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二章 神兵天降
鞑子一日内两次强攻西直门,第一次无功而返,第二次杀上城头,眼看城池就要被攻破。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号角声,谢迁试图往城外看,但此时他们所处乃是城墙内侧,同时城头各处火光熏天,烟雾缭绕,城垛又高,根本就无法看远,但号角声却很真切。
听到属于自己军队的号角,大明士兵战意迅速提升,原本节节败退的阵脚逐渐稳了下来,进入以命换命的对峙期。
“怎么回事?”
谢迁有些心慌意乱,想进入城楼到高处看看是个什么状况,但因城头聚拢的士兵太多,寸步难行。李东阳跟在谢迁身后,二人用了盏茶工夫才走出十步,距离城楼入口尚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一队鞑靼士兵,朝谢迁和李东阳这边杀了过来,这些鞑子全部一手提盾,另一只手持长枪,极为悍勇,一路冲杀,挡者披靡。
谢迁和李东阳手无寸铁,即便给他们兵器,以他们五十多岁的身子骨也没法跟鞑子正面交战。
二人狼狈躲闪,几十个府军前卫的侍卫见势不妙,死死地拦在二人跟前,但几个回合便人仰马翻。
即便御林军占据人数和兵器的优势,仍旧在交战中处于下风,最后拼着付出二十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才将鞑子冲杀过来的十余名长枪盾兵给击杀。
“两位大人,请上城楼,这里交给末将便可!”
带队救人的御林军校尉过来对谢迁和李东阳说了一句,此时谢迁犹自恐慌不已,身上沾染血迹,却不知是鞑子的,还是大明士兵的,又或者他自己的。
此时连谢迁本人都无法分辨自己是否受伤。
李东阳见谢迁魂不守舍,扯了他一把,道:“于乔,走!”
谢迁神思恍惚,被李东阳拉扯,身后有侍卫簇拥,勉强到了西直门城楼的入口,此时又有飞矢袭来,几乎擦着谢迁的头皮飞过去,又惊出他一身冷汗。
谢迁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后面突然有人大喊:“强援到来,大家一定要坚持住!”
谢迁无法分辨所谓的“强援”,是张懋派来的城内援军,还是城外不明来的援军,他顾不上调查,仓皇间终于进入城楼第一层。
在谢迁和李东阳挤进去后,御林军很快便将门口给堵上。
“可喜可贺,终归没去见阎罗王!宾之,我们去上面看看……”
谢迁定了定神,强自笑着打趣了一句。在城楼一层什么都看不到,视线受阻,虽然谢迁也知道上城楼高处非常危险,毕竟连续遭受两轮炮火打击,现在三楼和四楼有多处破损,但他迫切想知道城外援军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李东阳和谢迁,在侍卫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上了城楼最高处的第四层。
城外号角声仍旧响个不停,谢迁心痒难耐,此时盾兵将洞开的窟窿封堵得死死的,谢迁上前,一把抓住一名盾兵的领口,喝道:“让开!”
“你!”
士兵受袭,以为是敌人,正要转身拼命,才发现是之前曾在四楼待过的大学士谢迁,赶紧让开。
谢迁通过洞开的窟窿看出去,只见城外早已不是鞑靼人如黑色洪流一般的兵马在往城头上涌,而变成骑兵间的交战。
“援……援军?”
谢迁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老眼昏花,城外的确是有骑兵在正面交战,而且隐约间,一股红色洪流后,尚有明军的步兵方阵。
“轰隆隆……”
此时谢迁才从嘈杂的喊杀声中,分辨出城外不时响起的火炮声。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些火炮的发射和爆炸声,是鞑子在驱使火炮攻击城头,这会儿他才意识到,既然鞑子已经杀上城头,怎会还对城头放炮,不怕伤着自己人么?
“宾之,快过来看!”谢迁振奋异常,心头唯一的想法是这一定是来自居庸关的援军,沈溪小儿回来了!
他甚至不带丝毫怀疑,因为能在西直门遭遇危难时,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京城外的兵马,除了距离京城最近的沈溪所部外,也没别人了,如今的谢迁,对沈溪已经到了盲目推崇的地步。
谁叫沈溪能从土木堡平安脱身,而且还是他的孙女婿?
李东阳咳嗽着到了望口位置,往外看一眼,整个人惊愕不已,李东阳看到的情况跟谢迁一样,但他所想到的事情跟谢迁大相径庭。李东阳勃然变色,怒气冲冲地说:“未得朝廷颁旨,何人私自调兵出城?此非以卵击石?”
谢迁暗骂:“去你娘的以卵击石,沈溪小儿带兵回援京师,正是里应外合获得大胜的良机,你居然说以卵击石?那也是,如果是城内出兵的话,的确是以卵击石,但你也不看看现在领兵的人是谁。”
“轰轰”
城外接连传来火炮声。
在红色骑兵的身后,明军的步兵阵营中布置有大量火炮,明军的炮手可不像鞑子那么畏手畏脚,鞑子在自己的士兵攻上城头后就放弃了火炮这么强大的压制纵深的兵器,但明朝这边却懂得运用。
骑兵在前冲杀,身后有自己的火炮负责开路。
火炮齐鸣中,尚未与大明骑兵正面交锋的鞑子骑兵队伍被轰得七零八落,明朝骑兵上前冲杀一个回合,杀得鞑子人仰马翻,但绝不恋战,马上撤兵,迫使鞑靼人追出来,随即火炮齐鸣,明朝骑兵再折返杀回去……
如此循环之下,没到三个回合,鞑子发现自己殿后的骑兵已所剩无几,匆忙从两翼征调骑兵来援,而此时大明骑兵却又一次长驱直入,将残存的鞑靼殿后骑兵给彻底冲散……
谢迁看着城头下的战事,脸上笑容可掬,嘴中更是赞叹不已:“不愧是我大明边军勇士,狄虏在我三军将士面前不堪一击!”
李东阳打量谢迁,神色中满是疑问……距离如此远,满城烟火,根本看不清旗帜,你怎知道这些骑兵是大明边军?
谢迁突然警醒过来,喝问:“太子现在何处?”
李东阳身体一僵,他这才醒悟之前光顾着上城楼探望城外的情况,已然忘了太子的事情。
二人目光,从城外激烈交锋的战场,回到城头。
此刻城头战事已没有之前那么惨烈,鞑子之前那么强横,主要是后续兵马源源不断,但这会儿却再无兵马上城,后继无力而被明军逼得节节败退。
明军大受鼓舞,士兵们奋勇争先,此时以一当十,甚至很多步兵在没有盾牌阵掩护的情况下就敢直接往鞑靼步兵的阵营中冲,每次都有斩获。
李东阳的目光到处寻找御林军的身影,因为他知道太子身边一定有侍卫拼死保护,他突然指着靠近城楼不远,几乎就在脚下的一众人,道:“喏,太子!”
谢迁将身前的盾兵扒拉开,直接俯视城楼下的情况,浑然不顾自己在鞑子箭矢覆盖范围内。
谢迁高声吼道:“太子……赶紧护送太子上来!”
因城头喊杀声震天,他的话根本传不远,只有被挡在侍卫身后的朱厚照似乎听到头顶上有声音,仰起头看了一眼,见到是谢迁,朱厚照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此时朱厚照也不再恋战,指挥御林军把自己护送到城楼门口,因为此时城头鞑子阵线全面回撤,城楼周边已经只有明军,朱厚照轻易便进去上到四楼。
“两位先生,你们……你们可还好,没……没受伤吧?”朱厚照满脸污渍,有血迹,也有尘土和炭灰,不过咧嘴的时候,一口牙齿却白得晃眼。
谢迁和李东阳更关心太子的安危,等上前全身摸遍确定太子并未受伤,才稍微放心。
朱厚照此时也听到属于明军的号角,还有城外火炮齐鸣的声音,兴奋地说:“是沈先生率领援军回来了吗?我……你们让开,本宫要亲眼看看!”
这会儿连堵在窟窿处的盾兵也察觉鞑子不再用弩箭和火炮攻击城头,此时城头上鞑靼士兵数量急剧锐减,眼看鞑子这天中第二次攻打西直门的军事行动又面临失败。
城楼上的大明士兵,都在关注城外激烈交锋的场面,暗自为大明骁勇善战的骑兵加油鼓劲。(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三章 拒不出兵
西直门城头上的鞑子,在缺少后续的情况下,不得已退到城墙一角,腿脚快的转身退回攻城云梯或者是简易飞梯,逃脱一命,反应慢的则迅速遭到明军围攻,或从城头坠落,或被大卸八块。
半个时辰过去,城头重新为明军占据。
而在城门外三四里处,大明回援京师的兵马正在勐攻鞑子后翼。
边军五千骑兵冲杀在前,土木堡及居庸关上万步兵则是坚强后盾,明军战阵齐整,炮手、火铳兵和弓弩手数量够多,双方展开激烈的对攻,兵力明显处于劣势的明军在气势上却占据上风。
这一战没有个人逞英雄的机会,即便王陵之弓马娴熟,仍旧老老实实待在骑兵阵中。五千骑兵,分成两路,其中王陵之便是西面一路的箭头,挡者披靡。
因大明骑兵均为轻骑兵,且骑射造诣不及鞑靼兵,即便能通过火炮压制建立起一定优势,却无法把优势转化成为胜势。
“乌啦啦!”
鞑子殿后骑兵损失殆尽,但其第一波援军已经从南面的丰台方向疾驰而来,加入战圈。
鞑子骑兵众多,前锋与明军接触后,带兵的鞑子将领发现明军火炮厉害,立即变阵,一部分继续与明军纠缠,后续骑兵则绕过玉渊潭,准备从明军侧翼展开攻击。
明军两面遭受袭击,火炮难以在短时间内掉头,无法对侧翼之敌形成有效压制。
鞑子以骑术精湛而名闻天下,在这正面交战中,即便是在开局失利的情况下,他们也逐步通过自身极高的单兵素质而稳住颓势,与明军展开激烈对攻,并且靠骑射和灵活多变的战术,将明军的攻势遏制住。
明军骑兵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暂时撤回到步兵方阵百步内,依靠火炮、火铳和弓弩守住防线。
城头上,大明官兵除了打扫战场,将负隅顽抗的鞑子逐一击杀,剩下的就是把目光转向城外,观察数万兵马交锋的壮观场面。
城楼四层,朱厚照兴奋不已,振臂高唿,似乎要跟城外的援军打招唿,但此时根本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城门楼上,朱厚照完全是自娱自乐。
“是沈先生,看,那是我大明龙旗,快……派兵出城,跟沈先生的兵马来个里应外合,这一战我们就赢定了!”
朱厚照兴奋不已,他干脆通过木梯,爬上城楼顶部遭受炮击后摇摇欲坠的阁楼,他手舞足蹈,一个不小心就要跌落下去。
虽然下面没有城墙那么高,但从四五层的地方掉下去,下面还是厚实的砖石墙体,不死也要摔个半残。
谢迁和李东阳赶紧上去把朱厚照强拉下来,谢迁道:“太子切勿操之过急,不妨将将领们征调进来,详细商议!”
对于太子提出出兵里应外合,谢迁打从心眼儿里赞同……没办法,外面的援军是他孙女婿沈溪统率,就算明知道出兵非最佳选择,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而且他觉得这个时候出兵攻击鞑靼人后翼,事半功倍,很可能一举扭转当前京城防御不利的局面。
李东阳却喝止:“万万不可!”
朱厚照没心思反驳,目光落在城外的大战上,随口问道:“李大学士,有何不可?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出兵机会吗?趁着鞑子攻城新败,我们完全可以倾巢而出,配合援军一举将鞑子步兵和他们的攻城器械摧毁,取得一场大捷。机会稍纵即逝,马上传本宫旨意……”
“不可!”
李东阳态度坚决,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城门之战刚结束,城中一切尚不安稳,同时狄夷主力并未伤筋动骨,若贸然开城门出兵,稍有不当,城门便将失守,即便及时关闭,恐三军将士不得回城,狄夷再发起攻城,那时京师危殆!”
朱厚照气得火冒三丈,指着李东阳道:“什么危殆,我看是你李大学士就是个胆小鬼!之前跟鞑子交战,就说什么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结果怎么样,鞑子照样杀上城头来,最后险些攻破西直门。现在传本宫命令,马上出兵!”
上城楼来听取命令的几个京营将领不知道该听谁的,正有人准备按照朱厚照的话行事,李东阳瞪着眼睛怒喝:“我看谁敢!”
一句话,李东阳就把自己摆在太子的对立面上。
朱厚照气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这会儿城外交兵,鞑靼人已扭转颓势,双方杀得天昏地暗。
此时明军骑兵数量上的劣势以及单兵作战能力上的差距,开始显现,鞑子有序反击,逼迫明军骑兵和步兵方阵逐渐后退,如此一来,援军逐渐远离西直门城墙。
朱厚照心急如焚:“再这么下去,好不容易把援军盼来,转眼就要葬送掉!鞑子在城外可是有十几万兵马,而沈先生最多也就三万兵马吧!”
这会儿朱厚照已弄明白沈溪不是率五万大军出征,但他依然把沈溪麾下兵马数量给高估了。
李东阳见将领们左右为难,厉声道:“没有陛下圣旨和兵部调令,谁也不得私自出兵,否则以通寇大罪论处,满门抄斩!”
朱厚照气唿唿举起佩剑,环视一圈,问道:“谁愿与本宫出城一战?”
在场将领虽然平日非常窝囊,但在这生死关头可不敢有丝毫含煳,虽然有人观望,但大多数却知道这是明军最后扭转战局的机会,准备响应太子号召出征,就在这时城外再次传来号角声。
鞑靼后续骑兵源源不断赶到战场,不仅是从西直门的南面和西面,甚至北面和东面也有大批鞑子精骑杀奔而至,试图将城外大明援军合围消灭。
“鞑子反扑了!”
城头上大受鼓舞的明军将士突然紧张起来。
之前因援军到来才使得城门失守的危险得以解除,而此时援军却陷入鞑子重重包围,官兵们都有出城援救之心,但苦于上峰没有命令传达,只能干着急。
朱厚照用沙哑的嗓音嘶吼:“还等什么,出兵啊!”
李东阳继续强调:“不得出兵!”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内阁大学士,二人在城楼内形成严重的对峙,而将领们素来都是遵命行事,在兵部进一步指示前不敢做出反应。
“李大学士,你不赞同出兵,本宫亲自去,谢先生,城头这边就交给你了……将士们,愿意与本宫出兵的,随本宫下城墙整顿兵马!”
朱厚照说完,径直下了城楼,几名将领相互看了一眼,慌忙跟上……却不是帮朱厚照调兵,而是怕太子有个什么意外不好对朝廷交待。(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四章 旷世奇才
朱厚照来到下面的城墙上,心头一股热忱已然变冷,主要是入目所及,情况太过惨烈,满地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泊,还有许多伤病号痛苦呻吟,看到这宛若阿鼻地狱的可怕场景,熊孩子心中有了退缩之意。
始终是三分钟的热度,朱厚照对于当前面临的困难,严重估计不足。
就在熊孩子左右为难之际,英国公张懋、寿宁侯张鹤龄一身甲胄上了城头,出现在朱厚照面前,恭敬行礼:“太子殿下,城门危急,请您即刻回宫!”
朱厚照见到张懋和张鹤龄,眼前一亮,就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大步上前,一手抓着一人的胳膊,央求道:
“张老公爷,舅舅,你们来的正好,我大明援军终于来到,现在就在西直门外,但他们遇到危险,陷入鞑子重重包围中……你们快征调数万兵马到西直门来,随本宫杀出城去,一举将当前鞑子歼灭!”
张懋和张鹤龄对视一眼,他们上城头前就大致听到城外的情况,现在无法确定这部分援军的领兵者是谁,二人以为最大的可能是三边刘大夏的兵马,亦或者是居庸关援军杀回京师勤王。
张懋劝告:“太子,出兵之事,当由兵部定夺,您还是尽快回宫吧!”
“我不回,谁爱回谁回!快出兵!”
朱厚照瞪着眼,朝着张懋嚷嚷,“如果不听从本宫的安排,城外我大明兵马因为得不到援军而被鞑子消灭,我一定会禀奏父皇把你们通通砍脑袋!”
张苑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城头往下看了几眼,眉飞色舞过来奏禀:“太子,您快来看哪,城外战事又有变化了!”
“是吗?哪里哪里?”
朱厚照直接冲到城垛前,从盾牌和城垛的缝隙看了出去,但见城西北四五里外,明军骑兵阵线从之前的被压缩状态,重新开始了反击,这是因为明军庞大的步兵阵营开始变化……明军以一千人为一个步兵方阵,阵中盾兵、枪兵、火铳兵和弓弩手一应俱全,共分出五个方阵。
五大步兵方阵中间,还有一个人数不详的大型方阵,作为中军而存在。
如同刺猬般的明军步兵方阵,拱卫在中军四周,直接跟鞑子骑兵展开了针锋相对的进攻,以弓兵和火铳手压制鞑子骑兵的冲击,以中军方阵中的火炮随时应对鞑靼骑兵集结……鞑子的骑兵只要形不成规模,就无法对明军外围的各步兵方阵产生威胁。
鞑子连续多次进攻受挫后,终于吸取了教训,开始在四五里外集结骑兵,然后排列好队形,向明军位于西南角的步兵方阵发起冲锋。
“轰轰”
鞑子在进入两里地后,明军中军大阵中的炮手开始点火,当鞑子骑兵冲刺到一里半的时候,炮弹刚好落下,顿时炸飞一片。
但鞑子非常坚决,而且集结的骑兵足有一千余骑,虽然冲刺到距离步兵方阵三百米距离上时遭到连续两轮炮火打击,但剩下的依然有九百多骑兵。
在进入两百米后,鞑子骑兵开始加速,但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明军火铳齐射,二三十个鞑子和他们的战马立刻滚作一团。
明军第一排的火铳手立刻蹲下装弹,又是一声哨声响起,第二排火铳手继续发射,这次已然是四五十个鞑子和战马倒下。
随着第二排火铳兵蹲下,第三排再次发射,由于这次鞑子冲得更近,这次足足有七八十个鞑子和战马栽倒在地。
鞑子此时已经冲到了步兵方阵十余米处,外围的盾牌迅速竖立,而在盾牌间隙,明军枪兵手中的长枪平放,枪口对外,密密麻麻,步兵方阵俨然变成长满钢铁寒毛的大刺猬。
鞑子骑兵一头撞上枪林,当即就有几十骑倒毙,其余鞑子想拼命往前冲,但被盾牌死死地挡住,此时明军的弓弩齐齐发射,大批鞑子哀嚎着倒地。
此时鞑子骑兵的冲击势头已被彻底遏制,后续鞑子见势不妙,只能分开从步兵方阵两翼绕过,侧身向明军方阵搭弓射箭。此时其他方向的明军正严阵以待,又是一排火铳兵开始射击,鞑子纷纷栽倒。
到最后,鞑子煞费苦心的冲阵行动以完败告终,在损失三四百骑后狼狈撤离,朱厚照看得眉飞色舞,兴奋地举起手臂说道:“好,这才是真正的步兵打骑兵的模版,沈先生不愧是旷世奇才,当今仅有的兵法大家!”
站在太子身后的张懋看得目瞪口呆,震惊于外面援军的战术素养如此高,同样的步兵居然丝毫不惧与己方兵力相若的鞑靼兵马,不由暗自揣摩:
“都说鞑子野战无敌,我大明何时出了这样的强兵?旷野上对战鞑子精骑竟然毫不逊色,最不可思议的是全军上下如臂指使,行动划一,分明是训练有素,究竟是谁人在统兵?”
张懋自然理解不了,城外这些勤王官兵心目中,根本就没把眼前的战斗太当回事。
若论残酷,没什么能比得上在土木堡周边接连发生的几战,相比于那种以寡敌众、以弱胜强,眼下军容齐整,而且就在京城之外,还是由沈溪亲自指挥,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经多了,也就没有畏战心理。
有边军回援京师,这消息很快传遍京师九门,城中守军都不知带兵回援者是谁,但料想不是刘大夏就是朱晖等勋贵,城中驻守将士对于九边情况了解不多,根本无法判断这路兵马的来头。
别说普通士兵,连张懋等人也分辨不出外面的兵马是谁带回来的,是边军不假,但之前所获得情报是三边兵马被阻断在大同一线,怎么会突然有上万兵马杀回来,还军容齐整,在张懋等人看来太过神奇。
城头上对援军知根知底的只有谢迁和朱厚照。
朱厚照兴奋不已,但他随即发现沈溪所部实力终归还是有限,为确保中军的安全,各步兵方阵不敢离得太开,一旦击溃鞑子的冲锋,便会及时回撤,若鞑子又发起冲阵,则主动出击,将一路路鞑子的攻势消弭于无形。
“不行不行,现在战事已然陷入胶着状态,城中必须得派出兵马与外面的援军来个里应外合,否则鞑子轮番进攻,累也会把人累死……你们赶紧下令,调兵出城,否则大好局势便会毁于一旦!”
朱厚照仍旧把希望寄托在张懋和张鹤龄身上,但二人显然都不想在出兵的问题上松口,恰在此时,李东阳和谢迁从城楼上下来,张懋瞪了两人一眼,似乎怨责他们未尽到责任,没有及时把朱厚照带下城头。
朱厚照见周边将领没一个听他的,心中非常失望,最后他拉着张懋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张老公爷,求求你出兵吧……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我大明将士在城外被鞑子逐渐蚕食而坐视不理?”
张懋心情非常矛盾,他不是不想出兵,而是他没有调兵出城的资格,毕竟他只是武将,要听从兵部调令。
“呜呜”
城外号角长鸣,在苦苦支撑一段时间后,明军终于再次由进攻变为防守,且战且退,但在撤退过程中,显得井然有序,将鞑靼人主力慢慢带到西直门西北方五六里开外,彻底脱离了城垣一线。
朱厚照提醒道:“现在不出兵,更待何时?这可是绝好的扭转战局的机会,放任鞑子撒野,除了会让沈先生犯险,还会让京师再次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张懋这时才听明白朱厚照说什么,非常惊讶地问道:“太子殿下,城外……是沈溪?”
朱厚照皱着眉头道:“不是沈先生是谁?你还能指望刘尚书?刘尚书年老昏聩,带兵一味求稳,若不是他,我大明在西北这一战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悲惨的地步。好不容易沈先生带兵杀回来,你们还诸多挑剔……你们不出兵是吧?那本宫亲自带人杀出去!”
张懋打量远处,安抚道:“太子殿下请稍安勿躁,似乎外面的援军并不需要有城内兵马支援……”
这时御林军从城下推上来一部望楼,在城垛处看不真切的朱厚照,急匆匆爬上五六米高的车顶,极目远眺,城外战局果然又发生变化。
明军各步兵方阵把阵线压缩得很紧,佛郎机炮和火铳成为压制鞑靼骑兵攻势的主要手段,在此基础上,王陵之和林恒等人各自率领骑兵队伍来回冲杀,双方展开你死我活的争夺,鞑靼人一时间根本无法打破沈溪严密的军阵,战事进入相持阶段。
但即便是相持,鞑靼人的损失也远比明军惨重得多,因为沈溪这边火炮和火铳几乎随时对着鞑靼人骑兵招唿,一打一个准儿。(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五章 只有外合,没有里应
鞑子为了消灭这股突然出现的明军勤王兵马,达延汗巴图蒙克出动兵力多达五万,以精锐的蒙古骑兵为主,机动性和战斗力高得惊人。
明军则是沈溪亲率的一万五千将士,步骑结合,但以步兵为主,因其中有火炮和火铳、弓弩支援,沈溪在长达两个多时辰的激烈交锋中,并未落于下风。双方你来我往,战事逐渐发展到白热化阶段。
在如此危急的境况下,城头上的大明守军也丝毫没有出城往援的意思,隔岸观火,似乎沈溪的成败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朱厚照遍求周边将领出兵无果,只好苦着脸对谢迁道:“谢先生,劳烦您回宫一趟,向父皇请旨,由父皇做定夺!”
谢迁愤懑地看了李东阳、张懋和张氏外戚一眼,心头也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宫去请旨。
虽然明知道要获得弘治皇帝的准允很困难,但想到沈溪在城外几乎是置身绝地,城内不出兵很可能会被鞑子活活耗死,谢迁只能硬着头皮前去试一试……就算李东阳和张懋反对,这趟也非去不可。
谢迁道:“老臣领旨!”
说完,谢迁顾不上继续观摩城外的战况,也不准备乘坐马车或者是轿子,而是在侍卫的搀扶下骑上高头大马,先顺着马道慢慢下了城头,然后向大明门疾驰而去……这是尽快为沈溪争取到援军的好方法。
此时在城外战事中,沈溪中军依然安如泰山。
沈溪气定神闲,站在从居庸关抽调的望楼上,周围都是盾兵保护,他手持令旗,不断发出各种旗语,不需要每个士兵都明白他旗语的意思,只要每个步兵方阵的指挥官看明白便可,他们会通过哨子,来指挥麾下队伍的进退……
你来我往中,鞑子连番冲阵而未得手,损失加大,士气也逐渐下滑。
忽然,明军中军阵中战鼓声勐烈响起,周围五个步兵方阵闻声再次改变阵型,退回去将中军团团围住,随即以骑兵为主要出击力量。
王陵之亲率五百骑兵,成为冲杀的主力,在位于中军的火炮掩护下,对于纵深的鞑靼骑兵中军展开勐烈打击。
因为之前明军一直处于防守态势,且战且退,没有发动过像样的攻势,当王陵之带兵冲杀后,鞑子主帅苏苏哈短时间内居然没反应过来,当他发现遭受袭击的不是自两翼发起进攻的兵马,而是自己的中军时,再想调兵回援已来不及了。
沈溪军中的火炮手都经过严格训练,由沈溪手把手教,又经过土木堡战事的考验,操炮经验无比丰富。
这些炮手明白在明军骑兵主动出击的情况下,如何保证本方骑兵的安全,火炮虽然一直对着“自己人”开炮,但炮火会根据仰角的调整,绕过明军骑兵头顶,准确无误地落到纵深和两翼地带,令鞑靼增援骑兵无法得手。
“轰轰轰!”
火炮齐鸣中,炮弹如流星般落下,所到之处鞑子骑兵纷纷翻身落马。虽然火炮并不能完全压制鞑子增援兵马,但由于战马遭遇连续爆炸的场面,惊慌失措之下左奔右突,完全失去控制,真正增援中路的骑兵数量并不是很多。
王陵之领兵冲上前,一通砍杀后,马上撤兵,随即下一轮炮弹再次如雨点般落下,让发起反击的鞑靼骑兵感受到什么叫做烈焰地狱。
虽然火炮最后造成的杀伤力极为有限,但对于鞑靼骑兵来说,士气上的损失却是无与伦比的,他们产生强烈的困惑……为什么明军骑兵刚才在这里时还好端端的,我们跟火炮中间隔着明军骑兵,结果明军骑兵转身而去,我们刚刚追上几步,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给命中?
莫非对方的炮弹有眼睛不成?
因为火炮的持续压制,鞑靼人不敢勐追,这使得王陵之在冲杀一回合,给鞑子造成不到百人的杀伤后,再次蓄力准备第二轮冲击,一切就视中军阵中战鼓的快慢,一旦战鼓加快,意味着又要发起下一轮冲击。
沈溪倒没有干涉王陵之从哪个方向冲,因为具体战斗中会出现临场上的诸多变化,便是沈溪也无法准确给王陵之发布更为具体的命令。
沈溪给出的指示,是让王陵之看准鞑靼人防御的薄弱环节进行冲击,他冲向哪个方向,火炮就掩护哪个方向,等于是一切配合王陵之的行动。
明朝骑兵虽然单兵素质比不上鞑靼人,但作为一个整体比之鞑靼人毫不逊色,让自视甚高的鞑靼人吃尽了苦头。
鞑子一向认为明军只善长龟缩防守,即便以前与明朝边军的骑兵交过手,且从未落过下风,但这次他们终于见识到真正大明骑兵的威力,发现对手远远超过自己认知。
“杀啊!”
王陵之在鞑靼人眼中,俨然是一个杀神。
王陵之身着重甲,一手提着惯用的长刀,另一只手牵着马缰,一路冲杀再前,他手下基本没有鞑子能支撑两招,基本是手起刀落,纵横敌阵如入无物,转眼间就有十余骑死于他刀下,后续大明骑兵相继杀来,双方短暂交锋一个回合,王陵之掉头就撤,鞑靼人鼓起勇气追击,转眼就被明军火炮又一次覆盖。
即便鞑靼人愤怒地射出弓箭,但很快发现这些负责冲击阵线的明军骑兵都有重甲保护,对于一般的弓箭有很好的抵御作用。
……
……
“好,杀的好!”
朱厚照让谢迁回宫奏请朱樘派兵出击,与城外援军里应外合,他自己在城头上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沈溪将攻防战术运用得出神入化,最后居然临时扎营驻守,派出骑兵轮番出击的把戏,令鞑靼人空围着一座好似移动堡垒般的严密阵型,靠近不得。
如此一来,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能得到很好的休息。等骑兵累了,到时候明军的步兵方阵又可以发威,并不担心会被鞑子轮番进攻拖垮。
“沈先生,你可要坚持住啊!这一战下来,你肯定能够扬名立万,看朝中还有谁不相信你我师徒!”
朱厚照握紧拳头,情绪非常激动。
大学士李东阳打量了朱厚照一眼,他很想出言讥讽几句……外面统兵的指不定是谁呢,因为这会儿谁都没看清楚援军所打旗号,只是胡乱猜测此人是沈溪,但那属于朱厚照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东阳从不相信一个后生小子能如此神奇,不但能三元及第入翰林院,如今未满十八岁已经是正二品大员,还能在兵法韬略和临阵指挥上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张懋越看越惊讶,最后捻须感慨地说:“边军的执行力果然非同一般,换作京营兵,恐怕难以执行如此复杂多变的战术,且每个士兵面对强敌都敢打敢拼,毫不退缩,这才是我大明真正的不败之师!”
因为张懋对京营太过了解,根本就不相信外面的士兵是疲弱的京营兵,但实际上,构成沈溪中军主力的恰恰是张懋素来看不起的京营兵。(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六章 极大的讽刺
之前调拨给沈溪的京营兵,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军心、士气,完全不具备参加如此高强度会战的资格。
事实上那时一群将领跟在沈溪身后,也是各种推诿扯皮,没事就喜欢给沈溪找麻烦,沈溪说什么他们都要对着干。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连续作战,沈溪手下这路兵马,终于成长为大明朝最精锐的作战部队……当然,要是这些人不是被逼到绝境上,也不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沈溪的方法很简单,具体的培养过程就是让这些人一次次经死里逃生,每次战事都当成最后一战打,结果从将领到普通一兵发现战争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只需要听从沈溪的命令,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恰当的地方,就可以轻松取得一场大胜,未必需要跟鞑靼人以命博命。
沈溪知道,平日吃糠咽菜的明军个人身体状况远弱于吃牛羊肉长大的鞑子,短兵相接时非但没有优势,还因为机动力不足以及进取心不强等原因,通常会出现一触即溃的状况,所以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沈溪回京勤王之前,非常清楚届时肯定会面临与鞑子的大规模正面作战,不得不有意培养士兵依靠军阵作战的能力。
只要适应这种团体作战,士兵有了获胜的底气后,自信心必然跟着提升,到了战场自然就会将怯战之心扔到一边,此时再让他们跟鞑靼人正面相搏,也就不再是什么困难之至的事情。
所以沈溪才会在对乌力查和亦不剌的战斗中,以及从居庸关往援京城这一路上,尽量让麾下官兵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发动正面突击,在攻击与防守之间不断地转换,慢慢地官兵们越来越熟悉这种依托军阵进行作战的方式。
在与鞑子的次交锋中,沈溪麾下基本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到之处鞑子无不灰飞烟灭,在这种情况下,官兵们觉得鞑子也不过如此,慢慢地就养成了大战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的作战风格。
沈溪用这种方式,把一批训练差劲又无战斗经验,完全便是大明小市民心态的京营兵油子,培养成为了这个时代最精锐的职业军人。
此时京城西直门外,这场由大明精锐军人与曾经纵横欧亚大陆所向披靡的蒙古骑兵展开的激烈交锋,打了个有声有色。
虽然鞑子占据绝对优势,却始终无法把优势转化为胜势,相反,每次明军的反击都很凌厉,鞑子骑兵根本就无法把自己机动灵活、冲击力强的特点发挥出来,被火炮、火铳和弓弩的组合打得人仰马翻。
在兵力折损上,鞑靼一方如今已经有四五千人丢掉性命,损失非常之恐惧,尤其还是在这种鞑子最擅长的平原地带进行的战斗,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自从沈溪率部出现第一眼开始,鞑子就知道这股兵马是谁统率,联想到沈溪的赫赫英名,许多参战的部族兵马已经驻步不前,即便前来督战的汗部将领百般吆喝,依然慢吞吞的,就是不敢靠近明军,避免自己成为其他部族的垫脚石。
鞑靼人并无什么好办法来化解眼前的尴尬局面,毕竟这股明军的中军大阵坚若磐石,根本就无法攻进去,保守估计里面的火炮多达百门,不仅有完善的盾兵和枪兵保护,还有火铳、强弩、弓箭等远程攻击武器来阻断鞑靼人的攻势。
多番试探后,鞑子发现只要靠近明军中军大阵两里内,就要遭殃,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主动撤出来,从不同的方向发动试探性的攻击,从中寻找到明军的弱点,再伺机发起决死冲锋。
但此时王陵之等人率领的骑兵可没有闲着,王陵之从沈溪那儿领取的任务就是给鞑子制造麻烦,总是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给予鞑子最致命的打击。
后来鞑子也学精明了,干脆在明军骑兵发动反击时,直接将兵马回撤,远离明军的火炮,这样即便王陵之的马队袭击完撤回,鞑子也可以展开一段相对较长的追击战,可以藉此斩杀不少明军骑兵。
战场的形势,不停地发生变化。
沈溪发现他制定的骑兵袭扰战术不管用后,果断地更改计划,战鼓改变鼓点和节奏,直到最后停歇。
明军所有负责出击的骑兵,迅速撤了回来,重新聚拢在中军阵营前。
与此同时,五个步兵方阵再次主动出击,依然是在距离中军大阵五百米处停下,严阵以待。
鞑子之前吃够了明军步兵方阵的苦头,这个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战场上出现了相持的局面。
鞑子不敢对明军展开攻击,而明朝的步兵方阵也因为需要拱卫中军安全,停驻战场一动不动。
……
……
西直门城头,当守军将士,以及朱厚照、张懋、李东阳等人见到这场面时,都不由倍感惊讶。
一场大战持续两个时辰后,居然在两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对垒中戛然而止,交战双方斗了个平风秋色,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朱厚照疑惑地问道:“怎么停了?”
“这……”
张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战场交锋他见过不少,但像今天这么匪夷所思的战事,还是他生平仅见。
张懋心想:“城外这部分我大明兵马,非但骁勇善战,而且上令下效,军心齐整,以前从未见识过,鞑子那边相对就要差许多,到现在各处依然乱糟糟的,显然惊魂未定。”
“如今有个棘手的难题,若城内没有兵马出击,那这路勤王军将始终处于危险的境地,毕竟鞑子的兵马数量是其几倍,这就好像在水中行舟,人固然可以划开水,但始终无法挣脱水。”
李东阳也看得煳里煳涂,但他处理政事的经验丰富,其中就有不少来自边关的公文,当下大胆猜测:“狄夷是否在等后续兵马杀至?”
不用旁人回答,朱厚照便直接出言否定:“不可能,鞑子出击兵马差不多有五六万,但还是没法彻底击败沈先生统率的这路兵马,甚至形成对峙。”
“而本身鞑子围困京师的兵马,也就十来万吧,这边已经占据半数了,如果再从别的城门调兵过来,他们就不怕我大明兵马主动出击,与沈先生来个里应外合?”
即便李东阳不想承认朱厚照说的话有道理,但依然不免有惭愧之感,暗叹:“太子所言非虚,连狄夷都要防备我城中兵马出击,与援军来个里应外合,可我就是打不定主意,皇帝和刘少傅估计也不会同意……这可真是极大的讽刺!”
别人要防备你这手,但你却根本就没这个打算,说出来太过荒唐,如果被鞑靼人知晓,肯定会在笑掉大牙之余,毫不犹豫调遣别处兵马来围剿沈溪。
但情况就是这么微妙,明军的死守计划因为京城戒严并未传到城外,鞑靼人不敢轻举妄动,调动太多兵马对沈溪展开围剿,至于沈溪亲率的这一万五千兵马,安然地在众敌环伺中于战场上站稳脚跟。(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七章 先胜一场
此时的沈溪,正站在中军大阵中央位置的七八米高望楼上,一边查看战场局势变化,一边进行临场指挥调度。
站高的目的是为了看远,归根结底还是防止鞑靼人耍花招……
沈溪眼下布置的阵型显得兵力太过集中,如果鞑子在其骑兵掩护下,利用火炮发起突袭,那他麾下的勤王兵马会损失惨重。
沈溪在望楼上,用望远镜随时观察,鞑靼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入眼底,遭到偷袭的可能很低。为防万一,沈溪还在中军外围部署大量骑兵,随时待命,防备鞑靼人模仿他之前施展过的招数,先用“马雷”打乱防守阵型,再趁乱用火炮袭击。
但显而易见,鞑靼人面对坚不可摧的明军军阵时,想到的并不是“偷师学艺”,而是采用了他们最擅长的战术,用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来破阵,结果正好落进沈溪的算计中。
沈溪大概估计了一下,在之前的战事中,不算鞑子在城墙上下损失的兵马,光是在与他率领的勤王兵马的交锋中,就让鞑靼人折损超过六千。
这是大明与鞑子开战以来,在平原地带正面交锋中取得的最大战果,加上西直门一天内两次守城斩杀的鞑子数量,这一天下来总计斩杀鞑子上万,大明朝廷根本就没想过西直门之战会如此惨烈。
明军自身损失的兵马也有四五千,但主要集中在西直门城头上,因为沈溪所率勤王军战阵严密,由始至终步兵都未直接暴露在鞑子铁骑的锋芒下,损失的只是三四百骑兵,以及被流矢和冲阵时短暂短兵相接折损的一百余盾兵、枪兵,而鞑子那边,各兵种损失都极为惨重。
“沈大人,鞑子撤兵了!”
胡嵩跃在这一战中,主要负责中军防守,当看到鞑子开始陆续撤离西直门时,赶紧到中央向沈溪禀告……在他看来,这一战大获全胜,意味着勤王行动大功告成,接下来兵马就可以进城,衣锦还乡。
但沈溪却没有胡嵩跃这样乐观的想法。
之前沈溪非常期待城中能派出援军,跟他里应外合,彻底把鞑子打垮,但慢慢地他发现,无论他把鞑子主力拖出城外多远,守军就是没有出城之意。
这让沈溪意识到一件事,想取得这一战胜利,根本就不能指望城内保守的守军或者是刘大夏的三边兵马,能凭靠的只有自己和他麾下这一万五千精锐。
所以,沈溪并无在鞑靼撤兵后,马上就班师回城的打算。
沈溪没理会胡嵩跃的传报,他冷静地站在高台上,不时变换手上令旗的姿势,让传令兵把他的意图迅速传达出去。
很快,一万五千兵马再次变阵,这次骑兵队前出两里,五个步兵方阵进到五百米外,做出一副随时会发起进攻的态势,之前被严重压缩防守阵型,突然向外扩张。
沈溪没有让骑兵发起追击,防备鞑靼人留有后手,导致不必要的损失,接下来他所做决定不但让鞑子和城中的守军意想不到,连麾下官兵也是一头雾水。
沈溪发布的具体命令是:“原地扎营!”
“大人,您……”
胡嵩跃刚爬到望楼上,便见沈溪打出旗语,整个人都快疯了。
这是什么地方?
京城的西直门外!
距离京城只有六七里,沈溪麾下兵马完全可以在鞑子撤兵后选择进城,这既符合城中守军的意愿,也是鞑靼人的殷切期望,还能满足沈溪军中长期在外征战将士的心愿。
城中守军,希望多些兵马一同帮忙驻守。
鞑靼人希望沈溪这样强劲的对手,赶紧带兵进城……京城高官云集,沈溪资终归不足,如此自然就成为笼中鸟,处处受到掣肘,不可能再有之前鬼斧神工的表现。
沈溪麾下官兵,都想赶紧进城,能见到妻儿自然再好不过,就算妻儿在外地,也希望能有高大的城墙作为屏障,不用再风餐露宿。
唯独沈溪认为,自己进城是在为鞑靼人夺取京城制造获胜的契机,他这一路兵马进了城,如同盐巴融入水,不会对整体局势有太大帮助,还不如把兵马留在城外,继续成为鞑靼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
……
西直门战事,以明军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告终,鞑靼人撤出西直门外十里,但以其骑兵的机动灵活,仍旧对沈溪所部造成巨大的威胁。
沈溪驻兵于京城西北角,距离西直门仅有六七里,其间并无鞑靼人阻隔,此举让城里的守军看不明白,李东阳、张懋等人一头雾水,能进城而放弃,选择守候在城外,这不是方便鞑靼人发动下一轮围攻么?
西直门城头上,大明将士看到鞑靼人撤兵,无不欢欣鼓舞,就在他们认为朝廷应该发动追击一举破敌时,才发现兵部根本就未下达出城作战的调令,连城外援军,也选择原地驻扎而非发起衔尾追击。
张懋眺望开始扎营的援军,皱眉问道:“这是在干什么?既然回援京师,眼下为何不进城?”
李东阳打量张懋一眼,同样迷惑不解。
二人感到困惑的还有这路兵马是否为沈溪所部,他们清楚,沈溪军中不可能有这么多骑兵,就算把居庸关周边驻军算在内,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马匹。
而且他们判断,这支援军中的步兵和骑兵必然是边军将士,因为大明京营和京畿周边地区的卫所兵,根本达不到之前表现出的骁勇善战。
朱厚照却嗤之以鼻,得意洋洋地说道:“这都看不懂?沈先生这是要驻兵城外,与京城互成犄角,拱卫京师安全。他根本就不怕鞑子发起进攻!”
张鹤龄看着城外令行禁止的勤王军,眼里满是羡慕,凑过来问道:“太子可看仔细了,下面领兵之人,果真是延绥巡抚沈溪?”
朱厚照不满地打量自己的舅舅,道:“怎么,不相信本宫?如果舅舅有疑问的话,大可亲自带人去军中一趟,求证一番!”
张鹤龄惭愧地说:“我……微臣看还是不必了吧,想来军中带兵之人,必会派人至城下,向朝廷报讯,到时候便知道这领兵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城头尚在小声议论,张懋无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一惊不老小,外面的军营居然已经快扎好了,帐篷紧邻着西直门西北角的一片民居,就在连通护城河的南长河东岸,如此一来水源问题便解决了。
援军营地位于南长河的河湾处,河面宽二三十米,虽然现在气温很低,但河面并未彻底封冻,所以鞑子很难从西面和南面发起突袭。(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八章 空等
明军这部勤王兵马在搭建帐篷的同时,又在营地的北面和东面开始挖坑,而且是前后两道同时施工。
李东阳端详许久,回头打量一眼……他在等谢迁回来,在李东阳看来,内阁中最懂军事之人非谢迁莫属,谢迁不在,他根本就不明白城外明军在做什么。
张懋更为直接,向眉飞色舞的朱厚照问道:“这是作何?”
朱厚照指点迷津:“这是在挖战壕,防止鞑靼人的骑兵突袭……嗨,跟你们说了也不懂,之前你们还一个劲儿说本宫见识浅薄,结果比我还不如!”
“你们以为沈先生的本事都是吹出来的吗?他可是一场胜仗一场胜仗铸就的,本宫深得他真传,水平自然也不会低。嗯,看来今天鞑子不敢再在西直门上做文章了,本宫现在就回宫去面见父皇,请父皇定夺出兵之事!”
之前朱厚照怎么都不肯回宫,现在西直门战事结束,他素来崇拜的沈溪也领兵回京师勤王了,朱厚照放下担心,迫不及待地要回皇宫。
尽管李东阳心中有诸多不解,但还是赶紧追上太子,恪尽职守。
李东阳此时也在等宫中进一步指示,他不支持出兵城外,但勤王兵马的骁勇善战又是他亲眼所见,所以此时他倒是有些纠结了。
到底是出兵好,还是不出兵?李东阳准备回去后看看弘治皇帝的意思,再通过内阁和兵部间进行商讨,制定出最合理的方案。
……
……
皇宫中,谢迁直接从大明门过来,抵达干清宫后在殿外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仍旧不见朱樘的面。
萧敬每次出来都让谢迁“再等等”,谢迁越等越心焦,生怕在自己过来请旨出兵的时候沈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但他又不想半途而废。
在谢迁看来,即便希望再小,他也要为沈溪争取到出城响应作战的兵马,而不是让沈溪在城外孤军奋战。
谢迁心想:“如今我回城头去,于事无补,没有兵部调令,即便是太子也无权调兵。至于兵部那边,一切都要内阁决断,刘少傅必然不站在我这边,还不如直接请示陛下,只要陛下知道沈溪小儿的本事,首肯出兵,京城战局将因此而扭转,沈溪小儿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我不能放弃……”
之后谢迁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依然没把皇帝传见的命令等来,倒是把太子等回来了。
但见朱厚照一路狂奔往干清宫而来,谢迁看得有些惊讶,熊孩子跑步就跟一阵风似的,快得不可思议。
“太子的腿脚倒是不错!”谢迁琢磨道。
朱厚照冲到谢迁面前,一把抱起谢迁的手臂,上来就是一阵哈哈大笑,弄得谢迁一头雾水。
朱厚照眉飞色舞说道:“谢先生,您可不知道,在您走后,沈先生带兵跟鞑子展开殊死大战,杀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听到这儿,谢迁的心立即悬了起来,他可不觉得沈溪在得不到城内兵马响应的情况下,能跟几倍于己的鞑靼兵马纠缠,那毕竟是鞑靼汗部的精锐,就算太子脸上满是欢喜的表情,也不能打消他的疑虑,因为鬼才知道是不是熊孩子神经病发作。
在谢迁眼中,太子喜怒无常,搞不懂他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听朱厚照继续说道,“……鞑子几次冲击沈先生的中军,都无功而返,反倒是沈先生的步兵方阵了得,手下又有勐将,带兵冲杀鞑子中军阵地,每次皆有斩获,杀得鞑子片甲不留,打了……很久,战事才告结束,沈先生这会儿已经在城外扎营了!”
谢迁考虑了一下,才惊愕地问道:“什……什么?扎营?”
朱厚照理所当然地道:“就是扎营啊,沈先生留在城外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让他率兵进城,将大好形势送还给鞑子?沈先生的选择没有错,跟我之前一再强调京城外必须有兵马唿应不谋而合!”
谢迁脸上满是苦涩,他怎么都没想到,沈溪居然不顾自身安危,选择率军留在城外驻扎。
谢迁暗忖:“从战略角度来说,沈溪小儿在城外扎营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你是我小孙女的夫婿,你小子死在城外没关系,难道想让我的宝贝孙女刚过门就当寡妇?她是老夫送给你的妾侍,就算你死了,我也没法把人从你沈家要回来!”
想到这里,谢迁分外生气,之前是在跟刘健、李东阳等人置气,这会儿又开始埋怨沈溪不理解老人家的苦衷。
朱厚照跟谢迁叙话完毕,没看到萧敬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干清宫,然后往后面的寝殿闯,一边小跑一边喊:“父皇,儿臣回来啦!”
因为声音太大,直接把萧敬从寝殿中吓出来了。
萧敬把正在嚷嚷的朱厚照拉到干清宫门口,紧张地说道:“太子殿下,您这是作何,陛下……正在休息!”
谢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萧敬“涮”了,感情自己之前在外面干等,皇帝那边或许连消息都不知道呢。
朱厚照可不像谢迁这么惹气吞声,他刚见识一场酣畅淋漓深合他心意的大战,而且自己还在城头亲手格杀一名鞑子,正在兴头上,怎么都不会放弃在自己老爹面前邀功的机会,他雄赳赳地挺起胸脯,大声说道:“别阻拦本宫,本太子有重要事情跟父皇奏禀!”
“你不知道,西直门的战事刚刚结束,我们的援军终于到来,一番激战后终于杀得鞑子大败而逃。现在援军屯兵西直门外,若没有城内兵马响应,只能空守好局,本宫前来请父皇准允孩儿领兵出城!”
萧敬基本没听清楚朱厚照在说什么,只知道跟西直门战事有关,他用哀求的口吻道:“小祖宗诶,您可悠着点,陛下的身子骨还没好呢,您有什么事就不能等陛下休息妥当再说?”
朱厚照怒不可遏:“现在我大明江山正遭遇外夷入侵,本宫乃皇储,身为太子却没有权力调遣三军,现在来奏请父皇出兵,你一个阉人在这里里吧嗦什么?本宫现在命令你让开!否则就让人把你拖出殿门乱棍打死,你信不信?”
这话出口,萧敬整个人都懵了。
萧敬心想:“我一心为皇室,做什么事都是以你们父子的利益优先,你居然说要把我乱棍打死?你有没有良心啊?”
谢迁见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发就撕破脸皮的架势,赶紧踏入干清宫殿门,来到二人身前劝解道:“太子殿下切勿动怒,还是请萧公公进去通禀一次,由陛下定夺见与不见!”
谢迁说完,也狠狠地瞪了萧敬一眼,好似在说:“让你把我丢在外面等了近两个时辰,现在终于遇到克星了吧?”
萧敬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只能进去通禀朱樘,因为朱樘尚沉睡不起,即便他把人摇醒后说话也都小心翼翼。
外面的干清宫大殿,朱厚照笑嘻嘻对谢迁道:“谢先生,多谢你啦,要不然萧公公榆木脑袋,还不知道会如何敷衍本宫!说起来还是谢先生有本事,居然能跟沈先生结下姻亲,啧啧!”
谢迁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我跟沈溪小儿结亲,明明是沈溪小儿高攀我,怎么听起来却好像我是攀附那小子?
但不知为何,谢迁突然感觉自己腰板硬了许多,好像真的沾了沈溪的光一般。
朱厚照兴冲冲探头看着寝殿里面,不多时,萧敬出来了。
萧敬为难地说道:“陛下的精神……依然不佳……太子别着急,且听咱家说完,陛下有恙在身,但听闻太子和谢先生为西直门战事而来,让咱家出来传见。您们进去时一定要担待些,陛下的身子可受不得刺激啊!”(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九章 特殊的使节
谢迁和朱厚照进去面见天子,至于说了什么,弘治又交待了什么,只有当事者知晓,就连刘健、李东阳等重臣也不知具体情况。
等李东阳和刘健闻讯从文渊阁赶到干清宫时,皇帝的召见已宣告结束,太子先回撷芳殿休息去了。
李东阳想问谢迁,但谢迁沉着脸,面色不善。李东阳知道自己不同意出兵之事得罪老友,他也就不再说话,让谢迁一个人生闷气。
此时城外大明勤王军大营中,沈溪正指挥麾下官兵安营扎寨,他要用天黑前这两个时辰,在京城西直门外修筑一个可以防守鞑靼人进攻的营寨。这营寨将作为以后一段时间他安身立命的根基,在鞑子自京师撤兵前,他不准备进京城九门。
沈溪安排修筑营寨,最着急的人是张永。
张永作为监军太监,这些天没少在沈溪面前唠叨,沈溪一向左耳进右耳出,今天沈溪更没空搭理老太监说什么了,他接下来要实现的目标便是帮朝廷击败鞑靼人,顺利完成京师保卫战,然后跟家人团聚。
“……沈大人,这都到了京城,从咱这地儿到西直门城门可没一个鞑子阻拦,为何不索性进城去驻扎?到了京师城下都不进九门,若朝廷知晓,我等该如何自处,这可是勤王兵马所为?”
张永给沈溪摆事实讲道理,既然是勤王兵马,到了京师自然得进城去,统一服从兵部的调度。
沈溪站在由挖掘出的泥土垒砌起的小土丘上,打量周围正紧锣密鼓修筑的防御工事,压根儿就没正眼打量张永,随口回道:“虽然张公公言之在理,但你可听闻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张永摇头苦笑:“沈大人此话颇令人费解,这都京师脚下了,还什么将在外?兵部调令随时会来,沈大人是否会遵命带兵进城?”
沈溪看了张永一眼,反诘道:“张公公又如何知晓,兵部来的调令一定是征调我等进城驻防?”
张永稍微一琢磨,顿时醒悟过来。
兵部那边或许真不会调沈溪兵马进城,沈溪部最大的麻烦是辎重多,火炮、骡车等等一长串,人员复杂,若是进城时遇到鞑靼人偷袭,这么多人堵在城门口,进退不得,京师城门反倒可能会失守。
如此一来,不如让沈溪继续留在城外,就地驻扎,这样既对鞑靼人形成威慑,又降低城破的风险。
朝廷可不管沈溪以及他麾下将士的死活,如果在意的话,早就该出兵援救土木堡,结果土木堡之战还是靠沈溪指挥调度得力再加上阴谋算计,最终拿了下来,现在沈溪到了京城也没见待遇得到提升,之前苦战两三个时辰城内没有兵马响应就是证明。
张永道:“那沈大人,为何不马上进城?非要等兵部的调令?”
沈溪微微摇头,道:“一切,还是等具体命令到来后再说吧。来人,送张公公到寝帐休息!”
他实在不想听张永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把这吵人的苍蝇送走,而沈溪还要继续监督扎营和埋灶等事宜,之后防御安排也需要他规划,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鞑靼骑兵最多撤出四五里,也就在骑兵一轮冲击范围之内。
……
……
随着西直门大战结束,大明跟鞑靼间的战事暂时进入短暂的调整期。
鞑靼人连日来勐烈攻城,就是为了能抢在大明边军回撤前,一举拿下京师,结果沈溪所部一路驱逐鞑靼兵马,顺利抵达京城,对京城防守形成强有力的支援。
更可恨的是,沈溪打了胜仗还不准备挪窝,就在京师城外驻扎下来,威胁着鞑靼兵马侧翼安全。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夜幕降临。
京师西直门外,勤王军大营在两个时辰内扎好,士兵们开始分批埋灶生火做饭,而其余官兵不得休息,有的严阵以待,准备跟进犯的鞑靼骑兵血拼,有的则继续修筑防御工事……之前在土木堡的时候挖坑填土的事情他们可没少做。
胡嵩跃、刘序、朱烈等人相继来见沈溪,他们作为步兵领军将领,此时领到的任务就是挖沟。
对于这活,他们再熟悉不过,而且京师外的泥土还松软些,挖起沟来相对土木堡那边简单多了,唯一的问题是天气严寒直逼冰点,地面结冻后不经过烘烤难以开凿,所以还是折腾得够呛。
一直到二更时分,鞑靼兵马都安安静静,沈溪有些心绪不宁,出了中军大帐来到旁边的望楼上,查看营地周边的情况。
等沈溪从望楼上下来,林恒已等候在望楼旁,奏禀关于夜间巡逻的事宜。
沈溪道:“预计鞑靼兵马不会再出动了,今夜暂且将营寨外的兵马调回营内,让骑兵好好休息,马匹不能过于劳累,明日或许又是一场苦战!”
林恒问道:“沈大人,不怕鞑靼人夜晚攻城,亦或者前来袭我营地?”
沈溪想了想,摇头道:“鞑靼人即便攻城,也不会是我们当前的西城,只能在东城或者南城,而以东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袭营,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我等尚未驻扎时,鞑靼人已不敢与我们正面相博,现在他们更不会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主动前来送死。只要将两道堑壕守住便可保营地安然无恙!”
林恒领命,道:“是,大人!”
……
……
一直到后半夜,沈溪仍旧没休息,他嘴上说不担心鞑子袭营,但心底依然有所防备。
毕竟鞑子的心理沈溪并不能完全把握,否则他就不是人,而是个能掐会算的活神仙了。
沈溪所做推测,都是基于现实的合理推演,属于逻辑思维范畴,既然是揣摩别人的心理,当然就会有正反两种结果。
用沈溪的话说:“鬼才知道鞑靼人是否会来袭营!”
如果鞑靼人就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顺带不怕葬送大批骑兵,夜袭还是有一定几率发生。
过了后半夜,营门口的卫兵突然来报:“沈大人,城内派来使节,说要见您!”
沈溪眯着眼想了想,城内派来的人,多半是代表兵部来送调令来的,调令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自己率领勤王兵马留在城外,要么进城,除非朝廷疯了才会做出第三种决定,那就是让他领兵跟鞑靼人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不见!”
沈溪当机立断,“就说本官已经休息了,让使节先回城去!”
不管兵部的指示是什么,沈溪都不想知晓,只要他没接到兵部调令,那他做事就不用考虑朝廷的“大局”,可以随心所欲安排作战。
卫兵离开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比起刚才更为紧张:“大人,城内使节非要见您,还说有圣旨在手!”
沈溪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步,皱眉思考:“好大的来头,圣旨?怎么不说是陛下亲临?我说不见,就不见!等等……来人可有通报姓名?”
沈溪原本不打算接见城内使节,但一想,既然皇帝找人出来传达圣旨,必然不会随便找个无名之辈,来人一定有来头。
果然,卫兵有些局促不安,道:“是当朝谢阁老!”
沈溪摇头苦笑,如果换作别人,他还好应付,唯独谢迁上门他不知该怎么应对。
怎么说谢迁也为他出征争取到不少资源,还是爱妻谢恒奴的祖父,无论如何都需要照顾一下老人家的面子。
沈溪一摆手,道:“好吧,传使节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〇章 有旨不遵
沈溪刚在桌案前坐下,谢迁气唿唿从帐门进来,见到沈溪,谢迁原本想甩脸色,但表情怎么都严肃不起来,眼神中满是激动难耐,若非强忍着,或许早已是老泪纵横。
“你小子,给老夫摆架子,是吧?老夫前来颁旨,居然需要三番两次请求才能通行,你当这营地是皇帝住的干清宫?老夫进来了,你居然还端坐不起,懂不懂礼貌?”
谢迁喝斥几句,言语中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但沈溪却听出其中蕴含的关切和欣慰。
两人属于忘年交,在出征事情上谢迁虽没帮到沈溪,但归根结底沈溪能年纪轻轻便晋升高位,和谢迁的提拔和重用分不开。沈溪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道:“学生在之前几战中,身先士卒,不慎伤了腰,尚未痊愈,只能坐着说话!”
沈溪的确不想站起来给谢迁行礼,主要是不想跪下领圣旨,他准备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指挥接下来的战事,所以上来就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姿态,让谢迁无计可施。
谢迁出奇地没有动怒,反而逮着沈溪的伤情关切问道:“你伤着腰了?伤势严重吗,可有每日按时敷药?”
沈溪身体确有不适,但主要是伤寒未愈,他见到迁如此关心,心中一暖,就算想跟谢迁摆谱,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了。
“并无大碍!”
沈溪站起身说道。
谢迁走上前,脸上透露出浓浓的关怀:“既然受了伤,起来作何?老夫过来说话就是!”
谢迁手持圣旨,走到大帐中间的案桌前,四下打量,发现中军帐中连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也罢,战时一切从简!老夫站着跟你说话,你且听陛下旨意……”
谢迁正要展开圣旨,却被沈溪伸手一把拦住。
谢迁不解地问道:“你要作何?”
沈溪叹道:“阁老,您从京城出来,应知道如今京畿形势,接下去这一战该怎么打,您心中是否有数?”
谢迁见到沈溪后老怀安慰,几乎所有人都判了沈溪“死刑”,结果沈溪却安然无恙回来,还带来朝廷急需的援军,谢迁对沈溪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但当沈溪用老气横秋的态度跟他说话时,谢迁又不乐意了。
你小子初出茅庐,资浅薄,在老夫面前装大尾巴狼?
谢迁板起一张老脸:“沈溪,你问老夫对接下来的战事是否心中有数,此话何意?难道你觉得,朝廷对战局的掌控不及你么?”
沈溪反问:“那朝廷对最终战胜鞑靼人有多少把握?”
这下谢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朝廷对于鞑靼入侵,所抱态度就是得过且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结果京师一日三惊,随时都有沦丧的危险。
虽然现在各地勤王兵马正源源不断往京城赶来,可真正抵达并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只有沈溪这一路。
谢迁清楚在大道理上不容易反驳沈溪,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圣旨,道:“这是陛下御旨,你遵命而为便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当这是菜市场,由得你胡作非为?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仗具体该怎么打,应该由皇帝决定。
沈溪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做出“请”的手势,无奈地道:“阁老如是说,请宣读圣旨吧!”
谢迁原本便想尽快把差事完成,早些从西直门回京城。
此番出城宣旨无异于以身涉险,但到了沈溪军中,谢迁才发现营地里远没有他想象那般危险。沈溪麾下兵马虽不多,但营地里设施齐全,防守做得很到位,除了生活条件艰苦些,根本不用为沈溪的安全担忧。
谢迁拿着圣旨,半晌没有宣读的意思。
沈溪含笑问道:“莫非阁老也认为,还是让学生临场发挥更好,而非处处遵从皇命?”
谢迁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没好气地道:“你小子,做什么自来都随心所欲,老夫知道你有本事,自会容让,但你年纪轻轻,还是应该学会韬光养晦。古来那少年得志之人,有几人善始善终?”
因为这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教训,虽然沈溪不想领受喝斥,但他还是要承认,谢迁这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真心实意为他好。
沈溪拱手:“学生受教了!”
谢迁将圣旨放到一边:“陛下御旨老夫带来了,你看或不看,是否遵从,那是你的事,老夫不想过多干涉,至于接下来的战事你准备如何用兵,那是你的事。但在鞑靼撤兵前,或许不会有任何兵马相助于你,此战成败,得由你来担当!”
沈溪听到后心中不由有几分感动,暗忖:
“谢迁虽然脾气很倔,但他毕竟一心维护我,知道朝廷会对我指挥作战形成掣肘,便将圣旨送来而不宣读,任我自由发挥,如此他便将自己绑上我的战车,共同进退,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沈溪再次恭敬行礼:“阁老的教诲,学生谨记。为安全计,阁老当早些回城,这京城九门外乃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谢迁不满地说:“你小子,看不起老夫怎么着?要怕死我就不会领旨出城来了……”
沈溪连说“不敢”,大帐内设施简陋,沈溪便将办公的桌案由大帐正中挪到一角铺着厚厚羊皮的地席上,请谢迁相对而坐。
爷孙俩交情深厚,军中无酒,二人便以热茶对饮。
当云柳奉上茶水时,谢迁好奇打量身着儒衫斯文有礼的云柳,指了指,望向沈溪的神色中带着几分促狭和质问。
沈溪表情自然:“阁老见谅。此女自小便入东厂,初出汀州府教坊司,与学生相识于微末,数年来听从刘尚书吩咐行事。之前居庸关出兵增援土木堡,乃她姐妹一力承担,之后于军中效命,未敢有越礼之事……”
沈溪将云柳和熙儿的身份来,详细道来,连之前在汀州府相识的经过也大致说明,谢迁面色不善:“十岁顽童,居然出入于风月之所,荒唐!荒唐!哼哼,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娶了妻室!”
沈溪恭敬接受批评,然后又把两女受命到居庸关打探军情,危急时刻主动请缨领兵支援土木堡,为自己领兵与亦思马因的几次决战取胜立下汗马功劳的事情和盘托出。
谢迁听完感慨地说:“此二女至情至性,还能帮上你忙,纳进门或者留在外面充作外室皆可,终归要给她们个交待。不过君儿那边,你切不可有任何薄待,否则即便老夫做鬼也不会轻饶你!”
沈溪点头:“学生将君儿视若发妻,绝不会有任何轻慢,请阁老放心!”
谢迁轻叹:“希望你没诓骗老夫,君儿即将分娩,但你尚在人世的消息尚未传回沈家,不知她们……”
沈溪这才知道,原来朝廷已将他的“死讯”告知家人,霍然站起,着急地说:“阁老,这算怎生回事?即便之前学生未有消息传至京城,朝廷也不能随便决定我的生死吧?”
谢迁感觉颜面无光,因为这件事他是默许的,朝廷想借厚待沈溪的事情,让三军效命,谁想竟然闹了个乌龙。
沈溪道:“阁老回城后,不知可否代为转达,让家中内眷心下宽慰?”
谢迁不耐烦地说:“老夫知道如何做,不用你提点!”(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一章 你领兵,我善后
沈溪跟谢迁,在中军大帐中商谈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四更鼓响起,谢迁才起身准备离开。
谢迁临行前,对沈溪一番叮嘱,希望沈溪切勿逞能。
谢迁道:“鞑靼撤兵便可,穷寇莫追,你切不可因此而折损太多兵马,更不能以身犯险!切记切记!”
沈溪再次拱手相谢,然后送谢迁出了中军大帐。
王陵之和林恒等人,一直都在帐外等候。
得知朝廷派内阁大学士前来跟沈溪接洽,就算是王陵之这样不怎么喜欢用脑子的勐将,也知道自己立下的功劳不小,想知道朝廷会如何颁赏……他倒不求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只想升官能统领更多兵马,征战沙场。
沈溪为谢迁引介王陵之。
谢迁打量身高体壮的王陵之,哑然失笑:“昨日西直门外,便是你领兵数次冲击鞑靼中军,每次皆有斩获?”
在谢迁看来,既然沈溪这个师兄言谈举止得体,有很高的修养,那作为沈溪的“师弟”,王陵之也应该满怀锦绣,出口成章,未料王陵之呆滞片刻才点头:“哦,是我!”
一句话,便让谢迁皱眉。
谢迁看了沈溪一眼,沈溪显然未准备就王陵之的憨直解释什么,继续引介林恒,但并未特意说明这就是自己大舅子,谢迁只当是军中一般将领,未多过问,便颔首算是招唿过,然后便往营外走去。
沈溪向并肩而行的林恒面授机宜:“劳烦林将军带人护送谢阁老车驾回京,另本官会修书一封,送往兵部……”
“不必了!”
谢迁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一摆手,示意沈溪不用多费劲儿,“你的事情,全包在老夫身上,你只管打好这场仗,将鞑靼兵马驱逐出京师地界,平安归来,便可!”
按照规矩,沈溪带兵回京,必须要给兵部写述职报告,请兵部下达行军作战安排。
但如今,谢迁却打了包票,意思是沈溪不用理会兵部那边,由他一力承担,这样沈溪便可毫无顾忌地指挥作战,不用听从朝廷指手画脚。
沈溪知道,谢迁为他所做的最重要的事,便是在朝中为他撑腰,解决战争之外的麻烦。
沈溪拱手相谢,亲自送谢迁到了营门口,原本沈溪请谢迁乘坐马车,但谢迁却老夫聊发少年狂,非要骑马,沈溪拧不过,只能让人为谢迁准备温驯的马匹。
等谢迁在林恒等数百骑兵护送下离开营地,沈溪抬起头望向东南面的京城西直门,驻足半天都未离去。
“大人,时候不早,该回去休息了!”
云柳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溪身后。
沈溪打量云柳一眼,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云柳出现在中军大帐中侍奉茶水乃有意为之。以谢迁的经验,自然能辨明雌雄,从而知道她和熙儿的存在,这让沈溪感觉云柳心机深厚。
原本沈溪准备纳云柳和熙儿进府,但有了这件事,反而迟疑了……他可不想让居心叵测而且背景复杂的女人进自己家宅,让后院不得安宁。
“嗯。”
沈溪应了一声,转身往中军大帐而去。
就算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也必须抓紧时间休息,因为沈溪知道,再过几个时辰,一场大战或许就将拉开帷幕,他要保持头脑清醒,如此才能对种种突发状况作出应对,不会出昏招。
……
……
十一月九日。
清晨阳光升起,京城西直门外寒风瑟瑟,在枯黄和白色相间的土地上,一个防卫严密的营地拔地而起,从西直门城头看下去,营地防御严密,虽然没有四面城墙保护,但因地制宜,背靠南长河,外加两道深三米宽三米的堑壕,防守上基本没有缺漏。
如今沈溪麾下兵马比起土木堡时可齐整多了,几个炮兵阵地正对着特意留下来的两个出入通道,若鞑子想从通道打开缺口,沈溪只需要在关键位置部署几百火铳兵,基本是鞑子来多少死多少,营地的牢固程度可比普通城塞强多了。
鞑靼人一宿都没敢来袭扰,因为沈溪这路兵马在战场上表现出了令鞑靼人绝望的战斗力。
“太子殿下!”
“谢阁老!”
“张老公爷。”
一大清早,太子朱厚照便带领谢迁和张懋登上西直门城头,说是视察军务,但其实熊孩子是专门来看沈溪昨夜用兵的情况,当他发现城外没有交战的痕迹,勤王兵马只是修筑起一个坚不可摧的营地,朱厚照倍感失望,抱怨道:“沈先生也是,既然带兵回来了,为什么不一鼓作气跟鞑子全部歼灭了事呢?可惜我不能领兵出去跟他会合……张老公爷,能否给我准备几十骑?”
张懋皱眉问道:“太子想做什么?”
朱厚照想的自然是带着几十骑出城找沈溪,他才不管什么危险,只想跟沈溪并肩作战,既然不能从城内调兵出去,那自己就孤身去沈溪军营,让沈溪调拨兵马给他。
少年心性的朱厚照,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如何逞英雄,至于国家社稷,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谢迁打量太子一眼,他很清楚熊孩子心里惦记什么,即便以前不知道,现在他也把熊孩子的心思给琢磨透了,当即严词拒绝:“如今北寇兵马窥伺一旁,城门绝不能轻易开启,太子莫想领兵出城之事!”
朱厚照不满地抗议:“就连想想都不行么?谢先生,你好霸道啊……如果鞑子撤兵了呢?”
谢迁冷笑着回道:“撤兵再说撤兵之事!”
朱厚照嘟起嘴显得愤愤不平,但他心底并不是那么恼怒,因为沈溪作为他的化身,出征边关取得一系列大胜,如今沈溪就在京城外,他把自己带入沈溪的视角,真真切切地感受领兵作战的美妙滋味。
熊孩子心想:“我早晚是大明皇帝,以后肯定会御驾亲征剿灭蒙元余孽,那时候就让沈先生给我当兵马大元帅,我们师徒配合无间,把那些鞑子杀得望风而逃,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
……
城外勤王军大营,沈溪正在召开战前动员会。
中军大帐内,将领基本到齐。
这些人中间,最风光的要数王陵之,虽然他兵法韬略一窍不通,但骁勇却让在场将领人人敬畏,如此势不可挡的杀神,在战场上几乎算是唿风唤雨,鞑子从士兵到将领大多自诩勇不可当,但在王陵之手下却很难走出两招,对敌人士气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沈大人,这天气严寒,老留在城外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我们的勤王任务已顺利完成,此时不进京城更待何时?”
张永昨天回到帐篷,受冻一夜,想到京城就在眼皮子底下,却无法回去高床软枕,越想越气不过,于是趁着军事会议发难,准备挟民意逼迫沈溪准允大家进城。
沈溪环视一眼,问道:“诸位以为呢?”
沈溪不忙着直接喝斥张永,而是询问其他人的意思,他想用在场人的嘴,让张永知难而退。
胡嵩跃主动出列表态:“沈大人,那还用说么?鞑子就在眼前,若我们退回京城,战功指不定是谁的,即便我们想打仗打胜仗,也不一能再待在您麾下。既然如此,还不如留在城外,听从您的调遣,保管让鞑子知道我大明疆土进来容易出去难!”
“对,对!”
大帐中的将领,换作从前,满心畏战,没当逃兵就是好的。
可现在跟着沈溪,别说畏战了,就连驻步不前他们都觉得自己亏大本,看着别人发起冲锋,眼睁睁把功劳让出去,这种傻事没人愿意干。(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二章 决战在即
不管是在东南沿海还是在西北边关,跟着沈溪打仗总是给人一种假象,只要沈溪把手指向哪儿,他们按照沈溪的吩咐,领兵冲杀出去,一切就结束了,什么战功、名声、财富,全都有了。
战场上跟鞑虏打仗如此轻松自在,要想抢得先机,就要比谁的胆子大,谁更懂得把握沈溪交待的作战计划的精髓,临战时才不会出差错,所以每当沈溪升帐议事,这些平日浑浑噩噩度日的将领,全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生怕错漏什么重要的环节。
这在旁人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群连大字都不认一个的大老粗,几辈子都是世袭的军户,居然会在升帐议事的时候用心听取主帅的战术安排,足以让那些稍微通文墨的人笑掉大牙。
但这事确实发生了。
其实这些人要听懂沈溪的安排,真的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因为每次沈溪讲解战术都尽量通俗易懂,把每个人具体负责的差事交待得一清二楚,若不明白还可以主动提问,沈溪会详细解答,直到大家都弄明白为止。
沈溪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讥诮地看向张永,道:“张公公,你看到了,不是本官不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实在是将士心愿不可违!”
张永指着在场一干将校,一边挨个点人,一边怒骂:“你们这群人,莫非是打仗把自己打傻了怎么着?”
“偌大的京师,难道就缺你们这么点儿人马?”
“进城之后,住得好吃得好,接受兵部调令,遵从皇命,这可是获取功劳的正规途径。哼,你们倒好,宁可留在城外等死,莫非脑袋缺根筋?”
朱烈不满地出声抗议:“张公公,俺敬重您跟我们一群大老粗出生入死,之前您说什么俺不计较,但现在你在这里公然诽谤沈大人,俺可就听不进去了……”
“沈大人是让你少了功劳,还是怎么着?自打跟着沈大人出征,哪一场战事没获胜?指望兵部,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兵部那些官老爷,有谁顾惜过普通将士的死活?如果他们真惦记,就不会把咱们这路兵马丢在土木堡不管不问了!”
“对,只有跟着沈大人才能获得战功,我们从土木堡回到京师,之前功劳算不算数还难料呢,怎么都得多捞取几笔战功再说!”
……
帐中将领都站在朱烈这一边,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
张永不是顽固不化之辈,当他发现自己遭到孤立后,便明白他这个监军根本就没有份量,心里琢磨开了:“昨日谢阁老作为朝廷使节进军营,根本就没想起召见我这个监军,怕是朝廷也早忘了沈大人军中还有监军这回事吧?沈大人能力太强,个人魅力又太高,一时间实在难以撼动,我还是见好就收吧!”
当下一甩袖,张永故作姿态道:“你们想如何便如何,但若兵部调令到来,要征调兵马回京师帮助守城,诸位可别推三阻四!”
说完,张永转身便回帐篷蒙头大睡去了……作为监军,沈溪不率军进城,他可不能擅离职守一步,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
……
张永离开后,沈溪看着在场众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还有谁认为应当撤兵进城的?马上提出来,我可以准允你离开。但若上了战场有人临阵退缩,因此而令本官计划受阻,即便最终取得大胜,本官也要追究其责任,严惩不贷!”
在场没一人说话,谁都知道沈溪可不好惹。
惹恼了别人,有祸端或许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后,而得罪沈溪就是现眼报,到了战场上鞑靼人会让他们知道不听从命令的后果是什么。
王陵之虎目瞪了大帐内将校一圈,见没人反对沈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沈大人,您就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您就说……往哪儿打!”
胡嵩跃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沈大人,您尽管交待,今日这场仗该怎么打?”
沈溪微微一笑,将手中地图徐徐摊开来。
这是一份京师周边地势地形图,沈溪在上面画了几个圈,分别代表鞑靼人在城外主要营地所在,还有些有可能是鞑子屯兵的地点,这是沈溪通过观察鞑子兵马动向而自行判断出来的,未必准确,可一旦属实那对接下来的作战会有很大影响。
沈溪道:“此战最终目的,并非将鞑靼人全数歼灭,而是让鞑靼人知难而退,放弃对京师围困,从紫荆关撤兵。”
“本官之前便了解到,鞑靼国师亦思马因,在宣府无心恋战,撤兵在即。兵部刘尚书只需探明鞑子殿后兵马动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往紫荆关,堵住鞑子的退路。”
“鞑子若察觉到危险,必会在我大明边军关上闸口前撤出紫荆关,前后大概也就三五天时间!”
胡嵩跃等人听到这儿,无不精神大振。
打了几个月的仗,终于到了尾声!
刘序激动地问道:“沈……沈大人,按照您的说法,只要京师能顶过这三五天,便可保安然无恙?”
沈溪肯定地回答:“虽然这只是我的判断,但实际情况应该**不离十。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单纯地防守,一味死守只会让战局陷入被动,若京师在鞑子强攻下沦陷,那什么都完了,必须要主动出击!”
在许多人眼中,鞑靼人在西直门战后已是强弩之末,既然只需要熬上几天,将鞑靼的攻势给顶过去就可以获得胜利,何苦再拼命?
这是嫌自己手里兵马太多,非要跟鞑靼人硬拼?
换作以前,肯定一大堆人跳出来跟沈溪说再斟酌一二,但现在,大帐中的这干将领早已习惯听从沈溪匪夷所思的命令,脑子里想的是:
“如果沈大人只是按照常规套路打仗,我们早就葬身在土木堡了,如何能活着回居庸关,并且成为京师之地翘首以盼的‘救世主’?”
“现在沈大人的命令确实古怪了一些,但只要按照他的吩咐把这场仗打下去,功劳就在眼前。”
胡嵩跃出列请战:“沈大人,您有何安排,尽管提,末将必当遵从您的指示,您指向哪儿,末将便领兵杀到哪儿!”
一堆人用鄙夷的目光望向胡嵩跃,那促狭的目光好似在说:“你一个京营把总,手下现在加一起也没几个骑兵,沈大人要调兵去攻伐那也应该找王将军和林将军这些骑兵将领,关你老胡什么事?”
沈溪却对胡嵩跃这种踊跃请战的态度给予极大肯定,道:“胡将军有心了,今日这场战事,主要靠步兵方阵突击,骑兵一旁辅助,各阵营间联动须在本官控制内,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领无不精神大振。原本他们以为沈溪修建营地的目的是为了便于步兵防守,只会把骑兵派出去袭击鞑子,但没想到沈溪依然选择昨日的步骑结合战术。
昨天这个战术便取得极大的成功,战果喜人,今日只需如法炮制,获得功绩不在话下。(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三章 目标正阳门
当初升的旭日爬过城头,将西直门以西区域尽皆照亮后,大明勤王军营地内,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沈溪军中,没有像别人想象中那般死气沉沉,即便有大半士兵经过半宿忙碌,到四更才修筑完防御工事回到各自帐篷睡下,此时他们也精神抖擞地出来进行训练,做好开战前的一切准备。
朱厚照在城头看得极为认真,当看到勤王军营地一片热闹的景象,脸上笑容绽放,心思不知不觉飞到营地中,成为营地中大明官兵一员。
朝廷派了熊绣和张鹤龄到城头督战。
熊绣作为兵部侍郎代尚书事,对于沈溪用兵不是很了解,他看过营地后,立即明白沈溪是准备建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固基地,如此即便作战不利需要撤兵,也不会退往京城,如此鞑子便不会趁机攻占城门。
沈溪如此做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确保京师城门不失。
自保是因为沈溪知道在他遭遇危难时,京师不可能会派出援军,也不会随便打开城门放他和麾下官兵进去,留在城外是必死之局。
熊绣既是钦命使节,又代表了内阁首辅刘健。
如今京师九门防务,说是从兵部发出,还不如说是由内阁进行决策,而内阁真正拍板之人就是刘健,连次辅李东阳都没有决断的权限。
刘健为人谨慎,不会兵行险着,所以京师城门他不会随便打开,出兵之事也是一拖再拖。
“太子殿下,陛下命微臣前来,请您回宫!”熊绣上了城头,没有说及下一步军事行动,而是直接劝谏朱厚照回宫。
朱厚照看向城墙外面,丝毫也不理会熊绣的喋喋不休,昂起头傲气十足:“熊侍郎说本宫回去本宫就要遵命而行?哼哼,昨日本宫见父皇时,父皇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表扬本宫,说本宫这几日做的事,很合乎他的心意,让本宫再接再厉!”
熊绣心想,我的小祖宗诶,你是听不懂好赖话吧,皇帝那是恭维你?不过是勉励你两句,让你对治国和领兵有信心,方便你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熊绣侧过身体,向谢迁求助。谢迁看了看西直门外再次恢复行踪的鞑子游骑,出言道:“太子殿下,鞑子开始活动了,眼看今日战事又将打响,西直门外波诡云谲,您留在此处,对大明将士来说……多有掣肘,不如……”
朱厚照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来,怒视谢迁:“谢先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留在这里是掣肘?难道本宫还碍了你们事不成?”
谢迁等人面面相觑,显然熊孩子的脑袋瓜想的事情跟他们截然不同。
张懋与谢迁站在同一战线,既然谢迁发话了,他也不得不附和一二:“太子殿下于城头督战,一方面需要将士守护,另一方面官兵作战时会分心,太子切不可意气用事!”
如果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就不能说他留在城头碍手碍脚,但其实在这些重臣和武将心目中,还真不希望太子亲临一线,一来国之储君太过金贵,出了什么事可能影响大明国运,二来要保护太子的绝对安全,会让士兵瞻前不能顾后。
“本宫就留在这儿!”朱厚照把心一横,“今天谁让本宫下城头,本宫就直接跳下去给他看!”
几名老臣对视一番,即便再有深谋远虑,此时也无计可施,他们善于在官场上阴谋诡诈,但唯独面对一个耍赖的储君,没有半点儿办法。
熊绣再次看向谢迁,希望谢迁能想办法,但谢迁碰壁后便没有再做任何表态。
熊绣自己也是奉命而为,在场这么多人官品都比他大,甚至有英国公这样的元勋在场,更不会强自逞强。
朱厚照看着城外,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本宫觉得鞑子下一步要攻打的绝不会是西直门。他们忌惮沈先生兵马,如果从西直门发起进攻,必须先把沈先生的营地给破掉,这太难了!”
在场的人根本不知道朱厚照哪里来的自信,连他们这些阅丰富的人都无法判断鞑靼人下一步主攻方向,太子连城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猜中?因此对于太子的自言自语,他们全当未听到。
……
……
京城南苑,鞑靼中军营地,数万汗部精锐已经完成最后的集结。
这次鞑靼人主攻方向,果然不是西直门,而是大明京师门户,也是大明朝臣认为京师防御最为坚固的正阳门。
鞑靼从正阳门攻打京师,主要是因为正阳门从外表看城墙高深,但其实正阳门在京城九门中属于最不经打的一个。
来在加固九门防务上,正阳门因为在大明君臣眼中坚固异常,都属于被忽略的城门,甚至在几次修缮中都被克扣大量钱粮,以至于正阳门属于京师九门中的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鞑靼兵马以前不是没动过正阳门的主意,但一方面大明在正阳门派驻重兵,另一方面他们也准备将这作为最后的底牌进行利用,如果能够在其他城门打开缺口,便无需动用这记杀着。
但沈溪率部回援打破了鞑靼人的幻想,同时经过这几日连续骚扰作战,正阳门守军大多被调到西直门、德胜门等其他城门,防守出现了漏洞,正好可以充分予以利用。
达延汗巴图蒙克视察完队伍,在怯薛军护卫保护下,策马出了南苑,一路向北,很快便来到天坛。
巴图蒙克没有下马,直接纵马上了天坛,坐在马背上远眺正阳门方向,暗自估算这场战事可能出现的结果。
苏苏哈骑着马急匆匆来到巴图蒙克身后,脸上显现一抹惊慌:“大汗,宣府发来密报,国师前日率部撤离宣府镇城,昨天兵马已出了张家口,去向不明!”
巴图蒙克神色冷峻,道:“亦思马因果然背叛汗部,这个时候他急匆匆赶回草原,到底想干什么?”
苏苏哈道:“大汗,是否需要派出兵马将其捉拿归案?”
巴图蒙克竖起手摇了摇:“不必了,今日之战,若不能克复大元故都,我们便从紫荆关撤兵回草原……”
苏苏哈显得很不甘心:“大汗,这……这……我们好不容易才拿下宣府,兵临大明京师,如此轻易便放弃,是否太不值得?”
巴图蒙克打量苏苏哈好一会儿,摇头轻叹:“有得必有失,诚然以前攻克宣府和紫荆关都很顺利,但此战未能一举攻克西直门,便是最大的失败……最好的战机已然失去,尚不知几时才能得到同样的机会。”
“现在亦思马因撤军,很可能会回草原阴谋不轨,而明朝边军又已撤回,若能克复大都,威慑草原各部,我们或许可与明朝边军一战,若不然,等粮道一断,我草原勇士恐无退路!”
“苏苏哈,本汗对你信任有加,今日之战,仍旧由你来领兵,若能攻下大都,许你国师之位,将来草原八部,必有你一席之地!”
苏苏哈听到如此许诺,心头激荡不已,连忙行礼表态:“末将愿为汗部复兴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大可不必,能带着我草原儿郎杀到城头,你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
巴图蒙克抬头看着城墙方向,心中满是恼恨,手上的马鞭情不自禁握紧,“明朝土木堡守军将领沈溪,曾令鞑靼数万儿郎饮恨榆溪,如今又让我汗部兵马多番折戟沉沙,他若不死,我草原儿郎的亡魂不能安息,一定要让他偿命!”
苏苏哈再次行礼:“大汗请放心,末将一定将此人生擒而来!”
“不用生擒那么麻烦,杀死即可!连亦思马因都曾在他手下多次兵败,你还是……嗯,以破城为上,不可意气之争,他守在西直门外,只要派出骑兵骚扰,料其不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巴图蒙克再次看向前方的正阳门城头,“此战,目标正阳门,务求一战功成!”(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四章 袭扰与应对
正阳门之战即将打响,这已是围城以来,鞑靼人对正阳门第三次大规模的进攻。
鞑靼人的目标是正阳门,战前却派出骑兵对西直门和德胜门等城门进行骑射骚扰。
经过多次增兵,如今围攻京城的鞑子总数多达十四万,而连续消耗下来,明朝守军已不到九万,若加上民夫,数量勉强可到十二万。
在交战双方兵马对比上鞑靼占据了上风,但仅是小有优势,毕竟明军作为防守一方,有城墙防御加成,况且明军在城外还有沈溪部一万五千兵马。
午时,德胜门战事进行小半个时辰,明军前来增援的兵马已经增加至两万。
可惜的是,鞑靼人的骚扰浅尝即止,并未发起像样的攻城,连云梯和攻城车也未加入战斗。
鞑靼在西直门和德胜门出动的骑兵约为五千,这样的数量在大明基本可以横行无忌,因为即便是明军两万数量的边军也未必是这五千鞑靼骑兵对手,最多势均力敌.
明朝边军要围剿一路五千数量的鞑靼骑兵,至少要派出五万兵马。
但实际上,明朝能动用五万兵马的战争,已属于旷世大战,名留史册,甚至明朝平日出动两千兵马以上的战事都很少,这就是边关的现状,只要鞑靼人别侵犯九边几座重要的军镇要塞,即便杀入边境腹地,明朝边军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选择置之不理。
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过,或者说是不好打,即便能打得过也追不上,如此还不如不打,免得劳民伤财。
但如今在明朝京城外,这五千兵马则显得不够用。
光是沈溪这一路,就可以轻易将这五千骑兵歼灭,只是沈溪不会仓促应战,因为他很清楚这只是鞑靼人派出的诱饵,若跟眼前的鞑靼骑兵缠斗,很可能会令鞑子主攻的城门陷入险地。
“沈大人,出兵吧,那些鞑子太可恶了,弟兄们都按捺不住要跟他们一决雌雄!”刘序到沈溪面前,游说出兵。
沈溪正在打量手头的卷宗,这是之前一日调查到的鞑靼驻兵情况。
对于大明朝廷的那些大佬来说,要做的仅仅是驻守四面城墙和九座城门,至于京城外鞑靼人驻扎在哪里,跟他们无关。
但沈溪却非常在意情报的搜集,他一夜间派出的斥候数量多达两三百人,这些斥候的任务,就是排查京师周边鞑靼所有可能驻兵的地方,方便之后作战。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
沈溪闻言抬起头打量刘序,问道:“刘将军要跟鞑靼人一决雌雄,那谁是雌,谁又是雄?”
刘序原本满心愤怒,听了沈溪的反诘不由哑然失笑:“沈大人,这会儿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沈溪道:“如果你觉得这是玩笑,那当本官没说。本官提醒你一句,鞑子用兵向来没有规律,此番他们究竟从何处攻城,本官没有把握。一旦我方主动攻击这外面区区数千兵马,战胜对整体战局无甚裨益,战败则京师陷于危殆,敢问刘将军可担得起这责任?”
刘序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真要打胜仗还是得听沈溪的,自己并不具备独自领兵的能力。
刘序问道:“敢问沈大人,今日……几时开战?”
沈溪稍微思量,道:“大概会在午时末开战,此时将士大可继续休息,不用理会外面的动静!”
因为之前连续赶路和作战,昨夜士兵又抓紧时间抢筑防御工事,使得官兵疲累,早上晨练完吃过早饭,又纷纷回帐篷睡觉去了。
沈溪让多休息,是为了官兵有最佳的体力和精力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刘序嘀咕:“外面号角声此起彼伏,若弟兄们这会儿还能安睡,那才叫没心没肺!”
……
……
西直门外鞑靼兵马,越来越多。
王陵之最为兴奋,因为沈溪派了他和林恒二人,领骑兵三千,跟鞑子进行周旋。
沈溪下达的命令极为复杂,王陵之听了云里雾里,但只要林恒清楚就行了,他完全可以听从林恒的指挥,林恒让他往哪儿打,他就往哪里去,不会出问题。
林恒虽然身子骨比王陵之单薄,但耐力和作战经验,比王陵之更丰富。林恒有常年在边关生活的经验,对于鞑靼人的脾性了解得很透彻,加上他头脑灵活善于总结,在指挥作战上很有一套。
“乌啦啦!”
鞑靼人的骑兵队伍,冲着勤王军营地杀奔过来。
跟昨日西直门外的大战相比,今天的攻防战规模要小许多,双方在宽阔的战场上交战,一次出动兵马可能只有几十骑甚至是数骑,但因鞑子的骑兵队伍多而复杂,骚扰方向飘忽不定,让防守的大明骑兵很头疼。
沈溪不让林恒和王陵之追击,沈溪的策略就是守住营外几个关键点,如果鞑靼人来攻,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鞑靼人往西直门而去,不用追击,至于鞑靼人撤向别的地方,更是无需理会。
敌进我退,敌退我不进,这就是沈溪的策略。
明知道你们是来骚扰的,我还派兵跟你们纠缠,被你们小股兵马牵制我大批将士,你当我傻?
鞑子骑兵遵命而为,他们对上层有何安排并不清楚,只知道奉命来骚扰明军营地,轮番发起冲锋,但不能力拼,也不能败退,就这么跟明军杀得有来有回便可。
营地外兵荒马乱,鞑靼人靠近勤王军营地的时候,可能就在营地外第二道堑壕前几十步飞速掠过,就算明军的火炮对准这些骑兵,也没有开炮,因为鞑子骑兵分散而稀少,中炮的可能性很低。
随着炮弹存量减少,明军炮兵也不敢再无端地挥霍浪费。
沈溪麾下这些炮兵,都是在实战中不断成长,连续战事下来,尤其是酣畅淋漓的胜仗打下来,操炮这个技能都快点满了,他们完全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炮兵。
林恒调度兵马打了十几个回合,没什么战果,双方人员折损数量极为有限。
林恒对刚冲锋回来斩杀一名鞑靼骑兵的王陵之道:“王将军,你在这里等候,我去跟沈大人回禀。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不得随便出击!”
王陵之闻言不由皱眉:“鞑子杀来我也不迎击?那……那不是窝囊的紧?你……你完全可以换别人去说嘛!”
林恒道:“不是我非要去,而是别人去说可能说不清楚。你只管先忍耐两回合,我去去就回!”
王陵之催促道:“那快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
让王陵之听沈溪的指挥,他能做到言听计从,但让林恒来调遣,他就有些不服气,但好歹还是能听命而为,但现在没了约束,短时间内尚能忍受,久了就没有自律可言了。
林恒匆忙进到营地,策马到中军大帐前,还没等他下马,就见到胡嵩跃和朱烈从营帐中出来,显然沈溪对这两位心腹爱将做了一番耳提面命。
胡嵩跃和朱烈见到林恒都很恭敬,到底林恒是边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将领,又深得沈溪的器重,由不得他们不放低姿态。
胡嵩跃道:“林将军,外面战事可结束了?”
“未曾,此番过来是跟沈大人告之具体情况,让沈大人做到心里有数!”林恒道。
胡嵩跃笑道:“那你何必亲自前来呢?沈大人很忙,听不得这些繁琐的东西,其实派人也不耽误事!”
听上去和善,但其实胡嵩跃、刘序和朱烈在暗中跟林恒、王陵之等人角力,胡嵩跃说这些话,显得他对沈溪很了解,就像是老人对新人的指点。
林恒点头应了,但却没太当回事,他生性严谨,生怕下面的人奏禀中有什么错漏,而在大战即将爆发的时候,不亲自来跟沈溪奏禀不放心。
进到中军大帐,林恒才知道沈溪确实很忙。
胡嵩跃和朱烈是出去了,但犹有许多中下层将领没走,沈溪正在对这些人详细解释战阵变化,还有各种旗语的意思,让他们死记硬背,生怕战场上有个什么错漏。
“沈大人!”
林恒是目前沈溪最为信任的将领,进到中军大帐甚至不需通报,直接来到沈溪帅案前行礼。
沈溪抬头打量他一眼,一摆手,对其余将领道:“回去后,马上集结各自兵马,等吃饱喝足后,战事便将开启!”
“得令!”
将领们意气风发,领命后恭敬退下。
等人全部出了帐篷,沈溪才将桌上的地图收拾起来,道:“林将军,你来的正好,下午这场战事,说是步兵为主,但其实……最后的发挥还是要看你和凌之。若此战得胜,扩大战果的事情,得由你们骑兵来解决!”(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五章 骑兵绕道
午未之交,鞑靼兵马已是人困马乏。
自辰时出动,多达上百次的骚扰也未见成效,西直门外扎营的明勤王军主力巍然不动,只是以小股骑兵应对,还因为其主将锐不可当而折损颇多,即便是骁勇善战的鞑靼骑兵也不由倦怠,终于陆续撤离。
整个上午,西直门一片杀声震天,但营中步卒却熟视无睹,睡得安稳踏实。这是在土木堡养成的习惯,当置身于坚固的营地中,有自己亲手挖掘的防御工事保护,人的精神便情不自禁松懈下来。
在身心放松的情况下,人又处在疲累期,官兵们纷纷蒙头大睡,出现了营地外面刀光剑影,营地中鼾声四起的奇观。
沈溪巡营完毕回到中军大帐,云柳匆忙而来,禀告道:“大人,刚刚获得消息,鞑靼出动数万兵马攻打正阳门!”
沈溪立即来到桌案前,摊开地图,看过后感叹道:“果然是正阳门!鞑靼人估计要孤注一掷了,就是不知道城内守军有没有应对策略?”
云柳有些担心:“大人,从我们所在的西直门到南面的正阳门,这一路上,鞑子有诸多埋伏,昨天夜里又驱使俘虏和掳掠的大明百姓挖掘数道沟渠……”
鞑靼人为防备再发生沈溪突然回援京师的状况,在西直门向南到正阳门一线,挖掘了几个阻碍交通的战壕,埋伏上万骑兵……领兵将领得到的命令是绝对不能主动出击,只等沈溪自投罗网。
你沈溪军中的火炮不是厉害吗?我们就有样学样,在西直门到正阳门这一路上挖掘数道壕沟,火炮笨重,要过堑壕千难万难,我再准备上万伏兵,等你赶着牛车、骡车前来增援的途中,我伏兵突然杀出,看你有什么凭仗与我们一战?
此时西直门外已经归于安静,鞑靼将最后一战地点选择在正阳门,正是为了避免跟沈溪部接触。
鞑靼人在跟沈溪的屡次交战中被打出了心理阴影,嘴上嚷嚷着不怕,但还是主动选择避免跟沈溪部接触,沈溪再厉害,等京师城破,孤立无援,只能在腾出手来的鞑靼兵马围攻下束手就擒。
胡嵩跃和刘序等人将自己麾下兵马整顿好,过来向沈溪请示出兵事宜。
当胡嵩跃得知鞑靼人在西直门和正阳门中途挖掘有战壕时,满脸都是不在乎的表情:“沈大人,您只管放心,让末将带兵杀过去,保管将那些沟沟坎坎给填平……我就不信了,鞑子能飞上天去不成?”
刘序和朱烈表现得慷慨激昂……在他们看来,既然鞑靼已经准备要逃跑了,那只需要按照沈溪的计划按部就班发起进攻,取胜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沈溪却沉默不语,让胡嵩跃等人心里没底。
胡嵩跃问道:“沈大人,您不是说午时末便出兵?如今午时已过,鞑子集结重兵攻打正阳门,若出兵犹豫不决,恐怕到正阳门失守我们都未必能赶到!”
沈溪抬头看着西直门城头,继续蹙眉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改变策略吧!鞑靼人的应对比我想象更为出色,与其冒险走城外,不如……直接进城……”
云柳连忙道:“沈大人,即便火炮进城,恐怕在短时间内也无法送到城头……”
沈溪摇头:“火炮就留在城外营地里,让骑兵从城内绕道。请林将军过来见我,再派斥候,带本官亲笔书函往西直门去!”
……
……
紫禁城,干清宫。
正午阳光明媚,朱樘一觉醒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他挣扎着从龙榻上直起身,侧头看向窗外。
萧敬一直在旁伺候,见状连忙上前请安:“陛下,您今天气色好多了,眼看大病将愈,可喜可贺。”
朱樘问道:“萧公公,什么时辰了?”
萧敬恭敬回道:“陛下,已过午时。”
“哦。”
朱樘微微颔首,道,“西直门战事,如何了?”
萧敬脸上涌现一抹忧色,但很快压抑住,波澜不惊地回道:“陛下,您忘了?昨日西直门一战我大明军队大获全胜,之后太子与谢尚书还到干清宫来,跟您禀明沈中丞的事情……”
萧敬原本想说正阳门遇袭,但因这些天京城各城门持续不断被鞑靼人袭扰,在萧敬看来,鞑靼人撤兵遥遥无期,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必要单独提出来给弘治皇帝添堵,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西直门战事有多紧要。
这算是关系大明与鞑靼国运的决定性战役,鞑靼得知亦思马因从宣府撤兵,放任刘大夏的三边勤王兵马不顾,达延汗巴图蒙克已无恋战之心。
朱樘“哦”了一声,道:“朕记起来了,昨日谢卿家陪同太子过来,跟朕说沈卿家从土木堡回来了?”
萧敬兴奋地回道:“是啊,沈中丞不但回来了,还带着一万多勤王兵马回来,昨日西直门大战,沈中丞领兵跟鞑靼人正面交锋,解了城门险些被破的危难!”
朱樘突然一阵剧烈咳嗽,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激动。
许久,朱樘的咳嗽稍微平息了些,环视周围,问道:“沈卿家如今在何处?为何不让他来见朕?”
萧敬有些为难:“陛下不记得了?昨日谢尚书说过,沈中丞与鞑靼人交锋后,因战局复杂多变,将兵马驻留城外!”
“驻留城外……唉!或许是鞑靼兵马阻挠,不让他领兵回城吧……不过,不迎沈卿家回城,始终有薄待功臣的嫌疑,趁鞑靼人回撤时,不妨开城门迎沈卿家进城吧!”
朱樘想收买人心,却不知沈溪是主动请旨留在城外。
萧敬道:“陛下,怕是……今日不可能了。鞑靼人现正在攻打正阳门,刚得到的消息,鞑靼人此番调动兵马已过五万……”
原本不想说,但萧敬不敢欺君,只好将详细情况禀明。
朱樘潮红的脸上涌现一抹凄哀之色:“鞑靼人又来了?也对,现如今沈卿家带兵回来,估摸刘尚书的兵马也快了,鞑靼人已是强弩之末,想拼命了!此时一定不能让城门有失,朕不想做亡国之君!”
因为朱樘这话说得凄凉,萧敬不由抹了把眼泪,赶紧道:“陛下放心,城中三军将士效命,正阳门一定不会出事!”
朱樘勉强一笑:“萧公公不必为朕担心,朕身体好多了……朕心甚慰,谁都以为沈卿家已殉国,谁曾想他竟然从土木堡带兵杀回来,朕没有信错沈卿家,也没有信错谢卿家。”
“若沈卿家带兵回城,朕必定重重有赏……只是他太年轻了,很多事尚未经,怕他未来的路会走偏啊……”
萧敬听朱樘对沈溪的评价如此高,有些迟疑,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当初跟老奴说过,对……沈中丞不可重用?”
朱樘神色一滞,半晌之后,似乎记起了什么,叹道:“沈卿家乃三元及第的翰林官,内政外要皆都涉及,朕以为他锋芒毕露,非忠臣良将之选,不想如今又立下天大的功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朕之前所交待,尔不可轻忘!”
萧敬此时煳涂了,朱樘一边对沈溪赞赏有加,一边又嘱咐小心提防,让萧敬觉得极为矛盾。他本人跟沈溪间没有任何仇怨,也不想跟沈溪有什么正面冲突,毕竟沈溪背后还有个谢迁。
“萧公公,朕的话,你可记住了?”朱樘问道。
萧敬回禀:“回陛下,老奴……只怕太子不听老奴规劝……近来太子对沈中丞,素以先生相称,言语中多有推崇,若太子将这份信任持续下去,将来……老奴不敢想!”
朱樘喝斥道:“为人臣者,奉劝主上亲贤臣远小人乃本分,若不能胜任,朕何用你?太子顽劣,你定要苦心规劝!”(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六章 凶多吉少
沈溪必须说动谢迁,请谢迁进宫请命,调派骑兵从西直门入城,从正阳门杀出,以最短时间冲杀鞑靼人前沿阵地,摧毁鞑靼人的攻城器械,这场战事才有获胜的可能。
至于作为勤王军主力的步兵,则从城外发起突击,沈溪会留下部分骑兵保护侧翼,保证步兵方阵的安全。
鞑靼人在城外挖掘阻碍沈溪部前往正阳门增援的沟壑,看似明智之举,但其实将鞑靼人自身骑兵机动灵活的优势给弄没了。
原本沈溪还担心从西直门往正阳门这一路上,少量骑兵无法掩护步兵方阵挺进,现在鞑靼人自行帮他解决了难题。
鞑靼人明显属于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典型!
等兵马在营地外面列好阵,负责统领骑兵进城的林恒过来问询:“沈大人,骑兵进城后从正阳门正面突袭鞑子阵地,是否太过冒险?毕竟城门洞开,若鞑子一拥而入,不仅无法起到救援的作用,反而会使防守出现极大的纰漏!”
沈溪打量远处的西直门城头,他知道无论如何谢迁都会有消息传递回来,当下微微摇头:“你过虑了,鞑子攻城只能下马,连以前战斗力的五成都没有。随着骑兵突击,鞑子猝不及防,必然乱成一团,正好方便骑兵冲杀,消灭鞑子有生力量,摧毁其攻城器械。”
“现在就看朝廷能否准允我制定的作战计划,只担心谢阁老无法为我们争取到这个机会!”
沈溪原以为谢迁会派人前来传信,结果来的却是谢迁本人。
谢迁在十几名御林军的护卫下,策马出城……弘治朝的顶级文臣,人人称颂的尤侃侃谢公,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沈溪营门前,沈溪亲自出迎,帮谢迁牵住马缰。
谢迁翻身下马,也不过多客套,上来便直言:“刚回宫一趟,但未见到陛下,你的意思,老夫传达给刘少傅。刘少傅和马尚书商议过,认为战时不宜开启正阳门,你若要调兵,可从崇文门出城!你看……”
沈溪叹了口气,他早料到朝廷可能会找麻烦,心里琢磨:“朝廷终归少了几分与鞑靼人殊死一搏的勇气。”嘴上却道:“自崇文门出城也好,绕敌侧翼也不失为一个出奇制胜的妙招,但需跟城墙上负责防守的将士配合好,避免误伤!”
谢迁一脸古怪:“你竟担心此事?纯属多虑了……这么说吧,正阳门之战开启,守军已到自顾不暇的地步,你的骑兵只管从崇文门出去,保管没人阻断你的马队突袭正阳门。城中街道已规划好,会有专人带路!”
沈溪行礼:“如此便感谢谢阁老鼎力相助!林将军,王将军,你二人马上带兵进城!”
沈溪派林恒和王陵之,领三千骑兵从西直门进城,然后从正阳门东侧的崇文门出城,杀往正阳门。
至于沈溪这边,准备以步兵方阵出战,绕城而行。
……
……
朱厚照穿戴两位舅舅赠送的东瀛甲胄,一路冒着枪林弹雨登上正阳门城头……他这次可没打算跟鞑子拼命,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看沈溪如何力挽狂澜。
张苑虽然怕死,但他紧随朱厚照左右,上了城头后,城头城下厮杀惨烈,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张苑无比紧张地说道:“太……太子殿下,您……您还是快些下城头去吧,老奴……奴婢怕……”
“胆子小自己下去,没人阻拦你,来人,快来人!护驾!”朱厚照想喊几个人到身边,为自己壮胆,可惜陪他上城头的十多名侍卫,被乱军给冲散了,后续的侍卫尚在跟前来增援的城门卫官兵抢路。
朱厚照等了一会儿,见侍卫迟迟不来汇合,犹豫一下,便只身往正阳门城楼而去,还没靠近,听到头顶“嗖嗖嗖”飞过来几道流矢,吓得他赶紧缩脑袋。
附近两名守军见到朱厚照身着奇形怪状的甲胄,以为是鞑靼人,呐喊着就要冲杀过来,这世朱厚照身后勐然冲出几名侍卫,将两个不开眼的士兵给摁倒在地。
“这是太子殿下,活腻了?”
侍卫的声音淹没在喊杀声的浪潮中。
朱厚照挥手道:“不管了,跟本宫杀……算了,陪本宫上城楼,这鬼地方!”
之前朱厚照天不怕地不怕,但经战场的血雨腥风后,他终于明白战争的残酷,此时他心头那股跟敌人搏杀的热血早已凉了下来,此番虽不惧危险到正阳门来,却只是想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当侍卫保护朱厚照穿过层层士兵方阵,登上城楼四楼时,朱厚照稍微松了口气。
“活见鬼,这惨烈的战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刚才吓得我……哦不对,我怎么会感到害怕呢?如果被沈先生知道,他一定会笑话我……不行不行,我一定要鼓起勇气,跟鞑子血战到底!”
朱厚照昂首挺胸,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可想到昨日跟鞑靼人近身搏杀,当时固然很爽快,事后也沉浸在巨大的荣耀感中,可当午夜梦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内心的惧怕却无以复加。
鞑靼人这次把所有吕公车、云梯和攻城冲车都派了出来,大约有上千名鞑子登上城头,双方在正阳门上下展开你死我活的争夺。
鞑靼人虽然人少,但军容齐整,而且目的性很强,就是要跟明军抢夺城墙上的空间,先占据一部分,让更多后续兵马攀援上城墙,逐步把明军驱赶下去,等完全占领城头后,立即打开城门,方便骑兵长驱直入。
“太子殿下……”
朱厚照观战半个时辰,迟迟没等来援军,入目所及,到处都可见鞑靼兵正源源不断攻上城头,形势无比险恶。
就在此时,张懋带着几名京营将领上到城楼。
张懋刚在城头上与鞑靼人正面交锋,身上的盔甲沾染着血污,张懋身边几人状况也都不佳,其中一人脸颊被划了一刀,血肉翻了起来,非常地人。
朱厚照如同见到救星,急切问道:“张老公爷,沈先生呢?”
“谁?”
张懋一时没听清楚,朱厚照重复一遍后,他才无奈地说,“狄夷兵马在城外挖掘不少沟渠,防备援军自西直门往援正阳门,倒是有一路骑兵,从城内绕崇文门而出……”
“是沈先生麾下的骑兵吗?”
朱厚照眼珠子滴熘熘一转,随即喝问:“为何不选择从正阳门出击?”
张懋被朱厚照问得一愣,他没料到太子如此敏感,其实张懋也认为骑兵最好能从正阳门出城,先行捣毁鞑子的攻城设备,再杀伤鞑子性命,那城头可保无恙。可惜朝廷太过谨慎,不同意打开正阳门出击。
张懋心说:“连太子这般年纪都懂的事情,内阁却坚决不同意,难怪大明在这一战中如此狼狈……将城外阵地拱手相让,不正预示着如今处处被动防守的局面?”嘴上却道:“太子殿下,军令已下无从更改,骑兵只能从崇文门出城,若狄夷兵马持续进犯正阳门,请太子往皇城暂避……”
“什么往皇城?本宫就在这里督战,沈先生兵马,一定会从西直门杀到正阳门来,我倒要看看,那些鞑靼人如何有来无回!”
朱厚照又犯倔了,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朱厚照自小顽劣,被惯出一身坏毛病,脾气喜怒无常,当他撒起泼来,别说张懋了,就连朱樘和张皇后都拿他没办法。
张懋想说什么,但见城头情况越发危急,鞑子抢占的地盘越来越多,明军士气低落,边战边退,这个时候让太子出城楼,反而危险。
“咣咣咣!”
此时正阳门瓮城处传来城门遭到撞击的声响,张懋作为明军最高将领,一时心急如焚,不再纠结朱厚照是否回宫的问题,躬身奏请:“太子殿下,老臣亲自领兵驻守城门!”
“哦。”
朱厚照这会儿没工夫搭理张懋,人站在城楼面向西边的望口前,等候沈溪援军到来,嘴里小声嘀咕:
“不是说沈先生派了骑兵来吗,骑兵在哪儿?他不应该自己领兵么?正阳门这一战比昨天西直门之战还要凶险和惨烈,沈先生不在,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啊!”
鞑靼兵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眼看正阳门城头上处处都是激烈交锋的场面,城墙外缘已全面失守,鞑靼人继续补充兵马上城,连盾牌都架了起来,在城头形成稳定的防御圈,步步向前推进。
朱厚照很想带领侍卫下城楼,跟鞑靼人拼死搏杀,但他又缺乏跟鞑靼人正面交战的信心。
张苑凑过来道:“太子殿下,实在太……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撤离这儿吧!”
朱厚照怒道:“张公公,你在危难的时候,陪伴本宫左右,本宫记得你的功劳,但你再轻言撤下城头,别怪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以儆效尤!”
张苑把脑袋一缩,不敢再说什么了。
朱厚照恨恨地骂道:“没用的东西,跟着本宫还怕鞑子,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张苑本以为生死关头自己陪伴太子身边,能获得太子的信任,谁知太子竟不领情,主要是因为张苑胆小怯懦,在很多事情上和太子意愿相违背,不仅不分忧解难,还总是在熊孩子心烦意乱的时候自讨没趣。
“太子殿下,快看,那边似乎有兵马杀出城了!”一名侍卫吆喝起来。
朱厚照立即冲到东边的望口前,探出头观望,随即兴奋地说:“那是崇文门,沈先生派出的骑兵从城内绕道崇文门,终于杀出来了。哈哈,这么说来,沈先生的主力也快抵达战场了,鞑子的末日就要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