一位宿将说过,嬴冲他欲与匈奴左翼七部战于冀南,实在过于冒险。此时最好的方法,是完全放弃冀州。以数十万大军,退守楼峰口,一样可威胁匈奴侧后。”
薛平贵也笑:“可你们也知那家伙性情,只怕是放不下那冀南冀中近千万大秦子民。退守楼峰口,他是万万不肯的。”
不止是嬴冲不肯,那位天圣帝,也同样不愿见冀南沦落,凉州危局。
周衍不禁斜睨了他一眼:“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薛平贵闻言哼了哼:“忘了么?如论正面堂堂之阵对决,嬴冲他在嵩阳书院,可从未有过败绩,整个大秦境内英杰,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那是纸上谈兵吧?兵棋也能算数?”
周衍一声嗤笑,然后神色怅然的看着北面:“昔年的赵括,也是如他一样的信心十足,且都是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大军。他们两人的情形,何其相似?我现在只希望,他这次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这一战,其实输了也没甚紧要——”
正说着话,那边庄季却把拳头重重一拍:“你们看那边!我认得他。”
薛平贵与周衍,闻言都疑惑的往窗外看了过去。
轻云楼附近几家酒楼,因生意兴隆,贵人云集之故。旁边的街道,也形成一条大型街市。
而此时正值傍晚,距离宵禁仍有一个时辰,正是这条街最繁华热闹的时候。只见街道两旁有无数马车停靠,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薛平贵见状,不禁唇角微挑。如今咸阳城内,能有这样的安宁,可都是全靠了嬴冲那接二连三的捷报,使咸阳人心大定。
只是这民间虽稳定了下来,可在朝中上层,那些世家贵阀,却反是人心浮动。
人多了也不好,他运气于目寻了半天,才找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而后面色微变。
“那个人,是叫袁祥?我记得此人,是百里家的一位食客?”
周衍闻言亦若有所思:“那是谢相家的马车,周围几人中,有一位东河裴家的子弟——”
薛平贵不禁皱眉:“这未免也太明目张胆,那百里家,毕竟是勾结敌虏的罪族。”
“只是食客而已,又非是百里家的族人。”
周衍冷笑,目中含着嘲讽:“谁不知如今这满朝之中,最希望嬴冲败于匈奴之手的,就是那位姓谢的参知政事。”
之前嬴世继出任破虏军节度使,那位可也出了不少力气。这次嬴冲败了也就罢了,天圣帝不能不向政事堂低头。可如是嬴冲胜了,那么这朝局,就有好瞧的了。
可惜这可能,微乎其微——
薛平贵则是奇怪的看了周衍一眼,天水周氏正是那谢灵的钱袋之一,每年都会援以百万金。可听来这位,似对谢灵颇为不爽。
二人这边正说着话,庄季却是一声怒哼,蓦然起身疾奔了出去,同时怒喝道:“我去揍他们!”
薛平贵与周衍二人,都不禁为之愕然,又齐齐苦笑,想到这岂非正是庄季的性情?
※※※※
同一时间,凉州定武城内武德王府,武德郡王蒙进,正看着手中的一张符书。
半晌之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不意故安国公他,竟有此等佳儿!”
说完之后,蒙进目光转向了身边,正端坐于一侧的长子蒙文:“传令给蒙山,西林郡那边的连堡,可以暂停了。剩下的七百万金,我另有他用。”
蒙文闻言,却是神情错愕:“可是那左谷蠡王,如若挥军西进怎办?西林郡无险可守,也只有这连堡,才可能挡住匈奴兵锋。”
“西进?”
那武德郡王冷笑:“这可能性太小,已无需考虑!”(未完待续。)
三九零章 武德武威
“微乎其微?”
蒙文一阵发愣,皱眉道:“可那左谷蠡王一旦击破安国府军,必定西进凉州。”
心想这可能性,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微乎其微吧?而是一定会西进才是。
“可如他破不了安国府军了?孤不太看好他,嬴家的那个小鬼,可不容易对付。”
蒙进失笑,竟将墙上挂着的西林郡舆图取下,而后随手丢到了一旁,
他研究这图已经半月,想着该怎样抽调军力,抵御匈奴左翼七部西进,可如今却都已成了无用功。
“父亲的意思,是那左谷蠡王会输?”
蒙文已经会意过来,然后神情诧异不已:“这如何可能?匈奴四十余万铁骑,哪怕一时战局不利,亦可在野战中进退自如,怎么可能会输?”
草原牧民的骑射之法,最使人头疼的地方就在于此,很难给他们致命打击。形势不利时,往往只需稍稍后撤,就可重整大军。
匈奴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们的体格,也不是靠那强弓大弩,而是那来去如风的战法,
“他是输定了!除非是那个小子,脑袋忽然变蠢——”
蒙进这般说着,却见蒙文一脸的不服。他却也没再解释,只是指了指墙角的一座兵器架:“那张弓看见了没有?你可去拉拉看,三十次为止。”
蒙文半信半疑,走过去将蒙进的那张弓取在了手里,发现这是他父亲很喜欢的一张万牛弓,颇有来历。
他先尝试着拉了拉弓弦,却发现那弦线不知因何故,略有些松了。蒙文没怎么细思,就随手调整了一番,紧了紧弦线。
之后才又继续开弓,一连十五次,都是满弓之后才放开。而也就在蒙文,拉到第十五次的时候,他的面色顿时微微一变,停了下来。
蒙文修至大天位境的神念,已感应到了这弓内的不妥。继续下去,只怕这弓会毁掉。
“为何停住?”
蒙进笑了起来:“继续!一根弓弦而已,虽也值钱,却远及不得这弓本身。”
蒙文唇角抽了抽,随后也再不犹豫,继续张弓。到第二十五次的时候,那弦线就已‘篷’的一声,崩散开来。
蒙文毫不意外,若有所思的看着。心想干旱少雨似凉州,都是这样的结果。可见那冀州之地,会是何等样的情形——
是因潮化之故么?不对,这弓弦之所以如此,可并非仅仅只是因潮生变。而是北方干寒之地,骤至热潮之所,所引发的一系列变化。
据他所知,那南方之地,制弓的工序与北方,可是大不相同。而今年秦境北方四州的天气,酷似楚南。
“孩儿明白了!可那匈奴人,难道就无一人察觉?”
武德郡王蒙进摇头:“孤这张弓,也****都有专人照顾,且其本身亦为擅射之人,又可曾察觉有异了?匈奴人爱惜弓箭,日常将手中之弓视如性命,时时涂油保养。可也正因此故,才会忽略内中究竟。”
即便是他,也是在知晓了天圣帝,暗中将大量藏弓送往冀州,才看出了些许端倪。
“射上十几次不知道了?”
可蒙文话才说到一半,就想起自四月十三日,匈奴左部七翼从宿州退兵之后,双方就都默契的息兵不战,静候决战到来。
那些匈奴骑士的弓,这段时间估计都没动过。
“原来如此!是孩儿多虑了。其实无论那匈奴是否察觉,那位安国公都已有了七八成的胜算,冀州那边确是无需担忧了。”
关键是如今,那匈奴人即便已经知道了弓弦有异,也一样是无可奈何。他们可没地方,再去寻找五十万张强弓装备。
当这句道出,蒙文的胸内,就有一股兴奋欣喜之情,油然升起。武德王府与北境匈奴乃是死敌,彼此间征战不休。尤其冒顿弑父崛起之后,常年侵扰边境,使武德王府不堪其扰。
这次那位安国公,如能重创那匈奴左翼七部,无疑是个好消息,可以使凉州面临的压力大幅减轻。
武德郡王蒙进则不禁失笑,他这孩儿,总算没蠢到家。
“如此一来,朝中政局必将大变——”
正说着话,蒙文却微一凝眉:“孩儿记得之前有军报说,固原霞县有明教教徒生乱,聚众五万人。”
这已近乎是明目张胆的纵敌,使匈奴左翼能够在这几日抽出更多兵力,应对决战。
——固原霞县生变,迫使靖北郡王府不能得从冀中回师,这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可以卢氏在固原郡的根深蒂固,如无其允可,谁家能在那地方闹出民乱?光明神教么?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蒙氏与卢氏因地处北方之故,历代都有联姻。现任的靖北郡王,更是他的舅父。
可这次卢氏的所作所为,却是堪称拙劣。
“靖北郡王已老了!固原卢氏,也后继无人。”
蒙进一声叹息,随后又遗憾道:“可惜,嬴冲者,麒麟子也!却被叶元朗那老头抢先了一步。不过孤也听说,他大哥嬴完我,至今还未婚配。”
蒙文心领神会,微一俯身:“此事孩儿会下去安排,必定会令安国公满意!”
以如今北方的时局,与卢氏的联姻已再无必要。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能为蒙氏提供助力的,都将是日后凭借关东将门支持,雄踞冀中冀南的安国府,而再非是固原卢氏。
且卢氏这次既能为自家的利益,将凉州安危置于不顾,日后也难使他信任,
他知嬴完我是庶族孤儿出身,被嬴神通收养,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这并无问题,此人如今已是左屯卫大将军,日后前程远大。一旦此番北境之乱了结,少不得一个万户侯的封赏。
且如今这位,已名列安国嬴氏族谱,是名正言顺的嬴氏嫡脉出身。无论哪方面,都已能配得上武德王府的一名嫡女了。
※※※※
同样是五月八日的傍晚时分,咸阳城内武威郡王府,正值叶氏长孙叶凌空的庆生家宴。武威郡王叶元朗脚迈着八字,信步走入到了后院正厅中。
说是家宴,可其实规模不小。整个咸阳城内,双河叶氏五百余人连带家眷都聚于此间。不过正厅之内,却只有武威郡王府三代以来的直系。
当叶元朗走入进来的时候,这里的气氛顿时一窒,所有人都屏声静气,整个厅堂都落针可闻。
叶元朗见状,不禁暗暗摇头,他就不喜欢这样,被人当成一尊神佛似的。可这些年随着他年纪渐长,威权日重,族中之人都是如此待他,便连儿女也不例外。
直到叶元朗来到了上席坐下,这厅内才渐渐回暖。
家宴较为随意,武德王府中诸人,只需由世子叶宏志带着长子,一起去那几处偏厅敬上一次酒,谢过族人光临道贺就可。
可当宴席开始,叶元朗动筷之时,却忽然又神情怅然的看着北面:“可惜,凌雪与冲儿二人都不在,凌武凌德二人,亦在冲儿他麾下效力。让这场家宴失色不少。嗯,也不知那冀州战局,如今怎样了?”
叶宏志微觉不悦,这可是他长子叶凌空的庆生宴,父亲怎就偏要提起这扫兴之事?
不过既然叶元朗动问,叶宏志也凝声答道:“孩儿听说那匈奴大军,已距离河阳不远,不日就可全军南下。这两月以来,冲儿他虽数战全胜,可这一次他一意要与匈奴野地浪战,过于孟浪。孩儿与一众同僚,都不甚看好。”
“不看好?这是难免之事。”
叶元朗并不意外,微微颔首:“我听说你近日,与政事堂谢灵常有联系?”
叶宏志更觉不解,心想父王为何定在这大庭广众下说这些?不过此刻被叶元朗逼视,他也神情坦然,一五一十的答着:“是!孩儿以为,一旦冲儿兵败,聚军北上势在必行。谢相公他欲推武都军节度使檀节为帅,领军北进,寻孩儿我商量了几次。”
“只有这些而已?不止吧?给孤如实道来!”
那语气不轻不重,却毫无商量的余地,这使叶宏志的神色有些难堪:“谢相公应了宏志一些事情,出征之后,至少十个四品武官位。除此之外,还有,还有德诏。数月之后,德诏他可以复职翰林院侍读,”
裴德诏正坐于偏席,闻言之后不禁大喜过望,起身谢道:“多谢岳父!德诏感激不尽!”
他才因家中活动,罢官免职后被放出了出来,正觉意气消沉。可此时此刻,裴德诏的一身郁气,都瞬间消失无踪。
旁边的叶凌梦,亦是喜不自胜,夫君他能这么快就得已复官,真是莫大惊喜。
“官复原职?镜花水月。”
叶元朗闻言却一声笑,转过头对次子叶宏博道:“你近日做的不错,吏部的差事井井有条,兵部那边也未疏忽。运往北境的军械,都是尽善尽美,未出差池。”
叶宏博眉头一轩:“儿毕竟在兵部经营四载之久!虽有人意图叵测,却难瞒过宏博法眼。”
他却觉意外,以往无论他叶宏博把事情做得再好,父王他都不会在众人面前称赞他,可今日却是例外——
是只因嬴冲?
也就在思绪纷杂之刻,又听叶元朗言道:“今夜你可从族中挑选精明能干,善战知兵者十五人,尽快安排到嬴冲麾下。你那女婿,应该会给你这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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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一章 宣娘之见(二更)
叶宏博之前就已是吃惊不已,这刻更是直接愣住。心想这挑选子弟,送入嬴冲麾下?父王他到底是意欲何为?
是为援手嬴冲么?可时至如今,也已来不及了吧?这个时候赶过去,又能有什么用处?
十天之后,就是双方决战之期,这些叶氏子弟,难道还能帮嬴冲练兵打仗不成?十几个人,又能有什么用?
正觉不解,可叶宏博又忽然间,想起了一个可能。父王这莫非,是欲让自家子弟去北方嬴冲麾下,混一混战功?
他先觉不可思议,可随后看父亲叶元朗的神色,却越觉这可能性极大。
——也就是说,在他父亲眼中看来,嬴冲在这一战中获胜的几率,远超过那匈奴左翼的左谷蠡王么?
眯起了眼,叶宏博略略思忖了片刻,就果断应了下来:“孩儿谨遵父命!”
他之前也同样感觉嬴冲太孟浪,这一个月以来,不但请教过京城中不少兵家,也曾亲自致信给嬴冲,劝其领兵退守楼峰口。
可这时叶宏博,却已将这些都全数抛开到云海之外,不去理会。论到兵法,此时咸阳城内除李亿先等等寥寥几人之外,其余人加起来的权威,都不及叶老郡王的一根手指头。
那边叶宏志亦觉不对劲,想着叶元朗说的‘镜花水月’几字,脸上同样变了颜色。他还不知叶元朗是何意图,却听出了父亲语中的不满。且这位似也不看好他与参知政事谢灵的图谋。
“父王!你这又是为何?这个时候——”
武威郡王叶元朗却未搭理,只神情威严的扫视着在场诸人:“汝等还未有官位出身者,稍后可自去寻宏博说话。只需人不是太草包,这次我武威王府,总能保你们一个五品武职出身。”
叶宏博闻言,顿时心中大定,已猜知叶元朗的用意。今日老郡王这番作为,只怕正是为震慑举族上下,以免日后行差踏错。
只有对那参知政事谢灵,不看好到了极点,他这父王,才会这样态度鲜明。
思绪至此,叶宏博的唇角就又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父王今次,对兄长他是真的很不满。
如换在往常,似这样的好事,老郡王必定是交给兄长不可。可今日父王,却竟将这甜头给了他。
——尽管这多半只是敲打,尽管父王仍是打心眼里偏心,可这毕竟是件很好的兆头不是么?
※※※※
五月九日,嬴宣娘就已返回河阳,带着整整六万人,三个整编师登岸。
至于庆阳城那边,也无需忧心。除了留有一个府兵师驻守,嬴宣娘还发动了当地民军三万人,城中总计有墨甲四千余具,加上那些躲在城内的当地势族豪右,守军还能凑个六万人出头。
即便情势生变,匈奴大军转而掉头北上,庆阳也能守住三到五天时间。
——自从那十余万奴军,折戟在宿州城下以后,秦军上下都不认为匈奴,能有三五日内拿下一座人心安定的坚城之能。
而当嬴宣娘上岸的时候,却发现嬴冲部下几个精锐暂编师,正在大面积的发放弓弩。但凡是擅长射术之人,都是人手两张长弓。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重盾,包括了近四万面五星墨甲所需的大型盾牌,以及数以千计的轻型盾车。
嬴宣娘若有所思的看了片刻,就直往帅府方向行去。来的时候她忧心忡忡,神色匆匆,可当嬴宣娘进入嬴冲帅府时,却已是平心静气,一派从容自负。
这帅府的前院,宛如是乱市,无数人领着军令出入。而旁边几个厅堂内,足有二十名师镇守使,六十余位镇将与他们的副手汇聚在此,围着几张圆桌,神情都是凝重无比。
看情形是诸人正用兵棋,推演着这一场即将到来的野战,且看来形势不太妙。
嬴宣娘哑然失笑,走了过去,好奇的问:“情形怎样?胜率如何?”
见得副帅来临,此间诸人都是神情一肃,各自立定行礼。嬴宣娘虽为女子之身,年纪也不大,可无论是军功还是资历,在众将中都是首屈一指。又是当朝左候卫军大将军,朝廷指定的副帅,威望崇高。
论到在整个北地军中的声威,她可能不如安国公,可此时要说军中诸将的信任,嬴宣娘却远胜其弟。
这位早年毕竟是随故安国公,经历过好几场百万人规模的大型会战,且战绩不俗。
嬴双城是嬴冲内定的左翼军统帅,此时闻言,顿时皱着眉头道:“诸将以预定双方权天境不介入战场为前提,使用兵棋推演三百二十七次,结果是我方惨败三百二十五。唯一的两次平局,是由暂编第一师镇守使岳飞持我方军力,勉强维持了个不胜不败。”
岳飞?
嬴宣娘诧异的挑了挑柳眉,目光往人群里面寻觅过去。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位面貌堂堂,身姿如标枪般挺拔的二旬青年。
毕竟以二十左右的年龄,就身任安国府镇将者。这等人物,哪怕是在如今的安国府军中,数量也不多。
竟能在兵棋推演中维持两次不败,看来此人是确有才华。需知这平局哪怕是她,也没法办到,且对手还是她麾下那几个兵法弱到不行的参军。
而此时这位,姓名虽被嬴双城提及,却依然是宠辱不惊。哪怕被诸人视线注视,也仍是面色平静,毫无半点波澜。
嬴宣娘不禁目光闪动,现出了几分兴致。
之前嬴冲就曾几次在符书中对她提起,说这位的练兵之能,不逊于李广。而军纪严整,更有胜之。字里行间,都是对这岳飞的爱重。
而嬴双城的话,还在继续:“之后我又假定那几万北地世族之军,不用全力,也依然是胜率不高。”
说到这里时,嬴双城又欲言又止,想要请嬴宣娘去劝安国公。这次不妨暂时避战,放弃冀南,退守楼峰口。
可这些话。他最终还是忍住没说出来,准备稍后再私下提及。他毕竟是嬴冲内定的左路军主帅,若连他都当庭表示没信心,下面的人,岂不更人心惶惶?
其实这些话,他也不是没对嬴冲说过。可那位安国公,却把他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
如今就只能指望嬴宣娘,这个嬴冲最敬服的二姐,能够将他说动。
不过他这里虽沉寂了下去,那边叶凌德却毅然开口:“副帅,其实我等之前,也曾私下推演过数次兵棋,战绩不佳!而如今军中,因节度使连续大胜之故,军心士气都还不错。可军中许多有识之士,都是惊惶不安,缺乏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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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二章 天助大秦(三更求订阅)
叶凌德这句话说出来,满厅之内数百号人,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嬴宣娘冷冷的看了叶凌德一眼,恨不得去狠狠敲一敲这家伙的头。
不过她却知叶凌德并非有意要损嬴冲的权威,而是言出公心。多半是军中的状况,已到了不能不加理会的境地。
暗自一叹,嬴宣娘随即蓦地出剑,一道剑气将眼前的圆桌斩成粉碎,而后唇含冷笑道:“我看你们,都是些蠢货,傻了吧?明明都是笨到不行,却还偏要用你们那猪一样的脑袋,去揣测主帅用兵!”
嬴双城顿时面色涨红,嬴宣娘的这句话,也将他给扫了进去。不过他此时,倒是更关心嬴宣娘的语意。
而在场诸人,也都神色错愕不已。这位副帅言下之意,竟似在说这并非是嬴冲决策失误,而是他们太蠢笨,不能理解主帅的用心。
“不瞒诸位!这次野战,本将的意见亦与主帅一同,我秦军已必胜无疑!至于缘故,恕不能奉告,你等可以自己去想!如有醒悟之人,本将与国公大人会觉欣慰,可也请尔等三缄其口!”
说到这里,嬴宣娘又一声嗤笑:“再说这兵棋,如若只凭兵棋推演就能定下胜负,那还需打什么仗?要我等这些人做什么?日后各家有什么冲突,只需坐下来,用兵棋对决几次不就好了?如这兵棋推演有用,那么一月之前,国公大人拿什么去胜十倍之敌汤神昊?该怎样破三倍之敌彭莹玉?又该如何守住那宿州城?你等也都经历过这几场战事,难道就没有体会?如今还未与匈奴人交手,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倒了,当真可笑!尔等也可把本将之言转告全军上下,如若怯战,现在就给我滚出军营!我安国府门下,不收无胆鼠辈!”
这番训斥,如疾风暴雨,气势万钧,顿使在场诸人,都是面色潮红,眼神闪烁。包括叶凌德与叶凌武在内,都是目现惭愧之色。
嬴宣娘看似气势汹汹,可目角余光却一直都在看着诸人的反应。眼见这番话起了效果,嬴宣娘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依然是一身气势凌厉飒爽的,往门外走了出去。
不过就在踏出门槛之际,嬴宣娘的脚步却又微顿:“尔等推演军棋,为何不将安国公准备的长弓与盾车重盾,也都加入进去?这么多人,怎就没人想过,主帅做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何深意?安国公他,可会无的放矢?”
这句话道出,嬴双城等人,都是面面相觑,眼现疑惑之色。大多数人,都只觉一头雾水,心想加入那些新发下来的长弓与盾车,难道这一战就能胜了?可也有人皱眉低头,现出了深思之色。
而在场诸人中,只有位于一角的岳飞,唇角微挑,眼现出了丝丝笑意。
※※※※
出了这间偏厅,嬴宣娘随后又去了一番军情室。这边也是几十号人围着一张大桌,不过桌上却非是军棋,而是一张大型的沙盘。
上面插着各种旗帜,标注着各部所在的营地,还有已探明的匈奴大军方位,以及预定的决战之地。而这些嬴冲的麾下参军,正忙碌着将各种样的物资与粮草之类发放下去,以及确认凭据等等。
嬴宣娘没去理会,径自将最近关于敌我两方的消息情报,都取来仔细看了一遍。将前方局势完全洞悉之后,这才动身前往后院。
这座节度使行辕的前院喧闹之极,可后院却因隔音法阵之故,依然是静谧如林。
不过此时嬴冲却在见客,呆在一间书房里面与人密议。嬴宣娘在外面等了好一段时间,才见一位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人物出来,被一位下人引着,从后门方向离开。
似乎是心情不好,这位步履匆匆,目光里神情复杂,无奈,怒恨与不解交集。
“那是何人?”
一见嬴冲的面,嬴宣娘就好奇的询问:“藏头露尾,见不得人么?来此何意?”
“还真是见不得人?”
嬴冲失笑道:“那是左贤王老上之子,左骨都侯军臣的使者。我看那位老上贤王,多半是已坐不住了。”
据嬴鼎天说,因郭嘉那些谣言之故,最近那位左骨都侯的日子不太好过。左谷蠡王须卜手段果决狠辣,此时正软硬兼施,全力清理着老上军臣父子二人,在匈奴左翼诸部中的人手势力。
那位也同样耐心已失,不愿这大好局面,毁于可能回归的兄长之手,故而这步骤略急了些。
“军臣?也就是说,你猜那左贤王,已经回归匈奴左翼了?”
嬴宣娘一点就透,当场笑问:“莫非这位,是打算在战场上反戈一击不成?”
嬴冲闻言摇头:“怎么可能?那位可是把匈奴人的福祉,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只是说这一战,若本公这次败了,他可与本公联手,全力狙杀左谷蠡王其人。本公倒是提议,劝左贤王助我一臂之力,日后或可为左翼七部这数十万骑争取些生机,可惜这位使者并未答应,反而笑本公痴人做梦。”
嬴宣娘微微颔首,她料来也是如此,刚才看那使者的神色就已觉不对劲。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对面匈奴人,其实已是军心离散。
而随即她就神情转为凝重:“是匈奴人与我们北地秦军的弓,出了问题?”
嬴冲早知这二姐,会有此一问,当下随手就将一张长弓,甩给了嬴宣娘。
“你拉这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不过他却较为吝啬,嬴宣娘接过之后,才发现这只是一张三十牛力的犀角弓而已。
她不得不控制着力量,小心翼翼的将之拉开。可即便如此,到第十五次的时候,那弓弦就已崩断。
“果然!”
嬴宣娘不禁眉头微挑,心知这必定是因制作弓弦的工序不对,无法适应如今冀州潮热天气的缘故。
原本随着时间推移,北地潮气渐消,这些弓都可恢复如常。可在眼下,却是致命的破绽。
“那么其他的弓,可曾试过?”
“怎么没试?”
嬴冲颔首,对于战事,他一向都是谨慎的:“两日前我从全军中,抽调了四百张弓试射,结果都是在十三次到十八次之间损毁。”
“也就是说,这一战,我等只需撑过他们十五轮奔射,那么此战就必胜无疑?”
嬴宣娘心想这就是嬴冲,准备那么多盾车的缘由吧?在野战中虽显笨重,浪费体能,可却能大幅度的减轻伤亡。
哑然失笑,嬴宣娘将手中的弓抬起,迎着阳光:“这真是天助我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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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章 决战阪泉
“天佑大秦?”
嬴冲冷哂,他不觉得这是天佑。大秦北境的这场大难,岂非正是因几个月来的连续天灾所引发?
这对于日后的大秦国势,可能是好事,可这北地却不知有多少人,死于这场风波。
至今为止,这四州子民到底死了多少人?是三百万,还是五百万,又仰或是七百万?据他所知,仅仅冀州一地,就有近二百八十万的秦民惨亡。而其余三州,情况会稍一些,可也不会强到哪去。
只是他也没反驳嬴宣娘,某种程度而言,这的确可算是天佑。且对他嬴冲与安国府而言,尤其如此。
而随着嬴宣娘的到来,嬴冲面临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许多。他擅定谋施策,可对于具体的实务,因经验缺乏之故,反而是不太擅长。
便连他手下的嬴双城,看似年老稳重,其实也是个新手。
换在平常时候,他还可以慢慢的尝试,努力去学。可现在大战在即,几十万骑强敌临近,哪里还能有时间供自己挥霍?他必须在迎战之前,将所有的准备,都全力做到尽善尽美。
而嬴冲的优点之一,就是有自知之明。心知似这类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最好是委托给可以信任的专人去做。
也幸在他身边还有嬴宣娘,他这二姐,在这方面确是行家里手。奉他之令接手大军中枢之后,一应军务的处置都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令整个节度府运行的效率,骤然提升了三倍以上。
嬴冲则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学生,看着嬴宣娘发号施令,仔细揣摩回味。哪怕感觉有些欠妥之处,也是强忍了下来,细心观其究竟,之后再在私下里与嬴宣娘商议请教。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嬴宣娘才是对的。且哪怕真有什么失当的地方,也是时势下的无奈之举。
而嬴冲完全放权后的结果,是大军提前数日,就早早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嬴宣娘深知张弛之道,特意在战前让各营战兵休息了两天时间。期间不但是好酒好菜的供应着,更高价从冀南各处请来了妓寨,任由士卒出入。
嬴冲听闻之后,不禁眼神怪异的看了嬴宣娘许久。后者却是老神在在,浑不以为意。
直到被嬴冲盯得烦了,嬴宣娘才冷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我脸上难道长了花?”
嬴冲微微摇头:“只是感觉很奇怪而已,原以为二姐会很反感这种事才是。”
“确实是反感!可似这样的军中惯例,自然有其道理。我看过你军中文档,这些日子以来,宿州光是强*奸*民女案,就有足足五十七起。这都是你操练他们的时候,太心慈手软了!居然还让他们有精力去发情。”
嬴宣娘扯了扯唇角,而后又有些怅然的,看着远方:“不过这样也好,只需是你情我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会去管。且这里的许多人,只怕连女孩的身子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
嬴冲闻言,也一阵沉默。他麾下这四十五万人中,尽管有许多都是老卒,可至少还有四万以上的兵员,还未年满十六。
到了五月十七日,嬴冲麾下的四十五万大军,以及二十万人的民夫,俱都神气完足的往安沙县方向开拔。嬴宣娘的诸般举措,使大多数人真正放松了下来,都得到足够的休息。
而此时嬴冲已接到了绣衣卫的消息,匈奴四十三万骑与十四万步军,都已经在安沙县附近集结完毕。
这比他预料的时间,要晚上一天。不过这无甚紧要,这场关系整个北地局面的大战,仍将在一到两天之后爆发。
唯一的坏消息,是匈奴军中,再次出现‘天山圣军’的旗号。且建制完整,总数九千骑,显然是经历过补充。
五月十七日辰时,当岳飞统帅的冀州第一暂编师前出一百四里后,首先与匈奴骑军的前哨接触。
匈奴一方的战意强烈,有意立威。可岳飞却当机立断,直接退入到附近的一座小镇,驻营坚守。
前方回报的这条消息,使嬴冲眼神微亮,立时就知他麾下的这位爱将,多半也明白了究竟。
此时岳飞避而不战,并非是畏怯。而是避免匈奴人在决战开始之前,过多的使用弓箭。
嬴冲对此倒是不甚为意,早在十日前匈奴人仍未意识到弓弦生变那刻起,这一战的胜负其实就已定论了。
可看来无论是嬴宣娘,还是那岳飞,竟都有着要将匈奴左翼数十万骑,全歼于冀南的野心。
五月十八日的未时末(下午三点),嬴冲统帅的主力二十万人,也到达了这处名为‘石泉坡’的小镇。
可当大军抵临,对面屡次搦战的匈奴前哨,却反而是后撤数里。且对面的匈奴大军,似也没有了决战之意,反而向左右两面散开,隐隐有绕道攻袭大军侧后之意。
嬴宣娘闻说之后,却是全不放在心上,只冷冷的一笑:“雕虫小技而已,莫非还以为能乱我军心?传令诸部,不用理会,明日大军继续向前,直指安沙!”
嬴冲也是微微一笑,目含了然之意。那位左谷蠡王的目的,无非是为袭扰,欲逼迫他分兵守御。可他一个月前把郭嘉王猛北调,却不是为让他们二人在这段时间偷闲的。提前为关东遗民安排立身之地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主持河阳谢城二郡的坚壁清野。
如今整个千里方圆之地,都是一片无人荒野。当地之民大半都已撤走,不能撤的也是聚于各处坞堡之内。
嬴冲也同样不愁对面的匈奴,断他的粮道。这次仅只他们随军带的干粮,就足够大军十五日所需。后面还跟有二十万民夫与诸多粮车,供应大军一个月绰绰有余。
粮车略显笨重,可匈奴如欲对它们下手,必定会后悔的。那是嬴宣娘特意准备的陷阱,会使匈奴人刻骨铭心。
除此之外,对面那五十七万大军,也不是没有弱点,就比如现在的安沙县。
如今那安沙县城附近,可是汇聚了近一百五十万头牛羊。一旦有失,四十万万铁骑如无根浮萍。
在石泉坡扎营一日,待得次日卯时末(上午五点),大军再次开拔。当全军前出六十五里,踏入到安沙县境内之后,匈奴果然放弃了之前的图谋,全军在三十里外集结。
而嬴宣娘与嬴冲二人,也由此获知了即将到来的决战之地。
“阪泉山么?”
嬴宣娘柳眉微蹙,看着远方:“这个地方,对我方有些不利。”
按照舆图所示,那边是一片原野,而北面则是山坡,地形正适合骑军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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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四章 决战阪泉
“阪泉坡?”
嬴冲心想这可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所在。不但有利于对方的骑军冲阵与漫射,对方的步军,也可居高临下的列阵。
尽管那山坡不高,最高不到二十丈,可也是一份优势。何况秦军远道而来,能有以逸代劳之效。
不过他们这边,又岂可能让匈奴人称心如意?
嬴冲虽自问此战,他们已掌握着**成的胜算,可这地利也同样不可轻忽。
赢宣娘则是直接下令道:“传令前军止步休息,嬴双城率宛州府军第一师,第二师,冀州暂编第四师,第五师,第七师十万人,前往十七里外东桥台停驻扎营,等待大军入驻!”
对于今日这场决战,安国府军的大小将领,都已推演过无数次。全军上至嬴冲,下至镇将旅帅,对这边的地形,都是了如指掌。
那嬴双城一听东桥台这名字,就猜知到了嬴宣娘的用意。这是欲逼迫匈奴,离开预定的阵地。
东桥台紧邻小阪河,尽管水流不如那些大江大河,却也能通行三百料左右的小船。
此外这里,更是安沙县南下冀南的咽喉所在。堵住了东桥台,就可令匈奴人近一个月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这是那位左谷蠡王,绝无法忍受的。
关键是他们这边,还有一位大天位级的土行阴阳师云光海。说这位能一日筑城可能有些夸张,可只需有足够多的墨石供应,云光海却定可在十日之在,在东桥台附近,建起一座坚城。
笑了笑,嬴双城干脆利索的领命离去,然后当巳时正(上午十点整)的时候,那边的营寨,就已初见雏形。
此时秦军全军,都奉嬴宣娘之命退后,每三百步一止,步步为营。而仅仅只后撤七里,那三十余里外的匈奴大军,就不得不全军前出,离开了阪泉坡。
而双方的决战之地,也终于确定,是对秦军一方更有利一些的阪泉原。
尽管这里仍是一马平川的原野,可嬴冲这边地势稍高。东南侧紧邻小阪河,那边河畔全是湿软泥地,并不利于骑军冲击。此外左右两边,都各有一个矮坡,可以作为两翼的犄角,大军中最坚固的支点。
——当大军列阵之时,嬴宣娘也是第一时间,就传命岳飞所辖的冀州第一暂编师,以及种师道的第三暂编师,进驻这二处无名矮坡。
到了午时末,双方近百万步骑,都已交汇在了这片庞大的平原上。双方大阵间距十二里,修为三阶的士卒,都能够清楚看见,对面之人的五官形貌。
嬴冲与嬴宣娘二人,第一时间就带着一众随从,前出观阵。发现对面的匈奴军。果然是将十四万步军布置于临河一带,又临时筑垒挖沟,准备坚守,而其余四十三万骑军,则都布置在中军与左翼。
监军王承恩也跟随在侧,而仅仅片刻之后,他就已脸色铁青。就他眼看到的结果,是对面兵强马壮,士气高昂。
他的主将嬴冲,无疑是诡计多端之人。屡次大破强敌,都是以四两拨千斤的巧记。可眼下的局面,他想不到嬴冲还能拿出什么计策,应对匈奴强虏。
不过他与嬴冲相处已有一个多月,心知这位绝不是什么蠢人。非但不似外人所说的‘自大’,‘孟浪’,‘得意忘形’;反而极其的小心谨慎,三十天以来,从未放弃过对防线的担忧,对匈奴军的关注。
可就是这么一位无比谨慎的人,这次却一定要坚持决战。而陛下与米朝天,亦对其信心十足。
所以王承恩强忍了下来,准备坐观此战最后,到底会如何发展。
如若此战不谐,他会与那私下联系过的军臣联手,尝试全力刺杀须卜。
嬴冲则是用视角余光,看着他的监军,眼神似笑非笑。有心将真相告知,可最后想想也不差这半日了,于是又忍耐了下来,
看他这监军的表情变化,其实也蛮有趣的,这就好似一张活的脸谱,异常精彩。
“啧!他们的马,居然都长膘了!”
嬴宣娘盯着对面,小声咕哝着:“这天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嬴冲闻言回神,然后无语,之前他这二姐,还说天佑大秦来着。
不过自四月末冀州转暖,各处草木都开始滋长。这片土地除了天潮使人难受这一点之外,其余一切,都很适合兽类恢复元气。
而战马长膘之后,也意味着更强劲的冲击,以及更持久的耐力。
摇了摇头,嬴冲凝神看着对面,只须臾之后,他就已眼现若有所思之色:“那只怕不是长膘,而是虚胖。”
看得出来,这些匈奴骑军,无论******,都很不适合如今冀州的气候。即便没有今日这一战,那左谷蠡王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一两个月。不得不在炎夏来临之即,退出冀州。
甚至他也可凭此设计,为己方增加胜算。不过现在,这并没什么用处,嬴冲不打算再更改决战的时间地点。
“你说得对,是我看错了。”
嬴宣娘微微笑了起来,主动认错,而后就调转过马头:“不过今日下午,看来还是有一场硬仗。反倒是我们这边,要小心了。”
她并未从敌方军阵中,看出什么破绽。也未察觉那些原本隶属于老上的亲信部属,有不从军令的情况发生。而呼韩邪指挥的左翼,亦与中军配合默契。
可见那位左谷蠡王,依然大权在握,是军心所向。
嬴冲却唇角微挑,嬴宣娘只说是下午,而非是说‘此战’,自然是意有所指。
呼韩邪将本部三万众置于后方,分明是有所保留。而老上贤王的旧部,亦分明有着防范之心。
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可只从那蛛丝马迹,就可看出匈奴军中,还是有着微妙的不谐。
这些矛盾,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
只是他们这边,也同样情况不佳。冀宛义军那五个暂编师,在初战之前就已有了不稳之兆,其中很多将领,都与百里家有过接触。这使嬴宣娘不得不将折克行的第四暂编师,以及曹珣的第八暂编师,置于后方。
一方面是把这四万精锐,当成手中的预备队使用,一方面则是为督战,防范可能的变故。
尽管之前,王承恩已经向他们拍了胸脯保证,可他们仍难放心。
摇了摇头,嬴冲随即又看了眼天色:“怕是还要多准备些火把。”
如今已经过了午时,而这一场大战,只怕到明日清晨都难以了结。
※※※※
就在嬴冲几人回撤的时候,对面的匈奴军中,也有着几人,正用千里镜看着嬴氏姐弟的背影。
“那就是大秦的安国公嬴冲?”
左谷蠡王须卜把千里镜放大到极致,神情专注的看着那嬴冲。
尽管已经交过一次手,可他却是第一次,对嬴冲这个人感兴趣,那是首个让他尝到败绩之人,也是第一个让他痛到铭心刻骨的家伙。
“怎么看起来,他身边那个女子,倒更似主帅?”
“那是嬴宣娘!”
百里长息神情阴沉沉的说着:“此女自幼跟随嬴神通,经历过数场百万人大战,耳渲目染,能力不俗。而嬴冲此人,虽屡有胜绩,可指挥大军征战的经验却是空白。之前几战,多为取计。故而小臣以为,今日这一战,临场指挥之人,应当是此女无疑。”
左谷蠡王须卜微一蹙眉,之后神情才舒展了过来。对于嬴冲之举,他反而是颇为欣赏,可见这人的脑袋,极其清醒。
话说回来,说到指挥数十万大军野战,他也是第一次。可惜自己的身边,却无人可加以信任委托。
而这一战,对他的意义也是重要之极,绝不可能假手他人。
“对面军阵严整,想必不可小视!”
须卜又把目光,转向了两旁的秦军阵列,而后微一挑眉:“好多的盾车!”
赫然只见对面所有军阵之前,都是一片片的盾车,足达六千余辆,层层叠叠的排列着。
秦军为方便野战行进,所携都是轻型盾车。可当临战时,秦军只需在盾车内填入泥土,再由随军的玄修出手固化。防御能力,也不会弱到哪去。
这车阵一方面可以抵御骑军的冲击,一方面也能防御他们羽箭。
除此之外,秦军还携带了大量的盾橹。只需将那大盾的下缘插入地面,就可遮护后方数人。
此外还有臂盾,几乎是人手一支,可以防御抛射,抵挡上方的箭只。
更有那如林长枪,无数大戟。
此时看着数十万的军阵,就好似一只巨大的刺猬。
须卜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特殊的阵型,前后三层,可以专用于抗击骑军,
可不知为何,对方并未针对他们这边实力略显薄弱的左翼,反而将重兵囤积于中军与西北面的方向,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这是,三叠阵?”
呼韩邪微一凝眉,而后若有所思道:“他们莫非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能扛住我匈奴铁骑的奔射之法?”(未完待续。)
三九五章 李靖大捷(二更)
“这是,三叠阵?”
呼韩邪微一凝眉,而后若有所思道:“他们莫非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能扛住我匈奴铁骑的奔射之法?”
他原本对此战颇为担忧,认为以那嬴冲的智慧,绝没可能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决战的。今日此人主动进击至此,必有所图。左谷蠡王急于求战,很可能会吃亏上当。
可今日观阵的结果,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秦军如以为只凭这些盾橹,就可挡住他们的强弓,那么他会让对面,后悔做人的。
托那中原墨家及玄修之福,世间能够击破重盾与盾车的箭只,足达十数种之巨。
而这一次,左谷蠡王的准备,可说是远远超出对面的想象。
这却反使呼韩邪犹疑不定,那嬴冲怎就会蠢到这地步?他原以为这位,会似那武德郡王一般,在冀南之地建连堡抵抗,又或者直接退入楼峰口,一点点的消磨掉他们的锐气与军力——这才是真正最妥善之法,
可结果是秦军四十五万,在兵力弱于己方的情形下,选择了正面决战。
难道说这安国公,是真的如百里长息之言,因被朝中形势所迫,不得不选在这时节与他们决战?
“这样岂不是更好?今日之战,就可彻底解决这冀南腹背之患!”
左谷蠡王须卜冷笑,用马鞭指着对面:“孤王原以为那位天圣帝,是一位可与单于抗衡的明君。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真是一位明君,就不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逼迫前方的统帅贸然决战!
中原那位天圣帝,到底是年老了,远不如他的父亲冒顿。
呼韩邪闻言,却微微凝眉:“嬴冲此子,绝不可小视!”
“我们草原中有句话,聪明的狐狸,绝不会踩上第二次陷阱,”
须卜淡淡扫了呼韩邪一眼,心中略有不满:“左大都尉莫非以为,你我连狐狸都不如?”
这其实是使他最觉无奈,也最反感之事,自从宿州败北之后,左翼七部中就有了质疑他的声音。有许多老人,认为他过于急躁冒进,不适合做左翼七部的主人。
便连他这位左大都尉,也变得聒噪起来。
眼见呼韩邪哑然无言,须卜才一声冷哼,目光转回了前阵方向,气势万钧道:“此战我军只需步步为营,自可免前车覆辙。总之无论他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吾必以堂堂之阵破阵!”
呼韩邪心中微定,也感觉到了须卜的反感,当即一笑道:“殿下说的是,是臣多虑了!那么臣先去右翼指挥了,先祝殿下此战,能大获全胜。”
须卜浓眉微轩:“有日月天庇佑,我等绝无败理!”
呼韩邪闻言不再说话,拳击左胸之后,就径自策马离去,
眼见这位逐渐远去,百里长息才又开口笑道:“左大都尉,还是在为殿下着想,所言皆出自肺腑。其实殿下真正该担心的,是那左骨都侯!”
“我岂不知?”
须卜冷冷往前方某处骑军所在看了一眼,而后冷笑。他其实不愁军臣生事,这位如真敢做出什么不利于匈奴大军的举动,他会名正言顺,斩下这老上之子的人头!
而此时百里长息,则是神情阴恻恻的看向对面,目里面闪动着期冀光泽。他也没想到,对面那个家伙,居然会真的选择在这里决战。
这可真愚蠢!他果然是看错了,这个嬴冲,与他父亲嬴神通居然是同一类人。表面是不择手段,可其实并无本质的区别。
决战于此,是不愿这冀州冀南之民,继续沦落?那么今日夜里,他多半可以看到那位少年国公的人头。
※※※※
当嬴冲回到中军阵内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北面马邑防御使李靖,奇袭云中郡城得手,斩匈奴三万四千级,缴获无算。
所谓的‘无算’,是包含了至少二百万头牛羊,以及匈奴从冀北冀中掳获,运至云中的三百万石粮草,六千四百尊五星墨甲,以及其余金银财宝等七十余万被匈奴人押往云中的秦民奴隶。
绣衣卫传来的战报极其粗略,只说是李靖趁匈奴主力南下,在昨日夜间城外之敌大意不备之时暴起偷袭。先是大破城外五万匈奴骑军,而后又连夜奔袭云中,最终在内应帮衬之下,奇袭得手。
如今这位,已准备在解救出的秦民奴隶中,临时征召九万人,全面接手云中防线。
这个消息,顿使王承恩大喜过望,一时是激动到了语无伦次。
“这真是天佑!有此一胜,冀州定可转危为安!这位李靖李将军,当真是了得!之前能守住马邑不失,就已叫人意外,这次居然能拿回云中。国公大人,果然是慧眼识人。”
王承恩倒也没忘了,这李靖的马邑防御使,正是由嬴冲一力举荐。不过他随即又话锋一转:“国公大人,这次难道就定需决战不可?只需我等坚守冀南十日,不愁匈奴不退!”
嬴宣娘闻言颇为无语,心想错非是她已提前知道了嬴冲的底牌,多半也会心动。
不过这前提,是在一日之前。这个时候,已没可能阻止这场决战。
“已经晚了!”
嬴冲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看着对面:“你看如今,我等可还有退步的余地?”
王承恩面色微白,明白了嬴冲的意思。在这个时候贸然撤退,只会使大军直接崩散。
他心中不由懊悔不已,之前他就该全力阻止的,只需秦军晚一日出征,结果都必定大为不同。
而此时嬴宣娘,却忽然醒悟:“原来如此!那个李靖,是有意为之吧?刚好选在这个时候,是为封堵匈奴军的退路?你这位门下,看来也是位名将种子。”
这个人,应当是早就有了破敌的把握,却特意选在了今日。就不知这是二人的默契,还是早就有过联系了。
不过近日嬴冲的举止,也颇为可疑。此战明明有着全歼匈奴的可能,这位却毫不积极,反而是多次劝阻,更顾惜伤亡。
“本公提拔他为马邑防御使,自有缘故。自信这双慧眼,不逊于人。”
嬴冲略觉得意,自负的一笑。他对李靖的才华,确实颇为看好。哪怕没有嬴月儿的‘泄密’,他也一样会予以重用。
嬴宣娘没去理会他得瑟,只微摇了摇头道:“他对你倒也蛮有信心的。”
此时的李靖麾下虽有十三万众,却都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一旦嬴冲这次最终退缩,又或者大败。那么当匈奴大军北上之后,云中马邑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只是如此一来,对面只怕会做困兽之搏,你准备怎办?”
“自然是将这捷讯,传告全军!”
嬴冲闻言冷笑:“正要他们困兽犹斗才好!”
ps:还是有点累,今天休息下。(未完待续。)
三九六章 三段射法
当李靖攻克云中的消息遍传诸军,顿时间整个战场四十五万秦军,都是一片山呼‘万胜’之声!
这一刻秦军数十万人的士气澎拜冲霄,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振奋激昂之色。
相反的是对面匈奴骑军,都陆续显出了慌张,迟疑,惶恐的神态,心气已低迷到极点。
可随着半刻时间之后,对面那位左谷蠡王率着百余骑,在全军阵前踏过,用匈奴语大声咆哮。又有一股异常危险的气息,从对面弥漫了过来。
“他在说什么?”
嬴冲有些好奇,心想这位左谷蠡王鼓舞人心士气的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想必口才不凡。
嬴宣娘也不懂,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以前接触的战场,要么是关东诸国,要么是大月国的拜火教兵,再就是青藏群山里的妖兽群,一直以来都从未与匈奴人有过接触。
倒是旁边的王承恩,一声冷哼道:“无非是说此战他们只能胜,不能败。今日胜则可安然回家,败则全都埋骨他乡之类。正如国公大人之言,对面正欲困兽犹斗。”
嬴冲微一扬眉,随后就静静的等候着对方动作。此时双方继续对峙下去,无疑更有利于他们这一方。而步军野战擅守不擅攻,这个时候,静待对方出招,才是上佳的选择。
只是他却没想到,首先开始爆发大战的,是那些权天强者。
只须臾之后,在他身后方数里之外,那几位阴阳师的阵坛所在,蓦然有一道五色光华冲起。
嬴冲不用回头去看,他的龙视术可以无死角的洞察一切,此时也能将那身后数里外的情形,清晰的捕捉在视野之内。
出手那人正是孔殇,而被其五色幻刀斩中之人,却是一位气机与之前‘虚无极’类似的权天强者。
此人瞒过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近乎无声无息的,潜入至云光海的阵坛前方,却在最后时刻,被孔殇洞察究竟,出手狙杀。
可孔殇那无往而不利的五色幻刀,这次却未能将之一举诛灭,只是斩断了此人的一条臂膀。
这还是嬴冲目睹到的,第一位从孔殇刀下逃得性命之人。而随着这名权天位暴露出身影,双方权天境间的大战,也在这瞬时爆发。
连续十数道箭光从天际掠过,直指孔殇与云光海的所在。而其中大半,皆被九月及羽飘离二人中道拦截。
随后虞云仙,鹿云生,傅金蝉,原半山等人,亦纷纷出手。几人不擅箭术,却各有法门,或施术法,或直击敌阵。除了嬴月儿,依旧护在他与嬴宣娘身边之外,便连王承恩也参与了进去。
数十位权天位交峰,使得整个战场,瞬时间地动山摇!四面皆是罡风雷暴,元力荡漾,那天空中亦可见五光十色。
嬴冲不敢分心,只能依稀间辨识,对面匈奴军中,多半是又有了一位‘因罕达鲁赤’到来。两位镇国神射,加上两位上柱国射手,堪堪能与九月及羽飘离二人抗衡。
此外还有至少四名全新的权天级露面,实力也至少都是上柱国层次。
幸在这个月内,天圣帝同样调集了两位镇国与三位柱国北上,整体的实力仍旧胜出对方数筹,双方可形成均势。
——之所以是均势,一方面是需分出部分力量,镇压住这片天地的动荡,以免波及其余,一方面则是需分心防备其他。
比如天庭,又比如光明神教。
“这些贼子——”
嬴宣娘也将周围的情形看在眼中,不由一声轻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不是理所当然?”
嬴冲咧了咧唇角,倒没怎么在意。今日这场决战,大秦内外有无数人希望他败北。似今日这般的情形,已经强过他的预计。至少某些人,还未打算直接站出到台前,
在他看来,似权天境这种层级的强者,其实很难在这等大规模的战场上起到作用。道兵的对抗是其一,畏惧沾染业力是其二。
需知无论玄修,武修,到了一定境界之后,都是在求超脱,修行的目的也都是为明心见性,使元神得以升华。残杀太多的生灵,往往会汇聚怨力血煞,因果业力,滋养出魔头一类事物。侵染心灵,使人修为停滞不前。
且权天位,也就是古时所谓的太乙真仙,往往每三十六载就会迎来一场天劫。而某些恶秽之物,在平时无妨,可当人疲惫虚弱之时,却能趁虚而入。
此外权天境陨落后真灵转生,这些业力,亦将成为他们的莫大阻碍。
故而除非魔修一类。世间的权天强者,很少会大肆杀戮。在战场上,也往往只是以诛杀敌军主帅要员居多。
可如是军力相当的两方,在这方面的实力,也往往持平,
所以他从未指望过,这一战只凭权天境的优势,就能克敌制胜。柱国与镇国级的人物,无疑是不可或缺,可在今日这上百万人交锋的战场,这些强者却绝非关键。
“来了!”
嬴冲忽然心神一动,仔细注目着前方,只见那对面的大军,忽然开始前压。匈奴四十余万铁骑,此刻就仿佛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潮涌动。
那些匈奴骑士间的间距极广,彼此的间隔足达一丈。右翼与中军,则足足宽达一万一千余丈,形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圆阵,阵型的宽度,也超出了秦军一方近倍,隐隐有包围之势。
而那阵列看似稀疏,可一旦对方开始策马奔驰,却仍是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不过面临这骇人的浪潮,秦军阵列却是岿然不动。
嬴宣娘将大量老卒置于前方,其余所有新兵,则统一安排在阵型中央处。前者久经沙场,似今日这样的场面,并不能使他们动容;而后者视线被前方阻拦,看不到前面景致,除了感觉大地在不停震颤之外,就别无影响。
而一当对方的骑军,奔驰到七里距离之时,秦军的大阵首先动作。随着嬴宣娘的一声令下,整整十万支羽箭,从盾车后方飞空而起。
对面也在同一时刻放箭,同样是六万支箭,飞入到了空中。密密麻麻的箭雨,在半空中交错,随后又各自落下。
对面匈奴骑军的第一波箭,看似少于秦军,可仅仅二十几个呼吸之后,又是六万支箭腾空而起。在不到半刻钟内,一连七波,四十三万支箭,似如疾风暴雨般的倾泻而出,将那轮射之法,发挥到了极致。
反倒是秦军一方,嬴宣娘虽是采用了三段射法,把军中的二十七万射手,分成三段,却仍被对面死死的压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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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七章 全军换弓!(二更)
仅仅两轮对射之后,嬴冲的脸色,就已转为凝重。
此时双方的伤亡比,是一比四。秦军一方死伤二千三百人,而匈奴一方,则是近万人身死。
看似秦军更占优势,可前方那些盾车,却正被对面一一轰碎,而那些大盾,亦是纷纷崩散。
对方所用的弓箭乃是特制的‘裂甲箭’,同时具有‘破甲’与‘爆裂’之能,可以很轻易的穿入盾车内,然后整支箭爆裂粉碎开来。
往往只需二三十支这样的特制箭只,就可粉碎一辆盾车。
嬴冲唯一庆幸的是,对面能射出‘裂甲箭’的骑士不多,只有大约四万人出头。
而他们这边,看似杀伤极多,可其实是依靠前方大量的弩车,以及一种名为‘云爆箭’的特殊箭只。玄修的云爆之术,可以大面积的燃烧空气,造成杀伤。
针对匈奴的稀疏阵型与奔射之法,这种杀伤面极其广阔的特殊灵箭,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不过‘云爆箭’也是出名的贵,每支价值十金。此时双方的对射,就是互相扔钱。
嬴宣娘亦同样是心惊不已,一声唏嘘:“这匈奴人的骑射之速,果然了得!也幸亏他们只能射十三轮!”
她能看得出来,秦军一方的射术,确实远远逊色于对手。对射之时,很多新兵往往都掌握不住抛射的落点。可对面匈奴骑士哪怕是在奔驰之中,马背之上,也能够较为精准的射击。
这还是她第一次应战草原上的对手,却已感觉到这种战法的可怖。以驰射来打击扰乱对手的阵型,待敌军出现破绽之后,再以骑军冲击。
故而秦军中,哪怕是装备了大量的墨甲,也很难在野战中与之对抗。
她事前制定了‘三段射法’,目的本是为更有效的形成杀伤。可此时却变了味道,三段射的作用更多是扰敌,连续不断的箭雨反击,迫使对面无法全力开弓。
嬴宣娘真不敢想象,当二十轮,二十五轮,甚至三十轮箭之后,她眼前看似严整的秦军阵列,会是何等样的惨况,又能否再挡住对面匈奴军的雷霆一击。
嬴冲闻言却一声冷笑:“错非是嬴世继此獠丧师辱国,何至于此?”
原本云中郡有边军六万,府军二万,团练四万;冀门郡有府军三万,团练十一万人;还有冀中诸郡,高达五万人的府军与当地世家族兵——这些都是真正的精锐!边地数十万人,都久习射术,不会逊色于匈奴多少。却都因嬴世继之故,一战沦陷。
今日他的麾下,若都换成是这些边地精锐,那么仅这二次轮射,他就能让四万以上的匈奴铁骑,永远倒在秦军阵前!
秦军舍弃骑兵战法,转而大规模的装备墨甲,自然有其道理。今日这一战,只是他们这一方的兵员素质,远不如对手而已。
他二人说话之时,两军间已开始了第三轮的对射,
片刻之后,嬴冲眉头就已舒展了开来。这次的伤亡,依旧是一比四,秦军死伤是大约一千人左右,而匈奴则是损失了三千有余。
问题是秦军一方的伤者,还可以被抬到后方救治。而对面的匈奴骑士,一旦受伤堕马,往往是被踏为肉泥。
且嬴冲明显能感觉得,秦军的抛射,正在一点点的改善。一是由于各部都是重新校对好了角度;二则是因许多新兵,都已恢复了镇静,双手可以稳定的持弓。
故而哪怕是在近一千四百辆盾车,数万大盾陆续损毁的情形下,也依然能保持着一比四的战果。
不过也有坏消息,他们的云爆箭,最多也只能再漫射四轮。四轮之后,才是真正考验他麾下这四十余万秦军之时。
※※※※
“看来今日这秦军,怕是输定了!”
此时就在战场的西北角,李小仙的身侧,忽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这四十余万人,那嬴冲其实操练的还不错,不能算是乌合之众。只可惜,这次他们的对手太强——”
李小仙却一言不发,柳眉微蹙的看着对面。她作为安国府的客卿玄修,此时正跟随着安国府第一镇行动,坐镇于岳飞所辖的冀州第一暂编师。
那位少年国公对于岳飞可谓信任之极,冀州第一暂编师如今正驻扎的这处山坡,不但是战场西北面唯一的一处高地。位置更在整座军阵的边角处,位于秦军的最左翼。
可以说,这里是秦军大阵中,最重要的一个支点也不为过。岳飞的第一暂编师,能否能够守住这个高不到三十二丈的小山坡,直接关系到此战的成败。
而此时可见天空中,正箭雨如蝗。对面匈奴右翼近十九万骑,近七成的箭只,都集中在了暂编第一师的阵地。
也幸在这第一师,确实是真正的精锐。不但各部是清一色的关东老卒,装备也堪称奢华。所有人都能以臂盾,有效的应对箭雨。
除了那些无法移动的盾车损失较为严重之外,第一师的死伤其实不多,伤亡率甚至还要低于全军的平均数额。
而此刻正有大量的石墙,在她与周围几名天位玄修的操控下,不断的拔地而起。
尽管没有那位云光海一夜筑城的本领,可天位玄修亦能操控一些中等规模的土系道法。
在后方几位阴阳士,正与对面的那些萨满,斗到不可开交之际。反倒是他们这些玄修,更能发挥作用。
“他们的云爆箭,怕是不多了。据我所知,那天圣帝在战前,最多只搜罗了十七万支左右,花了足足二百万金。最多还有两轮,形势就将逆转——”
此时嬴月儿若在,必可认得这男女二人的声音,正是当日她曾见过的袁白与秦可人两位。
因之前的教训,也为免引发双方权天强者的误会,二人都不敢轻易现身于战场上。
不过以静池剑斋的底蕴,有的是办法解决这难题。此时李小仙的身侧,正有一只灵光氤氲的紫色海螺悬浮。那看似是一件普通的法宝,可以不断的吞噬周围天地之灵,聚集给李小仙使用,可其实此物还另有奇能,不但能使袁白及秦可人二人,在百里外窥得战场详情,更可通过这件名为‘通灵紫螺’的宝物交流说话。
而形势也果如秦可人的所料,当第八轮齐射之时。双方的伤亡率就开始逆转,达到一比一的数值。秦军死伤近三千,而匈奴也同样是三千余人。
再到第九次轮射之刻,秦军的死伤,已至四千人之巨。而匈奴铁骑的死伤,则降落到了二千以下。
没有了云爆箭的压制,对面的匈奴骑军可以有更多的余裕,用于观瞄校射。
李小仙可以预见,之后的几轮,秦军的伤亡还会急剧的上升。
袁白的叹息声,也在这刻再次响起:“我其实很不解,这位安国公,为何定要在这时与匈奴决战不可。那位天圣帝,昔年有鲸吞七国之势,也绝不是蠢人——”
“此事我也疑惑,哪怕是天圣帝不忍见冀南沦落,不愿匈奴左翼西进凉州,也该知取舍才是。只需他能与政事堂稍作妥协,形势又何至于此?”
秦可人的声音,同样是满含着不解:“难道说那嬴冲,还真是暗藏着什么底牌?”
问题是这一个月来,嬴冲与安国府军的一切,都在所有势力的注目之下。任何一举一动,都难瞒过他们的耳目。
那位少年国公即便有什么谋划,也早该被他们察觉到才是。
“我看那位,只怕也是要动手了。王承恩手下的绣衣卫,到底还是不如那人在世之时。”
尽管袁白言辞隐晦,未曾说明‘那位’的姓名。可李小仙却心知袁白,说得正是那五位义军镇守使中的某人。
静池剑斋在秦境的势力,很早就怀疑那人是光明神教的四位护教法王之一,可大秦的绣衣卫,却偏是全无所觉。
此外其余几部义军,与天庭及百里长息有联系的,亦不乏少数,甚至还牵扯到冀宛二州的一些府军将领。
一旦形势不佳,秦军内部必定生乱,那必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然而李小仙依旧眼神凝重,坚信今日这一战,胜出的必将是秦军无疑。
“弱水,你到现在还是坚持己见?这个时候,哪怕嬴神通在世,只怕也难挽败局了吧?”
李小仙闻言不禁摇头,终是开口道:“今日嬴冲,必将大胜!此人之气运,仍是鼎盛,那匈奴左翼压不住他。”
她的灵目,已无法观嬴冲的命格与气象。这意味那位国公的蟒蛇之象,已彻底化为蛟龙。
此时正是其人运起之刻,又怎可能会败于此间?
“气运?”
秦可人的语中略含讥讽,正想说一些过往史册中,在气运鼎盛时却陡然败落的例子,可随后忽听远处,有一道道传命声陆续传至。
“——换弓!”
“副帅有令,全军换弓!”
“我暂编第一师诸部听令,即刻更换备用弓弩!”
瞬时间周围左右,都传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几乎所有人,都在这瞬间将手中的大弓插入箭囊,转而将随身的第二把弓弩持在了手中。
而当第十轮齐射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脸上,都现出了错愕之色。(未完待续。)
三九八章 稷下诸榜
“这是怎么回事?”
在李小仙的身侧,那袁白含首先一声惊呼。而此时此刻,正有无数人为此吃惊不已。
秦可人亦是其中一员,且惊异比之袁白更甚:“有些不对,这些弓比之前那些,好似强了不少。”
就他们看来的结果,秦军更换的弓弩,确实是很‘强劲’。
不过这只是看似如此,他们三人皆为玄天位,甚至权天境界的宗师人物,能够清晰辨识到那些秦军之弓,只是恢复到了第一轮齐射,也就是最初时的力度。
也直到这刻,几人才发现这九轮齐射中,双方的弓力其实都在不断的下降。只是这过程并不显著,微乎其微,便连他们这等级的强者,都未察觉。
“这弓有问题!”
袁白说完这句,就陷入了深思,半晌之后,袁白才忽然唏嘘感叹道:“我明白了,弱水她说得对,这次秦军胜局已定!”
秦可人也苦笑道:“原来如此!应是匈奴人制弓的工序有异,如今冀州的温差湿度,也与往年不同。这个家伙,原来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有预料了。”
——观嬴冲与天圣帝的种种作为,安国府军北上冀州后到决战以来的所有举动,无不显示着那位少年国公,是早就有了预谋。
也就是说,这位早在击破彭莹玉之前,就已想好了应战匈奴之策。
李小仙亦舒展开了眉头,想到了其中关键,随后又凝声问道:“秦师姐,这一战秦军胜后,大秦的朝局会如何变化?”
“朝局么?安国府雄起于北方,掌握北境八成军力。待平定了弥勒教以后,天圣帝定然会无所顾忌,再次清洗政事堂与枢密院已成定局。至于嬴冲,朝中那几家不会坐视,任其掌控北境,必定会想方设法,将他们三兄妹拆散不可。然而那位有力挽狂澜的战绩在手,兄妹三人都有赫赫战功,已立于不败之地。安国府这次定可一举登顶,成为仅次于二大郡王府,可抗衡襄阳王氏及固原卢氏的一等世阀。”
想到朝中即将到来的变局。秦可人不禁一声感慨:“想必数月之后,稷下学宫的世家榜与英杰榜就需改写。就果如弱水之言,今日是蟒化蛟龙之局——”
所谓的‘世家榜’与‘英杰榜’,乃是由大齐国的稷下学宫,所设立的榜单。前者用于排列世家的名次,似当世的‘七姓三十六家’,排位就是由稷下学宫的世家榜确定。
而‘英杰榜’,则是记录包括七国与外族在内的一百位年轻代英杰,出众人物。此榜以三十岁为标准,这个年龄以下,才能入榜。
除此之外,还有‘名将榜’,‘名臣榜’,‘真仙榜’,‘灵宝图’,‘美人图’,‘仙宗榜’等等,不一而足。
而在她看来,数月后的安国嬴氏,必将成为朝中新贵,哪怕不能入三十六家之林,也差距不远。
嬴冲本人,亦可铁板钉钉,成为当世百位英杰之一,名次至少位居前十。甚至那仅有三十人的‘名将榜’中,亦可有其一席之地。
就在几人说话时,这十轮齐射已至尾声。而双方的伤亡,亦是出人意料,竟是一比二的交换比。
秦军死伤四千之数,匈奴却也有近二千二百余人坠落马下。尽管前者仍是损伤不轻,可也同样给予了对面敌军惨重杀伤。
李小仙都不用看,就知这是秦军一方的弓弩更强,箭只的着落点更为精准的结果。相反的是匈奴,弓力已渐显疲弱。
战至此时,胜负已定,那四十五万张匈奴骑弓的境况,只会越来越显不堪,直至最后崩溃。
她正想再说话,却又心有感应,看向了一旁。只见不远处,赫然有一位少年,正眼神疑惑惊异的看过来。
李小仙认得此人,名为裴修元,乃是出身白云观的一位小天位玄修,也是汉阳裴家的旁支族人。据说这次是奉了师门之命,投效于安国府的麾下。
她原本对此子不甚在意,白云观所属的‘纯阳道’,乃是大秦国教,实力不逊色于四大圣宗。每年都有二三十位小天位境玄修出师,成为大秦各家贵阀的供奉客卿。
静池剑斋因有着一座‘天髓云矿’,财力充足,可以供养大量的门人供宗派驱使。可白云观却没这底蕴,只能将出师的门人弟子遣出宗门,从那些世家大族中收取供奉,以助自身修行。
李小仙原以为这裴修元,也不例外。可此时她却见此子的手中,赫然有着一面青蓝色宝镜。
“魔天镜?”
李小仙一瞬之间,就已明白了缘故,心知自己的身份,还有方才与袁白二人的交谈,多半都已被这人窥破。
她心中略觉懊恼,暗觉自己大意了。先微一挥袖,将那‘通灵紫螺’除吞聚天地元灵之外的一切异能都全数隐去,随后又朝那少年,友好的笑了笑。
静池剑斋非是邪宗,与白云观多少有些香火情面,李小仙不担心裴修元,会拆穿自己的身份。可此子有‘魔天镜’在手,却颇使李小仙意外。
这件宝物,毕竟是白云观十件镇教重宝之一,威能接近那三十六件圣器,甚至有一段时间名列其中。
想不到那白云观,对嬴冲的重视,竟然到了这等地步——
※※※※
就在同一时间,距离这处小山坡一千二百丈的所在。一具悬浮于空的紫色地元甲,也正以千里镜远窥十里之外,那数十万匈奴骑军。
须臾之后,那甲内之人就已轻声一叹。
“圣女,只怕这次我教,难以如愿!”
“嗯?”
另一具身躯昂藏的神甲内,立时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柔媚动听:“这是为何?可知这次我教,为此战动用了多少资源?北境这一战,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了结。”
“我知道,大灾之后,多半能得大治,尤其是明君在世之时。这一战如就此结束,大秦国力不但未损,反而能增强不少。可是——”
那地元甲内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可那匈奴人,只怕是败势已定。我等如轻举妄动,只会遭遇灭顶之灾,且于事无补。”
“什么?”
那女子的声音,似极为吃惊,略显高昂:“这如何可能?那匈奴人明明就——”
她想说对面明明就已占了优势,只损失了大约四万骑,就已将秦军一方的盾车与大盾,损毁八成以上。接下来,必将是一面倒的屠杀。
可话才到一半,就见那地元神甲忽然探手一招,将旁边一位侍卫手里的长弓取在手中。连续张弓,仅仅四次,这张弓的弓弦,就已是彻底的崩断、
ps:写完这章出去吃饭打针,今天精神好了点,尽量多写些。(未完待续。)
三九九章 贤王老上(二更)
望见此幕,那甲中的女子顿时再无言语。她虽不通兵法,却也知对面那匈奴三十九万骑失去弓弩后,会面临何等样的惨景。
草原之民,皆善骑射,可一旦失去了‘射’,而只剩下‘骑’,就必定非是秦军的对手。
需知秦军的近战肉搏之能,能与魏赵比肩。且装备有大量的步战墨甲,阵战之能,绝非是草原骑军能够比拟。
而骑军的冲击力虽是可怖,可在严整的阵型面前,只可能被屠杀。
且如今嬴冲麾下,还有着至少二十七万张完好的弓弩。而大秦昔年亦以弓弩之利,称雄七国、
“这一个多月,那些匈奴人,竟就一点都没察觉?难道平时他们都不开弓?”
“只需一日内开弓不到九次,都不会真正损伤弓弦。”
地元神甲内的男子,苦笑着道:“没事的时候,有谁会开弓九次以上?可今日战场,却由不得他们,”
所以秦军换弓的时间,正是第九轮——
少女再次沉默,心想那天圣帝,两日前就将二十万张内库弩弓与大量墨甲,送到了嬴冲的手中。
此事包括她在内,几乎人人皆知、却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些弓才是胜负的关键。
当时她也以为咸阳宫里的那位,是急病乱投医了。这么多的军械运过来,没有人用又有,只会白白便宜了北虏。
这刻她竟有些后悔,后悔前次在鼓风山的联手。那一次,虽是成功重创了天庭,可也同时为他们神教,塑造出了一个异常棘手的大敌。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不惜一切,将他除去才是!
可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那个家伙,毁了他们光明神教在大秦的所有图谋。这数个月以来上窜下跳得来的一应成果,也全数付诸东流。不但全无所得,反而像个小丑也似,
一声轻哼,少女的声音,转为凝冷:“我明白了,百里家的那位使者,我会尽快处置。只是你这边,只怕也露了不少马脚。”
之前他们过于急躁,许多地方都未仔细掩饰,日后只怕很难瞒过嬴冲与绣衣卫。
“此事无需圣女担忧!”
那地元神甲却是一声轻笑,语调转为轻松:“本将自然能让那位安国公,信之不疑——”
甲中的少女正觉奇怪,却忽的心生警兆,感觉到背后,蓦然有十几道凌冽之气透背而入,
然而她修为差距极大,又是淬不及防,此时无论如何都反应不过来。瞬时就被那些尖锐之极的东西穿透墨甲,打入到了体内。
“毒龙钉?”
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小东西的来历,谷云舒的面色煞白,眼神则不敢置信。可随即她就已明白了过来,身后这位,与他们神教到底非是一路人。
北境形势已变,此人的抱负落空,又岂会再拼上所有基业,再与他们神教虚与委蛇?
强忍着体内的剧痛,谷云舒声音沙哑的嘲讽:“你这是要背叛我明教?将我谷云舒献给朝廷?可笑,那嬴冲岂会信你背信弃义之徒?”
“或者不会!”
地元神甲内的男子,看着甲内谷云舒的气息,渐渐低迷,分明已是昏厥了过去。
他于是再未说话,只是似笑非笑。
确实,那位安国公未必就肯信他,可总好过被绣衣卫查知究竟后的灭顶之灾。
且即便那少年国公不肯信用,咸阳城金銮殿中的那位,却必定是愿意的。
※※※※
就在第十轮箭过后,左贤王老上独身走入到了呼韩邪的右翼中军内。此时他的面色阴沉,目含悔恨与震惊。
呼韩邪身周的近卫,皆出自贵族世系,也大多都认得这位左贤王。此时皆神色敬畏,不敢阻拦。更有一队人马自发的护卫在侧,使左贤王得以一路通行无阻,来到呼韩邪的面前,
可呼韩邪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左贤王殿下,你真不该来我这里。”
这位匈奴太子现身于他呼韩邪的军中,对他而言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与左谷蠡王才是一路人,二者已荣辱与共。可名义上,左贤王才是他的主君。
他没打算将这位老上贤王杀死在自家的军中,也不愿将这位,呈献给左谷蠡王邀功。
那必将损坏他呼韩邪的名声,成为所有匈奴人口中的背主之贼,将被所有牧童口口相传,认定为没有忠义之心的恶人。
可他今日如把这位左贤王放走,也必定会引发左谷蠡王的疑虑与猜忌。
“左大都尉,可愿助本王夺回军权?”
老上一双虎目,直视着呼韩邪,可仅须臾之后,他就已放弃了。再不劝说,直接将一张弓,丢给了呼韩邪。
“你自己拉弓试试——”
呼韩邪神情微变,他不用去张弓。只因他心里,早就有了些隐隐约约的念头,却还未能想明白而已。
此时得老上的提点,一切都已通透了然。然后他面上的血色,都瞬间褪尽。
“这,这,这怎会如此?”
心想这一战,他们匈奴竟然又败了么?败在那位少年国公之手。
他曾笑那嬴冲不识兵法,狂妄自大,笑那天圣帝胡乱指挥,可结果他与左谷蠡王,才是真正的蠢货。
——安国府嬴冲,这个名字,此时就仿佛是冰冷的毒液,一点点侵入他的心灵深处。
这南面的秦人,果然是强的可怕。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区区少年,就能将他们匈奴近百万大军,都打到落花流水。
可笑自己以前,是那样的狂妄,认为是先辈无能。换成是他呼韩邪领军,必定可纵马雍州。
思及此处,呼韩邪只觉双眼昏沉,眼前仿佛是天塌地陷。
“你我都不知那南方制弓与北方不同,这才中了他的算计。”
老上手中紧握着马鞭,目光愈发凌厉:“左大都尉,我知你与须卜不同。今时今日,你难道真要眼见我匈奴左部这数十万精锐,都为左谷蠡王那蠢货陪葬?”
呼韩邪呼吸紧促,神情忽青忽白的变幻着,心中迟疑不定。
此时恰值第十一轮齐射开始,在那前方军中,忽有些许惊呼之声传来。
呼韩邪定目看了过去,只见是他麾下的一些骑士,因手中骑弓的弓弦断裂,而惊愕懊恼不已。
这个景象,立时就使他有了决断:“那么殿下,莫非就能有破敌之策?”
老上闻言毫不意外,微微颔首:“确有一策,却不敢说一定能击败秦军,且最后哪怕是胜了,你我也只能退回草原。不过事如不谐,本王却必定能带走此间过半部属。”
呼韩邪再不迟疑,干净利落的滚下了马鞍,随后半跪在了老上身前:“左大都尉呼韩邪,恭迎殿下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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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零章 大帅无敌!
当第十一轮对射完结,秦军伤亡三千四百人,匈奴则有近二千骑堕马。
此时嬴宣娘正手握着千里镜,目光死死的看着对面匈奴阵中。发现对面,不止是骑弓疲软,甚至有部分已当场断开,
这并不奇怪,对面匈奴人的弓弩,只一味的追求射程,骑弓弓短,射程却偏能与秦军相当。可今次这一战,对方的弓弦,受天气的影像也更严重,比之他们这边的弓弩更不堪。
“成了!”
嬴宣娘狠狠的一拍嬴冲肩侧,神色喜不自胜:“力挽狂澜,这次还真被你做到了!”
她兴奋之下,这一掌也没怎么注意力度,以嬴冲现时的修为,也被她拍的一摇三晃。那张本来就因‘病弱’,而略显苍白的脸,顿时就如白纸一般。
嬴冲心中不禁暗暗腹诽,刚才为免冲击到身下战马,结果嬴宣娘的力量,都由他自己一人承受了。
他这二姐,还真是一如往日的暴力,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虽说这还只是第十二轮,可有些事已经可以着手了。”
嬴宣娘闻言微微颔首,强压住了兴奋,而后就直接传令:“命冀州府军第二师,遣人去联系匈奴左翼诸部!今日降者,可改为流放沙洲之刑,如肯反戈一击,则每斩一级,罪减一等!”
嬴冲闻言后,也往那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在秦军右侧,匈奴的左翼,还有整整八万冀北世族之军。这些冀北世族,被匈奴逼迫,不得不聚兵追随。
这是为保全宗族的无奈之举,可秦廷却不会管这些,一个从虏的罪名是跑不掉。
这一战如是匈奴胜了,他们还有机会,通过世家之间那盘综错节的联姻纽带,想办法获得秦廷谅解;又或者事后追随匈奴北上,成为匈奴左翼七部的一员。
可在眼下,这些人的性命生死,却都握在他这个‘督冀宛诸军事’以及身为‘左候卫军大将军’的嬴宣娘手中。
严格说来,冀州宣慰使寇准才是正主,可这位还远在武阳郡呢。
总而言之,这八万人若还想活命,还想保全宗族,就只有奋力杀敌!以匈奴人的首级,来换取他们自家的前程。
当第十二轮箭过后,双方的伤亡已经接近一比一。秦军有二千六百余人中箭,而匈奴一方,亦是伤亡近两千七百人之众,数量还超过秦军一成。
嬴冲的龙视术,可清晰见得,那匈奴军阵中,陆续已有上万张弓弩断弦。到得此时,对面那些匈奴将领中,已经有许多人察觉不对,陆续有了保留,不愿手中的骑弓断去。
尤其是那匈奴右翼,那如雨般的漫射,已经停了下来。只有零星的箭只,稀稀落落的四面飞散,
而此时的秦军,已经在嬴宣娘的指挥下,开始转守为攻。再不掩饰,展露出狰狞獠牙。
前方处于第一线,将整整七百架一直保留未使用的巨弩,全数推出到了阵前。后方也有高达七万的‘云爆箭’,在这短短一刻之内,被送入到了军中擅射之人手中,
第十三轮对射,匈奴死伤已近万骑。而秦军一方,却是死伤不足四百,全军阵线,亦在弓弩的掩护下,肆无忌惮的往前推进一里。
破虏军三师九镇与冀州暂编第一师,已经在最左翼完成集结。此时的秦军,就仿佛一只螃蟹挥舞着巨钳,随时都可能挥出这致命一击。
嬴冲继续往那匈奴大军的左翼侧目以视,只见那边也是喧哗之声四起。因距离太远,他看不太清楚。只能见那边几个临时建起的营垒,已经冲起了滔天火光,内中无数人在厮杀着,不时闪烁着兵刃寒光。
那边的八万冀州族军,并非是所有人都一齐动手,其中一大半还在迟疑犹豫着。不过已有大约三万众,已看清了形势,第一时间就开始朝附近的西域奴军下手。
后者亦有防备,可却是士气低迷,无心恋战。虽还在勉力抵抗着,可随时随刻都有崩溃的可能,
列于右翼的冀宛府军四师十二镇,总数八万人,此时正大踏步的上前,往前方的营垒进发。
那边的统领是李广,以一万禁军为中军,种师道的第三暂编师为后备。阵列虽是渐与中军脱节,可李广却始终将三万主力保存在手,随时准备应变。
嬴冲看在眼中,不禁唇角微挑,心知这是嬴宣娘为对手准备的陷阱。
那位左谷蠡王如真蠢到对他们的右翼下手,必定会遭遇来自于秦军左翼的重拳轰击。
恰在此时,秦军的第十四轮齐射已经开始,嬴宣娘依然是将幸存二十五万弓手分作三轮,每轮七万发箭,似狂风暴雨般向对面洒落过去。
没有对面箭只的干扰,这一次的战果,也更辉煌,可见对面大片的匈奴骑士倒下。
嬴冲一时半刻计算不清,只能估测对面的伤亡,至少达一万三千之数!
当这一轮齐射完结,所有的云爆箭都已告罄。可对面原本的四十三万匈奴铁骑,也只剩不到三十七万骑。加上那溃败中的左翼,已经反戈一击的数万冀州族军,双方的兵力对比,已经彻底逆转。
而此时秦军阵中,哪怕是怎么再迟钝之人,也都已意识到。今日这一战,已是大胜可期。
而一众秦军将领,则是震惊兴奋之余,又觉惊佩。
这场决战,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与之前他们的兵棋推演截然不同。
一时间整片原野,数十万秦军再一次山呼‘万胜’!
那破虏军六万人,都是在咆哮着“破虏杀敌”!而冀州十余个暂编师与冀宛否,则多是发出‘安国万胜’,‘天佑大秦’以及‘大帅无敌’的咆哮声。
数十万人的吼声交汇在一处,震荡着整片战场,气势如排山倒海!
叶凌武与叶凌德的神情,亦兴奋之至。他们所属的冀州暂编第八师与暂编第九师恰好紧邻,故而两个暂编师的直属中军,也正好凑在了一处。
而此时二人,也正面色潮红的随着周围之人咆哮,口里在喊着“安国公无敌”,却丝毫都不觉有难为情的地方。
嬴冲起兵以来数战全胜,早就使他们二人折服。可今日的决战,却尤其使二人震撼。
直到这刻,他们才真正领会了用兵之道,‘天时’,‘地利’与‘人和’这三者,确实是不可或缺。
在二人眼中,这一战本是为必败无疑了,可他们那位妹婿,却是依靠这‘天时’之助,强行将这北境危局,扭转了过来。使得大秦国势,转危为安。
二人都还在记恨着嬴冲,在梨园中把他们揍到鼻青脸肿。可在这刻,却都是发自心底里的佩服,只觉与有荣焉,那可是他们的妹夫。
“这次真是学到了,原来还能这样的用兵——”
叶凌武到底是当了几个月的镇守使,统领两万人之众。为人已沉稳得多,不似以前那样轻浮冲动。只须臾时间,他就已平静了下来,叹息着道:“战场之上形势变化多端,果然是不能拘于俗见。就如副帅之言,如若只凭兵棋推演就能定下胜负,那还需打什么仗?要我等这些人做什么?”
叶凌德闻言却是一声嗤笑,微摇了摇头:“二兄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可惜太晚。换成你是那匈奴主帅,这次只怕连裤子都要输掉。”
“你——”
叶凌武不禁眉心隐跳,唇角一阵抽动:“四弟的意思,莫非是说你其实早已明白了究竟?笑你二兄是蠢人?”
眼见叶凌德似笑非笑,一副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眼神,叶凌武又忍不住冷笑出声:“可为何之前不说?偏在这时嘚瑟?”
“这可说不得!”
叶凌德‘嘿嘿’的笑,似看傻瓜一般的看着自家兄长:“兄长你莫非忘了?之前副帅她就已说过了,如有醒悟之人,也请尔等三缄其口。小弟怎敢违反军令?”
叶凌武气得一个倒仰,下意识的就捏紧了双拳,准备揍过去。可当他正欲动手时,却见叶凌德正眼神挑衅的看着自己。
这时他才想起,他这亲弟弟不久前已突破了小天位,如今这家伙今非昔比,他一时半会已拾掇不下。此地又是在战场上,一旦拖延久了,被军法官察觉,免不了要被重责。
一声轻哼,叶凌武直接策马离开,阴恻恻的笑着:“好得很!我的好四弟,等这一战了结,你我演武场上见,大哥正想指点你武艺。”
叶凌德并未显怯意,同样在冷笑,心想自己,也正要报一报数月前的‘血海深仇’!
而也就在这叶兄弟‘内杠’之时,嬴冲与嬴宣娘二人,则正以千里镜,看着对面的中军。各自都是眼神凝然,面上的轻松之色,也在消退。
“老上!”
在千里镜的狭窄视野中,嬴冲只见那对面匈奴中军的旗帜,已经陆续倒下,可却另有‘左贤王老上’的帅旗,被一一竖起。
数量不多,可那些图腾文字,却都是以鲜血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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