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八章 隐晦(第七更)
沈溪当父亲了,可他并没有做好为人父的心理准备,甚至抱着孩子时,感觉眼前的事情有些不太真实。
我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嘛,怎么就当父亲了呢?
沈溪总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处变不惊,阴谋诡诈不输于人,但那也只是相对的。
在为人处世上,他的确有一套成型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但面对两世都不曾经历过的感情牵绊时,沈溪表现出了心底茫然脆弱的一面。
反倒是谢韵儿这个母亲做得更好,因为谢韵儿早就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手抱孩儿,为孩子哺育,看着孩子长大,教孩子做人……
谢韵儿是个合格的母亲,沈溪只能说还在学习如何做一个父亲。
孩子出生,首先要给起名字。
照理说,应该从经史子集中找到那些经典华篇,从中截取一二字为孩子命名,沈溪之前也准备了几个名字,似乎都挺不错。但事到临头,他反倒犹豫了,最后,给孩子简单命名为“平”。
沈平。
沈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不求他将来大富大贵,只要能健康长大,生老病死一切合乎天理法度,那就是作为父亲最大的期望。
“相公,不是应该顺着沈家的族谱来命名吗?”
在沈家族谱中,明、永字辈之下是继,也就是说孩子,应该叫沈继什么。
沈溪的儿子并非沈家这一代中的长孙,沈永卓早前就已经有儿子降生,也是按照继字辈排下来的。
若按照族谱排,那沈平就应该是沈继平。
“无妨,我自己不也只是单名一个溪?”沈溪笑道,“就算跟家里说了,家里人也不会反对。”
“嗯。”
谢韵儿是个很有家族观念的女人,保守,传统,更倾向于依循祖制。
但在丈夫坚持下,她明白夫为妻纲的道理,既然沈溪觉得好那她就认同。
继而她觉得沈平这个名字挺好,就好像是为儿子量身定制的一般。
在谢韵儿眼中,丈夫无所不能,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她也会当作是上天早就给儿子定好的。
“相公,妾身能照顾好自己,您有大事要忙,不能总顾念家里,妾身和平儿知道您心里有我们就好。”
谢韵儿满脸都是幸福。
这段时间,无论是在她哺育孩子的时候,还是进食时,沈溪都会陪伴在床榻左右,让她觉得自己受到的疼惜实在太多,心里有些不安。
沈溪笑道:“你为我们沈家开枝散叶,若我不懂得珍惜,就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至于公事,我本来就不怎么繁忙。”
谢韵儿娇嗔:“家里不是还有个黛儿吗?记得多陪陪她,黛儿心中应该很失落。”
不用谢韵儿提醒,沈溪便能体会到林黛那种什么都被人抢先的沮丧与无助……
青梅竹马的情郎被人捷足先登,儿子也是别人先诞下,自己的肚子却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胡思乱想之下,人的思想就容易走极端。
林黛以前最喜欢缠着沈溪,到现在她好像变得“冷淡”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再生下儿子,也只是庶子,不能再帮她在沈家争取到更高的地位。
除了好好安慰林黛外,沈溪不知道自己能做点儿什么。
两个女人现在都需要他把爱倾注,或许只有尹文更让人放心,就算平日里只是见个面,小妮子也很满足。
沈溪心里偶尔会想,若是林黛能跟尹文一样,沈家会安宁许多。
……
……
沈溪生下儿子,在京城根本就没引发什么波澜。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晚上除了上床造人似乎也没别的可干,几乎每户人家每年都会添丁,但能活到成年的甚至不足五成,除了皇帝生孩子会让天下瞩目,一个从五品的翰林官生不生孩子无关紧要。
第一个到沈溪府上恭贺的是谢铎,老祭酒是最先知道沈溪为人父的。
第二个得悉的人是谢迁,不过谢迁没亲自登门,而是请沈溪过府叙话。
沈溪知道,谢迁请他到谢府,不单纯是为了恭喜他为人父,应该还有其他事情交待。事实证明沈溪的预料没错,谢迁在说及沈溪当父亲时只是撇了撇嘴,脸上还有些不太高兴。
“……尔方年少,娶妻之后又生子,可真是有能耐……长子可有取名字?”谢迁问道。
沈溪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生儿子起没起名字?就算你想帮忙,我也只是拱手一下礼貌回绝,免得您老人家费心。
沈溪道:“已起了名字,单名一个平。”
“沈平?啧啧,你可是大明的状元郎……”谢迁居然抨击这名字取得不好,连带把沈溪这个做父亲的也捎带进去。
沈溪道:“谢阁老为人父,应该理解父母对于儿女的期望,学生不过是希望犬子将来能平平安安,不求闻达,只求无灾无病终老。”
“说的容易。你既为翰林官,将来若做的好,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你的长子,只求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也无妨?”
沈溪摇头:“平凡是福。”
谢迁一怔,想了想,不屑地说道:“你自己想如何,那是你的事情。有些事我要跟你说明白,陛下对你所献平夷策很满意,至于论功请赏……不用心急,现在提拔你师出无名,容易惹来朝野非议。陛下之意,让你多历练一番,顺天府乡试由你来担任主考官,一切等乡试顺利结束再说。”
之前关于沈溪担任两京乡试内帘官的传闻沸沸扬扬,但其实包括谢铎告之也只是揣度,而谢迁跟沈溪说时却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征求他的意见。
但这次不同,谢迁等于是传达圣意,事情由礼部报请内阁,再经过弘治皇帝批准,那基本就已经确定下来,不容沈溪推脱。
“多谢阁老代为周旋。”沈溪行礼道。
“这个谢礼我倒是却之不恭,你不知道,陛下本属意你去应天府,是我据理力争才为你争取到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当然,最主要还是陛下圣明,觉得你德才兼备,办事得体,所以才安排这么个优差,以扩大你在士林的声望。”
“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好好给太子上课,以后可以经常到府上来做客,但丕儿你暂时别教了……”
沈溪大惑不解,瞪大眼睛看着谢迁。
谢迁解释道:“是陛下特别交待的,让老夫多提点你,这是陛下对你的隆宠。”
沈溪苦笑:“谢阁老,学生有一事不明。”
“哦?说来听听!”
谢迁脸上带着几分谨慎,以为沈溪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溪好整以暇:“既然到谢府不用教授令公子,那学生前来……有何意义?”
谢迁听到后差点儿要伸出手去揍沈溪一通,这哪里是什么正事,分明是跟他抬杠。
“陛下让你来,你来便是,就算老夫不在家,老夫书房里的这些书,平日处理公务的手札,还有老夫为官的一些心得体会,你都可以看看,权当是老夫对你的教诲。领了圣上的旨意,还怕别人说闲话?”
谢迁有些恼羞成怒,要不是皇帝吩咐,你以为我稀罕你来我家?不知道这京城我谢府的大门是最不好进的?给你机会,你应该感恩,而不是跟我瞎扯淡。
沈溪道:“就怕打搅谢府内眷。”
谢迁眯眼打量沈溪,隐约记的,这话分明是第一次请沈溪到府上来时,他特别交待的。
“你小子,有时候像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但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毛躁的毛头小子。换了别人,你以为这么说话,我能轻饶他?贬斥到边疆充作小吏都是轻的!老夫容忍你,不代表你可以放肆!”
沈溪心想,我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若我跟你不熟,自然噤若寒蝉,怎么可能会触怒你?
换作刘健、李东阳站在我面前,我还说这种话就是跟头上的官帽过意不去!
谢迁语气变得平和,“我跟府上的下人说过了,你何时要来,随时进府都可以,这前院和书房,你一切随意,老夫所藏书籍你随便看,唯一就是不能进内宅。”
沈溪有些为难:“若内宅有人出来,是否当刻意回避?”
“出来?”
谢迁想了想,大概想到,这府里会在沈溪到府时出来的,只有他的小孙女谢恒奴,“若内宅的人出来,老夫不怪你,但你……不能乱了体统。我会随时找人盯着你,免得你坏了我谢府门风。”
谢迁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分明是把沈溪看成谢府一员。沈溪笑着行礼:“那学生有机会定来拜访。”
以后这谢府,就算是沈溪的“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至于谢迁的书房也就成了他的书房,如果平日在家里觉得烦闷,到谢迁这里来躲躲清静也挺不错的。
从这点上来说,谢迁给了他很大的便利。
至于谢老儿主动如此,是单纯地遵从皇命,还是发自其本意,沈溪不得而知。
“君儿这丫头,平日里有些顽劣,收不住心,你多教导她一下……”说到这里,谢迁脸上涌现一抹慈爱。
“谢阁老的话,学生不是很明白。”沈溪这会儿就算是明白也要装糊涂了。
深闺里的女孩,闺名都是秘密,谢迁如今在他面前直呼谢恒奴闺名,还让他多加提点,其寓意不言自明,只是沈溪怎么都不相信谢迁会把掌上明珠交给他这个有妇之夫。
“你会明白的。”谢迁这次没有跟沈溪置气,若有所思,“老夫上了年岁,不可能一辈子照顾她,女孩子始终要嫁人,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好。但就怕这丫头年岁小,不懂将来的辛苦……”
沈溪行礼:“学生觉得,以谢小姐的品行,聪明伶俐,将来无论嫁到谁家里,夫家都不会亏待。”
谢迁把事情隐晦地说出来,沈溪同样隐晦地表明他的态度。
*********
ps:第七更到!
这一章为所有书友加更,谢谢你们不离不弃的支持!
天子继续码字去了,争取十二点前赶出一章!努力吧,骚年!(未完待续。)
第七一九章 门庭若市(第八更)
沈溪不信谢迁会把谢恒奴嫁给他,主要原因便是他已经娶妻纳妾,谢恒奴没法以正室的身份入沈家门。
若谢老儿只是个普通的朝臣,或许还有的通融,可谢老儿是谁,当朝阁部,弘治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脾气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算他舍得让孙女“遭罪”,也放不下他那张老脸。
至于谢老儿为什么会突然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谢恒奴的事,还允许谢恒奴时不时出来见他,沈溪对此一头雾水。
要么是阴谋,要么谢老儿也是个自我矛盾体。
沈溪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是谢迁向沈溪传达的弘治皇帝的意思,就算礼部正式的委任文书未下,沈溪也可说坐稳了这次顺天府乡试主考官的位置。
沈溪回到家时,见到朱山在那里收拜帖,沈溪才去谢府没多久,府上已经收到不下十封拜帖,全都是京师本地应试本届乡试的生员找人送来的。
“相公,外面怎这么多人前来拜访,莫不是知道……沈家添嗣?”
谢韵儿以为是自己生儿子的事情为人所知,才会有那么多人前来投递拜帖,所以沈溪刚跨入房门便好奇地问道。
沈溪来到床边,看了看谢韵儿怀里的婴儿,这才摇头:“是陛下委任我为顺天府乡试内帘主考官,这北直隶的生员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纷至沓来。”
谢韵儿惊喜地问道:“相公要做乡试主考官?那也就是说,今年秋天乡试出题、录名,都是相公说了算?”
难怪谢韵儿如此惊喜。
在普通百姓眼中,考中举人就跟鲤鱼跃龙门一样,那是非常崇高和神圣的,至于主持这项考试的考官,必须是声名卓著的大儒,更是高不可攀。
沈溪自己才刚考过乡试三年,才过一届他就从考生变成主考官,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
在谢韵儿眼里,这就跟凡人突然变成天上的神仙一样,使得她对沈溪的崇拜又加深了好几重。
“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
沈溪坐下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跟各承宣布政使司的乡试不同,顺天府乡试是由我这样的翰林官来担当主考,内帘官中会参杂翰林院的同僚,不过跟各省乡试相仿,我只是作为最后定夺之人,初选依然会由各同考房官来定,我不能多过问。”
谢韵儿脸上满是激动,望着沈溪的目光充满迷醉:“那相公也是很了不起,以后这些选拔出来的栋梁,名义上都是相公的学生。”
沈溪笑着把谢韵儿因为兴奋而流下的眼泪擦了擦,道:“看你高兴成这样,又不是平儿考乡试。”
“妾身也想呢。”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有您这样的父亲,平儿以后肯定会读书考科举,将来前途或许不可限量,若是他能中状元,那就是大明朝一代佳话……”
果然是当母亲想的多,现在儿子刚出生,谢韵儿已经开始幻想儿子中状元的情景。
“夫人别多想了,看,平儿又在闹,估计是饿了。”沈溪赶紧转移话题。
自从有了孩子后,谢韵儿几乎没睡过囫囵觉,只要孩子一闹,她就要立即起来照顾孩子,她自己本来就在坐月子,又坚持不请奶娘,什么事都是由她自己来,为了孩子什么都肯付出。
沈溪本想多陪陪谢韵儿,就见朱山匆忙跑进房来,道:“老爷,又有人来了。”
沈平出生后,沈溪正式从“少爷”升格当“老爷”,这也是方便以后丫鬟们称呼小沈平,沈溪并未出言反对。
“你尽管挡下就是,进来找我作什么?”沈溪白了朱山一眼。
“他们是官府派来的,我不敢阻拦。”
朱山终于开窍了,沈溪中举人时,就算是官府中人她也不放在眼里,可现在她知道了,只要是当官的就不能得罪,有事必须得先跟沈溪说,反正沈溪聪明,肯定能处理得很好。实在要打架,也要沈溪在后面指挥,让她打谁就打谁,绝不会有错。
沈溪心想,这是谁家来送拜帖,居然还敢打着官府的旗号?
等到了官邸门口,沈溪才知道的确是“官府”中人,而且为首那位还是有品秩的从九品礼部司务,今天特别代表礼部向他派发委任状和官牒,正式任命沈溪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
也难怪沈溪之前没想到,因为这比平常年份颁发委任状,足足早了两个月。
通常来讲,应天府乡试主考官会提前任命,毕竟要算上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而顺天府就在天子脚下,乡试主考官一向是七月中旬以后才会正式任命,现在不过五月中旬,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居然提前宣布了。
“怎么这么快?”
沈溪望着笑眯眯看向他的礼部司务,非常诧异。
“沈翰林,这次是陛下亲自委派,本官只是奉命办事,先跟您说声恭喜。能主持顺天府乡试,为京师众举子座师,将来官场上必定无往而不利……”
这位礼部司务说着恭维话,其余随同前来的礼部吏员也都出言恭喜。沈溪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当即从怀里拿出一把散碎银子,让朱山递过去。
朱山老大不情愿,这姑娘虽然憨了一些,但也知道银子好使,把银子白送给别人没来由一阵心疼。
等把人送走,朱山看着正在审视委任状的沈溪,问道:“老爷,咱干嘛要给他们银子啊?”
沈溪把手上的东西叠好,揣进怀里,道:“当官的都贪财,你没听说过吗?”
朱山愣了愣,道:“老爷也是当官的,怎么就不贪财?”
“那是因为老爷我能经得起诱惑,懂得因小失大的道理,所以才不贪……”沈溪进了府邸,亲自把大门关上,因为他发现远处又有轿子过来,不用说是通过关系先从礼部打听到消息,过来送拜帖的。
这些考乡试的生员都很有心机,比别人早一步知道谁是主考官,指不定送拜帖来时就能见到本人,晚的话只能拒之门外。
可这次,来的人沈溪一律不见,没谁有特权。
“这可真是奇怪了,礼部会试鬻题案才发生两年,这些士子都记吃不记打吗?”沈溪刚进院子没几步,就听到敲门声,嘴上没好气地道。
“哼,他们一定是觉得你是贪官,只要到这儿把礼物送到,他们就能考上了。”林黛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话不中听,但道理是对的。
谢韵儿的声音传来:“黛儿,怎么跟老爷说话呢?”
林黛一侧头,就见谢韵儿在绿儿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沈溪赶紧过去扶住她,关切地道:“怎么下床了?”
“总躺着,不是个事儿。”
谢韵儿说道,“妾身身子没那么娇贵,感觉好些了便总想出来走走,果不其然,下地后连路都快不会走了,这脚就跟灌了铅一样。”
沈溪笑了笑,低下头就去看谢韵儿的脚。
跟林黛一样,谢韵儿也是大脚。
明朝中期,裹足的风气有地域和家庭之分,一般来说,越靠近江南,裹脚之风越盛,主要在于南直隶、浙江和江西等地富裕,普通女子基本不用从事劳作,而闽粤一代,虽然也有裹脚的风气,但普遍只是把脚裹窄,不会掰脚趾破坏足部的结构形成可怖的三寸金莲。
惠娘和周氏都有裹脚,惠娘裹的年数相对多一些,但都是裹窄,而老太太李氏则完全是裹的小脚。
至于谢韵儿、林黛甚至是尹文,家里压根儿就没给她们裹过脚,林黛、谢韵儿这边,沈溪倒也能理解,至于尹文的祖母为什么不给她裹脚,多少因为尹文是客家人,跟客家人的风俗习惯有关。
“出来走走也好。”沈溪笑道,“不过要注意千万别染上风寒,坐月子患病相当麻烦。”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相公,妾身也学医,连这点儿小道理都不懂吗?这不是晴朗无风吗?”
说是没风,谁料话音未落平地就起了一阵风,把院子的枫树吹得哗哗作响,谢韵儿吓得赶紧后退,差点跌倒地上,多亏沈溪搀扶及时。
谢韵儿不是怕自己受了风寒身体会怎样,而是怕自己染病,以后再想为沈家开枝散叶就很困难了。
沈溪赶紧扶着谢韵儿进到房里,等将其安顿好,这才出房来,林黛带着几分怨责望着沈溪。
“看你的样子,嘴撅起来都能挂茶壶了……放心吧,等你生孩子,我也这么照顾你。”沈溪道。
“真的?”
听到沈溪这样的承诺,林黛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不过马上又很失落,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可这里面,还空着呢。”
“空着就多吃饭,吃多了饭,就能生儿子了。”沈溪没好气地道。
“嗯?”林黛没觉得怎样,倒是跟过来的尹文大眼睛眨着,她右手拿着秀儿给她做的甜食,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小妮子到沈家后,吃饱了睡睡饱了玩,成天开开心心,叫娘和奶奶的次数少了,对沈溪的依恋加深了。
沈溪道:“没跟你说呢……小文,回房去,把我刚教给你的字写一百遍。”
“嗯嗯。”小妮子最听话,只要是沈溪让她做的,她便干得分外干劲,哪怕写字是很枯燥乏味的事情。
到了下午,沈溪府上一共收到三十多封拜帖,也不全都是应届乡试生员送来的,也有一些官宦人家送来的拜帖,甚至还有请柬,但料想要说的都跟这次顺天府乡试有关。
“若被皇帝知道,我想证明清白都难啊!”沈溪十分忌惮。
一旦让弘治皇帝知道这么多人前来拜访,肯定会怀疑他是否会私相授受。沈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人都不见,哪怕是谢丕和他的那些朋友来,也不会例外。
不过想来谢迁会提醒谢丕,让他不要出来乱走。
日落时分,沈家前院这边还不断有人前来投拜帖,而且稀奇的是后院也有人来,这次来的访客却是沈溪一直想见而不得见的那位……
到京城后从未踏足过新府宅大门的惠娘!
***********
ps:第八更!
哇咔咔,终于赶在十二点前码出一章!
天子努力啦,请问兄弟姐妹们月票何在?泣求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二〇章 大人请自重
惠娘不是一个人前来的,还带着小玉和陆曦儿,她手上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鸡蛋、挂面和一些送坐月子女人常见的礼物。
见到沈溪时,她显得很拘谨,微微欠身行礼:“民妇见过大人。”
面对这样一个处处讲规矩的惠娘,沈溪无话可说,只能规规矩矩见过礼,口称“孙姨”,再让小玉等人扶着她进房去见谢韵儿。
“掌柜的与以往相比好像有所不同。”朱山在旁边傻乎乎地挠头。
沈溪眯着眼打量她一下,问道:“哪里不同?”
“好像,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朱山想了想,道,“还有,我曾撞到掌柜的私下里偷偷哭泣。老爷,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溪心想,多半是惠娘觉得日子过得清苦,想她丈夫了呗。
越是这么想,沈溪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沈溪发觉自己有些嫉妒陆家死去那位,虽然他压根儿就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连陆曦儿记忆汇中也没有父亲的印象,所以在林黛“画娘”的时候,她连“画爹”的资格都没有。
眼不见心不烦,沈溪转身到书房看书去了。过了许久,朱山跑过来通知:“老爷,掌柜的出来了,说是要走。”
“把人请过来。”
沈溪没有起身,吩咐了一句。
“老爷,掌柜的不过来怎么办?”朱山脸色有些为难。
沈溪冷声道:“告诉她,这是我的吩咐,她必须过来。”
“嗯!?”
朱山一脸迷茫,掌柜的一向高高在上,我这么去跟她说这些,她会不会骂我?
带着疑惑,朱山把沈溪的话跟惠娘说了,惠娘脸绷得紧紧的,稍微迟疑后才跟着朱山到书房来见沈溪。
“民妇参见大人。”跟第一面打招呼只是一字之差,但礼数却大相径庭,惠娘直接跪下来给沈溪磕头行礼。
这点沈溪倒是怪不到惠娘,是他拿官威把惠娘强“请”过来的,惠娘摆出民见官的姿态也是应该的。
“小山,你先下去吧,这里暂时用不上你。”沈溪一摆手道,“出去时记得把门关好,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哦。”
朱山赶紧出门,关门的时候非常仔细,人就好像门神一样站在书房门前。
沈溪站起身走到惠娘面前,作势要扶她起来,惠娘却直接挪了挪膝盖,身子稍微退回去了一些,螓首微颔:“大人请自重。”
真是一句伤人的话!
沈溪又气又急,他自问此时自己只是抱着亲人间相处的态度,并不是想跟惠娘之间发生点儿什么,可惠娘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难道当了官后,就没有亲情和友情,非要事事这么客套吗?
连一点点旧情都不顾惜?
我又不是跟你讲男女私情,我们之间本身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把你当长辈一样孝敬也不行?
“陆夫人。”
沈溪直接改了称呼,用严肃的语气做了开头。
这称呼果然同样伤人,惠娘身子稍微滞缓一下,紧绷的脸却稍微松开一些,神情微微有几分失望。
“嗯……既然陆夫人公事公办,那本官也不客气了。”
沈溪转过头,回到书桌后面,人不扶了,客气话也不说了,只是把现在汀州商会的危局告诉惠娘,命令惠娘主动放弃商会的一切活动,“户部已经做出决定,将之前几年委派出去的差事全都收回,涉及到京师六百多户官商,陆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户部的意思,将原本属于官商的船只、人手、货仓,全都纳入户部管控,至于耗费钱财,一律从户部调拨。”
惠娘听到这话,流着泪道:“大人如此说,岂不是说朝廷不顾人死活,生生霸人产业?”
“没错,就是霸人产业,而且还冠冕堂皇。”沈溪严厉警告,“官字两个口你也不是不清楚,商会以前在福州的倾覆便是前车之鉴。”
“而且据我所知,这只是第一步,后续还会有更为激烈的举措出台……你以为户部会出很多钱吗?那些钱不过是半匹红绡一丈绫,连本来价值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最终还是要由商户来承担损失。”
“最可虑的是,那些嗅到腥味的贪官污吏会罗织罪名,连商户家与官方无染的产业也会一并抄没。陆夫人可还要继续经营下去?”
惠娘不是没想过这些,她甚至比沈溪更清楚官府的德性。但她听到沈溪用如此强硬的口吻说出来,她一阵伤心和绝望……你不帮我,却帮那些财狼心性的赃官说话,我以后经商还有什么依靠?
“民妇知道了。”
惠娘说到这里,忍不住呜咽起来。
“知道就好。”沈溪一脸严肃,“本官的意思,限你半月内,将商会名下所有产业都停下,收拢资金到城外置办田产,此事也就罢了!若不听劝,官府对陆夫人有所动作,别说本官不伸出援手!”
“民妇遵命……呜呜……”
惠娘泣不成声,沈溪心中疼得厉害,可他却知道这事儿没法妥协。
这女人实在太倔了,跟她讲道理没用。沈溪自问自己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文官,放到地方自然可以当一个土皇帝,但在京城这种地方,但那些权贵真要对付他,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不说别的,仅仅外戚张氏兄弟,就是他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只有让惠娘明白眼下真实的处境,断绝她从沈溪那里得到帮忙的心思,才会让惠娘彻底死心。
但沈溪知道,这么做的结果是把自己摆在跟惠娘的对立面,让惠娘对他彻底失望。
“既然知晓,你且去吧。以后别踏足我家门,本官身在翰苑,东宫之师,不想为人知道与商贾之妇走得太近。”沈溪冷声道。
“嗯……”
惠娘站起来,并未转身,而是向后退到门口,差点儿被门槛给绊倒,等人离开房门后,她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沈溪听到后心如刀绞,一张脸白得吓人。
“啪!”
沈溪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书桌上,可剧烈的疼痛仍旧不能将心中郁闷化解分毫。
朱山走了进来,道:“老爷,掌柜的哭了。”
“我知道。”沈溪厉声道,“你出去,别打搅我清静,要是不听劝,我让人打你五十大板!”
“发什么脾气,我又没做错事,老爷,您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做别的了。”朱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姑娘,嘟起嘴闹着小情绪出去了。
离开书房后,朱山第一件事就是把事情告诉谢韵儿,因为她觉得,家里若是当家的失去理智,必须要把事告诉“二当家”,也就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谢韵儿。
在朱山看来,家里除了沈溪有本事,其次就是谢韵儿这个主母。
等傍晚吃饭时,谢韵儿关切地问道:“相公,您跟掌柜的说了什么,让她伤心而去?”
沈溪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朱山,这才道:“韵儿,你不会觉得为夫欺负了她吧?”
“相公,妾身跟您说正经话呢。”谢韵儿娇嗔。
“其实说实话,真是为夫欺负了她,不过……却是为了她好。”沈溪把事情说明了一下,等说完,谢韵儿对沈溪是非常理解,因为她也赞同惠娘是个冥顽不灵的女人。
惠娘对她好,她能理解,可若是惠娘永远都舍己为人,丝毫也不顾及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谢韵儿只能替她感到不值。
“相公做的对,但或许有些过了,其实相公心中,应该很关心掌柜的,是吧?”谢韵儿道。
“嗯。”
沈溪清楚,他心中对惠娘的关心,跟谢韵儿说的不同。
但从亲情的角度来讲,他们想改变惠娘性格的心却是相同的。
“掌柜的也是,明明知道官府要打压商人,为何就是不听劝?经营药铺或者田产,同样能养家糊口,再说了……就算是这些年的积累,也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勉强自己又何苦呢?”
谢韵儿说到这儿,不由抹起了眼泪,“不过妾身多少能理解掌柜的,因为她孑然一身,午夜梦回的时候孤苦无依,或许是想以此作为寄托吧。”
沈溪看着窗外,叹道:“做什么不能作为寄托,非要刻薄自己她心里才会好受吗?”
谢韵儿点了点头,心里也在想一些事情,却跟沈溪想的不同。
……
……
惠娘回去后,又把沈溪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
沈溪听到消息后一阵无语,这次惠娘似乎打定了主意,谁劝她都没用,就连沈溪让小玉带信过去,惠娘看都不看一眼便扔到纸篓里去了,显然惠娘把他当成了官府的帮凶。
没办法改变惠娘,沈溪只能尽量想办法,不让朝廷对商会最后那点儿产业动心思。
至少惠娘把运粮的船只和人手归还,一时间朝廷应该不急于对商会动手。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沈溪去找刘大夏帮忙,可细细一琢磨沈溪才发现,以前都是刘大夏主动相招,他却不知道如何请见。
刘大夏身为兵部尚书,沈溪跟他隔了好几层,没个由头沈溪想不出刘大夏见他的理由,因此只能找玉娘,把如今汀州商会的情况如实相告,试着让玉娘从中斡旋。
玉娘摇头:“大人或许不知,以前刘尚书在户部时,背负皇命,所以才有权利吩咐奴家做事。可如今刘尚书为兵部尚书,已经卸去相关职司,基本不再找奴家……”
刘大夏长期担任钦差,经常会用到东厂和锦衣卫,弘治皇帝给了便宜行事的特权。
但刘大夏调任兵部后,厂卫和兵部分属不同体系,弘治皇帝也担心权利集中一人对统治不利,于是便解除了刘大夏相关权力,故此厂卫的人便与其绝缘,只是偶尔会从厂卫那里了解一些情报。
“唉!看来汀州商会迟早要倒大霉。”沈溪哀叹。
玉娘好奇地问道:“商会是在沈大人和陆孙氏的共同努力下兴起的,难道沈大人没有对陆孙氏说明情况?”
沈溪苦笑:“将心比心,若玉娘是陆夫人,半生辛苦才有所得,若有人突然要剥夺你的一切,你会相信这人吗?”
玉娘哑然失笑:“原来沈大人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倒是让奴家很意外。”
沈溪自问,即便泰山崩于眼前他也能做到镇定自若,可对惠娘,他实在无法做到用平常心泰然处之,这是关心则乱。
“沈大人,奴家有个提议,若是沈大人不能从道理上说服陆孙氏收手,以沈大人以前应付此等事情的手段,何不采用极端点儿的方式,让她回心转意?”玉娘突然提出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建议。
眼下沈溪只是在惠娘面前表明一个态度,玉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我行我素。玉娘的提议是让他彻底当一回坏人,把惠娘所有的路都给堵上,先朝廷一步下手,杜绝一切隐患发生。
但如此一来,惠娘更不会原谅他了。
*********
ps:第一更送上!
天子保证,今天会继续爆发,虽然未必有昨天那么多章,但也会让大家看个痛快!还等什么?订阅、打赏和月票支持天子吧!
泣血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七二一章 心学之风(第二更)
既然里外都不是人,沈溪只能为惠娘的人身安全着想。
恨就恨吧!
沈溪暗自感叹,这样或许能让两人间更加泾渭分明,同时也让自己更彻底地断了念想。
沈溪不准备动用官方的力量打压福建同乡会,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假戏真做。他只需要宋小城暗中搞破坏就行了,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派马九回汀州府暂时解散车马帮。他算了下,年底的时候,汀州商会差不多就将正式成为过往云烟。
原本在沈溪看来,大明中后期既然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那商业发展就有温床,经商即便有风险和波折,但也算是一种改变命运的手段,沈溪为此做出一定努力,并取得阶段性成果,改变了惠娘和自家的处境。
但随着官方一次次打压,沈溪终于明白一件事:在没有雄厚政治背景的情况下,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
生意做得再大,也不及朝廷大员的一句话。
“现在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等以后有了权势,再作尝试吧。”沈溪心里慨叹,“就是不知道惠娘能否等到那时候?或许我们早就形同陌路了吧!”
沈溪心底很想帮惠娘,但时代大环境不允许,他只能暂时放弃商业大计,安心做他的朝廷命官。
沈溪打算闲暇时总结一下儿时以来经商的得失。
资本主义之所以在大明不能快速发展,是因为大多数经商者存在意识弊端,有了钱不是扩大经营,进行技术革新,而是投入房产和田地中,使得规模迟迟上不来。
但惠娘基本没有这种缺陷,她在经营上非常舍得投入,比如开办印刷作坊、药厂和银号,创建商会,回报颇为丰厚。可是,正因为有了成功,所以惠娘才会变得偏执,喜欢什么都往一套固定的规律上套,目前明明环境已经改变,已经有很多商贾落马作为警示,却不知道收敛,导致不知不觉置身险地。
可见,意识这东西真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误伤自己。
沈溪觉得,目前最好是有一种新发明出现,能够极大地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导致一个阶层快速出现,等到朝廷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办法控制。
弘治十四年也就是十六世纪初,距离欧洲工业革命还有两个世纪,虽然沈溪自问自己的头脑未必及得上蒸汽机的改良者瓦特,但有些事不得不做,让中华民族赢在起跑线上很有必要。
沈溪在学习世界史的时候,曾经研究过瓦特改良后的蒸汽机。
蒸汽机原理很简单,后世青少年读物里经常看到瓦特观察到茶壶烧开水时,水蒸气推动茶壶盖跳动进而发明蒸汽机的故事,虽然道理通俗易懂但故事却完全是杜撰的,原始的蒸汽机是公元一世纪发明的汽转球,如今大明许多书籍里都有这来自西方“奇技淫巧”的记载。
在瓦特之前,蒸汽机已经用于煤矿排水,瓦特的改进是增加了独立的凝汽室、发明带有齿轮和拉杆的机械联动装置、双动发动机、自动调节蒸汽机运转速度的离心式调速器、压力计、计数器、示功器、节流阀以及许多其他仪器等,沈溪觉得完全可以复制瓦特的这一发明过程。
只要蒸汽机开动起来,便能造就商业的快速发展,资本主义才能蓬勃兴起,而不是永远停留在所谓的萌芽状态。
在没有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之前,沈溪暂时未打算继续做商业方面的事情,觉得有机会的话可以先开始蒸汽机的研发。
这也算是沈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尝试用后世大行其道的科技,来改变这个封建落后的时代。
可惜尚在通往成功的路上。
……
……
担任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后,沈溪的府邸成为京城士子最推崇的地方。
民间对于沈溪的传说渐渐多了起来。
许多人一知半解,把沈溪吹嘘得神乎其神。
当然,有很多事情的确发生过的,比如说朝堂舌战鞑靼人拆穿其天书的谎言、夜袭佛郎机人寇边的舰队并迫使其向朝廷纳贡、捉拿贪赃枉法的泉州知府张濂等等,甚至连北关战事诸多细节也传到京城,故事中沈溪在战场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俨然一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能臣形象。
老百姓从最初的不信,到后来听多了都信以为真。
三人成虎,这道理在任何时代都行得通。
外间传闻很多,到后面皇宫里面也开始流传起来,沈溪好像一夜间变成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时候上到皇帝,下到黎明百姓,生活中没什么消遣娱乐,总喜欢坐下来说点儿新奇事,由于沈溪最近红得发紫,话题总是不自觉落到他身上。
因为说的不是什么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堂官,不算非议朝政,使得朝廷对这股流言采取了不管不问的态度,没有公开“辟谣”。
其实朝廷也是根据弘治皇帝朱祐樘的命令,好好给沈溪“造势”。
沈溪十五岁就主持顺天府乡试,多少有些不能服众,但既然皇帝已经颁下圣旨,就必须要让百姓觉得,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岁少年郎,而是三元及第的大明文魁,是翰苑学士,是东宫讲师和日将官,是为大明长治久安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
以至于朱祐樘听张皇后说及沈溪在榆林卫杀得鞑靼人溃不成军的故事后,只是摆摆手表示不信,因为弘治皇帝知道,沈溪连马都不会骑,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弘治皇帝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朝臣更不会主动去把事情捅破,于是沈溪的名声就这么一点点蔓延壮大。
与此同时,就是沈溪的“心学”,在京城周边士子当中大行其道。
这也跟沈溪成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有关,研究心学就能研究主考官的喜好,谁叫这位小状元郎在十岁参加府试时就把心学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
别人都知道沈溪在做学问上有一点偏狭,现在沈溪的学问得到朝廷的肯定,那心学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在那些大儒心目中,心学根本是一个顽童提出的不可入耳的连篇鬼话,连跟沈溪这样的少年计较都会觉得丢面子。
所以最初时,心学就算在小范围内传播,也没人阻止,可随着心学在京师广为流传,那些推崇理学的大儒坐不住了。
大儒靠的就是别人的尊崇过日子,今天这个当官的送点儿礼物来,明天那个朋友来敬个茶,很多大儒田产和房产都没有,全靠思想学问当作利器,靠别人接济和对外讲学过日子。
以前那些年轻后生对理学推崇备至,经常听他们讲学,每到乡试年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可自从沈溪的心学抬头之后,那些士子就开始“反水”,连理学这种博大精深的学问都不喜欢听了,如今乡试临近,各个讲学之所依然门口罗雀,让当事者情以何堪?
年轻人都喜欢新奇事物,心学的产生,恰好有其时代背景,明朝中期虽然也有不少能人异士,但在学问上却许久没出现一个偶像级的人物,历史上的王守仁脱颖而出,此时王守仁尚未形成气候,倒是沈溪先钻了空子。
沈溪提出的心学理论,比之王守仁的更加扎实,因为沈溪本身采用的便是系统而完整的理论。
成熟的心学,在对抗理学时丝毫不落下风,关于致良知方面,思想更是比理学先进不少,连统治者也更倾向于士子往心学的方向靠拢。
因为理学让人格物致知,而心学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致良知,推崇的是温良恭俭让,学的是唯心主义,更接近于道家的回归自然。
弘治十四年进入隆夏,京城士子风气高涨,大批北直隶考生汇集京城,准备参加乡试,其间杂学盛行,不但有理学、心学,还有各门各派的儒学,对于百家争鸣的情况,朝廷采取了默许和宽容的态度。
京城到处都能见到讲坛,其中心学的讲坛去的人最多,除了这是一门新兴学问外,最主要还是都在传言本届乡试主考官便推崇这个。
沈溪有一点做得很聪明,他提出心学发觉谢丕痴迷后,马上改变宣传方针,在推崇心学时先表示这是对程朱理学的推崇和深入研究,等于是换上了虚伪的包装,等人仔细研究后才发现,心学跟理学是两套不同的理论体系。
许多人是被骗去心学讲坛,他们本以为这只是本届乡试主考官提出的一种理学思想,大家坐下来一起研究,看看对于科举有没有帮助,没想到在听了几堂课之后,发觉内容与以往所学理学大相径庭,但细细一想却很有道理。
再仔细听下去,就不知不觉沉迷其中,跟谢丕一样,对心学推崇备至,然后把别人也给带进来。
沈溪就好像是一个蛊惑者,他用披了理学外衣的心学,令一众士子“误入歧途”,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但这些讲坛,都没有经过正主沈溪的同意,属于自发形成。如今谢丕被谢迁关在家里没法出来,沈溪的忠诚传道士不在,但仅仅靠谢丕的那些朋友,还有听了谢丕宣讲心学之人,就不知不觉把心学宣扬开来。
“传得沸沸扬扬,我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听听?”沈溪从谢铎那里得知,连国子学内也开始有人传讲心学时,颇感无奈。
十几岁中状元已经很显眼了,若是年纪轻轻再宣讲心学,等于站在整个儒学界的对立面,别人对他的攻讦会与日俱增。那些靠理学成名的大儒,绝不会容许异端邪说的存在,因为他们是不可能放下理学重新研习心学。
只有等心学弟子崛起,占据朝堂和儒学界的制高点,心学才能蓬勃发展。
************
ps:第二更到!
继续求订阅、推荐票、打赏和月票支持哦!(未完待续。)
第七二二章 世界地理
撷芳殿。
这天又轮到沈溪给太子上课,朱厚照对沈溪在福建和北关奋勇杀敌的故事很感兴趣,但之前问沈溪时,沈溪总是笑而不答,好奇心慢慢被勾了起来,待沈溪授课讲廿一史时,便接连追问关于历朝历代对外作战的事情。
中午休息,熊孩子吃过午饭就匆匆赶了回来,饶有兴致地向沈溪提问:“沈先生,听你说鞑靼人一度在北关横行无忌,很是骁勇善战,虽然后来被你带人用火炮赶跑,但就战力而言,确实比我大明官兵强。我没见过鞑靼人,你能跟我讲讲吗?”
跟在太子屁股后面进入房中的刘瑾,赶紧劝谏:“太子殿下,您别听那些流言蜚语,沈谕德只是一个文臣,他年岁比太子大不了多少,怎会跟鞑靼人动刀动枪呢?”
“你又没去边关,怎知道他没有?”
朱厚照不满地说道,“我听说,你跟着沈先生去南方那次,跟佛郎机人打过仗。你说说看,佛郎机人跟鞑靼人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地方……有点大。”刘瑾结结巴巴地说道。
沈溪冷眼旁观,这会儿这老阉狗正对他瞪眼。
不过到了现在,刘瑾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朱厚照对沈溪的态度,因为在熊孩子心目中,沈溪是个无所不能的人,连带他出宫这么难的事情都完成,只要他提出来的问题到沈溪手里都有办法解决。
熊孩子虽然不懂什么近忠臣远佞臣,但也知道要巴结一下有能力的人。谁对他有歹心他分辨不出来,但谁对他有益处,以他的年岁心中已经有分寸了。
朱厚照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沈溪,道:“请先生给我说说吧。”
沈溪微微一笑,道:“鞑靼人长相跟我们差不多,只是稍显粗犷了些,因为他们天生要与大自然作斗争,只有身材高大,身体粗壮,才能在草原上立足。但总的来说,若非天天吃牛羊肉身上有股膻味,换一身衣服混到人群中几乎看不出区别。”
朱厚照打量一下自己的小身板,皱眉问道:“那为什么他们会身高体壮呢?”
“优胜劣汰,这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真理,我们大明的百姓,生长在物华天宝的地方,只要好好打理庄稼就可以取得收成,而鞑靼人必须放牧打猎,更要应对苦寒的环境,没有个好身体根本吃不消,这是上天对他们的种群作出的选择。不过,由于草原上太过艰苦,即便他们身体强壮也不长寿。”
沈溪道,“咱们大明的百姓也一样,好吃懒做最终就是家破人亡,豺狼本性必将被人唾弃。”
沈溪给朱厚照讲优胜劣汰,用上了辩证唯物主义,潜移默化改变熊孩子的性格。
刘瑾不满地说:“沈大人分明是另有所指!”
“别打岔,又没点名说是你刘瑾,莫非你想不打自招?”朱厚照没好气地喝斥了刘瑾一句,继续问道,“沈先生,那佛郎机人呢?”
沈溪道:“鞑靼人与我们大明百姓相比,同样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只是身材高大些,混在一起不易分辨。但佛郎机人,他们来自极西之地的欧罗巴大陆……金发蓝眼者有之,棕发绿眼者有之,黑发褐眼者有之……他们的皮肤呈白色,这是因人种不同出现的差异,我们属于黄种人,而佛郎机人则是白种人。”
刘瑾在旁边嚷嚷道:“沈大人,你可是东宫讲官,岂能对太子胡言乱语?什么黄种人白种人,是你瞎编的吧?”
沈溪道:“刘公公应该见过佛郎机人,他们所有人都是白色的皮肤,我可有说错?”
这下刘瑾无言以对,他听到沈溪的话觉得天方夜谭不可信,可仔细想想,跟他之前所见相对照,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这么神奇?那他们住在哪儿?天生在海上生活吗?”朱厚照一看连刘瑾都无法反驳,兴致更高。
在他的概念中,那些佛郎机人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但到大明后却被沈溪这个人类击败,非常具有传奇色彩。
沈溪道:“欧罗巴血统,首先就要跟太子说明什么是欧罗巴。”
沈溪之前给朱厚照上过地理课,但只是华夏的地理课,至于地球是什么样子,他从来没说过,中国传统的思想是天圆地方,熊孩子不理解,在世界另一头其实有连片的大陆和种族,有许许多多与大明百姓截然迥异的人。
等把世界地图大致画出来,刘瑾赶紧凑过头看,他也想知道那些佛郎机人是从哪里来的。
“看起来也没多远啊,不过我们大明朝,怎么这么小?”朱厚照对沈溪画出来的世界地图很不满意。
本来他觉得,既然大明是****上国,那么这个世界应该有绝大部分是大明疆域,除了边边角角有几个小鱼小虾捣乱,大明应该占据最腹心的位置,可见过沈溪的地图后,他才知道原来大明朝在世界上微不足道。
沈溪心想,我这还没画美洲大陆,并刻意把大明朝的疆域画得大一些,你若知道实情,更会觉得大明朝微不足道。
“看起来不愿,但实则很远很远。”沈溪道,“从佛郎机乘船到大明,要走很远,以他们目前海船的航行速度,基本上要走上一年左右。太子还觉得很近吗?”
“一年啊?”朱厚照咋舌道,“那确实是挺远的。”
刘瑾道:“沈大人,你又没去过这些地方,怎知道这么清楚?是否有必要找钦天监的人来比对一下,问问他们你说的是否属实?”
朱厚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你个老狗才,没别的事做了吗?这会儿本宫正在跟沈先生讨论学问,你瞎凑合干嘛?出去出去,没本宫传召,不许进来打搅!”
这下把刘瑾气得够呛,他有些不明白,沈溪给太子吃了什么**药,居然能把顽劣不堪的太子治得服服帖帖。
刘瑾出门时,见到朱厚照正兴致盎然听沈溪讲佛郎机还有欧罗巴大陆的一些事情,气愤不已,心想:“太子唯独对你毕恭毕敬,回头我得想个办法好好治你,让你知道谁才是太子最信任的人!”
“刘公公,太子可有吩咐?”
近侍太监高凤见到刘瑾从房间里出来,紧忙上前问道。
“没事没事,再说即便有事太子也只是跟沈谕德说,我们得一边老老实实待着。”刘瑾一脸阴毒之色,“回头一定要跟寿宁侯知会一声,请他帮忙铲除这小子,否知你我难有出头之日。”
高凤有些为难地说道:“刘公公,您不是不知道,这沈谕德可是陛下钦点的东宫讲官,接下来又要主持顺天府乡试,圣眷正隆,不是说铲除就能铲除掉的。”
“那就把他派到地方为官,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刘瑾一直对沈溪抱有成见,主要是他跟着沈溪去了一趟泉州,路上没让他捞到好处。
高凤叹息道:“刘公公难道没发觉,这几个月寿宁侯已经没有给过东宫侍从一分一毫赏赐?端午节……连问都没过问一下,上次侯爷到东宫,我想上去搭话,他竟远远避开,理都不理会我。”
刘瑾注意力全在太子身上,一直没留意张氏兄弟对他们的态度,经过高凤这一提醒,他才恍然记起,最近的确有些问题。
但他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估摸是为了避嫌吧,毕竟太子一天比一天长大。不过总归要跟侯爷通个风透个气……不行,我现在就写信给他,让他帮忙,这点面子,他总会卖我的。”刘瑾把拳头握紧道。
刘瑾自行找地方写信去了,高凤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刘瑾在东宫随从当中,最得太子欢心,自然人人都要巴结你,可你也别把自己太当盘菜了。
寿宁侯和建昌伯是什么身份,他们会听从你的调遣?还要把一个东宫讲官撤换,你真当这皇宫上下你能做主?
……
……
刘瑾的信很快送到寿宁侯府。
内侍给外臣写信,历朝历代都是大忌,可寿宁侯和刘瑾都是宫里的“红人”,一个是国舅爷,一个是深得太子信任的近侍,就算有人知晓也不敢乱说话。
“这刘瑾,愈发没规矩了,居然敢写信指使我做事!”
张鹤龄看完信后心中气愤难平,他一直对之前太子出宫之事耿耿于怀,现在再看到这封信,不由火冒三丈。
张延龄笑道:“刘瑾当我们不知道他心底那点儿小心思吧?这沈溪刚得罪他,他就想把人调走,看来,这沈溪倒是可以为我们所用。”
在张氏兄弟心目中,沈溪这个人虽然有些特立独行,至今未专程到府上拜访问候,但至少他们没把沈溪当成“敌人”,毕竟沈溪在东宫担任讲师,与太子关系也不错,张氏兄弟便想用一些手段拉拢沈溪,为其所用。
“沈溪倒是做了不少实事,连陛下对他也是隆宠有加,如今年方十五,就得圣恩主持顺天府乡试。”张鹤龄想了想,道,“对了,之前不是有几家想让他们的子弟通过乡试吗?找人去活动一下……”
张延龄道:“大哥,自从前年礼部会试鬻题案发,朝野上下精神都崩得很紧,咱们这个时候干预乡试,是否会引火烧身?”
“照理说应该没多大问题,乡试比起会试来,影响没那么大。再说了,上届乡试就算是王华这样的老顽固,最后不也乖乖屈服了?这届是沈溪担任主考官,他年少性弱,应该会容易许多。”张鹤龄道。
张延龄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现在汀州商会已经作古,沈溪作为商会少东,与我们曾有生意上的往来,应该会很好说话。最可恶的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人,当初允诺给我们的好处一概未兑现……少了要挟的手段,就怕沈溪那小子不肯轻易就范。”
张氏兄弟一贯奉行的原则,就是给出多少好处必须得收取成倍的回报。至于拿别人的好处,两兄弟则觉得这是我应得的,从来不思回报。
“他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他现在娇妻美妾不缺,家资丰厚,酒色财气之中,就剩下个气,那就想办法给他扬扬名,让他在士林中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再吩咐他做事,也就容易多了。”
张鹤龄非常有头脑,他先把好处给了,到时候沈溪根本推脱不了。
不过,好处是为沈溪扬名,但扬名这东西不过是一两句话的问题,若不跟沈溪说明,估计沈溪由始至终都刽是一头雾水。
“那刘瑾……”张延龄试探着问道。
“不管他。”
张鹤龄厉声道,“待皇后撤去他东宫侍从的身份,看他还有什么底气跟我写信……嘿,什么玩意儿,一个没卵子的鸟人,自以为是个人物,居然对我颐指气使,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
ps:第三章到!
今天还有一章,请大家继续支持!等天子恢复精神,会再来一波大爆发!
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七二三章 阴谋(第四更)
沈溪刚从詹事府回家,恰好碰到送礼的队伍……却是寿宁侯府送来的礼物,光是抬箱子和护送的就有三四十号人。
沈府门口正好有前来送拜帖的士子,见到这一幕,都想知道沈溪会怎么办,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沈大人,这是侯爷让我等送来的一点薄礼,还有一封请柬,请您过侯府一叙。”寿宁侯府给沈溪送礼不是一次两次,沈溪都快把这几张脸给记住了。
沈溪拱手道:“礼物太过贵重,在下不能收,还请诸位把礼物带回去吧。”
“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都把礼物送来了,你怎么也要收下!”寿宁侯府来人中为首那位为难地说道,“你别让小的们太难做。”
你们难做,我就不难做了!?
你们以前送来的礼,还算是打着恭贺乔迁、节庆等名号,我不收是看不起张氏兄弟,连带着对皇后不敬,可这次你们倒好,直接当着众多士子的面给我这个乡试主考官送礼,这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我沈溪是个贪官,而且跟外戚党关系密切,你们考试不送礼休想中举!
何其毒也!
沈溪道:“送不送礼在于寿宁侯,但收不收却在我,若几位愿意,把礼物就留在门口,遗失概不负责,送客!”
沈溪态度之强硬,是寿宁侯府中人从未见过的,他们到了别人府上,别人都恭恭敬敬迎接,哪里有沈溪这样直接摆脸色的?
“大人,您……”
“咣!”
话还没等说完,大门就直接关上了。
后面有人赶紧过来询问:“孙管事,您看这……”
“抬回去,敢对我寿宁侯府中人无礼,那就是对皇后、对陛下无礼。”孙管事一脸嚣张,“今天有隆宠在身,明天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孙管事越是声色俱厉,那些围观的士子看了越解气,到后面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好。
“沈大人清正廉明,连寿宁侯府送礼都不收,遑论其他人?看来这次乡试凭借的是真才实学,我等回去当多温习功课!”
有人一招呼,士子们都觉得有道理,一边称颂沈溪清正廉明,一边有说有笑地散去了,很快沈溪拒绝寿宁侯府送礼的消息便传遍京城。
且说沈溪进了府门,一眼瞥见谢韵儿在院子里招呼丫鬟做事。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谢韵儿身体基本恢复正常,又开始管理起家务来。
“相公,今天平儿满月,是否在府上设宴?”
谢韵儿不说沈溪都忘记当天是儿子满月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宜大张旗鼓,沈溪叹道:“自家人凑一块儿吃点儿好吃的就行,别惊动外人,我们在京城没什么亲戚,乐得轻松自在。倒是掌柜的那边……娘子过去还点礼吧。”
别人生孩子,都恨不能让同僚知道,大肆派发请柬,然后在府上设宴等着别人前来送礼,而沈溪生儿子却很低调,连詹事府的同僚都没通知。
虽然看起来有些怠慢,但詹事府主要是为皇帝一家服务,在这里当官平日彼此很难见上一面,自顾自的谁愿意管别人?
谢韵儿去安排给惠娘还礼的事情,沈溪逗弄了一下儿子,然后进书房写东西。
……
……
大张旗鼓送礼却在沈府门外吃了瘪,孙管事带着一群人回到寿宁侯府,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向张鹤龄告状。
正在与大哥商量事情的张延龄勃然大怒:“这沈溪,太不识相,敢这么不给我们面子!大哥,看来你估计有错,这位状元公可没打算投靠我们,这小子看来必须要打压下去才行,否则谁都可以在我们面前蹬鼻子上眼!”
张鹤龄却讳莫如深一笑:“二弟,以前我们送的礼他拒绝过吗?为何这次会例外?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只是想在那些士子面前演场戏而已!”
“演戏!?”
张延龄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他谄媚功夫了得,但在一些权谋算计上,还是不如兄长张鹤龄那么沉稳。
“明摆着的事情,沈府门前那么多参加乡试投递拜帖的士子,若是被他们见到主考官收礼,会怎么想?”张鹤龄问道。
张延龄想了一下,终于会意过来,点头道:“那大哥还让人送礼?”
“是为兄思虑不周,不过这样也好,变相帮他全了名声。”张鹤龄道,“若有心的话,估摸他回头就会送来拜帖,主动向我请罪。”
张延龄冷笑:“会吗?”
“会不会无关紧要,此等翰林出身的文官,自有傲骨,不然我们笼络他作甚?”张鹤龄道,“回头再找人送请帖,让他找时间来侯府一趟……这小子倒是有些心机,若能为我们所用,或许真能帮不少忙。”
张鹤龄对沈溪的评价很高,就连沈溪不给自己兄弟面子,也被张鹤龄一笑抹过。
张延龄却没那么宽容,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别人得罪他,非要把对方往死里整才甘心,毕竟张氏崛起不过十几年,他小时候吃过苦,看着老爹给人送礼处处碰壁,还把姐姐嫁给一个年龄比他父亲还老的人做小妾,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直到在“姐夫”徐琼帮助下,他的三姐成为太子妃,张家的地位才迅速崛起,很快新皇登基,张氏一飞冲天,一个吃苦的小子从此成为人中龙凤。
这些年,张氏兄弟做了不少坑蒙拐骗的事情,霸占别人家产妻女更是家常便饭,甚至还买官卖官盗取户部粮草,李梦阳检举他们,被整得差点儿死在狱中,从此朝中上下都不敢再提张氏兄弟为非作歹之事。
……
……
张延龄从寿宁侯府出来,还未上轿,一名仆从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延龄脸上现出些微冷笑。
“人进城了?”张延龄问道。
“是,老爷,正等着您吩咐。”仆从非常谨慎。
张延龄突然自京城外找了两个女人,谁都不知道两个女人的身份,这具体负责的仆从虽然好奇,但哪里敢过问?
张延龄道:“沈溪啊沈溪,你不是不给我张氏一门面子吗?让你知道我张延龄不是好惹的。传达我的命令,把先送进城的那个女人送到沈府……就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沈状元的府邸,记得从后门送进去。不要多讲,就跟沈谕德或者他家人说,一个故人想见他。”
“老爷,这是做什么?要是沈谕德不开眼,把事情捅出去……”
“他敢!只要把人送到他府上住两天,他保管客客气气到我家里告罪……哼,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皇帝抢女人?哈哈!”
张延龄别提有多得意了。
打一开始,他就设计一出阴谋陷害沈溪,尽管事情发生快一年了,但张延龄自问,只要沈溪知道围场那女人的来历,和之后这女人又做了什么,沈溪肯定会怕得要死,到时候自然就会求他,甘心为他卖命。
张延龄在一些阴谋手段上,比他的兄长张鹤龄更为恶毒和极端。
“那老爷,另外一个女人呢?”仆从试探着问道,他想的是,不会这个也要送去状元府吧?
张延龄想了想,道:“另外一人,先不急着处置,安排住进别院吧,记得派人好好照顾,没有我的准允,谁都不能前往打扰。”
“是,老爷。”
仆从接了命令,赶紧前往照办。
等张延龄上了轿子,突然觉得似乎哪里算计错了,但他没考虑沈溪那边的状况,在他眼里,沈溪除了屈服别无选择,他思索的是送女人给皇帝的问题……因为另一个女人,正是他派到地方搜罗美女的爪牙所进献,他准备用来“孝敬”朱祐樘。
“没出阁的小姐,倒是有些麻烦……皇上若是龙颜大悦,收入宫中,实非我所愿。”
张延龄之前两次给朱祐樘送女人,为了避免弘治皇帝背上感情包袱,送的都不是黄花闺女,而且给两个女人安排了比较复杂的背景,让皇帝姐夫抱着猎奇的心态,欣然品尝。事后,弘治皇帝果然提都不提。
但这次不同,清清白白的闺女,据说还是大家小姐,若是送到宫中,皇帝姐夫看了喜欢,要赐封其为皇妃,那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能给我张氏一门留下后患……哼,想让你出阁还不容易吗?”张延龄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只要不让皇上知道就可以了,哈哈,也不能让她知道我是谁,最好不让她知道皇上是谁……就这么办!”
**********
ps:第四更到!
天子自认已经很努力啦,声嘶力竭求订阅和月票支持!本月最后两天,月票再不投就浪费了哦,拜请高抬贵手!(未完待续。)
第七二四章 跟皇帝抢女人
沈溪在书房中翻阅四书五经,不时蹙眉深思,其实是在揣摩这次顺天府乡试出什么题目。
既是状元出身的翰林官,又是东宫讲学兼日讲官,出题总要有点儿水平才行,不出截搭题,但也不能太过浅显,还要注重弘治皇帝推崇的“礼乐之治”,要满足这些条件,出题可不简单。
好在有很长时间让沈溪思考,完全可以结合他所知道的明清优秀八股文出题。
就在沈溪物我两忘陷入某种玄幻思绪的时候,朱山匆忙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老爷,不好了,后院门前有人抬了顶轿子放在那儿,说是寿宁侯府的人,他们送了个人过来。”
“送人?”
沈溪心想,这是他把寿宁侯府送礼的人拒之门外,张鹤龄心有不甘,所以改送礼变为送人?
走的是后门,而且送的还是人,这送礼的方式可真是独特。
“把门关好,拒不接待。”沈溪没好气地说,“以后别大事小事都到这里烦我,要学会自己动脑子。”
“可是老爷,送来的是个女人,而且很漂亮,拿着个包袱站在门前,很是招摇,说以后要长住咱家……”
沈溪心想,这事儿还真是稀罕,张氏兄弟要拉拢谁,送美人倒能理解,可他是什么人,十五岁的翰林官,家里已娶有妻妾各一人,而且待入房的还有那么一两位,就这么干脆直接地给他送女人,诚心想让他家宅不宁?
沈溪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因为这已经不是张氏兄弟第一次给他送女人,上次是在南海子狩猎时,张延龄直接把他请到有女人的帐篷,虽然最终沈溪没跟那女人发生什么,可事情张扬开的话,对他的声名影响很大。
沈溪出来的时候,恰好谢韵儿和林黛也从各自的院子出来,她们刚从丫鬟那里得知后院的情况。
“相公,寿宁侯府为何送了一位姑娘过来?”谢韵儿面带不解之色,她可不信沈溪在外面跟什么人有牵扯。
旁边的林黛撅着小嘴:“还用说吗?一定是他在外面招惹女人了!”
“黛儿,怎么跟老爷说话的?”谢韵儿埋怨了一句,又问沈溪,“相公可是要到后院去瞧瞧?”
沈溪这会儿还真非要去看看不可,当即点了点头,与谢韵儿等人到了后院,只见后院门口站着一名女子,比之林黛矮了半个头,略显丰腴,不过身材凹凸有致倒有些吸引力,但在样貌上显得平常了些,充其量沈溪也就给她打个八十分,朱唇玉润,眉角间带着几分女人的风情,脸上偏偏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虽然沈溪印象不太深,但也依稀辨出,正是弘治十三年秋围南海子内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
“沈大人,请您收留小女子,小女子已无去处,呜呜……”
女子见到沈溪,满脸凄楚,迎头便跪倒,也不磕头,只是拿手帕不断擦抹眼泪,别说还真让她挤出几滴泪水来。
沈溪心想:“可真是个演技派!”
“相公认识她?”
谢韵儿的目光顿时变得凄哀了,自家相公在外面有女人,还被找上门来,作为对沈溪敬重无比的妻子,心里怎能不难过?
沈溪没有回答,而是义正辞严地说:“这位姑娘,我们虽有一面之缘,但似乎并无交情。你即便有难也不该到我府上求助吧?”
女子道:“小女子也知冒昧打扰,肯定会让沈公子为难。可小女子,的确别无去处……是建昌伯,他将奴婢买去,当初还想用奴婢笼络沈大人,沈大人正人君子,可建昌伯……呜呜,他违背承诺,并未放妾身离开,还对我百般侮辱,甚至让我装扮成为占卜作法的女道士,送我到宫中……呜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女子实在是不想说……”
一句话,就让沈溪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张延龄找女道士进宫本身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是女道士进宫只是为了占卜和作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溪不想了解得太深,若这女人真的跟弘治皇帝有什么,那张延龄就有理由要挟他,事实上张延龄把这女人送到他府上,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甚至连这女人说的话,很可能都出自张延龄授意。
沈溪转过头,脸色阴沉,谢韵儿低声问道:“相公,这可怎生是好?”
“把人安顿下来,有些事……只能从长计议。”
沈溪怎么也没想到,张延龄会使出这么一记阴招。
把人送来与其说是威胁他,还不如说是张延龄专门用来“恶心”他的……你一个堂堂国舅爷,至于这么小肚鸡肠跟我这小小的翰林官计较?
偏偏越是有权力的人,越不好得罪,人家就是要恶心他,沈溪却没有任何办法。
那女人进了院子,院门刚关上,她一个箭步冲到沈溪跟前,哭诉道:“大人,小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呢。其实建昌伯送小女子进宫,得到陛下的临幸……”
“够了!”
沈溪厉声打断女子的话,“你进宫做了什么,我不想知晓,你现在只是我府上的一个客人,若胡言乱语,我保证你走不出这大门。”
女子表现得很委屈,嘴角向下弯曲,似乎很伤心,但心里却想:“我本来就没打算走出去!”
沈溪让丫鬟到偏院找间厢房安顿女子,而他则与谢韵儿、林黛进到书房,还未坐下谢韵儿已经急匆匆问道:“相公,那女人来历似乎很不简单,她与陛下……”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有些事,得先跟你们交待清楚,免得你们多想。”
沈溪把去年围场之事说明,当听到沈溪跟这女人没什么时,谢韵儿对沈溪信任有加,连连点头,但林黛却不以为然,这天下还有不偷腥的猫?
“……至于事后建昌伯将她如何处置,我一概不知,但现在看来,建昌伯很可能又将此女送到宫中,诱惑陛下并得逞。”沈溪叹道。
“建昌伯这是想让相公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相公与她本没什么,人又是建昌伯送到宫里的,与相公何干?”
谢韵儿完全站在沈溪的立场说话。
沈溪叹道:“若事情如此简单倒还好,现在建昌伯把人送过来,明显是向我施压,让我一切服从于外戚一党,遵从其命令行事。”
谢韵儿恨得玉齿紧咬:“外戚实在可恼可恨,他们这是要陷害相公。”
“没那么简单,有些事口说无凭,但若这么不清不楚把人留在府上,可能会有大麻烦。”沈溪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送走,而且得瞒过外戚一党行事。”
沈溪虽然跟这女人过了一夜,但口说无凭,并不能作为沈溪跟弘治皇帝抢女人的证据,而且弘治皇帝显然也不是很稀罕这女人,不然肯定会找个理由把人留在宫里,或者让张延龄帮忙养在宫外,没事的话可以召唤进宫调剂心情,张延龄断不敢送到他府上。
谢韵儿和林黛满脸担忧,沈溪安慰一番,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妥协,好在见到这女人时沈溪已料到张延龄下一步要怎么走。
人只要在府上,张延龄故意把事情宣扬开,就算弘治皇帝对那女人没什么想法,事情最后查证属实,也会对沈溪憎恶,甚至降罪……
当然这属于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如果让朝臣知道,张延龄也吃不了兜着走,但如果双方真撕破脸,说不一定对方真会出此下策。
这种关系丈夫官声和前途的大事,谢韵儿识相地没有多问,一切听凭沈溪做主。
沈溪不敢有太过直接的动作,因为此时他的府邸肯定被张延龄派出的人盯着,现在人送来了,下一步就是施压,逼他妥协,若他拒不屈服,就把事情通过某个渠道告之弘治皇帝。
为今之计,必须抓紧时间把人送走,而且要做到绝对保密。
“张延龄,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可以把女人送到宫里,难道我不能让一个女人人间蒸发?”
沈溪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延龄对他做的是要危及他以及家人的生命安全,他必须动用一切手段化解。
但为了麻痹对方,他还要装出一副害怕和受惊的模样,将府门紧闭,甚至丫鬟仆人都不准许进出府门,等对方松懈才有机会把人悄无声息送走。
……
……
建昌伯府,张延龄正捧着本《金瓶梅》,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品茶看书,仆从进来报告情况。
“人送去了?很好,明日找几个翰林院和詹事府的官员,去他府上拜会,让他知道害怕。”张延龄冷笑道,“只要这女人在他府上,这小子就会是惊弓之鸟,我倒想看看,他凭什么跟我摆翰林的威风。”
仆从有些惊讶地问道:“老爷,那沈溪不过是从五品的小官,为什么要跟他置气?”
“你懂什么,詹事府东宫讲官,又是皇上的日讲官,虽是从五品,将来前途却不可限量。如果他不能为我所用,就一定不能留下他,免得危及我张家。哼哼,自以为有点儿聪明才学,还有皇上的赏识,就敢不把我张家放在眼里?”
张延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也是沈溪直接把寿宁侯府送礼的人赶回去,惹怒了张延龄。
张延龄生气,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他大哥对沈溪非常欣赏。
张延龄想证明自己比兄长更有远见卓识,不甘于只做一个伯爵,他想进一步封侯,甚至执掌兵权位极人臣……
这正是青春热血的张延龄内心极度膨胀,自从姐姐成为皇后便一切顺风顺水,不容许别人对他打压,不想只做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国舅爷。
“可是老爷,明天让谁去?那些詹事府的官员,未必会给您面子……”
“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可,我调遣不动他们,就用侯府的名义去,这些人不给我面子,难道连寿宁侯的面子也不给吗?”
仆从不敢多说什么,匆忙出去找人传话。
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需要把沈溪儿子满月的消息传出去,找几个翰林院、詹事府系统的官员去沈溪府上恭贺一下,同僚之间的联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张延龄以此敲山震虎,让沈溪看清楚形势,卖身投靠。
************
ps:第一更到!
本月最后一天半啦,天子求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二五章 蜡枪头
张延龄自以为行事面面俱到,天衣无缝,但事实上他这人缺少大局观,行事偏激狭隘,一味想让沈溪“识相”,其结果便是计划错漏百出。
朱祐樘对张皇后感情甚笃,张延龄前后两次送女人进宫之所以得逞,主要是他一开始就为女人安排了一个让皇帝不会留恋的身份,朱佑樘更多地是觉得刺激好玩,但对于这些女人处境如何,不会过多关心。
与此同时,弘治皇帝非常担心张皇后知晓此事,一直藏着掖着,唯恐泄漏一点儿风声。
在这种情况下,沈溪若是将人“人间蒸发”,就算事情捅到弘治皇帝那里,弘治皇帝也不会责怪沈溪,反倒会迁怒居心不良想让他下不来台的张延龄。
沈溪经过一晚忙碌,有了较为完整细致的应对方案后,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但出乎他预料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翰林院和詹事府之前曾共事过的同僚一齐上门拜访,庆贺沈溪儿子满月。
就算有事不能前来,也让人把礼物送到,表表心意。
“沈谕德添丁,为何不对我们说?我们也好早些过来恭喜……幸好没误了时间,今日正好是令公子摆满月酒吧?”
朱希周非常热情,因为沈溪在翰林院中与他最为交好,所以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代表,“今天晚上这顿酒,非吃不可。”
沈溪笑道:“诸位难得来我府上,欢迎之至。今天晚上我在胡同口的酒肆订上几桌酒席,与诸位好好把酒言欢。”
沈溪平日少与同僚联谊,主要是因为他年岁较之他人差太多,没什么共同话题。可现在随着他有了儿子,成为了父亲,意味着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聊的东西自然多了起来。
如今沈溪圣眷日隆,就算他不怎么与别人交往,很多人却想找机会跟他亲近,毕竟这是个值得投资的潜力股。
此番沈溪主动设宴,对大多数人来说求之不得。
众人恭贺完,沈溪亲自送客人出门,朱希周有些感慨地说道:“沈谕德如今中状元方两载,就已担任东宫讲学、日讲官并主持顺天府乡试,实在羡煞我等。”
沈溪客气地道:“在下才疏学浅,有很多地方需要跟诸位前辈学习。”
“沈谕德客气了。今晚这顿酒,让为兄来请,你看可好?”
朱希周家境也就一般,居然主动提出当这个东道,还是想借机跟沈溪的关系更近一步。
“不劳朱兄破费,犬子满月,正该由在下设宴款待!”
沈溪送客人先后上了马车和官轿离开,表面上云淡风轻,但他已留意到沈府正门有人盯梢,比如那个挑着担杏子四处张望的小贩就不正常,哪里有在如此清静的胡同里卖水果的?还有那个货郎,你担子里只有些烂布头是什么鬼?你是卖东西还是扔垃圾的?
沈溪料想这些人都是张延龄派来的,目的是盯住沈府的一举一动,不让沈溪把人送走。
前门沈溪送客,沈府后门这边,门打开一条缝,朱山先探出个脑袋看了一下,发现小巷里没人,这才把门大打开,然后和秀儿抬着一个似乎装着人形东西的麻袋,送上从偏门驶出来的马车,然后两人跳上车子,准备驾车离开。
结果马车才驶出几步,远处街口拐角出冲出十来个人,连人带车拦下。
“做什么的?”
这些人中间,有半数穿着皂隶衣服,上来便对驾车的朱山大呼小叫。
站在门口的云伯见势不妙,赶忙上前辩解:“几位官爷,这是詹事府沈谕德的家人,请行个方便。”
“行什么方便,我们奉命捉拿乱党,管你是哪个衙门的……刚才你们抬了什么东西上马车,现在把车帘打开让我们检查!”
衙差不分青红皂白,过来直接掀开车帘,车帘打开,里面传来“啊!”一声尖叫,里面坐着的除了秀儿外,还有个女人,却是绿儿……此时绿儿好端端坐着,一条敞开的麻袋就在她脚下,里面露出白色的棉花。
云伯急道:“几位官爷,这里面是沈府女眷,你们不能造次!”
“造次?我们怀疑她是乱党。”
一众衙差大声嚷嚷,把人从马车上拽下来,后面又过来几个穿着家丁装束的人,先检查了那条麻袋,确定里面装的都是棉花,然后又打量绿儿一番,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不是要抓的“乱党”,衙差这才罢了,摆摆手让人离开。
“真是稀奇,明明看到那麻袋里装了人,怎么转眼就变成了棉花?”这几个家丁都来自建昌伯府,面面相觑道。
衙差有些不解:“几位,既然建昌伯要捉拿乱党,为什么不进府里拿人,非在外面等?”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要知道为什么,问爵爷自然就清楚了,可谁敢!?”
就算是建昌伯府的人,也不知道送进沈溪府邸的女人到底有何来历和背景。张延龄可不敢把弘治皇帝临幸宫外女人的事情张扬开,若皇帝声名有损,张延龄即便是皇后的弟弟也扛不住,下场会很悲惨。
张延龄把女人送到沈溪府上,并不是真要把事情闹大,主要目的还是以此威胁沈溪,逼迫沈溪就范。
沈溪送走客人,回到书房,直到吃过午饭,他才出府往詹事府去了,一路上都有人盯着。
……
……
沈家这边平静如常,张延龄这会儿正寻思怎么处置献给皇帝的女人。
把人接进京后,张延龄偷偷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个********的大美女。张延龄本来就寡人有疾,一时间心痒难耐,有心采摘这朵鲜花,又怕他和皇帝共用一个女人的事情曝光。人如今安置在了别院中,张延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老爷,夫人们问及,您今晚准备留在几院过夜?”刚过中午,府里下人已经把内宅的消息传递给张延龄。
张延龄的女人不少,他的想法是,我要比皇帝过得更逍遥更快活,皇帝不过一个皇后,我却妻妾成群,享尽艳福。
伯爵府中,十多房妻妾各自都有院子,他留宿哪院,哪院就要为他留门并点上红灯笼,因为张延龄很多时候会晚归,而且人喝得醉醺醺的不辩东西,这红灯笼便是最醒目的标志。
“今晚本爵有事,不回来。”张延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老爷,您出去可要小心些,听说外面不太平,如今顺天府正在到处捉拿乱党。”
说话这位是张家老仆,如今六十多岁,对张延龄就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听买菜的仆人回来禀告昭回靖恭坊附近有衙差设卡,便告诫张延龄。
张延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实际上顺天府出动衙役,便是他拿出拜帖请府尹帮的忙。他摆了摆手,把人屏退,继续琢磨如何处置那国色天香的女人。
过了许久,张延龄终于打定主意,使人唤来心腹手下,交代一番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
……
沈溪来到詹事府,为第二天进宫为太子讲学准备讲案,跟以往旁人对他不理睬不同,此时他俨然是詹事府内最受欢迎的人物。
作为乡试主考官,一众同僚总是有意无意地跟沈溪表示亲近,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询问沈溪最近在看什么书,有何心得体会,借机揣度沈溪会出怎样的考题。
晚上这场宴席,沈溪不准备轻省,就算那些早晨没到他府上恭贺他添丁的人,他也送去了请柬。
傍晚时分,沈溪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打道回府,建昌伯张延龄送来请柬,邀请沈溪来日到建昌伯府上“饮宴”,并且特别说明是“家宴”。
“动作这么快?怕我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想点拨恐吓一番,好让我跟你表忠诚吧?”
沈溪把请柬揣到怀里,他根本就没打算去建昌伯府,无论张延龄对他持什么态度,他对张延龄的态度只有一个……敬而远之。
无论张氏兄弟对他胁迫也好,利诱也罢,总之不能让自己贴上外戚的标签。
回到家中,刚进入书房,还没来得及坐下,云伯已进房禀报。
“老爷,酒肆已经包下,一共三十六两银子……花费不少啊。”
云伯勤俭持家惯了,此番沈溪一次请了八桌宴席,而且指明大鱼大肉,云伯拿到账单后看到那数字,不由暗暗替自家老爷心疼。
“没事,这笔银子花的值,孩子满月嘛,即便花费稍微多一些也无妨,咱家不是还有铺子有进项吗?”
膏药铺虽然赚的钱不多,但如今随着名声打开,一个月也有二三十两银子收入,再加上沈溪的俸禄,养活一家人不难。沈溪现在已不是坐吃山空的状态,适当花点儿钱宴请一下同僚,增进一下关系有其必要。
华灯初上,沈溪宴请的人陆续到来。
朱希周、王瓒、伦文叙等翰林院的同僚,能来的基本都来了,甚至已为户部主事的孙绪也专程过来向沈溪恭贺。
赴宴的多少都会带点儿礼物,酒肆内一片喧嚣,贺喜声不绝于耳。酒肆掌柜非常殷勤,他知道今天赴宴的基本都是翰林官,指不定将来谁就位极人臣,要是恶了这些人,就等着关门歇业吧。
……
……
酒肆里沸反盈天,美酒美食一盘盘地上,赴宴之人无不吃得满嘴流油,而建昌伯府负责盯梢的人却又累又饿,嗅着夜空中传来的酒菜香气,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人家大吃大喝,我们却在这儿喝西北风。反正人就在酒肆里面,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灌点儿茶水?”
建昌伯府一名仆从忍不住出言抱怨。
出来盯了沈溪一天了,先是盯紧沈府大门,后来又跟着沈溪到了詹事府,他们在官衙大门外顶着烈日暴晒半天,然后再跟着沈溪回家,最后到了这个宴请的酒肆,此刻不仅肚子饿,嗓子都快冒烟了。
“不行不行,爵爷有吩咐,在明日这小子到咱建昌伯府造访前,不能把人跟丢了。但凡这小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爵爷。”
“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爵爷要大费周章?”
“谁知道呢?爵爷没仔细交待过,只是听说送了个女人到沈府……这小子倒是有些福气,爵爷可不轻易给谁送女人。听说那娘们儿挺漂亮的,啧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这小子根本就是个蜡枪头,得到女人估计也没是有心无力,还不如把人送出来给兄弟几个享受呢。”
“哈哈哈……”
几人哄笑起来,却不敢笑得太大声,免得被酒楼上临窗而坐的沈溪发觉。可他们一点儿反跟踪的技巧都不懂,一举一动均暴露在沈溪的视野下。
*************
ps:第二更!
每到周末琐事就缠身,今天天子预定的爆发又泡汤了,希望明天能为大家补上。
本月最后一天了,到现在为止差不多更新了三十五万字,明天再来两万字,那每天差不多就有一万二千字左右,更新算是比较勤快的!
所以,天子还是厚颜求下月票,求您高抬贵手支持一下哦!(未完待续。)
第七二六章 绑一送一
沈溪这边与翰林院以及詹事府同僚把酒言欢,京城另一处酒肆中,张延龄也在自斟自饮。
“二老爷,您交待的事情,小人已经办妥,绝对不会出问题。”说话这位尖嘴猴腮,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一脸精明相。
张延龄满意点头:“张举,你在张家有十多年了,本老爷信你。”
“是是,谢谢二老爷栽培。”
被称为张举之人,从小就卖到张家为奴,小时候经常跟随张延龄出去打架,两人既是主仆,又是兄弟,后来张家发迹,张延龄虽然目中无人,但对自小到大的玩伴还是不错的,张举成婚生子,张延龄又赐宅子又赐银子,张举对此感恩戴德。
张延龄有什么隐秘的事,通常都会交给张举办理,因为当年张举陪张延龄胡闹多次遭到张鹤龄责罚,与张鹤龄关系不那么融洽。既是张家微末时的家仆,又只对张延龄忠诚,且做事机灵,故深得张延龄器重。
“说详细点儿,怎么安排的?”张延龄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看向张举,目光中带着一抹关切。
“就是按照二老爷吩咐,在别院那位……茶水里下迷|药,待她昏昏欲睡时,让丫鬟婆子扶她进房,随后仆婢等悉数撤出院子,只等老爷上门。”
张举说这话,丝毫没觉得是在做坏事,因为女人是下面地方官员敬献,张延龄如今身份地位显赫,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为什么张延龄不想让女人知道他身份,需要在对方不省人事时行那苟且之事,就不是张举所能知晓的了。
“做的好。”
张延龄点头嘉许,“来,坐下陪老爷喝上两杯,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再过去。”
张延龄喜欢醉酒后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故嗜酒如命,以前张家落魄的时候,每回跟人打架必须要先喝酒壮胆,可喝了这么多年酒量也未见涨。
张延龄骨子里是一个欺软怕硬之徒,怯弱而又自卑,如果不是张家天降富贵,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所以,他非常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权势,想方设法迎合他姐夫,也就是弘治皇帝朱祐樘。
张举恭恭敬敬坐下,拿起酒杯,陪张延龄喝起酒来。
过了一个时辰,张延龄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张举结账,酒肆掌柜听到传唤赶紧过来道:“这位官爷,您老光临小店,让小店蓬荜生辉,哪里能收您的钱?您以后常来就好。”
眼前这位是欺男霸女横行不法的建昌伯张延龄,酒肆掌柜心知肚明,但他不敢表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张延龄虽然有钱,但生性吝啬,这么桌丰盛的酒菜怎么都得一二两银子,听说不用付钱假惺惺说上两句,然后便在张举搀扶下,走下楼梯,待到酒肆外面时轿子已经备好。
张延龄钻进轿子,不知怎么地竟然从里面滚了出来,跌了个四脚朝天。
“二老爷,您没事吧?”
张举赶紧上前搀扶,刚把人扶起,张延龄已经一脚踢在他身上,嘴里喝骂:“不是让你们扶着本爵吗?怎让本爵摔了一跟头?”
“是是,是小人的错,小人扶您进去……”
张举心里直呼冤枉,刚才明明是张延龄自己觉得酒劲儿不大非要逞强,结果腿一软成了滚地葫芦……再说,主人都进轿子了怎么扶?难道不识相地跟张延龄一起坐轿子?
轿子没有回建昌伯府,而是往西四牌楼广济寺方向而去,等到广济寺外一条弄巷口,轿子停了下来,张举上前凑到轿窗边道:“老爷,到了。”
“嗯?”
张延龄从轿子下来,四下打量一番,神情有些迷糊,“这是哪儿?”
“二老爷,前面便是您在城西的别院,再往里走一条胡同就到了。”张举做事有分寸,清楚张延龄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没让轿夫把轿子直接停在别院门口,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由他陪张延龄走过去。
“嗯。”
张延龄释然点头,摆手吩咐轿夫和仆从在原地等候,“本爵没回来之前,你们不许跟着。”
轿夫和仆从巴不得离张延龄远一点儿,谁不知道这位爷喜欢打人?尤其撒酒疯的时候,把人打死那是常有的事情!
张延龄在张举搀扶下,一路往别院去。
越靠近别院,张延龄心里越激动。
“二老爷,您慢点儿,小心摔着。”张举不停招呼,生怕张延龄喝醉了酒脚步不稳,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张延龄叹道:“张举,还记得咱俩以前跟人出来跟人打架时的情形吗?那时我俩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你也是这么扶着我,那时候我说过,以后有我荣华富贵的一天,你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是是,二老爷,您这话早就兑现了,小人现在过得不是挺好吗?不仅吃得好穿得好,连老婆孩子都有了,小人以前想都不敢想有这样美好的生活。”张举一脸感激之色。
“不够,远远不够!一定要更风光,吃香喝辣的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权力有权力,要钱财有钱财,要女人……只要看得上眼的,一律不放过。”张延龄喝多了,这会儿说的话虽然是醉话,但却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
“是,是。”
张举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您是想要什么女人有什么女人,但千万别看上我家的黄脸婆,最好是你吃肉我跟着喝口汤,跟着沾沾光。
张延龄道:“就好像今天这女人,说是送给皇上的,但头汤还不是归我了?”
张举吓得差点儿没站住,连忙道:“二老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说了又有何妨?反正也没旁人!”
张延龄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说完,但酒醉心明白,他似乎也察觉有点儿危险,这话要是被人听去真不好圆场,赶忙往四下打量一番,随后松了口气,“你看,没人。”
张举苦笑一下,他已经顾不上跟自家老爷说什么了,赶紧搀扶人到别院门口。按照之前的吩咐,别院的侍从和婢女、婆子都撤了,现在院子里安安静静。
张举心想:“早知道提个灯笼过来,不用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把门打开,张延龄和张举前后脚进了院子。
别院不大不小,前后三进,是张延龄平日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所以里面的布置非常雅致,只是随着张延龄地位急速上升,看上眼的女人基本都可以纳回府中,这院子他已经许久没来过了。
“二老爷,您小心些,后院那边有口古井,小心躲开点儿。”张举非常负责任地提醒。
“本爵是那种莽撞之人吗?”张延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摆手道,“你在门口等着便是,没我的吩咐,不许到后院。”
“可老爷,您现在喝多了,若是一会儿您老睡着……”
张举考虑得很周到,既然张延龄不想让那女人知道今天谁来过,张延龄肯定不能在这边过夜。
“那你……一个时辰后,不对,两个时候以后再来,到时候差不多也该完事了。”张延龄说完,便兴冲冲往后院去了。
等人消失在月门后面,张举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个时辰,你行不行啊!?”
张延龄走路摇摇晃晃,一步步往后院摸索着走去,刚进院子,就见到其中一间屋子亮着灯。张延龄心想:“定是那些丫鬟婆子离开时留下的,正好方便我找人……”
张延龄循光走了过去,脑子里全是那女人的模样。
那女人年方二八,除了容颜俏丽身材曼妙外,最重要是出身好,属于大家闺秀。想到可以趁着这位千金小姐昏睡时,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占有,事后再把人送给皇帝,让皇帝穿他的破鞋,张延龄心里就一阵得意。
“小美人,我来了。”
张延龄兴奋过头,推开门,见床上躺着个人,呼吸不由急促几分,快步来到床边,看着昏黄烛光映照下,如同海棠春睡的睡美人,他搓着手,正要动手,突然从旁边窜出几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个一棍子把张延龄给撂倒在地。
“当家的,这谁啊?”一人好奇问道。
宋小城的声音传来:“鬼知道是谁,把人绑了,一起带走。他娘的,今天来绑个女人,居然还附送个……”
几人七手八脚把人捆了,防止人中途转醒,把人捆好后连眼睛都蒙上了,嘴巴也一并堵住,先探查好外面有没有动静,几个人往后门方向摸去。这时墙头上有人接应,把人吊上去,顺到墙外然后送上马车。
“走了。”
宋小城几个箭步跳上围墙,到了外面招呼一声,一众人或者上马车,或者跟着跑,快速离开西四牌楼附近。
……
……
再看另一边,沈溪所设酒宴进入尾声。
盛情难却,同时现在沈溪已为人父,再用年纪小推脱不再合适,免不了要喝上几杯。不过与朱希周等人诗词唱酬也是一种乐趣,难得大家抛开官场规矩放浪形骸,一时间感觉彼此情感又增进几分。
“诸位,请回吧。”沈溪听到外面二更鼓响,站起来道,“在下明日还要进宫为太子讲学,不能太晚。”
初九是沈溪东宫进讲的日子,不能喝太多酒,不然醉醺醺一声酒气会影响不好。别人都很理解,一行有说有笑下楼,到了门口,半数步行回家,其余人则有轿子和马车接送。
对面墙根下,几个建昌伯府的人站起身,带头的汉子道:“盯着盯着,这么多人,可别看走了眼。”
“哪个是啊?”
黑漆漆的,人从酒肆一哄而出,加上各家马车和仆从纷纷上前迎接,已经无法分辨谁是谁了。
“管他呢,盯好沈府马车,他要回去,总得坐马车吧。”
沈溪还真没乘坐马车,他不是故意躲开这些人,而是赶车的云伯要留下来结账,同时他也想走走,吹吹风解一下酒气。
“这天可真热,到晚上都没见退凉。”沈溪走在路上,一点儿风都没有,很快便汗流浃背。
一个黑影从旁边黑黝黝的胡同中蹿了出来,确定没人跟踪沈溪后,才靠上前,正是先前绑人的宋小城:“大人,事情已经办好,建昌伯别院果然藏有女人,咱们正准备绑人,谁知道来了个男的,不知道是谁,一并绑回来了。您老过去看看?”
************
ps:第一更到!
晕死,天子又感冒发烧了,这段时间都是吹着风扇入睡,没想到今天一早起来发现中标了,头晕脑热,全身酸痛,一量体温38.5°……
输完液回来码的这章,更新迟了,请原谅!现在天子畏光畏冷,看到电脑屏幕就落泪,而且现在人很疲倦,非常嗜睡,下一章更新时间未定……天子尽量保证三更,请大家给予天子力量!(未完待续。)
第七二七章 事情不好收场
沈溪听到另有波折,便知道问题可能严重了。他赶忙问道:“具体什么情况,说明白点儿。”
“大人,我们去的时候,那院子没什么人,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轻轻松松就进去了,我们正准备动手,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不多时进来个人,好像……要对那姑娘下手,我们没多想,就把人打晕给绑回来了。”宋小城道。
沈溪脸色略微有些阴沉,问道:“确定没别人?”
“没啊,就一个人。”宋小城肯定地回答。
沈溪越发地担心。
汇集方方面面的消息,建昌伯张延龄此番送进京城两个女人,其中一个送到了他府上,另一个则安置在别院。张延龄没有把这个女人直接接到家中,那就证明另有用处,联想到之前张延龄已经给弘治皇帝送过女人,那其去向就很明朗了。
如果弘治皇帝听了张延龄的蛊惑,半夜出宫准备享受下“一夜|情”的刺激,那出现在张延龄别院的很可能就是朱佑樘本人。
如果猜测属实,那这会儿估计京城已经彻底乱了,他和宋小城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等详细问明那个那个男人的特征,沈溪终于松了口大气,从宋小城的形容判断,更像是建昌伯张延龄。
沈溪心想:“这家伙可真是胆大包天,要送给皇帝的女人居然想自己染指,这得要多大的胆子才行?”
转念又一想,“或许这么做另有深意……他不敢把没出闺门的小姐送到宫,怕被皇帝留下,影响他姐姐和张家的地位,所以想先坏了小姐的贞节……”
“走。带我去看看。”沈溪道。
“大人,不怕建昌伯府的人发觉?”宋小城满脸都是担心。
“现在人很可能被你们绑了,还担心什么?”沈溪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乌龙,语气稍微重了一点。
宋小城是个机灵人,仔细琢磨了一下沈溪的话,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啧啧,不会真是建昌伯本人吧?”
……
……
别院前院,张举在门房里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起了神。
一个时辰过去,后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张举有些怕出事……若是那女人转醒,发觉张延龄的真实身份,必然闹腾开来,以张延龄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未必能制服那女人,若有个好歹就麻烦了。
“应该没事,若有事的话,二老爷只要喊一声,我没道理听不到。”张举自我安慰,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步往后院走去。
穿过月门,经过一个小花园到了后院,此时四周漆黑一片,屋子里的灯早在宋小城离开时就吹熄了,伸手不见五指。
张举轻唤一声:“二老爷?”
什么动静都没有,房间里安安静静,整个院子只能听到虫鸣声。
张举放缓脚步,来到屋门前,一时间有些为难。
虽说张延龄让两个时辰后过来叫他,可就这么进去,见到床上的状况,张延龄岂能轻绕他?
“二老爷,三更鼓已经打过好一会儿了,时候不早,是否打道回府?”张举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里面没人回应。
张举又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动静,最后张举觉得不妥,终于硬着头皮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可惜初八晚上是上弦月,这会儿已经月落西山,那点微弱的月光根本瞧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二老爷?”
张举一步步来到床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极不正常。
及到近前,张举掀开蚊帐,终于看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床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二老爷,您可别吓唬小的。”
张举赶紧把烛台点亮,屋子里外仔细找过,可别说张延龄了,连那姑娘也不见踪影。床上收拾得很整齐,并没有强掳人后留下的凌乱。
“奇了怪了,二老爷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张举大感诧异,这事偏偏不能张扬,他琢磨了一下,正门自己守着,肯定没人出入,于是又到后门去看过,发现门闩着,没有人进出的迹象,“难道二老爷有什么特殊癖好,把人藏到别处去了?”
张举想起后院那口井,他提醒过张延龄别不小心绊着了。
“二老爷?”张举来到古井边,对着井底大声喊。
四下均未寻到人,张举慌了,他不得不到胡同口,找来伯爵府的仆从和轿夫帮忙,一起寻找。
他站在月门前,看着别人拿起灯笼一间间屋子寻找,心里有些纳闷儿:“这别院不大,人会去哪儿?”
……
……
城东南崇文门一代,马车在靠近泡子河的一间院子前停了下来,沈溪和宋小城下车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进了院子。
沈溪换上一身夜行衣,蒙着面,通过一条回廊进入后院,凑到一间透着灯光的屋子窗口看了看,这分明是一间柴火房,此时正在一堆枯枝上挣扎的不是别人,正是建昌伯张延龄。
张延龄被捆住手脚,口中塞着布,眼睛也被黑布蒙上,正在那儿挣扎。
“大人,这……”宋小城凑过来小声问道。
“别称呼大人。”沈溪提醒一句,与宋小城回到前院,一脸谨慎地说道,“你们抓的是建昌伯。”
“啊?”
宋小城一听急了,“大人,您说这怎么办才好?那可是国舅爷,若被他知道我们……那我们……大人,你快想个办法……”
沈溪抬起手:“此事怨不得你,只能说事情赶巧了,不过并非全是坏事。”
宋小城直犯糊涂,把一个国舅都给抓了回来,这还不算是坏事?难道真能把坏事变成好事?他试探着问道:“那是否……把人给做了?”
“当朝国舅在自家别院离奇失踪,朝廷肯定会一查到底,到时候想隐瞒都难,如今最好的办法并非杀人灭口,而是嫁祸他人。”沈溪目光有些阴冷。
“大人,您说的小人不怎么懂……院里那位可是建昌伯,皇后的亲弟弟,若他脱难后,必定会追查,到时候……小人怕是脱不了干系。”
宋小城一脸死灰色,浑身抖个不停,虽然他做了不少坏事,但对权贵畏之如虎,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
沈溪道:“你怕了?”
“没……没……”但宋小城噤若寒蝉的样子已将他出卖。
沈溪轻叹:“六哥,你帮车马帮做了不少事,大风大浪都见过,这点儿小事就害怕的话,那以后我怎能对你委以重任?”
宋小城不由摇头苦笑,把建昌伯都给绑回来了,这还算是小事?
“你先镇定,一会儿演场戏,只有这样,事后他才不敢追究。”沈溪一脸镇定地说道
随后沈溪把计划大致说了一遍,宋小城听了将信将疑:“大人,这样可以?”
“不管是否可行,只能试试了。六哥,现在就看你办事的能力如何……要是你觉得胜任不了,那我就让不知底细的弟兄进去,他们至少不会因胆怯而露馅儿。”沈溪道。
宋小城最受不得激将法,此时他豁出去了,拍着胸脯道:“大人,你别看不起人,我才是车马帮大当家,老九能做的我也可以,他能杀人……我把这劳什子的国舅爷干掉当作投名状也完全没问题!”
……
……
沈溪没让宋小城杀人,事实上沈溪并不敢把张延龄怎么样。
杀掉张延龄,看似神不知鬼不觉,但因计划不周详,在那些有经验的老刑名眼中,不难找到破绽。
同时,最近张延龄一系列动作主要针对的便是自己,有心人只要按照这个方向查,重点是调查自己的交际圈子,宋小城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用不了多久真相就会大白。
最最重要的一点,车马帮弟兄大多是守利益驱使才跟着宋小城做事,在朝廷加大力度彻查时,难保其中不会有人把事情抖露出来。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转嫁矛盾。
……
……
就在沈溪向宋小城交待计划时,张举已经派人把别院周围都找寻过了,愣是没查到蛛丝马迹,人好像突然就在眼皮底下失踪了。
“张爷,您看,咱是不是回去通知大老爷?”底下的人没主意,只好求助张举。
张举咬了咬牙道:“再找找,若还是不行的话,只能去找大老爷帮忙。”
张举对张鹤龄是有成见,但这种成见更多地是在张延龄面前演戏。
都是家里的主子,张举就算被张鹤龄责罚,也不可能对一家之主的张鹤龄怀有多大的仇恨,但他知道张延龄在暗中跟兄长较劲儿,张延龄对他信任也是因为他跟张鹤龄有芥蒂,所以他一直在张延龄表现出对张鹤龄的不敬和刻意疏远。
关键时候,张举只能去求助于张鹤龄。
在张举看来,大老爷比二老爷做事更加靠谱。
至少张鹤龄没什么太大的性格弱点,不会为了个女人大半夜跑到别院来,还把所有随从留在外面,把他自己置身险地。
……
……
寿宁侯府。
子时三刻已过,实际上已经是次日凌晨了。
张鹤龄早已经睡下,却被人心急火燎地叫了起来,说是有重要事情禀报,等出来见到人才知道是张举。
“小举,你不在建昌伯府,来我家来作什么?”
张鹤龄心中一直把张举当成弟弟的亲随,当初张举卖入张家,因为识字,所以被父亲张峦选出来陪弟弟读书,作为兄长,他几乎把张举当成半个弟弟。
张家人对家中老仆极为善待,毕竟在一起共过患难,与其他那些锦上添花的人大不一样,使用起来更为放心。
“大老爷,出事了,二老爷他……失踪了。”张举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禀报。
“什么?”
张鹤龄一听霍然站起,大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二弟他……怎会失踪?”
张举这时不敢有丝毫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连张延龄说那女人是准备献给弘治皇帝一事也老实交待清楚。因为这会儿奠定张家崛起的老家主张峦已亡故多年,张鹤龄实际上是这一代的张家家主。
“荒唐!胡闹!真是无法无天!”
张鹤龄听完张举的讲述,气得把茶杯摔在地上,“给皇上送女人,已经是不可宽恕,他居然还想……真是丢我张氏满门的脸!”
张鹤龄一直觉得弟弟不靠谱,不但体现在为弘治皇帝送女人这件事上,还因为张延龄平日行事乖张,专门喜欢走歪门邪道。
“大老爷,是小人的错,您责罚小人吧。”张举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哭泣着说道。
张鹤龄恨恨地喝斥:“怨你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去通知官府……不,不行,此事绝对不能惊动官府,我会派寿宁侯府的人,加上建昌伯府的人,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
***********
ps:第二更!
输液和吃药后昏昏沉沉的,天子努力再码一章,但不知道何时能完成,所以下一章大家不必等候,明天早上起来看是一样的!
含泪求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二八章 心照不宣
张鹤龄连夜派人出去找寻,西四牌楼周围一概不放过,但却又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怎么都不敢把张延龄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
一旦官府牵涉进来,第二天就会传得满城皆知,弘治皇帝也会关切地询问情况,到时候张延龄做的丑事可能就藏不住了。
那些丑事不但会影响张家的名誉,也会影响皇帝的声誉……小舅子给姐夫找女人,还想自己先享用,这绝对会让皇帝成为笑柄。
此时城南崇文门附近的小院内,沈溪把事情交待妥当,然后开始按照设计好的剧本演绎……
沈溪要做的,就是要让张延龄相信,这次绑架他的人“大有来头”。
“上差,人在里面,您看看?”
说话的声音是地道的京片子,字正腔圆。
柴房里的张延龄听到有人说话,身体马上不动弹了,他想开口质问,但嘴里堵着布发不出声。
张延龄听到脚步声,感觉很多人进入房间,他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却听一个嗓音尖利的人问道:“这是做什么?”
“回上差,正好遇到……这不开眼的家伙在那儿,当时也没多想就把人绑回来了。”旁边人有些惧怕地说道。
那有着尖锐声音的人喝斥:“糊涂,真是糊涂!难道你们连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把人带回来了?那个女人只管沉河便是,可若是加这么个不明身份之人,咱家怎么跟上边交待?”
“唔唔唔……”
张延龄听这声音和语气,分明是宫里的太监,嘴里发出的声音更大了。虽然他不知道落入什么人之手,却很清楚这些人下一步就是杀人灭口,女人要沉河,这话的意思是男人也不能留下。
所以,他想要表露身份,如此一来对方投鼠忌器,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了。可惜无论他如何挣扎,甚至从地上站了起来,却没法发出丝毫可作为威胁的声音。
“上差,请您示下。”
“混账!还怕消息透露得不够多吗?把人先打晕!”那声音尖锐的人暴喝一声,公鸭嗓子极为刺耳,随后咳嗽两声,脚步声响起,似乎往门口去了。
房里有人招呼:“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上差交待,把人打晕么!”
有人拿着棍子,直接朝张延龄脑门上扪了过去。
但要想一棍子想把人打晕很困难,打了两棍子,张延龄依然好端端站着,旁边有人问道:“没吃饭吗?这都打不晕?”
张延龄眼冒金星,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不装晕,这棍子不会停。
等第三棍子下来,这一棍力道很重,但也不足以让青春年壮的张延龄昏迷,但张延龄却很“识趣”,一头栽倒在地,他本来还想趁倒地的一刹那在地上蹭一蹭,把蒙眼布蹭开,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顿时不敢动弹了。
“上差,人已经打晕,您交待一下,怎生处置?”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上差,您怎么无缘无故打人啊?小人可是完全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公鸭嗓子声音提高八度:“咱家让你随便绑人,节外生枝吗?弄个人回来,事情泄露出去,宫里的贵人会怎么看?”
张延龄这会儿正在装晕,但听到“宫里的贵人”,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是,是,上差教训的对,小人下次绝不敢节外生枝。”
那被打耳光的家伙委屈地说道,“但上差您得点拨一二,把人送到何处?要不直接沉溏或者沉河吧,把衣服扒干净,这样以后打捞上来,尸体早泡烂了,面目全非,根本没人知道是谁。”
张延龄心里悲哀,暗自琢磨:“这些人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杀人都这么有章法,要是我被河水泡得浑身发烂,没人认得出身份,祖坟一定进不去,难道就这么一辈子都当个没着落的孤魂野鬼?”
心中无比恐惧,但张延龄却期冀生还的机会,因为他发觉那公鸭嗓子才是这里说了算数的人。
“不嫌麻烦吗?把人送走,随便丢在哪儿,若再把事情给办砸了,把你们的脑袋给砍下来。一群没用的东西!”公鸭嗓子嚣张跋扈,不但对张延龄极度蔑视,对手底下的人同样没一点儿好脸色。
被打耳光的家伙问道:“那上差,女人怎生处置?”
“这会儿怕事情泄漏了?不过关于女人上面有确切交代,把人剁碎了喂狗,连骨头都给她碾碎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想进宫,哼哼。”公鸭嗓子说完,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出门去了。
张延龄暗自庆幸逃出生天,随即就期冀这些人别阳奉阴违把他给杀了。但生死关头,他还不能有任何动作,只能一边装死,一边静待事情发展。
后面似乎那名主事的太监被送走,刚才挨打的小子回来,再次恢复了神气:“看什么看,去隔壁屋子,把那女人剁碎喂狗。男的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咦,他身上衣服的料子不错,扒下来,到附近的当铺看看,能不能卖点儿银子。”
“是是,小的们这就去做,漕河两岸就有不少铺子专门收这种绫罗衣裳。”又有身份更低的伙计问道,“那女人,有几分姿色,这么杀了是不是有些可惜?不如……”
“想怎样就怎样,但最好天亮前把事情处理完,莫要留下痕迹。”挨打的家伙吩咐完,调动人手把张延龄如同死鱼一样的身体抬了出去,扔到马车上,张延龄被颠了一下,闷哼出声,好在半夜后起风,没人留意。
“你们把人送走,扔远一点儿,千万别出岔子,送完人后赶紧回来!”
吩咐完,几个人驾着马车出去。
张延龄感受着马车的颠簸,惶惶不安。这时有人开始剥光他的衣服,但他却不敢挣扎一下,因为不时有人拿着刀在他脖子周围比划,好几次皮肤都感受到逼人的寒芒而起鸡皮疙瘩。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这男的细皮嫩肉,别是那女人的老相好吧?”
“鬼才知道,上边吩咐,两个女人,一个都不能留,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成了。”旁边一个说道。
张延龄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是一个女人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两个?
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这次他的确同时把两个女人送到京城,只是一个是弘治皇帝曾经的“故人”,而这女人他没打算送进宫,而是用来要挟沈溪的,同时他心里还有一些恶毒的计划,准备用这女人去拉拢一些不识相的朝官,回头用跟威胁沈溪一样的手法去要挟这些人。
“什么人能把事情调查得如此详细?”张延龄心里感觉到一阵恐惧,不但因为绑架这件事,还有那鸭公嗓的太监,这背后牵扯的面实在太大。
而他最怕的那个,却是这伙人嘴里所谓的“宫里的贵人”,极有可能便是他的姐姐张皇后。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停了下来,一路上两个看守都在说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不过全都是城西的事情,其中多次提到积水潭和漕河,还有就是白塔寺、广济寺等所在,张延龄心中默默记下。
记忆中曾依稀听到水声,看来刚才那小院,应该是在城西北的积水潭附近,现在却不知道要把他送到哪儿去。
“丢下去,我们该回去了。”
马车停了下来,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协同赶车的人,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张延龄抬下来,直接丢在道路上。
直到马车走远,张延龄依然动都不敢动,生怕那些人去而复返,等确定没什么问题时,他赶紧挪动几下,发觉手上的绳子因为刚才剥衣服时松了。
“万幸啊。”
张延龄此时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一阵风吹过来,胯下凉飕飕的。他把眼罩摘下,初八的后半夜,根本是月黑风高,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连路都不会走了,依稀辨别一下,好像这条路有些熟悉。
“嗯?这里距离我的建昌伯府不远啊。”
张延龄心中无比庆幸,本来他还担心这么光着身子在外面走会被人发觉,眼下知道这是在他家周围,又是月黑风高,赶紧加快几步往家门口跑,才走出几步,脚底感觉被石头和沙子磨得生疼,却是连靴子都没给他留下一双。
“这群贼子,别让我找到你们,否则非把你们大卸八块不可!”
张延龄一瘸一拐往自家府邸而去,等到了门口,还没等进大门,就见到府门洞开,几个门子正坐在门槛上打瞌睡。
“本爵回来了,快点儿让开!”张延龄怒喝。
“老……老爷?”几个门子听到呼喝一个激灵,等睁开眼时,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侯府和伯府两边都在找的人,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浑身光溜溜的,连条底裤都没有算是怎么回事?
张延龄没多说,他现在需要的是衣服来遮体,需要双靴子不让脚那么难受,当然他最怕的是那些人去而复返,想想对方背后代表的是谁,在家门口这种地方他都感觉不安全。
等张延龄进了府第,大门“咣”地一声关上。
许久之后府门才重新打开,陆续有人出去通知正在外面搜索的人,让他们停止找寻返回府邸。
……
……
崇文门附近一处院子,沈溪和宋小城忙碌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
杀人灭口的事情沈溪不屑于去做,要让两个女人人间蒸发,不一定非要用杀人灭口的方式。
“大人,您一路辛苦了。”宋小城笑着恭维一句,但脸上带着担心,“人是送走了,就怕他……事后找来……”
“这就要看刚才那场戏有没有骗过张延龄。”沈溪道,“若是让他相信,这次要绑架两个女人杀人灭口的是宫里那位,他绝对不敢声张,此事便可到此为止。”
宋小城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沈溪摇摇头,有些事情他不太好解释。
张延龄知道事情是张皇后派人做的,绝对不敢张扬,就好像他不敢把送女人给皇帝的事情告诉姐姐一样。
张皇后要除去“情敌”,杀人灭口这种手段实属平常,张延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被姐姐派出的人逮了个正着,现在那些人不知道抓到的是他,他要是主动去跟张皇后说,那岂非不打自招?
所以张延龄只能憋屈地吃这个哑巴亏。
“先别管那么多。”沈溪道,“今天做事之人,宁化老家的就安排他们省亲,京城这边的派出去公干,短时间都不能回京……记得给弟兄们多一些银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大人说的是,可那两个女人,不太好处置啊。”宋小城脸上满是忧虑。
沈溪道:“那两个女人如何安顿,不劳六哥担心,这样就算事后被查到,跟你关系不大,我自有办法。”
宋小城虽然心里满是疑问,但对于沈溪他还是很信任的,今天这件事险些被他给“办砸”,心中有些自责。等送走沈溪之后,他才自怨自艾道:“早知道把人打晕,留在那别院中不管了。”
***********
ps:第一更!
啊啊啊啊啊啊,抱歉抱歉,天子也没想到药物的反应这么大,昨晚说好为大家送出第三章才睡,哪里知道天子码着码着就伏在电脑前睡着了,后来半夜妻子起来扶天子上床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今早八点过起来才发现延误了大事。
现在为大家送上更新,天子也不好意思求票了,大家看着给吧,今天努力更新四到五章赎罪!
努力努力努力!(未完待续。)
第七二九章 私欲和大义
张延龄回到府中,满心郁闷,先把衣服换上,再穿上靴子,到书房坐下,下人为他上茶,结果连人带茶杯一并给踢翻在地。
“老爷,您不能怪小的们,是您出门时……不让小的跟着。”仆从一脸委屈,明明是张延龄自己不小心,结果却迁怒到他们身上。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本爵出了事,你们不能第一时间去营救,这就是失职!要是本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有几条命赔的?”
张延龄虽然出离地气愤,但却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因为很可能跟他的姐姐有关。
本身这件事也不光彩!
张延龄回来不多久,张鹤龄的轿子便停在了建昌伯府门前。张鹤龄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张举,出门迎接的张延龄看到这一幕非常恼火……好你个张举,平日里我对你器重有加,怎么一出事你就跑去跟我大哥通风报信!?
“二弟,你太过胡闹,你可知道自己在作什么?”张鹤龄到正堂第一件事,就是斥责张延龄胡作非为,丝毫不顾及在场还有两府诸多下人。
“兄长犯不着上来就跟我置气,我现在不好端端在这儿?”张延龄落下脸道,“就算是贼人,终归不敢将我如何!”
张鹤龄惊讶地问道:“你身份泄露了?”
“未曾,不过那些人怕了我,不敢对我如何。这京城……谁敢跟我张家为难?”张延龄浑然忘了之前被人蒙住双眼时的恐惧,在他的兄长面前,他可不想落一点面子。
张鹤龄马上就想询问关于弟弟在别院中私藏女人的事情,但此时他也注意到旁边仆从云集,担心人多嘴杂,与张延龄进入书房,除了张举留下,别的人都退出院门外,并从外面把门关好,无关人等一概不准靠近。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鹤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隐瞒,为兄定不会轻饶。”
张延龄不屑一顾:“轻饶什么?我这么大个人,有何大不了的?左右不过是我在外面跟女人厮混的时候出了一点儿意外,这不已经平安回来了么……”
“还敢欺瞒?你非要等事情捅破,让陛下和皇后亲自招你进宫质问,你才肯老老实实交待?”
张鹤龄一脸怒气,张举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他,但张延龄却自以为隐瞒得很好,认定身边人都不清楚其中内幕。
“我在外有个女人,就这么简单。”张延龄不耐烦地说,“兄长信也好,不信也罢,事情到此了结。”
张延龄不想把皇后派人绑架他养在外面的女人的事情说出来,他怕兄长拉着他到皇宫去跟姐姐请罪。他打定主意,这事儿死都不能承认!
“只是你在外面养的女人?”张鹤龄再次诘责。
“兄长以为呢?我如今贵为建昌伯,难道跟你一样,家里守着黄脸婆过日子?外面有几个红粉知己又如何,你情我愿,我又没打算把人娶回来当如夫人,玩玩而已……兄长不会连这种事也要横加干涉吧?”张延龄语气同样不善。
张鹤龄怒不可遏,伸手便要打弟弟。
长兄为父,这些年他觉得对弟弟教育不够,令弟弟现在做事愈发乖张,不可理喻。但他举起手却打不下去,因为张延龄年龄已老大不小,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且身有爵位,要面子。
“大老爷,手下留情。”张举赶紧阻拦,哭诉道,“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没照看好二老爷,让二老爷以身犯险。”
张鹤龄把手放下,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许久之后,他才厉声质问:“那这两个时辰,你去了何处?”
“有贼人暗中掳劫于我,但见我是官府中人,便将我放了。”张延龄继续狡辩。
“你当为兄不知?地方官府送了一名绝色女子到京城,你居然想像之前那样将人送进宫中,还想先陛下行那不轨之事,结果为人所劫,可是如此?”张鹤龄就好像亲眼见到一样,把事情说得准确无误。
张延龄无比惊讶,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清楚,连张举都没告诉,兄长怎会知晓?随后看了张举一眼,此时张举羞惭地低下头,张延龄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兄长收买人心可真有一套!”
张举马上跪在地上给张延龄磕头,道:“二老爷,小人没有出卖您,只是您突然失踪,生死不知。情况紧急,小人诚惶诚恐,只好跟大老爷求助。”
“此事不怪小举,为兄是从旁处得知。”
张鹤龄此时不想让张举以后在张家不能做人,厉声喝道,“你现在老实交代,此事是否属实?”
“属实又如何?我的确动过把女人进献给皇上的念头,也的确想先拔得头筹,因为那女人是个黄花闺女,把人送到宫里,陛下若是喜欢,册封嫔妃,那我就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张家。找别人我不放心,只能自己来。”
张延龄说此话时理直气壮。
“糊涂!”
张鹤龄一拍桌子,“你现在做的就对得起皇后和张家了?”
“我问心无愧。试问姐姐重病痊愈后,皇上有多久未曾关照过张家了?以前姐姐隆宠在身,但始终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姐姐不能再为陛下诞下皇儿,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大明的基业都为此断绝,皇上能够放心?”
“朝中那些老臣,表面上对我张氏一门客气,可暗地里却在举荐名门闺秀进宫,替代姐姐的位置。”
张延龄直视兄长,“我现在做的,是未雨绸缪,只有陛下身边不缺女人,他才会断了纳妃的念头!”
若是张延龄平日说出这番话,张鹤龄肯定会很生气,甚至不屑一顾,认为张延龄是在找借口。
可如今张延龄说出来,张鹤龄却无从反驳。
朱祐樘夫妇的确感情很好,但最大的问题来自于皇嗣的单薄,在这种情况下,历朝历代的皇后都会主动跟皇帝纳谏,自民间选拔秀女入宫,并择其优者为嫔妃,保证皇嗣的数量。可现在张皇后善妒,根本容纳不下别的女人,皇帝就算一次两次对张皇后容忍,可长久下来,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他也会听从大臣的建议纳妃,更何况男人的确都有那方面的需要。
张延龄给皇帝送女人,总好过皇帝自己找女人。张延龄还能以此来获得皇帝的信任,这不能说完全是坏事。
“就算你说得通,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张鹤龄没有再喝骂,而是想知道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下张延龄有些无奈了,迟疑了半天,才道:“当时我喝得醉醺醺,只想着……立时成其好事,刚进屋子,头便遭受重击,人昏了过去。至于其后去了何处,我不知,不过清醒过来后,我听了那些人的口风,似是……从宫里出来的,姐姐好像已知道此事,要把这女人……杀了泄愤。”
张延龄故意没说给沈溪送女人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同样是隐瞒张鹤龄进行的,张鹤龄对沈溪更多地是笼络而非胁迫。
“那些人是如何说的,前后经过详细道来!”
张鹤龄盛怒之下,只能问个清楚明白。
这次张延龄倒没多少隐瞒,将在小院屋子里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因为沈溪设计那出戏面面俱到,张鹤龄听过后并未找出破绽。张鹤龄也觉得似乎只有皇宫的人,才有本事跟踪张延龄,把张延龄藏起来的女人绑架走。
“若真是皇后做的,倒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为了张家的声誉,她不会太过苛责。”张鹤龄道,“此事就当是皇后警醒你,让你老实些,休再用这些旁门左道蛊惑陛下。但就怕,背后另有他人。”
张延龄脸上带着不忿:“除了姐姐外,还有谁恨不得那女人死?眼下人都失踪了,想找回来根本不可能,幸好我未对陛下提及,否则恐无法收场。”
“这样,你明日跟我进宫……”
“休想!”
张延龄斩钉截铁地说道,“难道大哥想让我跟姐姐认错?让姐姐苛责我,让母亲也唠唠叨叨念我的不是?”
张鹤龄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件事,从道理上来说,既然张皇后已经知晓,就应该去对皇后坦诚,这样才是一家人相处之道。
但皇后这件事做得相当毒辣,把人直接绑走并杀掉,甚至连张延龄都险些遭难,这样进宫等于是让张氏姐弟三人直接撕破脸。
张延龄接着道:“大哥,此事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若姐姐找你我进宫问及,我再跟她认错也不迟。”
张鹤龄若有所思:“皇后得知陛下有别的女人,肯定怒不可遏,毕竟他们是结发夫妻。若此事不能圆满解决,怕是陛下和皇后之间也会生出隔阂……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
“我承认,事情我是做错了,但平心而论,兄长真的觉得我做这些没有理由?陛下勤政爱民,朝中那么多忠诚耿直之臣,偏偏对你我兄弟二人隆宠有加,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们能帮陛下做事?若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太子出事,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张氏一门可能就此崩塌。兄长,我这是在为张氏的未来考虑啊。”
本是对皇帝的谄媚,同时为了满足私欲,却被张延龄说的好像是为了家族利益。
让张皇后听到,肯定会斥责他,因为他所为是在破坏姐姐一家的夫妻感情。但从张家家族利益出发,张鹤龄却无法像张皇后那样斥责弟弟。
凡事都要留有后手,之前皇后重病可以死里逃生,但若是再来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
ps:第二更送上!
天子还有些低烧,为节约时间,只去附近的诊所打了针青霉素,然后忍着痛回来继续码字!
看在天子如此勤奋的份儿上,大家来一张保底月票支持吧!
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七三〇章 当官人的生意经(第三更)
张延龄遭遇绑架次日,沈家这边着手准备将赖在府里的女人送走。
但对外,沈家上下仍旧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地里却让人出去抓了几副伤药,只要有心人一查便知道沈府有人受伤。
“连建昌伯都能让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抓走,皇后娘娘要来我这个状元府上拿个人,能有多困难?”
沈溪的计划非常周详,所有事情都推到了张皇后身上。
沈溪不怕张氏兄弟去皇宫找张皇后坦白,因为不是张皇后也有可能是弘治皇帝派人做的,又或者是宫里面心向皇帝和皇后的内官所为。
张氏兄弟或许敢跟张皇后坦白,因为他们是一家人,但张皇后有胆量去质问弘治皇帝为什么有别的女人?
从随后反馈的情况看,张氏兄弟的确没敢把事情张扬开,甚至之后几天张鹤龄和张延龄压根儿就没进宫。
至于送到沈溪府上的女人,再没人过问,因为张延龄只要稍微调查一番便知道沈溪府宅遭人劫掠,这意味着张皇后没有放过沈溪,那个女人应该已经遭遇不测。
张延龄没有遣人威胁沈溪让他卖身投靠,连请沈溪过府一叙的事也挂口不提。
曾与弘治皇帝春风一度的女人,是在沈溪府邸发现的,就算已经挫骨扬灰,张皇后想必也不会对沈溪有好印象……张氏兄弟忌惮来自姐姐的报复,知道沈溪惹恼了张皇后,这个节骨眼儿上拉拢有什么用?
在张延龄看来,沈溪遭到张皇后的报复是迟早的事情,要成了自己人如果沈溪出事还得设法搭救,实在得不偿失,不若听之任之。
经过这件事,沈溪终于顺利摆脱张氏兄弟的魔爪,让他可以轻松自在做个闲人。
接下来几天,沈溪心情大佳,没了张氏兄弟的纠缠,终于让他不用在外戚奸党与忠直大臣间虚以委蛇,可以安心当他的东宫讲学官,为太子上课,找谢铎聊学问,甚至去谢迁府上教谢恒奴女学,或者回家陪妻儿。
作为本届顺天府乡试主考,沈溪非常轻松,他的职务来自于弘治皇帝直接任命,其权威毋庸置疑。
但民间对于沈溪的学问还是有一定疑问,尤其是那些钻入故纸堆多年的老学究,他们对年轻人自来带着偏见,认为沈溪就算学问好,充其量是个适应科场的“怪才”,但儒学造诣肯定惨不忍睹,根本就没资格主持顺天府乡试。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五天过去,宋小城找沈溪打探情况。
“……大人,城里风平浪静,官府方面并无建昌伯失踪的传闻,小人好生诧异。”
宋小城脸上满是疑问,似乎觉得事情不该如此不了了之。
沈溪没打算解释,顺口道:“事情牵涉到皇家,你知道得太多不好。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你要小心些,让大家伙管住自己的嘴,不能自己人把事情泄露了,若那样的话,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们。”
“小人知道事情的轻重,定会守口如瓶,而且下面弟兄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这事小人谁都没敢透露。”
宋小城说完,马上又提到另一件事,“大人,最近……大掌柜做了一些事,恐怕……会有麻烦。”
沈溪因为张氏兄弟的事,没把打压福建同乡会提上议事日程,听宋小城这么一说,他问道:“大掌柜做了什么?”
“大掌柜盘了几家铺子,全部用来做药材买卖,小人本想帮衬一二,她却说我是车马帮的人,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大掌柜连伙计都请的是外人,看来对我们不信任啊!”
沈溪皱眉道:“她究竟盘了几家?”
“五六家,都在崇文门附近,铺子规模不小,不知道掌柜的要做什么……做药材生意的话,盘一家不就行了吗?一次盘下五六家来,还都是老字号,有银子也不能这么挥霍吧。”
宋小城做事有分寸,但仅限于处理江湖和商会之间的纠纷,在经商上给惠娘提鞋都不够格。
沈溪一阵无语。
惠娘如此做明摆着是要来个垄断经营,这是在汀州通过商会垄断药材后尝到了甜头,知道规模大才能与批发商谈价格,低买高卖形成暴利,所以惠娘才选择一次盘下多家店铺。或许下一步惠娘就要在京城推行成药。
可沈溪却清楚,垄断经营在汀州行得通,在京城却无济于事。
京城乃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众多,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而且商铺多不胜数,就算能垄断崇文门周围一片,别的城区依然存在大量药铺,想向药材批发商施压还不够格,甚至对方可以反其道而行,勾连药铺低价倾销,让惠娘血本无归。
在汀州,用一百两银子可以完成的垄断,在京城一万两或许都不够。
“大人,您觉得大掌柜这么做,会赚钱吗?”宋小城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会赚钱吧,但祸福实在难料。”
沈溪没有当着宋小城的面批评惠娘,因为他要保证惠娘在商会体系中的绝对权威,“六哥,你先把水路的手尾收拾好,能撤都撤了,生意上暂时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船行不能继续经营,就先跑马车。咱们可以把京城的马车行悉数盘下来,自己做。”
宋小城一听,眼睛亮了:“全城那么多马车行,真的可以?”
“谁说不行?”沈溪笑着给宋小城打气,“掌柜的盘药铺,咱就盘马车行,反正马车大多是马夫自己的,收拢起来比较容易。若银子周转不灵,可以让那些马夫用马车入股,从经营收入中分出利润给他们。但切忌不能经营实体经济……”
“大人,什么是实体经济?”宋小城问道。
“简单说,就是生产和买卖,这个咱们暂时不碰。还有,但凡涉及朝廷的营生,咱也不做。”沈溪道,“把弟兄们分散下,或者到码头扛货,或者留在马车行当伙计。这是服务业,马车行只是帮人跑腿,既能养活人,还不会涉及权力斗争。”
沈溪之前一直没想好如何安置车马帮那么多人,现在想起来,必须要给他们个正当的营生做,才能图未来东山再起。
若是把这些人解散,那以后再想拥有这股力量,只能重新招募,等于是把有多年根基的车马帮彻底打散,殊为不智。
尽量花钱养着这些人,但却不能花太多钱,只好从车马帮本来的行当入手,就是水旱两路的运输。现在水路运输为朝廷把持,但旱路却可以通过垄断马车行的方式,完成对行业的整顿。
这时候没有镖局,沈溪的想法,是在大明开设第一家镖局,把押镖发展为一个行当,这样有利于招募那些三山五岳的能人异士。
“六哥,关于跟城中马车行谈收购的事情,由你来做,记得切不可打打杀杀,咱就算有人,也不能表现得太强势,否则只会惹来官府的注意。”沈溪提醒。
因为京城这边的车马帮,是在周胖子原有人手上扩编而成,拥有很深的京城地方背景,所以车马帮并不算是一个纯粹的泊来帮派,有什么事情宋小城也有足够的威望解决,毕竟车马帮名义上有朝廷“罩着”。
户部收缴官船,车马帮没有反对,直接把官船和水路运输的生意拱手相让,换来户部对车马帮的通融。
沈溪要趁着车马帮跟户部衙门处于“分居但未离异”的状态,赶紧完成车马帮对京城马车行的整合。
宋小城现在有些不清楚定位,连他这个车马帮的大当家都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下面弟兄人心会更加涣散,现在沈溪给了他们一个目标,让他们朝着这个大方向努力。
……
……
惠娘开药铺,并没有跟沈溪商量,沈溪觉得这样也挺好,只要惠娘的产业形不成大气候,应该不会得罪官府。
沈溪最初的想法也是惠娘能安心做点儿小买卖。
只是这次惠娘要玩垄断经营,就怕最后的结果是得罪权贵,以惠娘如今只是一个普通商贾的身份,根本没机会与那些权贵抗争,就连如今的沈溪也没那底气。
沈溪让宋小城整合城中的马车行,而他自己却不打算接触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当上朝官后,他对经商有心无力,让他出出主意或者可以,但让他分心兼顾,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就在这时,沈溪突然收到一封自福建泉州府寄来的书信。
有人要跟他谈生意!
写信之人算是沈溪的老熟人,不是大明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员、生意人,也不是神秘兮兮的玉娘,而是曾做过沈溪俘虏,后来被朝廷释放的佛郎机舰队提督阿尔梅达。(未完待续。)
第七三一章 希望
沈溪收到信后,感觉到的不是荣幸,而是有了麻烦。
这封信里,阿尔梅达表明他已经给佛郎机国王曼努埃尔送去书信,告诉国王遥远的东方发生的情况。
佛郎机国王给予阿尔梅达临机决断的权力,让他可以自行跟东方国家商谈生意,因此阿尔梅达回到马六甲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觉得沈溪有能力有见识,深谙“文明国家”的相处之道,想让其作为佛郎机国与大明沟通的桥梁。
沈溪担心的是,佛郎机人暗地里给自己写信,这事若被人知道,最少也是个“里通外藩”,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且还不好解释,为什么佛郎机人不给别人写信,偏偏给你写?
佛郎机人以藩属名分向大明称臣纳贡后,取得了在福州、泉州港的通商权。阿尔梅达被押送到京这一路上,见识了大明的富足和繁华。大明一个普通的县城,都堪比佛郎机的国都,更别说是繁华的南京和京师。
佛郎机人希望沈溪发挥在朝中“巨大的影响力”,帮助佛郎机跟大明进一步交好……按照欧罗巴的传统,谁能在对外战争中取得重大胜利,谁就能获得爵位。沈溪立下大功,想必会得到大明朝廷的厚赐,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沈溪在大明朝廷的实际影响力微不足道。
因为在大明,任何晋升都需要“论资排辈”,年轻人必须要多历练,等到老成时处理事情才会四平八稳不会出错,而且皇权至上,就算能做到文臣之首,成为内阁首辅,到头来生死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溪收到佛郎机人的信,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蕴含巨大的风险……既然佛郎机人还有下一步动作,那事情就藏不住,必须要拉一个人下水。
这个人,只能是大学士谢迁。
“……什么?佛郎机人给你写信!?你小子不会暗中跟他们有勾连吧?”
谢迁回到家,刚走进书房就见到沈溪好像谢府主人一样翘着二郎腿,拿着本书坐在他平日端坐的那张太师椅上,谢恒奴笑盈盈地站在一旁,不时地说上一两句,双眸闪闪发光,让谢迁看了生起了闷气。
结果一问,沈溪有求而来,还是关于佛郎机人的事,谢迁的语气就没那么平和了。
沈溪连忙解释:“谢阁老可不能冤枉学生,学生在泉州时,与佛郎机人血战过一场,怎么可能有勾连?”
谢迁无言以对。
佛郎机人找别人都有可能,唯独找沈溪不太合情理。就好像找人帮忙,找的是杀父仇人,这分明是陷害嘛。
“这些佛郎机人,用心倒是狠毒。”
谢迁当然不理解佛郎机人崇拜强者的心理,只拿大明子民的处事方式想问题,以为佛郎机人是在行“反间计”,让朝廷对沈溪不信任。
“可你小子,何德何能,他们为何要用此等毒计欲除你而后快?”
沈溪苦笑:“莫非是学生之前打痛了他们?”
在谢迁想来,就算佛郎机人要行反间计,也应该找当权人物下手,断不至于找沈溪这样的“小虾米”,但再一考虑,佛郎机人估计是为了报复。
“既然你清白,那就不用担心,相信陛下能明察秋毫。”谢迁突然侧头看了旁边呆萌站着的谢恒奴一眼,喝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谢恒奴没想到祖父回来后把她给忽略了,对祖父请安后却没有得到回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样听祖父和沈溪在那儿议事,可她的小脑袋瓜哪里懂这些?一时间云里雾里!
“爷爷……我……君儿告退。”
谢恒奴螓首微颔,有些害怕。
出了书房门口,她心里想:“七哥真厉害,连爷爷都要跟他商量事情,还有外藩的恶人想要陷害七哥,希望七哥能化险为夷!”
谢恒奴心中早就对沈溪崇拜得五体投地,沈溪既是可以给她一种友爱与关怀的玩伴,又有见识和本事,同时长得玉树临风,她就好像个崇拜偶像的粉丝,总是想和沈溪待在一起,至于婚姻家庭,根本不在小丫头考虑范围之列,她只知道自己喜欢沈溪,而沈溪也总是满脸笑容,那就已经足够了。
书房里,沈溪和谢迁继续商量佛郎机人的事情。
对于谢迁表示可以帮他向弘治皇帝解释,沈溪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他很清楚,佛郎机人的真实目的并非是要与他为难,一方面是表示对他的尊重,另一方面则是想加大商贸合作。
从时代发展的角度来讲,大明应该多跟外界联络,一味闭关自守除了限制对外贸易和工商业的发展,还会大大助涨国人妄自尊大的心理,盲目排外,不思进取。
同时,这种保守愚昧将会阻碍了东西方文化交流,使得西方近代科学和技术无法传入大明,将西方科技视为“奇技淫巧”盲目排斥,最终的结果便是导致大明全面落后于世界。
沈溪道:“谢阁老不必把事情看得太重,或许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
“好事?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小子对自己可一点儿在意,难道佛郎机人要害你,你还要为他们说话不成?”
谢迁打量沈溪,不太懂沈溪真实意图如何。
沈溪道:“谢阁老不妨想想,永乐年间,我大明多次派海船出海,那时候真正是万邦来朝。这些年来,大明闭关自守,外面很多东西我们都不了解,这会大大影响我大明在藩属国心目中的地位。”
“我大明地大物博,那些刀耕火种的野蛮人,有什么好学的?”谢迁便抱着大多数国人所有的****上国的想法。
沈溪道:“谢阁老似乎忘了佛郎机炮的事情……”
一句话便把谢迁给呛了回去。
在谢迁眼中“刀耕火种”的佛郎机人,居然能生产大明没有的佛郎机炮,那火炮之巧妙和先进,令大明工匠叹为观止,要不是沈溪坚决把佛郎机炮从泉州运到京城,并且力主在校场演炮让皇帝见到火炮的威力,也就不会有之后对鞑靼人作战中火炮显神威,令大明反败为胜,取得对草原部族的主动权。
“除了佛郎机炮,他们还有什么东西?”谢迁这会儿谨慎了许多,好奇地问道。
沈溪道:“学生没去过佛郎机国,如何得知?不过学生听闻,佛郎机人中有一人名叫哥伦布,他在一片神奇的陆地上,发现了几种高产的农作物,我们可以让佛郎机人把这些作物的胚芽和种子拿来作为交换。”
谢迁老脸横皱看向沈溪,不太明白沈溪从哪里听来这些话消息,他摆了摆手道:“别是些无稽之谈吧?”
沈溪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哥伦布是西班牙人,与阿尔梅达分数两个国家,但此时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统被大明称为佛郎机人。
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是在1492年,这一年是弘治五年,哥伦布之后又相继去了几次美洲大陆,他一直以为美洲大陆就是印度,之后把那里几种后来改变世界的作物带回欧洲,分明是玉米、番薯和马铃薯。
如今九年过去,这几种作物已经开始在欧洲和南非、南亚以及东南亚的殖民地开始播种,但尚未传到大明来。
而华夏历史上的人口爆炸,正是源自于明末时期番薯、马铃薯和玉米传入中国,为人口剧增提供了足够的食物。
沈溪笑道:“这些事情的确是学生听来的,但至于是不是无稽之谈,尚未得到证实。不过,谢阁老当初听说佛郎机炮的威力时,不也觉得是无稽之谈吗?”
谢迁摸了摸下颔的胡子,带着几分迟疑:“你小子有几成把握?”
“十成!”沈溪道,“谢阁老只管以此上奏陛下,学生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谢迁没好气地说道:“要你的身家性命作甚?既然你觉得此事可行,那就回去拟个奏本,老夫看过后觉得没问题,自然会誊录后上呈。”
乍一听,谢迁又准备抢沈溪的功劳,但沈溪却知道谢迁此举是在保护他。
若由沈溪提出跟佛郎机人交易,说要引进玉米、番薯和马铃薯种子,弘治皇帝根本不屑一顾,甚至还会觉得沈溪是第二个张濂,被佛郎机人收买所以才会胡言乱语。但谢迁身为阁臣,由他来上奏,那就没任何问题。
谢迁基本算得上是位极人臣,若是提议中肯的话,就连弘治皇帝也不好当面拒绝,更何况谢迁奏请的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由不得他不重视。
沈溪回到家便钻入书房,开始写奏本,准确说是帮谢迁草拟奏本,回头谢迁可以一个字不用改,誊抄一份就可以拿去跟弘治皇帝交差。
沈溪已经想好这份奏本怎么写,那就是建议朝廷像对待朝鲜那样,跟佛郎机人进行商业、手工业、农业等全方位的交流,在佛郎机人不经意的情况下提出交换一些农作物种子,把大明的农作物送出去,再把外面的种子引进来。
虽然看起来对等,但玉米、马铃薯和土豆种子对于大明来说或者就涉及未来增加几千万上亿人口,是大明未来的希望。
***********
ps:第一更!
昨天半夜天子心律失常,胸口闷痛,早上起来头晕眼花,呼吸困难,一度晕厥。妻子请假送天子去医院,结果诊断是发烧引发的复发性心肌炎,估计是这几个月天子爆发太厉害了,身体虚弱所致……
天子输液和吃药后身体症状有所缓解,但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敢爆发太厉害了!等下应该还有一章,请大家继续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三二章 刘大夏的器重
沈溪替谢迁拟奏本的时候,尹文在一旁好奇打量,拿着蒲扇的小手时快时慢,偶尔她还会看着沈溪走神。
“你不热吗?”
沈溪感受着习习凉风,心里一阵温馨……尹文就好像是他的贴心小棉袄,无论他做什么,这个小妮子都喜欢这么安静地陪着他,使得他的身心都处在一种放松的状态下。
“嗯!?”
尹文想了想,然后摇头。
虽然小妮子额头已经见了汗珠,但只要陪在沈溪身边,她就不觉得热,因为心里的欢喜让她忘记身体的难受。
沈溪笑道:“给自己扇一扇,一会儿我要出去,在家里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嗯。”
尹文以前最喜欢黏着沈溪,生怕沈溪出门后回不来,甚至沈溪出门后会躲到自己的屋子里哭,可后来她知道,每次送沈溪离开,回头都能见到沈溪回来,而且每次见面都多了几分新鲜感。虽然每次只有不到一天的分别,却让小妮子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沈溪把奏本写好,检查完后给谢迁送去,刚来到谢府门口,发觉外面停着顶轿子,似乎有什么人前来谢府拜访。
为谢迁拟奏本,到底是会让谢迁感觉丢面子之事,沈溪识相地准备离开,却有谢府家仆出来道:“沈大人,我家老爷和刘尚书等候您多时了。”
沈溪这才知道,原来是刘大夏到了谢迁府上。
刘大夏回京后,沈溪并没有特意登门造访,主要是他不想让刘大夏觉得他挟恩图报,进而对他的人品产生质疑。
“刘尚书是自己来的,还是受邀而来?”进院子的时候,沈溪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沈溪常来,甚至谢迁不在家时沈溪也可以自由进出谢府,使得沈溪跟谢府仆人熟稔起来。
仆人笑着解释:“大人,您这是为难我……就算老爷派人去请了谁,但我没有负责经手,也无从知晓啊!”
沈溪想了想哑然失笑,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难道主人去请了谁会通知仆人?
未到书房门口,沈溪就听到谢迁爽朗的笑声,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沈溪跨入门槛,恭敬行礼:“谢阁老,刘尚书……”
房间中除了刘大夏和谢迁外并无旁人,因为是六月盛夏,门窗都开着,又是在商议朝事,书房没谁敢接近。
“沈溪,正在说你呢,你就来了……”谢迁笑道,“刘尚书谈及,在延绥时你赶着牛车便上了战场,指挥作战时站在车板上,好像根旗杆一样……哈哈,你小子胆子够壮的,不怕被鞑靼人的射手当靶子射下来?”
沈溪心想,你当我前世地理是白学的,不知道榆林卫北边是榆溪河?鞑靼人要拿弓箭射我,至少要先把刘大夏的中军击溃后渡过河才能够做到,那时候不用你提醒,我绝对比谁都溜得快。
什么战场上不当逃兵,我又不是当兵的,凭什么让我冲杀在前?
“学生当时一心想着能早些往援,未曾顾惜己身。”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沈溪的回答却带着家国情怀。
谢迁没好气地瞥了沈溪一眼,好似在说,你小子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能不懂?就知道挑好听的说。刘大夏却笑着称赞:“好,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有你这样的能臣义士,我大明谈何不兴?百姓何愁衣食无着落?”
听到这话,沈溪就知道谢迁把他提议从佛郎机引进玉米、番薯和马铃薯的事情告诉了刘大夏,那也就意味着,刘大夏是应谢迁之邀而来。
谢迁摆了摆手道:“沈溪,坐。”
在刘大夏面前,谢迁直接以姓名相称。
沈溪毕竟年方十五,尚无表字,要称呼也不能单称呼一个“溪”,只好连姓氏也一并加上。
因为谢迁和刘大夏在沈溪面前是以“先生”和长辈自居,所以直呼沈溪姓名算是对晚辈的一种关爱。
沈溪行礼道:“学生不敢。”
刘大夏道:“有什么不敢的,这里没有旁人,不用太过拘礼。之前谢阁部跟我说,你有一项提议,说是要从佛郎机引进几种耐旱且高产的农作物……这可不是儿戏,若对我大明百姓有害,那你就是千古罪人。”
“回刘尚书的话,学生的确建议引进几种农作物,但刘尚书不用担心这几种农作物是否对我大明百姓有害,因为在大规模推广前,首先会在小范围内进行试种,一方面是培育种子,择其优者再进行二轮栽种,直到选拔出最优良的种子;另一方面就是让少部分人食用,看看有无毒副效果。若刘尚书不放心,学生大可第一个试吃。”沈溪道。
刘大夏笑了笑:“你当我是在难为你吗?其实……不过是让你小心些,谨言慎行。你且将你所知的这几种作物,详细说来听听,我在户部多年,或许能跟阁部,还有你,好好参详一二。”
沈溪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谢迁觉得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按照沈溪所言,引进几种新作物,最后却出了问题,责任只能由他一个人背。此番请刘大夏前来,是看中刘大夏在弘治皇帝心目中崇高的地位,顺带利用刘大夏的才学见识,一起商量下是否可行。
最重要的,是让刘大夏跟他一起背锅。
沈溪把代拟的奏本拿出来,道:“请阁部和刘尚书一览。”
谢迁把奏本接过去,刚看了几眼就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因为沈溪完全是用他的口吻写的,这么给刘大夏看的话,等于是告诉刘大夏沈溪一直在帮他做这种事。但刘大夏迫切想知道这几种作物的状况,最重要的是产量,以及味道和可食性。
等谢迁把奏本交给刘大夏,刘大夏看到后脸上不由挂上几分促狭的笑容,这笑容让谢迁无地自容。
但到最后,刘大夏也没说自己为什么笑,谢迁也不好意思相问。
“沈溪,你说的这个……玉米,还有马铃薯、番薯,的确非常适合大明百姓,尤其是那些不适合种植稻谷和小麦的坡地、沙地都可以利用起来,若事情属实,真是泽被万民,造福苍生。但……你是从何得知?”
刘大夏对于一些未解事物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大明从来没人知晓的东西,只有沈溪得知,在刘大夏这里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沈溪说从哪本古籍上看过就能随便应付过去的,因为下一步刘大夏就会让他把古籍拿出来。
遇到较真的人,沈溪只能用让对方无从较真的回答去应付:“此事,是学生在护送佛郎机使节进京途中,偶然听他们提及。”
“哦?”
刘大夏一听,果然不好意思追问。
沈溪说是护送佛郎机使节到京城,但其实是“押送”,一路上这些佛郎机人可是被当作囚犯一样,沈溪要从他们口中逼问出点儿什么东西,似乎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好。”刘大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谢阁部上奏后,由陛下亲自定夺。不过我想,陛下多半会同意引进,但需要看过具体情形,就跟沈溪你说的一样,需要在小范围内种植……你的建议很好!”
“嗯嗯……”
谢迁清了下嗓子,似乎是在提醒刘大夏什么。刘大夏笑道:“这不算是揣度上意,而且这里只有三人,难道会传于外人耳中吗?”
商量事情,当然要把皇帝的态度考虑进去。既然沈溪代拟这份奏本,把玉米、番薯和马铃薯说得那么好,皇帝没理由拒绝,只是会谨慎地进行几年尝试栽种,在有了直观的效果和与其他作物对比后,才会向全国进行大规模推广。
谢迁问道:“那刘尚书觉得,此事可行?”
“当然。”
刘大夏点头,“谢阁部莫非是想让老夫与你联名上奏?”
谢迁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这种好事我会把一半功劳让给你?但总需要你在皇帝面前帮忙敲敲边鼓,直接拒绝不合适。”
“若此事有何牵连,令刘尚书遭罪,实非老朽所愿。”谢迁一脸正气,“但若陛下对此事有所怀疑,还请时雍兄多与陛下美言。”
刘大夏笑着点头,关于谢老儿这只老狐狸多么老奸巨猾,他心里清楚得很,但他不会跟谢迁斤斤计较,因为他知道谢迁不是那种单纯为了贪图功劳而舍大义顾私利之人,而且这次他能在边关获得巨大战功为弘治皇帝赏识,其中便有谢迁力主出兵的功劳,就连这一战的关键人物沈溪,也是谢迁举荐下才奔赴边关运送火炮。
谢迁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大功劳,刘大夏也愿意投桃报李,在引进玉米、番薯和马铃薯这件事上对谢迁予以帮助。
说完正事,谢迁开始在书桌前誊抄沈溪代拟的奏本,确实是一个字都不用改动。因为谢迁怕其中有不明白的地方,回头皇帝召对时无法回答,所以特意留下沈溪,随时询问。
刘大夏看着沈溪,感慨地说:“沈溪,你回来后内敛了许多,没以前那么风风火火了。或许是对我贪墨你的功劳有所怨言吧,但有些事情需要一步步来,等再过两年,我一定会向陛下举荐,让你独领一方。”
沈溪连称“不敢”,然后再次鞠躬致谢,但心里却有些不屑:“向我许了那么多空头支票,哪次兑现过?少拿应付别人的手段搪塞我!”
************
ps:第二更!
大家放心,天子心肌炎是老毛病了,写《铁骨》时连续感冒发烧患上的,属于慢性病,吃药后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康复。
含泪求下订阅、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鼓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