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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八〇章 黑白两不误(第三更)

    沈溪对作赝算得上是驾轻就熟,可对于修补古画,而且是《清明上河图》这种传世名画,尚属“生手”,因为无论如何修补,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察觉出修补过的痕迹,反倒作赝由于整体画风和纸质完全一致,不易被人察觉端倪。

    可沈溪还是不想在《清明上河图》这样传世珍品上做手脚,一来是时间不够,二来是作一幅假的送出去,将真迹收藏起来,要冒的风险很大,一旦败露会令他名声扫地甚至吃官司,还不如老老实实将原画修补好,送给李东阳,成全徐溥的心愿。

    如今距离徐溥离世,不过几个月时间,沈溪不想让人家死不安生。

    等沈溪拿着画轴回到家,放于书桌上,谢韵儿将晚饭送来,诧异地打量一看就很古朴的厚实画轴。

    早晨沈溪上班时,带出门的是翰林院的文稿,下午回家一趟立即离开,将他写了大半夜的秘籍给王陵之送去,晚上回来却带回一幅宽大的画轴,谢韵儿愈发不能理解沈溪所作所为。

    “有件好事,王家少爷被兵部留下,准备调边军叙用,看来他以后可以在军中混个出身,不用再回宁化。”

    沈溪原本希望王陵之能回家磨练几年,等脑袋开窍后再出来考武会试或者补官缺,不过现在兵部主动挽留,其前途一片光明,沈溪为此甚感欣慰。

    谢韵儿笑了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少爷算得上是苦尽甘来吧?”

    沈溪微微摇头:“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以他的性格,从军后能熬多久是个问题……唉,不说这个了,给娘子看一样好东西,是我刚拿到手的,以娘子的才学,应该听闻过这幅画。”

    沈溪缓缓打开画轴,因为书桌太窄,没法将《清明上河图》这样一幅庞大的画作完全展开,不过只是展开一小部分,里面所呈现出热闹的市集景象便让谢韵儿脸色剧变,失声问道:“这是《清明上河图》?”

    沈溪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冷峻。

    谢韵儿惊愕不已,本想举起桐油灯凑近看,但又怕灯油滴在上面,伸出手想摸索一下,又怕手将画纸染脏。很快她便发觉这画上的破损之处,用惊疑的目光望向沈溪,沈溪这才道:“我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幅画修补好,可惜这几日陛下催着要建文时期的典章文稿,两边都忙得不可开交,只能减少睡眠时间,多做点儿事。”

    “建文时期?那是什么?”谢韵儿又是一阵惊讶。

    沈溪点点头:“建文元年到四年,其实就是洪武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在太宗皇帝靖难后,建文年号遭到废止,眼下陛下以修史名义,重提这段旧事,谢大学士让我写奏本上奏……唉,这可真是没法摆脱的大麻烦……”

    谢韵儿回过身,在书桌旁的凳子坐下,目光带着不解望向沈溪,问道:“相公刚进翰林院,谢阁老怎会让相公上书陛下?”

    沈溪这些天郁闷之至,被人指使当出林鸟,随时都有可能面临降职罚俸的境地,满腹心事无处倾诉,因为这些事不能告诉旁人,可他对谢韵儿很信任,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诉说,沈溪便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

    谢韵儿听过后稍微沉思,脸上带着欢悦的笑容:“相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这说明陛下和谢大学士对相公青睐有加,所以才委以重任……相公以后在朝堂上必然有一番作为。”

    沈溪说:“我何尝不知?上官关注确实是难得的机遇,籍籍无名只能庸碌到老。不过我这年岁,正该韬光养晦,就算加官进爵,也最好走正途,否则必为同僚所轻!如今我都不敢对朱修撰他们说明,若事情曝光,必被人孤立,距离外放也就为期不远。”

    谢韵儿听出沈溪话中未尽之意,他其实还是希望留在京城当京官,以沈溪这年岁,履职地方劳苦奔波不说,由于他年岁小,威望不足,容易为地头蛇欺辱。

    谢韵儿笑着道:“相公不必自责,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拨乱反正,还原历史真相。说起来,相公也是为朝廷建功立业呢。”

    沈溪没想到谢韵儿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他不过是在弘治皇帝的授意下提出建文旧事,充其量也就是个耍笔杆子的,却能得赞为朝廷建功立业,虽然谢韵儿有安慰和鼓励的成分,但听了却觉得一阵温暖。

    高山流水,知己难求啊。

    ……

    ……

    沈溪白天要编撰《大明会典》,晚上回家还要修补《清明上河图》,连续两日废寝忘食,持续下来,身子骨有些快熬不住。

    第三天中午,别人都去饭堂了,唯独他趴下来小寐。朱希把饭菜给沈溪带了回来,规劝道:“沈修撰年方十三便文魁天下,家中又有娇妻美妾,********在所难免,但最好有所节制,陛下让我等进呈洪武三十一年以后之典章,眼看三日之期将满,却不可耽误公事。”

    沈溪这才知道,朱希周并不是关心他的身体,而是担心他能否如期把建文时期朝廷颁布的典章制度呈递上去。

    虽然两天半过去了,但翰林们进展缓慢。

    翰林们所作最多便是去翰林院书库的典籍中查找,希望能寻到有关这段历史的书籍,再从中找到典章制度的影子。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百年,这年头书籍保存本就不易,再加上永乐年间曾数次焚毁建文时期文案,想从茫茫书海中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难比登天,更别说详细的内容了。

    只有沈溪,每天所作就是不断书写,将他知道的建文旧事写下来,至于回头求证以及弘治皇帝是否采纳,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下班回到家,沈溪继续熬夜修补《清明上河图》。

    这几天谢韵儿一直陪伴着他,林黛嫉妒之下也过来陪着一起熬夜,可没一个时辰,她在旁边穷极无聊,不知不觉头歪倒在床边睡了过去,通常这时候沈溪便会叫来朱山,把睡熟的林黛抱回她自己的床上。

    谢韵儿一直陪沈溪到后半夜,直至沈溪停下手上的工作,她才出去打水给沈溪洗漱,然后各自回房睡觉。

    沈溪越来越从谢韵儿身上找到知己的感觉。

    五月十六上午,谢迁老早就到翰林院催促翰林们将几日来整理的内容上交,每个人都要在自己整理的东西后面署上名字,用谢迁的话说,这也是吏部考核的一部分,谁做得好就有可能成为侍读和侍讲的候选人。

    仅仅是候选人而已!

    文稿当天交上去,翰林们就好像完成自己升职考试的答卷一般,只等弘治皇帝最后的批阅结果。

    在如此氛围下,当天翰林们做事没多少精神,到休息时便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谈论这件事,其实这几天大家“取长补短”,相互借鉴,呈奏的内容都差不多,实在没从史料中找到对修史有用的东西。

    如今普遍的看法是,弘治皇帝可能会因为翰林们没有整理出有价值的建文时期的资料,而取消在《大明会典》中增添这部分,那建文年号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可谓皆大欢喜。

    以前翰林院的人都怕谢迁过来,吩咐做这做那,让人忙得不可开交。但这天所有人都盼着谢迁来,因为谢迁如同弘治皇帝钦命的“主考官”,谁的文章做得好,得到皇帝赏识,就意味着谁有了晋升侍读和侍讲的希望。

    可惜“尤侃侃”在千呼万唤下,始终没有露面,到黄昏下班时,众翰林才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各自回府。

    可沈溪还要回去,修补《清明上河图》尚有最后一宿忙碌。

    至于第二天把画送还给李家,沈溪觉得没必要,他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找人把这幅画“送给”谢迁,让谢迁做一回好人,将画转呈李东阳。

    《清明上河图》失而复得,李东阳和徐文灿应该不会再过多计较,那问题基本上就算是圆满解决,避免了李家被官府上门搜查的厄运。

    当晚沈溪经过最后的修补,终于将画修补完成,三天时间修补好《清明上河图》,等于是一次大的文物抢修工作。

    沈溪要做的,是在李东阳骤然见到画时,察觉不到破绽即可。

    这种古画,在流传过程中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历代主人的修补在所难免,回头等李东阳发觉有问题,那时徐文灿已经回去对徐溥老爷子复命,而徐溥眼看活不了多久,李东阳就会想,可能是徐阁老在保管中出现问题,适当做出补救。不过人家好心好意送画给他,他总不至于跑去找徐溥后人的麻烦。

    等沈溪完成,第一次在家中将整幅画卷完全打开,让谢韵儿看个清楚。

    谢韵儿知道第二天这副传世名画就要送出去,心里有些不舍,这几天晚上沈溪认真修补画的模样被她看在眼里,在她看来,这幅画更应属于沈溪,因为是沈溪重新为这幅画注入灵魂。

    可最后画还是要送给李东阳……想到李东阳,谢韵儿拳头不由握紧……这位李大学士到底是导致谢家由盛而衰的大罪人!

    “娘子,别看了,我把画收好,等天亮后就让六哥想办法把画送到谢府,让人以为是贼人畏惧,主动将画归还,相信这件事就可到此了结。”沈溪把修补工具小心收好,这些东西他准备明天一大早便送到灶房烧掉,免得回头让人察觉。

    谢韵儿点了点头,和沈溪一起将长画卷了起来,带着些许遗憾:“若是能交换,妾身真希望用御赐的墨宝,将这幅画换回来,这到底是相公呕心沥血之作……”

    沈溪笑道:“若是我,可不会如此。这般浮华的东西,拿来何用?”

    夜风习习,两个人在房中彼此对望,眼中多少都带着情义,可二人始终没走出最后一步,因为彼此心中,都带着一种对对方的“敬爱”,始终没把这份敬爱,转化成一生所爱,相依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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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一章 谢府赏画(第四更)

    沈溪被公鸡的打鸣声唤醒。

    晚得晚起得早,沈溪醒来后精神不怎么好,穿衣服时一直打呵欠,好在年轻,在房间下舒展了下筋骨也就恢复过来了。

    来到衣柜前照了照铜镜,沈溪比照了下衣柜门上的刻度……嘿,又长高了一截。

    “相公,早。”

    沈溪心情愉悦地出了屋门,发现谢韵儿正在井沿边洗衣服,朱山在一旁打拳,一招一式间虎虎生风。

    沈溪看看天色,道:“不早了。”

    二人相视一笑,其实谢韵儿知道,沈溪天还没亮曾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又补了一觉。

    厨房那边传来一点吵闹声,却是林黛在呵斥秀儿。

    小院里热闹但不充实的一天又开始了,因为不能出门,这院里的女人都要尽量找些事情来做,本就不大的院子稍显拥挤。

    热气腾腾的早饭,由林黛亲自捧了出来,米粥加上竹笼蒸的馒头,还有一盘跳水泡菜和一碟腌萝卜,吃起来极为爽口。

    只是沈溪觉得生活似乎需要改善一下了,他做翰林修撰领的月俸固然不多,不过比之那些二甲、三甲还在“观政”的进士好太多,他们不但月俸远有不及,且要延迟半年才能拿到俸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沈溪头几天听说有同科进士跟伦文叙借钱,王瓒当时曾提醒沈溪,让他少去参加同科进士的文会,免得到时候被敲诈一笔。

    很显然,王瓒是过来人,考中榜眼进入翰林院后,肯定刚开始抱着同科之谊参加文会,结果饱经借钱的困扰。

    别人大多羡慕能进翰林院的进士,能马上为朝廷做事不说,还有机会接近皇帝,当然最让人羡慕的还是按时领禄领,属于“高官厚禄”。

    沈溪这天走得稍微有些迟,一来是因为昨日刚把皇帝要的建文时期的典章文稿交上去,翰林院暂时不那么忙碌了,二来是要等前往谢府送画的宋小城回来。

    等沈溪收拾妥当准备上班时,宋小城贼头贼脑进得门来……为防止风声泄露,沈溪只让宋小城一人去办。

    “成了?”沈溪问道。

    宋小城连忙点头:“状元大人让小的出马,哪里有不成的道理?却说我将画轴挂在谢府的门上,快天亮有门子出来打扫门口时看到,画轴已经送到府里面去了……我这才回来跟您老回报。”

    沈溪拍了拍宋小城肩膀,便是嘉许,随后让他先暂时跟周胖子做事,至于那幅画轴的内容是什么,又为何要送去谢迁府上,沈溪没有跟宋小城解释。

    等沈溪到了翰林院,尚未进公事房,朱希周迎了出来:“沈修撰今日来得有些迟啊……一大清早谢阁老派人来翰林院传话,说今日下班后请我们去谢府赏画,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沈溪“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谢迁这招很高明啊……找人去他府上赏画是假,其实是想告诉人,不知道那《清明上河图》为何会到了他家才是真!

    沈溪明知故问:“什么画,谢阁老会邀请众翰林同去欣赏?”

    “管他什么画呢。”

    王瓒笑呵呵道,“三位阁老的府邸,从来都是京城最难进的家门,今日有幸前往拜访,却是我等翰林的荣幸。诸位说是不是?”

    门内门外一众翰林均点头应是。

    因为内阁大学士要避免与外臣之间过从甚密,就算交游广泛,在入阁后也会尽量避忌,而且明朝行使宰相职权的阁老的府邸,是平日投拜帖最多的地方,真要挨个接见估计一年到头都见不完。

    正说着谢迁,谢迁就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地走进翰林院大门,所有翰林听到风声后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不过谢迁没往后院公事房来,直接去前面找侍读了,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诰敕需要重写。

    “谢阁老今日看起来气色不怎么好,我等到了谢府,可要小心些。”等谢迁离开翰林院,马上有人提醒。

    这一天下来,所有翰林都是等弘治皇帝对昨日进呈建文旧典章的批示中渡过,一整天几乎都在磨洋工,每个人最多看了几页书稿,稍作整理,可以说完全没进展。

    终于熬到下班时,沈溪很想说上一句:“无风无险又到五点。”

    在翰林院供职,真的跟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差不多,而且坐办公室,每天下来基本无所事事,说是修书,可一本《大明会典》要修上六七年,从弘治十年开始,直到弘治十八年朱祐樘病逝也没修完。

    这种修书的活,其实偶尔想起来也挺轻省的,毕竟修书的人多,每个人负责的面就窄,况且修完后还有别人校对,然后修改,随后又进行二次校对和修改,时间就在这么反反复复中度过。

    不过这天,翰林们下班了也不能轻松,因为要去内阁大学士谢迁家里做客,去“赏画”。

    “头几日刚听说徐大学士派人送《清明上河图》到京,那价值连城的名画中途失窃,今天谢阁老就请我们到府上赏画,会不会与此画有关?”

    “不可能吧,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谢阁老怎么说也是收藏名家,家中名画多不胜数,我看这次是想试试我们鉴赏书画的能力。”

    “你当谢阁老真的有闲情逸致请我们赏画?他平日甚少回府,这次莫不是想借助这个机会,问询昨日进呈陛下之事……”

    在众人猜测中,一众翰林往谢迁府邸而去。

    到了谢府门前,许多没登过大学士府邸的翰林不由大失所望,眼前的屋舍看起来极为寻常,怎么看都不像大人物住的宅子。

    翰林们这时候都停下脚步,恭敬行礼,因为前面一顶官轿上下来的,正是另一位大学士李东阳,原来李东阳也受邀而来。

    除了李东阳外,还有一些六部以及寺司的高级官员,连侍郎这一级别的官员都有三个,李东阳若有所思,显然他也不知谢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学生见过李少保。”

    李东阳等所有官员上前行礼,还未问话,又有顶官轿过来,这次官轿上下来的却是王鏊。

    谢府突然众臣齐聚,令一众翰林自惭形秽,眼前一个个都是朝中大员,而他们中间,官品最高的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

    李东阳不再理会这些小翰林,而是过去跟王鏊打招呼问话,结果依然没从王鏊哪里探听到谢迁请众人前来的真正目的。

    “赏画?他有几幅画难道我们不知道,还用得着赏吗?”李东阳说着,与王鏊等人在知客引领下进门。

    众翰林这才松了口气,亦步亦趋跟上去,尚未跨过门槛,王瓒突然转过身:“记得,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今日的赏画一定要适可而止,千万不可……”

    说到这儿看了沈溪一眼,显然是特别针对沈溪说这一番话,提醒他不能像在寿宁侯府夜宴时那般出风头。

    沈溪跟着众人应诺,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同样是作诗,你们作得不好就是中庸,而我作出好诗就是出风头?

    沈溪当日在寿宁侯府临时起意所“抄”的《把酒对月歌》,在京城诗坛上多少引起一些轰动,用通俗俚语所拼接成的诗,却有大巧不工之妙,为许多中下层士子所推崇。

    可沈溪的这首诗,难以入那些自负才学、眼高于顶之人的法眼,在这些人看来,沈溪不过是应景做了一首“打油诗”,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众翰林进到里面,谢府院子中规中矩,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三进大四合院,装修婉约俭朴,过了两个月门,才到谢迁邀请赏画的书房。

    因为来的人不少,书房里已经有人在欣赏谢迁挂起来展示的书画,其中参杂有谢迁自己的作品。

    这就好比是一次书画展,所有人可以自由欣赏。

    沈溪跟朱希周走在一块,入目所及,都是两三品的大员,干脆躲到房间角落,正考虑要不要出门等候,沈溪突然发觉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有些眼熟,走过去仔细打量后,沈溪略微有些吃惊,这不是当初他卖给宁化知县韩协的王蒙的赝品画?

    看画作上有谢迁的题字,很显然,连谢迁这样的书画收藏家也将其当作真迹,甚至一本正经写了题跋在上面,沈溪稍微留意一眼,居然有李东阳的题字。

    沈溪想到当初韩协三年期满离开宁化,前去南京投奔林仲业,而林仲业又跟李东阳关系亲近,想来是韩协想办法把画送给了李东阳,再由李东阳转赠谢迁。

    沈溪暗叹:“还好李东阳和谢迁都没发觉这幅画有问题。”

    若是谢迁知道这是幅赝品画,绝不会挂出来给人看,他堂堂阁老,挂赝品出来那可是非常丢脸的事情,沈溪只能视而不见。

    倒是朱希周走到沈溪身边,抬起头打量一番,道:“这幅画若是愚兄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王叔明的山水,未料谢阁老竟还能收藏如此珍品。”

    “是啊。”

    沈溪敷衍着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谢迁与李东阳并排从后堂过来,谢迁身后两名随从一起捧着幅画轴,沈溪一眼就辨出,正是早晨让宋小城送到谢府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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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二章 借题发挥

    谢迁笑容可掬,让家仆将画轴郑重地放到长条书桌的桌面上,随后奴仆又从外面再次抬了张一般高度的书桌进来,两张拼凑在了一起。

    谢迁挥手示意:“老夫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欣赏一幅前朝名作,乃是名闻遐迩的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这幅画不是说由前首辅徐溥收藏,遣人送来京城却半途失窃,为何如今会出现在谢府?

    谢迁是否与贼人有关?

    再一想,谢迁是什么人?堂堂的内阁大学士!跟李东阳关系一向不错,怎会做这等厚颜无耻之事?

    是了,多半是谢迁派人帮徐溥和李东阳将画找回,今日借着让大家欣赏名画的机会,将这幅画当面还给李东阳,成全徐溥的心愿。

    “诸位,请上前一观。”

    要说在场的人都听说过这幅传世名画,可除了李东阳外,没谁亲眼见过,都想见识一下这幅久享盛名的画有何独特之处。

    画轴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打开,大宋汴梁的景致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要说这幅画,确实有些长,差不多两丈,但高度只有一尺,该画用长画卷的方式,展现了汴河两岸市集、建筑、行人和山水,人情风貌跃然纸中,这与普通山水画重在意境不同,可以说是为了忠实记录当时的市井风貌而作。

    就算不懂画之人,见到这样一幅画,也要感慨这幅画中描绘的景致,把自己想象成画中的一个小人物,穿梭于几百年前北宋都城的大街小巷。

    沈溪随朱希周上前,,目光在画面上逡巡一遍……要想在这匆匆一瞥中把画中修补处挑出来,根本就不现实,实际上就算是拿肉眼仔细瞧,也很难察觉端倪。

    这年头没有放大镜,要检查出沈溪之前修补之处,非要长年累月细致观察和比对才可,而沈溪自问对这幅画的了解,足够做到“以假乱真”,更何况补损的地方只是几个不起眼的角落,要注意到这些细节,谈何容易?

    “诸位,以为如何?”谢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捋着胡子问道。

    李东阳脸色稍显凝重,毕竟这是徐溥找人送给他的画,要是在别人府上,他早就找官府上门“拿赃”,可如今画诡异地出现在谢迁府上,二人同为辅政大学士,平日关系还很要好,刚才谢迁见到他后居然只字不提还画之事,让李东阳觉得谢迁有据为己有之意,但顾忌脸面,他不太好意思直接提出把画讨要回来。

    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程俞毫不客气,直接质问:“此画堪称国宝,不过下官听闻,此画为徐少师所藏,却不知为何……为谢阁老所得?”

    程俞的话说完,在场的人都看向谢迁,心里均想,谢迁既然把人叫来,应该就是说还画之事,程俞如此诘责,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但在场大多数人都知道,程俞是李东阳的人,现在他分明是在替李东阳“讨画”,这话说出来,却让谢迁还画的义举变成被揭穿后不得不归还,分明是不给谢迁面子。

    未料谢迁并未见怪,哈哈笑道:“此画为徐老所藏,老夫怎从未听闻?何人有证据?”

    一句话把所有人问懵了!

    要说在场的人知悉事情,不过是源自近日京师的传言,说是徐溥自知年事已高所以派自己的孙子徐文灿带画到京城“赠画”,结果画被人盗了下落不明,徐文灿亲自到李东阳府上谢罪。随后李东阳出面,着顺天府捉拿贼人,一连数日都未有消息。

    此事是否当真暂且不知,但外间传得有鼻子有眼,不似虚构。但若说谁能找出证据,恐怕连徐文灿亲自来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凭什么说这幅画就是你们徐家所有?

    一句话,问得在场之人哑口无言。

    沈溪却觉得谢迁似乎并非无的放矢,其语句侧重上有些“蹊跷”。谢迁问在场人士“何人有证据?”,而不是“有何证据”,这似是在说,谁可以站出来拿出证据反驳我,这是让送画来的幕后元凶露出原形吗?

    可问题是就算盗画人本身,也不清楚这幅画到底是何人收藏,如何可做证明?又从哪里找来证据?那谢迁的提问似乎是多此一举?

    从开始,沈溪就没认为谢迁会将此画占为己有,若谢迁真这么做,拿到画后不动声色即可,把画藏起来,就算李东阳和顺天府,也不敢到他的府邸来搜,久而久之没人记得这件事,画自然就归了谢迁所有。

    既然谢大学士在得到画的当天就把画拿出来展示,要么是他想借机把幕后盗画之人找出来,要么是他想借着还画,达到他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溪心想:“谢迁到底想做什么?”

    在场的人,要么在欣赏画,要么在思索,没一人应答。这时,李东阳终于开口了:“于乔兄,不知此画你从何而来?”

    李东阳没有称呼谢迁官职,而是以朋友间叙话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其实是跟谢迁表示态度:把画还给我,咱俩还是好朋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同为辅政大学士,但在内阁中也是有排序的。

    如今内阁三人的排序,是刘健居首,李东阳居次,谢迁在三人中地位属于最末。

    从爵位和名衔上就能辨别,刘健是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少傅是“三孤”之一,列从一品,太子太傅是太子三师之一,也是从一品;在明朝文官体制中这两个文爵仅次于“太师、太傅、太保”三公,而整个大明朝,活着时就列于三公正一品的文臣屈指可数,可刘健如今已然位极人臣。

    再说李东阳和谢迁,他二人同一年入阁,如今都是太子少保,属于“太子三少”之一,官秩正二品,不过李东阳是文渊阁大学士,而谢迁是东阁大学士。

    在内阁大学士排序中,以华盖殿大学士居首,其后依次为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

    从这一点上来说,谢迁这个东阁大学士要居于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之后,在内阁议事时,刘健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其次是李东阳,而谢迁属于三人中话语权最低的那位。

    刚才程俞问谢迁画从何所得,谢迁可以全当没听见,理都不用理会,可现在问他的是李东阳,是他的“上官”,他就不能不给面子。当下谢迁回道:“此画乃是我因缘巧合而得,至于细节稍后再对宾之兄细说。”

    说了等于没说,一句“因缘巧合而得”,显然不能解除在场之人的疑惑,连李东阳听了后都不怎么满意。

    沈溪在旁仔细打量谢迁,想从谢迁脸上看到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不过这老家伙的确老奸巨猾,把心思掩藏得很好,沈溪丝毫不能从他神色中找到破绽。

    本来好端端受邀到阁老府上赏画,突然因这幅《清明上河图》令场面变得非常尴尬,画就摊在那儿,任谁也无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这幅画从谢府拿走,似乎李东阳注定要吃个哑巴亏。

    谢迁看出在场的人都很谨慎,看样子不敢多说话招惹祸端,只好由他来解开谜面。谢迁问道:“老夫今日请诸位前来赏画,是想问问你们当中,可有对书画有所涉猎的?”

    涉猎是假,精擅为真,谢迁突然问谁擅于书画,琴棋书画本就是文人墨客必备技能,但在这么一群进士出身,而且造诣深厚的人面前居大,那就真的不识相。你再精擅,能比得上李东阳和谢迁?

    朱希周此时硬着头皮出来行礼:“我等不过是对书画略知一二。”

    一句话,引来在场之人附和,不能说精擅,只能说略知一二,你总不该拿这个问题来为难我们。

    谢迁突然叹道:“老夫听闻本届会试中有江南唐姓举子一人,可说书画了得,可惜他……唉。”

    谢迁这一叹,好是在给人指点迷津,他口中“江南唐姓举子”,不用说就是如今被关押在镇抚司大牢里的唐寅,到此时礼部会试的鬻题案依然没有审结,唐寅能否活着出来尚且是个未知数。

    谢迁突然提到唐寅,似另有所指。

    翰林院中人便有意无意往沈溪身上瞄。

    若说唐寅书画了得,他沈溪在会试之前斗画赢了唐寅,到如今闵生茶楼还挂着二人的书画,每天都有人过去评断书画的好坏,到了现在差不多形成共识,沈溪的画要比唐寅的更胜一筹。

    沈溪心想:“谢迁的目标是我吗?他绝不可能知晓这幅画是我送来的,或者他想借着这件事表达什么?”

    朱希周笑道:“谢阁老不知是否有听闻,当日唐……姓举子,曾与一人比试山水画,结果惨败收场,要说此人,便是己未科殿试金榜第一名,今日也到场了呢。”

    沈溪可以理解为,朱希周是在帮他,但变相也是落进谢迁预先设好的“圈套”,祸福未知。

    听朱希周这一言,就算没听说这事的,也开始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沈溪,沈溪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沈溪被逼得无法,只好上前行礼:“学生有礼了。”

    李东阳好奇地打量沈溪。

    作为内阁大学士,朝臣基本都叫得上名字,但留下印象的人却不多,更别说是品秩低微的新科进士了,但沈溪却给李东阳留下不浅的印象,先是在镇抚司内背默文章只字无错,后来在殿试中出人意料一举夺魁,李东阳对沈溪早起了爱才之心。

    后来弘治皇帝有意提建文旧事,李东阳便听谢迁说及,那份奏本也是沈溪上呈……

    在翰林院这么多人中,谢迁不找别人,单找沈溪,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外,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沈溪确实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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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三章 数米法

    谢迁眯着眼,含笑望着沈溪,如同早就料到沈溪会站出来,因为这一切都是顺着他的计划发展的。

    谢迁问道:“沈修撰是今科状元,未料还精于书画之道?”

    沈溪恭敬地道:“做学问者,不能死读书读死书,触类旁通或许有助于领悟经典。学生自幼接触琴棋书画,并有名师教导。”

    沈溪说有“名师教导”,在于圆谎,因为他跟唐寅斗画时,说他曾接受过“兰陵笑笑生”教导,如今在大明朝,“兰陵笑笑生”是颇具争议的人物,此人写出的《桃花庵诗》脍炙人口,传颂极广,有人将他当成大诗人看待。

    不过更多的人却认为“兰陵笑笑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一本《金瓶梅》就将他的秉性暴露无遗……这样披着斯文人外衣,却有一颗诲淫诲盗之心的人,又怎会是正经的学问人?

    这些人一边骂着“兰陵笑笑生”欺世盗名,一边认真研读《金瓶梅》里的内容,按照他们的说法,不是因为书精彩绝伦,而是要找出其中低俗下流的情节,作为抨击此人的有力证据。

    “名师?呵呵……”连谢迁也对兰陵笑笑生带着几分轻视,“想来你对字画有所研究咯?”

    沈溪再次行礼:“学生不敢妄自尊大。”

    谢迁摆摆手道:“年轻人还是应该有些血性和冲劲,行就是行,那么谦虚干嘛?况且,就算你说得不好,也没人会见怪……之前程郎中说,这幅画乃是失窃之物,为徐阁老送与李大学士的礼物,但据老夫所知,这世面上的《清明上河图》赝品多不胜数,如何能证明这幅画乃是徐阁老珍藏的那幅?”

    谢迁的问题一经出口,就让在场之人脸色微微一变,暗自庆幸不已……还好我刚才没主动走出去说自己对书画有几分研究,这问题简直是诚心刁难啊!

    众所周知的事情,《清明上河图》自打问世开始,单止两宋就有不少人根据原作内容进行模仿,又经过元和明初一段,市面上伪造之作更多,有很多被当作真迹传了几代人,这样的画单从年份上,已辨别不出真伪,只能从画面的内容来判断是否为真迹。

    可《清明上河图》毕竟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古画,谁见过真迹?

    这问题既是为难沈溪,其实也是在考李东阳和在场所有人。

    你们凭什么认定这是真迹,而不是临摹的,又或者干脆系伪作……你们想从我这里拿走这幅画,要先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

    书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沉思。

    其实在场人中,李东阳本可以提出观点。

    李东阳完全可以用他的题名,来证明这的确是朱文徵送给徐溥的那副画,但他无法确定这画本身便是真迹。

    关于历史记录中,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应有的东西,包括宋徽宗的题名和题跋、双龙小印,金国人张著的题跋,赝品上同样有,凡是人所共知之事,那些作赝者都会考虑到,连李东阳都不能确定真伪。

    李东阳善于察言观色,此时谢迁询问的是沈溪,他没必要横生枝节。以他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当众跟谢迁讨画很不明智,即便要讨还,也得等赏画结束后私下里说,这样不至于在公开场合显露内阁大学士之间的矛盾。

    事件的当事人之一,也就是被谢迁问话的沈溪,神色平静。

    沈溪道:“回谢阁老,学生并不知这幅画是否为真迹,但学生听闻,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共有人物八百一十五人。”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惊讶莫名。

    这样一幅场面宏大的画,观画之人注重的应该是人文风景,而不是其中有多少个人物这样细枝末节的事。

    其实关于这幅画中人物数量的断定,以前一直按照“五百余人”为基础,很多伪作在作赝时,有意将画中只画五百余人,而不敢多画。

    而至于“八百一十五”的数量,则是几百年后,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出来的结果。就算这幅画传到明朝时,尚未磨损到不能辨别的程度,但要在这时代数清楚上面的人物,也并不是件容易之事。

    谢迁惊讶地问道:“你从何得知?”

    沈溪当然不能说这是后世高科技的研究成果。他道:“学生偶然从一位老先生所著典籍中得知。”

    沈溪说什么“老先生”,自然是教他绘画技艺的“兰陵笑笑生”。谢迁不以为然,他才得到这幅画,自然没闲情逸致去数上面到底有多少人物,当即摇了摇头:“就算你说的准确,可这幅画中如此多行人百姓,却如何能数清楚?”

    沈溪道:“学生听老先生讲述如何清点这幅画中人物的数量,每有一人,便在此人头上放一粒米,待全画卷看过之后,将所有的米清点便可……是为数米法……”

    谢迁看了李东阳一眼,回过头道:“就算你说的这方法可行,可到底无法断定,这就是徐老所藏那幅。”

    沈溪行礼:“待数清楚画作中人物的数量,学生自会言明。”

    别说谢迁,就连李东阳听到后也颇有兴趣,他自己还从来没听说过《清明上河图》中具体有多少人物,这次赏画,可以看作是鉴定真迹。

    因为两宋和金、元四朝以及本朝前一百多年,这幅画的仿作太多,就算拿到真迹,也不会得到世人的肯定,若能通过一种方式,将眼前这幅画鉴定为真迹,不失为一件好事。

    眼看快要到黄昏,谢迁对家仆吩咐两句,叫人备好米粒,顺带用烛火将整个屋子点亮,方便清点画上人物的数量。

    谢迁道:“为了避免挡住光线,诸位不妨往后退一步,宾之兄、王学士,由你二人来协同老夫一同清点如何?”

    谢迁亲自点名让李东阳和王鏊上前一起数人。

    两位阁老,加上一名翰林学士来清点《清明上河图》中的人物,只因为一位小小的翰林修撰的一句话,说起来有些荒唐,不过谢迁却饶有兴致,李东阳和王鏊也都没提出反对。

    很多人都在留意沈溪,心想沈溪到底有什么本事,能编排几位高高在上的朝官做事?

    此时沈溪却是神情淡然,心里仍旧在琢磨谢迁的用意。

    谢迁没有问别人,单问他,看起来是在刁难他,其实却是在给他“机会”,一个在李东阳和众多上官面前表现才学、在同僚面前露脸树立威信的大好机会。

    以前就算沈溪斗画赢了唐寅,可毕竟只是在普通士子当中有一点名气,于他做官无丝毫助益。现在谢迁给了他一个表演的舞台,难道是为调他到詹事府做事做铺垫?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谢迁、李东阳、王鏊三人站在长长的画幅之前,终究显得力不从心。

    谢迁笑道:“这样吧,从翰林院找些人手过来帮忙,勿要弄乱,将米放好后,再由专人检查一遍,务求没有错漏……”

    李东阳想了想,便点头同意。

    天还没黑,不过书房中已是灯火通明,旁观的人就好像是在经历一场画坛盛事,上前清点人数的,则蹑手蹑脚,把一粒粒米放在画中每个人物上,因为一人也就负责不大的一块区域,而且桌前桌后两边皆有人,在大家齐心合力之下,要把上面的人物清点清楚并非太过困难。

    沈溪提出上面有八百一十五人,为了避嫌,他没有靠近画,只是跟那些旁观的人一起等候。

    趁着空暇,朱希周笑着问道:“沈修撰对此画如此了解,莫不是以前曾见过这幅画?”

    沈溪摇了摇头,道:“我资历浅薄,仅仅是听闻而已。”

    朱希周笑而不语,但其实给沈溪敲响了警钟……如果清点完毕,人数与自己所说吻合,谢迁不会怀疑这幅画是自己送来的吧?但稍微一琢磨,沈溪又觉得未免杞人忧天,他不过是个从福建到京城赴考的普通考生,如今中了状元在翰林院做事,怎么可能跟江湖匪类扯上关系?

    前面数人还在继续,沈溪看了看书房外面,暮色浓重,忽然感觉一阵尿急,便过去问谢迁:“谢阁老,不知可否方便,出恭一下?”

    谢迁摆了摆手,叫来个家仆引路,带沈溪出门。

    谢家的院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其实占地不小。连续穿过两个院子,又走过一道月门,眼前出现了个小花园,比之前面几进的庭院稍微大些,中间还有个鱼池。

    谢迁毕竟是浙江人,家中庭院布局有些江南园林的风格,在京城之地,院子里修池子不多见,更难得的是,水池中还养着鱼。

    “沈修撰,茅房在对面的院子一角,您过去就能看到,小人在外面等候。”临近傍晚,那家仆显然有事要做,急急忙忙给沈溪指了路,然后就离开了。

    沈溪点了点头,穿过花园,站在另一个月门前往外看了一眼,里面是个小院子,应该是下人住的地方,但看不清楚茅房在哪儿。

    沈溪心想,谢迁也够豁达的,居然让人带他到下人院子如厕。

    此时天色已基本暗淡到看不清人,院子的水池边有假山挡着,沈溪干脆绕到假山后面,解开裤子对着水池。

    “你不是给我出难题,让我去下人房如厕吗?我就帮你好好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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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四章 恩将仇报(第三更)

    沈溪不是非要在谢迁的府邸撒野,他观察过谢府的格局,既然这个小花园连着的是下人的院子,下人院那边连通的却是府中侧门,他在假山后做坏事,天色昏暗,应该没有人会看到。

    只是沈溪不知道,其实过了那道月门,一边确实是下人院,另一边却有个花台挡着,正是府中后院所在。

    “哗……”

    沈溪撒尿从来没这么畅快过,一下午没上厕所,憋得太厉害了。

    等溅落池中水面发出“唰唰”的响声,沈溪才发觉不妥,马上调转方向,不再对着水面,而是对着旁边的石头,这样就不会暴露目标。

    等沈溪尿完后,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连忙整理好衣衫,一溜烟回正院那边去了。

    等沈溪人走后不久,从月门后闪出个小脑袋,一个窈窕的身影探身往外看了看,然后一路小跑到了池子旁,四下打量,发觉水池边的石头有些不一样,用手在上面摸了一把,顿时沾染了一手的水渍,不由放在瑶鼻前闻了闻,马上一阵作呕,赶紧用衣服擦了擦手,忽然意识到把自己的衣服给弄脏了。

    “小姐小姐,您别出来,老爷在外面院子招待客人,不许家人到这边来。”小丫鬟出来,拉着自家小姐回后院。

    少女含羞带怒,一路小跑回院子去了,小丫鬟看了满是不解: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话说这头,沈溪撒完尿出了院子,并没有见到送他来的谢家家仆,他也没傻兮兮地干等,反正认得回去的路。回到前面的书房,里面人头攒动,还在数《清明上河图》上的人物,沈溪摇摇头来到座位边,朱希周刚从前面看过情况回来。

    朱希周向沈溪竖起大拇指:“沈修撰,不得不佩服你,这幅画中的人物的确不止五百多人。”

    世人所传,《清明上河图》中有人物五百许,以至于连作赝之人都按照这标准来,世人不知这画中五百多人只是个笼统的数字,若究其中那些只是露头或者是半边身子的人,绝不止此数。

    再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天色彻底暗下去后,米粒终于摆好。

    谢迁、李东阳和王鏊三人亲自检查,看是否有错漏之处,最后大致没发觉问题,便开始清点米粒。

    最后一数,并非八百一十五,而是八百零七,已经非常接近沈溪所说的数字。

    沈溪知道,仓促之下数,肯定有人物被数漏了。

    等米数完,谢迁脸上挂满笑容,看得出来,他对最后的结果非常满意。

    “就算人数对不上,不过**不离十了。”

    谢迁目光落在沈溪身上,“沈修撰,就算与你说的吻合,不过你又如何证明,这幅画乃是徐阁老送与李大学士的那幅?”

    沈溪行礼:“学生尝闻,李大学士远祖与李大学士本人曾同在此画中题跋,李大学士提拔前,此画为致仕大理寺卿朱公所藏,不知可有此事?”

    对于李东阳和远祖李祁同在《清明上河图》上题字之事,世间并无流传,无论是当时收藏的朱文徵,又或者是徐溥、李东阳,都没有将此事张扬开,所以知晓之人寥寥无几。

    当沈溪说出这段典故,连李东阳都带着些微惊讶,不过他还是点头:“确有此事。”

    刚才围观画的人,已经有人留意到李东阳的题字,心里还在奇怪,而关于李祁是李东阳远祖之事,则无从知晓。连前首辅徐溥知道此事,也是在朱文徵赠画时说及,别人没接触过这幅画,自然不知其中尚有这么一段典故。

    “你从何知晓?”

    李东阳微微皱眉打量沈溪,这件事对他而言,有些匪夷所思。沈溪恭敬行礼:“回李大学士的话,此事同样是那位老先生告之,学生不知他从何而知。”

    这回答显然不会令李东阳满意,不过李东阳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通过沈溪之口说出这段典故不是坏事,除了证明沈溪口中“老先生”话的公信力外,同时也解释了为何徐溥要将画送给他……并不是为了贿赂,而是因这段典故徐溥这才想送画给李东阳,“成人之美”。

    李东阳心想:“难道是当年朱公告诉了旁人?”

    此事在别人听来,感觉世间奇事莫过于此,李东阳能跟远祖同时见到这幅画并前后题跋,那得是多有缘?这幅画由李东阳保管,真乃一段佳话,必回流传后世。

    谢迁叹道:“看来此画确如沈修撰之言乃是真迹,且为徐阁老所有,老夫不能据为己有,当原物奉还……宾之兄,请将此画拿回吧。”

    谢迁这么说,无异于承认这幅画来历不明。李东阳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一摆手,自有李家家仆过来帮忙将画轴卷起,他也不问谢迁这幅画从何而来,因为他知道有的是机会。

    众官员上前恭贺李东阳,言语间带着感慨,皆言此事乃是“千古美谈”,言语间为徐溥这种成人之美的心态感叹不已,此事传回宜兴,徐溥高兴之下说不一定能多活几年。

    轮到沈溪和朱希周上前恭喜时,李东阳对沈溪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颇有赞许之意。旁边谢迁眉飞色舞地看着沈溪,脸上的神情好似在说,我在李东阳面前成全了你一次,你小子可要感恩。

    沈溪心想,感什么恩啊,刚才我不是帮你养鱼了?

    李东阳拿到画,心潮澎湃,大有跟谢迁到后院秉烛夜谈之意。应邀前来谢府的宾客,连顿家常便饭都没有,就要打道回府。

    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些遗憾,但想到这是内阁大学士的府邸,能来一趟已殊为不易,俱都客客气气行礼告辞。

    谢迁亲自送客出门,这才回身与李东阳入内,应该是解释事情缘由去了。

    谢迁并未挽留沈溪,沈溪随众人出门,谢迁和李东阳人影刚消失,就有人议论:“你们说,这到底是演的哪出戏?”

    其实很多人想的是,其实谢迁得到名画想据为己有,结果不小心被沈溪拆穿,谢迁被逼无奈,只好装作大度的模样把画归还李东阳,其实他心里很不乐意。有的人已在用幸灾乐祸的目光望着沈溪,好像在说:“你小子,回头有好日子过?谢迁可是兼着翰林院诰敕和修书的重任,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沈溪根本就没留意众人异样的神色,收拾好心情回家去,刚到胡同时,李愈带着他两个兄弟,宋岳和荣宁,以及几个家仆将沈溪团团围住,一个个看起来面目不善。

    “你还敢出现?画呢?”李愈怒气冲冲问了一句。

    沈溪向四周看了眼,并不见李二小姐,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拱手:“今日谢阁老府邸多了一幅《清明上河图》,不知是否李公子所丢的那幅?”

    李愈脑子有些拐不过弯,愣了愣:“此话何意?”

    沈溪无奈地摇摇头:“在下的意思,那幅画我修复好后,已派人送去谢阁老府邸,而且之前得到消息,此画已由谢阁老归还李阁老。此事应该到此了结。”

    事情其实尚有余波,比如李东阳回头还得让顺天府撤案,但沈溪却说到此了结,是不想让李家纠缠不休。

    李愈怒道:“你说了结就了结?我们把画给你修复,你修复完就该物归原主,怎的,想据为己有,是吧?来人,揍他!”

    沈溪知道李愈这人很浑,但没想到浑到这程度,这么一堆人上来围殴,以他的小身板,不被打得遍体鳞伤才怪。

    沈溪躲闪着,心里暗暗骂娘:“这李家人可真是忘恩负义,若非我帮忙,你就算把画拿回去又如何,你敢送去李东阳府上吗?”

    就在沈溪以为必要吃大亏时,突然听到一声“谁敢伤我师兄”,一个大块头从胡同口现身,几步冲了上来,直接把一名李家家仆当空举起,“丢”到人堆里。

    “哎哟!”

    摔了一个,砸倒一群!

    旁边就算侥幸躲过一劫的李家家仆,见此人如此蛮力,一时没无人敢上前。王陵之挡在沈溪身前,怒目圆瞪,环视当场,喝问:“谁人伤我师兄?”

    李愈明显欺软怕硬,见王陵之这般威武,他战战兢兢地质问:“你……你敢当街伤人?”

    远远就听谢韵儿的声音传来:“想伤人的是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我家相公好心帮你们修画,你们就这般忘恩负义?”

    说话间,谢韵儿带着朱山、宋小城和唐虎等人到来,身后还有周胖子借给宋小城的十多个人手,显得声势不凡。

    沈溪晚归,谢韵儿不知沈溪是去谢府赴宴,早前她从沈溪那里得知事情始末,知道沈溪帮李家人修画,今日应该是交画之期。沈溪这一晚归,她觉得事有不妥,赶紧叫宁儿和朱山去通知宋小城和王陵之。

    李愈本来耀武扬威,可见到谢韵儿带人来,气势顿时弱了下去,眼看情形不对,一摆手道:“走!”

    连句感谢和道歉的话都没有,灰头土脸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走远,谢韵儿才赶紧过来,满脸关切,生怕沈溪受伤,却还是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妾礼。

    “我没事。”沈溪笑了笑,“多亏娘子来得及时,哦,还有凌之。”

    这是沈溪第一次在人前称呼谢韵儿为“娘子”,谢韵儿听到后粉面有些发烫,心中暗自庆幸四周黑漆漆的,无人看到她的窘态。

    倒是王陵之大大咧咧道:“嘿,师弟帮师兄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师兄,你本事那么大,为何刚才不出手教训那群人,还要等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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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五章 劳有所偿

    王陵之对沈溪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因为他不怎么喜欢动脑子,就算从来没见过沈溪杜撰的师傅,他也从不怀疑。但王陵之一直认为沈溪是比他还要厉害的“武林高手”,却未料沈溪在一群普通人面前表现得弱不经风,这令他第一次对沈溪发生了怀疑。

    师兄替师傅教了我那么多武功,为何师兄看起来连几个人都对付不了?

    “境界,你不懂。”沈溪随口应了一句。

    王陵之瞪大眼睛,暗忖:“境界是什么?是不是师兄以前跟说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差不多?不行,以后我要跟师兄多学点儿,要忍无可忍才能动手……这么说来,我刚才出招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本来是沈溪无意中露出的破绽,却被王陵之当成至高的修养,充作人生的座右铭。

    若沈溪知道自己随便一个举动一句话都能对王陵之产生那么大的影响,非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一行人到了院子门口,宋小城带着人回去了,沈溪与家人进到院子,王陵之死赖着不肯走。

    “师兄,明日我要去兵部,可我不知去干什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以后我要做些什么?”王陵之苦着脸问沈溪。

    沈溪刚才被李家家仆打了胸口一下,隐隐有些疼,此时他想进屋子看看伤势怎样,随口道:“自己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又不在兵部做事,我怎知你去做什么。天不早了,小……宁儿,你送王少爷回去。”

    沈溪本想让朱山去送。

    王陵之跟朱山性格差不多,如今二人相互敌视,让他们多相处说不一定可以尽释前嫌。不过再一想朱山跟王陵之一样是个路痴,这对活宝出去基本就别想回来,只好改让宁儿去送。

    宁儿接到沈溪的任务,心里美滋滋的,她正苦于没机会接近王家少爷呢。

    在宁儿看来,王陵之家大业大,如今还是武举人即将到兵部做事,前途一片光明,最重要的是人傻好接近,可以循循善诱。但她显然低估了诱惑王陵之的难度,这位王大少爷除了武功,就只认他的师兄、师姐,还有那没照过面的师傅,好像这世界除了家里人,就只有师门最亲。

    沈溪在林黛搀扶下进到房里,林黛也以为沈溪受了很重的伤,其实沈溪刚才挨那几下,只有胸口还有几分疼,并无大碍。

    “相公也是,无端端去帮什么李家,若他家被官府查获,最后将相公吐露出来,朝廷不是要难为相公?”

    谢韵儿替沈溪不值,不知不觉,便设身处地为沈溪考虑。

    沈溪轻轻点头:“娘子说的对。”

    本来林黛正在帮沈溪揉肩,听沈溪称呼谢韵儿“娘子”,小丫头恨恨地捶了沈溪肩膀一下,气得一跺脚,却不肯走。

    林黛从小就有心机,以前沈溪惹着她,她总是一气之下回屋,沈溪必然会追去讨好,说些软话。

    可如今这招渐渐不好使了,沈溪公务繁忙,再也不会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娇惯,之前几次赌气,都是她主动跟沈溪和解。现在谢韵儿来了,她知道自己更不能随便发脾气,不然就“成全”了沈溪和谢韵儿,那才得不偿失。

    “轻点儿。”

    沈溪没说话,反倒是谢韵儿开口提醒。

    谢韵儿不知道林黛为何突然狠捶沈溪一下,当林黛不知轻重,却不知林黛是在吃她的醋。

    林黛听了,果然更加委屈,小嘴撅得老高,手按在沈溪肩膀上,很想抱着他撒娇,委屈地痛哭一场。

    “没事。”

    沈溪却也知道自己身后的小丫头心里正吃味,要说林黛跟他青梅竹马,这份感情怎么也割舍不去,一个女儿家单纯到心里只有他,若他辜负了,那才叫狼心狗肺。

    沈溪稍微安慰了林黛一下,林黛脸色好转,继续给沈溪捏肩捶腿。

    就算沈溪疼惜林黛,可有些事是没法跟小妮子商谈的,因为她的世界观只有简单的善与恶,对于为人处世甚至朝政全无经验。

    沈溪将在谢府的事与谢韵儿一说,谢韵儿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妾身倒觉得谢阁老是有意要成全相公,让相公在同僚和上官面前露脸,同时受……注意……”

    谢韵儿心中对李东阳始终有介怀,连名字都不愿说。

    沈溪微微摇头:“只要谢阁老别总有事没事找我做这做那就好……如今我的年岁,要在翰林院多磨砺几年,以后在官场才能无往而不利。”

    谢韵儿抿嘴笑道:“别人都希望自己在朝中有大人物照看,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为何相公总是与众不同呢?”

    就算沈溪对谢韵儿吐露一些心事,可有些话还是得憋着……他总不能告诉谢韵儿,大明朝官场,几年后会经历一次大的动荡,有个只手遮天的大太监会出来肆虐,在朝野中兴风作浪,朝官但凡得罪此人,都会被革职发配,甚至迫害致死。

    沈溪就算再圆滑,也不会选择投靠阉党,况且就算他拉得下脸,阉党也没兴旺几年,到其覆灭,阉党中人最终也会被清算。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保持低调,最好在朝廷干上几年,打熬资历,在弘治皇帝驾崩前能被放到外地为官,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可沈溪总觉得,自己老被一股激流推着走,根本就无法做到低调,隐约间已开始往大明朝的核心靠拢。

    按谢迁所说,将他调到詹事府,负责日常教导太子学问,或者是另一条途径,就是改变历史的走向,把太子引向正途,令他远离阉党重新确立对朝廷忠臣良将的任用,但这条路明显不好走。

    太子朱厚照是弘治皇帝的独子,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又是国泰民安,在他身上难以培养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危机意识。

    想将太子从玩乐的心境中拉回来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在他继位时,尚处在少年叛逆期,就算沈溪能着手帮忙,也会有现如今的张皇后、未来的张太后从中阻挠。

    ……

    ……

    接下来几天,翰林院中一片风平浪静。

    朝廷上下都有意回避谈论一些事,一个是关于建文时期新政的问题,另一个就是程敏政的鬻题案。

    到五月中旬,其实鬻题案已差不多审结,按以往的规矩来看,很快就要午门置对,就好似是要进入公堂会审。

    这是弘治皇帝下旨钦办的案子,其中涉及到两位朝中大臣程敏政和华昹,另有两名举人唐寅、徐经,尤其是程敏政还是正要入阁的官员,这案子非皇帝亲审不可。

    沈溪如今要做的,只是按部就班地编书,至少为皇帝编写诰敕的事跟他无关。翰林院的考核说是马上进行,但其实早就在开始了,到底最后会以怎样的标准来考核和升迁,暂且无人知晓。

    五月二十二,在沈溪送去画后的第六天上,这天沈溪在唐虎陪同下回家,在胡同口遇到前来找他的李二小姐。

    自李家人寻麻烦后,沈溪怕李愈不甘心再来,每天都会让人去翰林院门口接他,这样出了事有人挡着或者去通风报信。

    不过这次李二小姐怀着善意而来,应该是李家终于知晓谢迁邀约朝中大员赏画送画的事,清楚误解了“赵画师”,于是派关系还没闹僵的李二小姐上门道歉,又不知沈溪住在何处,只好到茶楼附近来等。

    “赵画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与普通女儿家行万福礼不同,李二小姐没有如闺中女子那般扭捏,礼数上也显得大方得体多了。沈溪对满怀戒备的唐虎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这才带着几分不客气质问:“李二小姐莫不是又上门来为难在下?”

    李二小姐一脸惭愧之色:“赵画师千万别见怪,那日家兄不明事由,后来才知误会你了,小女子特地前来赔罪。顺带……履行当日之约,赵画师不是希望得到一间府宅和一间商铺吗?房契和地契我们已经备好。”

    说着,李二小姐从怀里拿出李家相酬谢之物,却是一栋三进院子的大宅和一间二层商铺的房契,沈溪并不知这宅子和铺子在何处,但这显然不是他所要的。

    “李二小姐,在下的确是开出如此的条件,但你们未问过在下,到底是要哪里的宅子和铺子。”沈溪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客气。

    沈溪并未说一定要从李家这里得到什么,只是对李家事后找人围殴他有些耿耿于怀,要不是王陵之和谢韵儿带人来得及时,他可能真的要挨一通狠揍,到时候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殴打朝廷命官,李家不是赔点儿医药费就能解决问题的。

    李二小姐以为沈溪因不忿而狮子大开口,就算她是言而有信之人,但却不会轻易受人要挟。

    李二小姐问道:“那赵画师所要的宅子和铺子,不知位于何处?”

    沈溪道:“在下要的,不过是祖上一点房产,想请李小姐找人赎回来。至于别的宅子和铺子,既然不属于在下,在下要来有何用?”

    李二小姐这才释然,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请赵画师说明宅子在哪儿,小女子会尽量帮忙赎买,但……小女子不敢保证,若实在买不到,只能以李家现有的宅子和铺子抵偿。”

    “好。”沈溪点头。

    沈溪算过,要把谢家的老宅和铺子赎回来,至少要一千五百两银子,虽说他帮李家一个大忙,但一次就收这么多钱始终有些过分。

    不过回头一想,若非他帮忙,李家可能也也步谢家后尘,成为第二个谢家。

    这年头商贾得罪朝廷权贵,似乎也只有家破人亡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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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六章 你不觉得脸红吗?

    从初夏到隆夏,几乎是一夜间的事,京城突然就热了起来,对于每天都要穿着常服去翰林院坐班的沈溪来说,这种酷热难当的天气是最要命的,即便坐下来一动不动,身上都大汗淋漓,必要带一把折扇,坐下来就开始不断扇风。

    朱希周有些不解:“沈修撰是福建人,这夏日总该比京城更为酷暑难耐,怎就适应不了这天气?”

    沈溪心想,福建是比京城热,不过闽西则不同,不管是宁化还是长汀县城,海拔均在五六百米以上,东无严寒,夏无酷暑,夏天最热也不过二十七八度。

    同时在家里,盛夏时节大可光着膀子又或者穿一件如同坎肩的褂子,反正家里人都当他是孩子见怪不怪,而且天气实在热了,还有林黛、陆曦儿或者是丫鬟给他扇风,哪里像现在一样,穿着厚厚的官员常服上班,一屋子的人,通风条件也不好,就算出再多汗也不许解开衣襟凉快一下。

    五月下旬,皇宫风平浪静,建文年号的事好似到此为止,就连谢迁也没再来烦沈溪,安排他做这做那,可沈溪却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朝廷似有股大风浪正在酝酿中。

    翰林院中有人认识吏部官员,这天带来个消息,说是吏部考核大概会在六月底结束,到时翰林院中侍读和侍讲的空缺便会补上,至于是翰林院的人来补,还是一些“前翰林”来补,如今尚无定数。

    但眼下普遍的看法是,朱希周肯定有一个位子,另一个位子王瓒也有机会。至于别人,只能考虑一下补翰林修撰,在翰林修撰之上,王九思又是热门人选。

    沈溪对谁晋升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在翰林院属于混资历,抱着的心思是能在十六七岁时外放为官,对他而言,在外放前不升职比升职好,他跟别人不同,他十三岁就入朝为仕,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他要尽量避过正德初年京城的政治浪潮。

    五月底,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蒙古的使节队伍即将到京,这是达延可汗部与明朝关系紧张以来,首次派使节到大明都城,美其名曰上是进贡,但沈溪知道其实有派使节试探朝廷虚实之意,因为历史上达延可汗部,会在弘治十三年派兵南下骚扰大明的固原、宁夏、大同、宣府、榆林等边关重镇。

    要说如今关北的蒙古各部中,实力最强的是西蒙古的瓦剌人,以及蒙古东部的达延可汗部。

    要说这达延可汗,在蒙古草原上也算是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他在大明弘治年间统一了草原各部,成为蒙古大元可汗。达延可汗是蒙古乞颜部孛儿只斤氏人,又称察哈尔·巴图蒙克,成吉思汗第十五世孙。

    在蒙古草原上,可汗之位一般都是兄终弟及,很少出现少主的情况,因为蒙古人讲究武力至上,主上若是没成年的小屁孩,下面的人觉得不造反都对不起身上流着的苍狼与白鹭的血脉。但达延可汗是个例外,他继位时才六岁。

    这主要得益于他有个好妻子,满都海哈屯。哈屯在蒙语中是皇后之意,此女子也是草原的一位奇女子。

    达延的汗位,继承自他叔曾祖满都鲁,而满都海是满都鲁的第二位妻子,是他的“祖叔奶奶”,在满都鲁死后,三十一岁的满都海决定拥立年少的巴图蒙克继承汗位,是为达延汗,满都海摄政,而且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下嫁。

    三十一岁的女人,嫁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起来简直荒唐。

    满都海虽是达延的祖叔奶奶,小可汗继位,不是她的老娘摄政,而是由他媳妇来摄政,这让任何一个大明人看起来都是荒诞的事情,可人家草原上就是这么不拘小节。

    成化二十三年,达延可汗十六岁,开始亲政,仍以满都海为皇后。满都海一共为达延可汗生下七个儿子,明朝人觉得不可理喻有悖伦理的婚姻,丝毫不影响到达延和满都海的夫妻和睦。

    之前达延部一直与明朝在大同、宣府等地进行通商,而且多次派使节到明朝进贡,但到了弘治十一年,达延部的进贡一度中断。没想到时隔一年,达延部就“幡然悔悟”。

    大明国内基本太平,在后金尚未崛起的情况下,朝廷最担心的便是草原各部,毕竟大明的天下就是夺自蒙古人,几十年前刚有土木堡之变之痛,如今达延部重新进贡,被朝廷当作是“四海来朝”的盛世之举看待。

    在消息传来几天后,朝廷就着手开始准备迎接使节事宜,接待方面主要由鸿胪寺负责,翰林院同样有协同之责,以便记录后编写档案典籍用以留存。

    蒙古人来不来,对沈溪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只知道来年达延部会派兵寇边。

    这次达延部使节来者不善,可惜以他的身份,没资格提醒朝廷小心防备,不过沈溪倒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如今达延部尚未完成对草原各部的统一,和瓦剌之间征战不断,等到他征服亦思马因、火筛、亦卜剌等漠南蒙古各部,还要过个六七年。

    达延部进犯大明,不过是在统一蒙古各部的过程中“顺道”来大明劫掠一把,而且每每无功而返。

    大明如今刚征服西北,正值兵强马壮,朝中尚有张懋、马文升、刘大夏等一大批文韬武略的能臣,而且朝中上下一片和睦,弘治皇帝不是激进的皇帝,达延部没机会叩开大明朝的边防。

    五月二十六,这天沈溪从翰林院回家,遇到过来送谢礼的李二小姐。

    李家人意识到李愈得罪了手眼通天的“赵画师”,之后再与沈溪联络,一律都由李二小姐出面。

    李家办事效率很高,才几天时间,就把沈溪提出的谢家老宅和老铺子给赎买下来,虽然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但料想怎么都少不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李二小姐道:“宅子会立时空出来,商铺尚有半年租约,若赵画师觉得不甚满意,或可偿付二十贯即可,二十贯钱稍后我会派人送来。”

    沈溪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让店家续租半年无妨。铺子暂时没有用场,我们不急着收回。”

    本来沈溪还说在京城里开家药铺卖狗皮膏药,但谢韵儿怕经商会影响沈溪的官声,坚决不同意。

    铺子那边沈溪不急,能把宅子和铺子的房地契拿回来,送给谢韵儿也算尽了他的心意,要说他之前还没对谢韵儿提及此事,也是怕最后事情不成,让谢韵儿空欢喜一场。

    李二小姐将契约交给沈溪,同时交待一些需要去官府办理的手续,而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小女子所知,赵画师所要的这两处产业,均为谢家祖产,却不知赵画师……与谢家有何关系?”

    因为沈溪最初说这是他的“祖产”,使得李二小姐疑惑不已,为何这两处宅院历史上从来就没姓过“赵”?但要说诓骗也不至于,因为李家原本要作为酬谢的宅院和铺子,位于皇城根的澄清坊,要比这两处更值钱。

    沈溪笑着将契约揣进怀里,正色道:“有些事,不方便对李小姐明言。”

    李二小姐笑了笑,她看出沈溪对李家尚有芥蒂,干脆不再问这么私人的问题。沈溪将走之际,李二小姐突然道:“有机会,想请赵画师到家里做客。不过……赵画师可与沈状元认识?小女子想登门拜访,送上一份薄礼,不知赵画师可否引荐?”

    沈溪愣了愣,问道:“李小姐为何要找沈状元?”

    李二小姐面色带着感激:“小女子听闻,当日赵画师找人将画送到谢府后,谢阁老请在京大员以及翰林院众翰林鉴赏,若非沈状元出面言说,谢阁老并不会轻易将画作归还,如此是我李家欠了沈状元一个人情。我们李家从来都是有恩必报,只是怕贸然拜访显得唐突。”

    沈溪本想直接替“沈状元”拒绝,但一想,这女人明显知道状元府在何处,要说他住的那小院,在周围可是很有名,街里街坊没事就对人说,喏,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状元府,状元就是在这院子里苦读,最后考上状元的。

    沈溪轻叹口气:“在下曾因苏举人的关系,与沈状元有过一面之缘,此人甚是孤傲,对人甚不友好,尤其是对工、商之家,我劝李二小姐还是莫要去打搅。”

    李二小姐微微蹙起眉头,面色带着些微不解:“为何小女子听闻的,恰好与赵画师相反呢?传闻中这位沈状元,乃是翩翩有礼的佳君子,待人和善,且对贩夫走卒都礼让有加。”

    沈溪心想,我的名声有这么好吗?

    “道听途说未必可信,在下到底见过此人,想他少年得志,正是英姿勃发,又怎会看得起我们这些市井之人?”

    沈溪说得感同身受一般,其实是想“现身说法”:他连我这个算是读书人的画师都看不起,更何况是你们李家这商贾之家?

    李二小姐想了想,觉得沈溪的话有道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其实主要是因她对自己商贾的身份有所介怀,感觉自卑。

    沈溪见李二小姐罢手,终于松了口气,真让李二小姐“登门拜访”,那还真是桩麻烦事,李家知道熟悉的“赵画师”就是状元沈溪,以后不更要过来巴结他,请求他做这做那?

    麻烦事还是少惹为妙!

    沈溪再次提出告辞,李二小姐恳请道:“赵画师,小女子尚有一事相求。”

    沈溪停下步来,这位小姐还真是不知好歹,要求一个接着一个……喂,你被我画过全身像,在我面前,你不觉得脸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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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七章 迎接来使(第三更)

    李二小姐年岁与林黛相仿,或者大上林黛一岁,但她要帮家里经商,见识与阅历比林黛多多了,但沈溪却也发觉,这李二小姐有时很不“识相”,明明已察觉他无心帮忙,却总要烦他。付出一千多两银子的代价,非要捞个够本。

    沈溪还算和颜悦色:“李小姐但说无妨。”

    李二小姐一脸为难:“小女子近日收了一幅名画,想找人送到谢阁老府上,当作对他老人家的补偿……”

    沈溪摇头苦笑:“敢问李小姐一句,你可有想过,这幅画送去谢阁老府上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这个……小女子未曾想过。”她回答得倒是坦诚。

    沈溪道:“那就由在下替李小姐设想下……谢阁老院门口无端多了幅画,还是官府失窃的传世名作《清明上河图》,平白添了桩麻烦不说,还惹来极大的非议……你真当谢阁老是要帮你们李家把画归还李大学士?他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本来事情大可到此为止,可你们非要再送一幅画去,谢阁老必定认为有人想利用他,本不愿细究到底的,恐怕最后也会大动干戈,非将那盗画的贼人寻出来,只要贼人落网,李家能抽身事外?”

    李二小姐脸上满是惊恐,她只是一味想“报恩”,却没想太多。

    沈溪可以理解为,这是她涉世经验不足,或许她兄长以及大伯都不太适合做生意,但凡有什么事她只能跟祖父商议,结果一个商量不到位,就险些出了差错。

    李二小姐点头:“多谢赵画师提点,小女子这幅画便送与赵画师,当作酬谢。”

    说着,她让随从拿来一个画轴,交给沈溪,沈溪不客气地接下,转身就走。

    沈溪还没走远,就听到李二小姐的丫头嘀咕:“小姐,这人好贪心,帮我们修复一幅画就要宅子要铺子的,现在你还把这幅画送给他,值好些银子呢。”

    “不得胡言乱语。”李二小姐轻斥,“那是赵画师应得的酬劳,我们回去吧。”

    沈溪苦笑不已,这李家人性格真够奇葩,一个李愈,酒色财气样样沾,根本不是做学问的读书种子,有个好妹妹,可终究是女儿家,将来要嫁人的。富不过三代,李家打下的基业,估计用不了几年就会败掉,不过这些跟他可没关系。

    回到家,沈溪进了院子,谢韵儿正在帮宁儿收拾晾晒一天的被褥。

    见沈溪回来,谢韵儿简单整理过仪容,过来给沈溪行礼问安……平日就算在家里,她一切都依照一个妻子的礼节,对沈溪恭恭敬敬,这多少有沈溪送给她那幅皇帝御赐墨宝的原因在内。

    “相公今日回来得稍晚了些,可是公务繁忙?”进到屋里,谢韵儿帮忙将沈溪解下的衣服在门后的架子上挂好,这才问道。

    沈溪笑道:“我有件礼物送给你,不过要等两日,我记得那天是娘子的生日。”

    谢韵儿略微怔了怔,脸上多少有些感动,望着沈溪:“妾身的生日,怎劳相公挂念?”

    “不能这么说,咱们夫妻一场,嗯……虽然不知会持续多久,但既然是夫妻,就要有足够的尊敬,后天我早些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聚聚,说起来离开汀州这么久,都有些想家了,不知爹娘和孙姨他们好不好,还有运儿和亦儿。”

    谢韵儿点头:“想来家里应该平安无事,不过料想此时相公高中的消息应该传回去了,家里正在为相公高兴吧。”

    沈溪算算日子,此时别说中状元的消息传回去,想来得知高中后家里回的信都快到京城了。

    趁着晚饭前,沈溪将李二小姐送给他的画打开,看过后一阵摇头,画看起来不错,是南宋暗门刘的《四景山水图》的春景,可惜却是赝品,作赝水平也算不错,这样一幅赝品画估摸能值个二三两银子,但若是把这种画拿去送给谢迁,那才真叫自找麻烦。

    “相公,这是什么?”

    谢韵儿看了会儿画,以她的欣赏水平,尚且不能判断这幅画的优劣。

    沈溪道:“这是李家送来的谢礼,挂起来吧,家里连点儿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就当附庸风雅,以后来个什么宾客,也能撑撑门面。”

    谢韵儿笑道:“相公自己就是绘画高手,为何还要挂别人的画?”话虽这么说,谢韵儿还是接过来,将画轴卷起来仔细放好,准备回头让秀儿找根钉子钉好,专门挂这幅画。嘴上仍旧提了一句:“那李家人不怀好意,相公以后还是别太接近。”

    ……

    ……

    蒙古达延部使节到京城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八,鸿胪寺的人提前派人迎接,翰林院这边也要派几个人随行,以便记录“****上国接见外蕃使节”的盛况,这任务,最后落在沈溪头上。

    大夏天的,穿常服就够热了,这回倒好,还得穿更加厚实的朝服去迎接使节,在太阳地里晒上几个时辰,这种感受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

    不过有个好处,只要能把人接到,沈溪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能早点儿回去给谢韵儿过生日。

    这天上班,沈溪不用去翰林院点卯,而是直接去鸿胪寺报到,跟鸿胪寺的人一起去城北德胜门外迎接使节。

    沈溪是翰林院中出席几人中品秩最高的,鸿胪寺的官员有什么事都是找他商议,这是沈溪入职后第一次以上官的身份参加公务,虽然出城只有五六里,也算是“出差”。

    沈溪的副使,是同届殿试探花、翰林编修丰熙。

    丰熙的腿脚有毛病,本来这种见外国使节的事轮不到他这样一个“有损大明朝廷脸面”的官员身上,可伦文叙临时出席国子监的活动,最后只能由丰熙来。

    丰熙不是客气人,在马车上就在唠叨,与沈溪在翰林院得到冷眼相比,他所受的窝囊气更多。

    无论在朝廷的哪个衙门,都是新人备受打压。

    等到了地方,所有人下了马车,烈日当空,路边光秃秃连棵树都没有。

    要说这京城北边本来还是有大片森林的,可在国泰民安的年景,城里百姓要修什么,就会出城伐树,没有人加以禁止,再则朝廷认为,天子守国门,京师处于蛮夷入侵的第一线,那城池周边最好不要留树木,不然将来为狄夷藏兵以及制作攻城器具之用。

    沈溪不是反对伐树,只是为他今日没有大树遮荫而感到无奈。

    就算是小冰河期,这个夏天也热得有些不像话,偏偏蒙古达延部使节还不守时,愣是让沈溪等人等了两三个时辰,正午都熬过去了,依然没见使节的影子。

    “那些蛮子,诚心耍老子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非得等日落西山,才肯露面是吗?”

    鸿胪寺左少卿胡拱骂骂咧咧走到路边,拿起水瓢就往水桶里舀,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下肚去,居然不够,再想去舀,可水桶里已没剩下多少。

    另一边丰熙一瘸一拐过来:“胡少卿,麻烦给留点儿。”

    “没了!”

    胡拱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对旁边的随从道,“再去农户那边打桶井水过来,直娘贼,再不来老子都想回去了。”

    胡拱的脾气不太好,这次他是鸿胪寺那边负责接待的上官,到了地方才知道被蒙古人耍了,大太阳地里晒了几个时辰心里很不爽,骂的话极为难听。

    胡拱是弘治三年进士,属于同届进士中混得挺不错的,这才九年时间,就已是从五品的鸿胪寺左少卿,不过朝中无人,他的官基本算是做到头,加上他年岁不小,都已经奔五十的人了,这官场混下来,尤其混得还是舒舒服服的京官,很容易把人的斗志都给消耗光了。

    远处正在马车旁一小块阴凉地里避日头的沈溪笑道:“胡少卿消消气,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呢?”

    胡拱这才发觉有了遮荫的地方,三步变作两步过去,脸上挂着笑:“嘿,先前怎没发觉有这好地方,给腾个地儿,我也坐坐。”

    正午时太阳正好在头顶,哪里也没阴凉,那时候沈溪在马车车厢里躲着,可里面不透风,等过了正午,日头一斜马车旁有了阴凉地儿,他就跑出来了。

    嘴臭的人往往有颗热心肠,这胡拱也差不多,他对沈溪这么小中状元带着几分羡慕。

    “……沈修撰才十三,若是我十三岁那会儿,别说中状元,就算中个秀才,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奉劝你一句,以后有机会外放,一定别留在京城,这京城的衙门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穷,清汤寡水那么几年,日子太过乏味,你说……我这从五品,放到地方去,怎么也是个知州、同知,甚至是知府,就算没有下面的人孝敬,每年‘羡余’钱能少得了吗?”

    沈溪笑了笑,没回话,无言以对。

    在大明朝,官吏日子过得清苦,贪官不以为耻,连一些清廉自居的官,也羡慕别人能金山银山大鱼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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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八章 生日礼物(第一更)

    蒙古人行事确实不靠谱,到申时三刻,太阳都快落山了,前面才传话来说使节快到了。

    此时前来等候的众官员和随从,早就一脸木然,一群人没精打采地整理好衣衫,等候迎接,谁想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人才过来。

    蒙古使节长长的马队中,共有四辆马车,却没一辆是用来坐人的,全都运送“贡品”……几口大木箱,以及打成捆的羊皮。

    以两国邦交来说,这礼物简直寒碜到了极点,但等他们回去时,说不一定就可以得到几大车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馈赠。

    这是中原王朝历来与番邦外族交往的习惯,用厚礼获取别人对****上国的肯定,但其实别人总把你当傻子和冤大头看待,连要对你发动战争,也想着怎么先从你这里坑上一笔,筹集好了钱粮以便攻打你。

    蒙古使节都是五大三粗的粗犷汉子,身材要比明廷派来迎接的官员壮实许多,沈溪这样的小身板可不会主动上前丢人现眼。

    接待的事情自然有鸿胪寺的人来做,沈溪远得远远的,也不用听对方说什么,因为听了也听不懂。

    蒙古使节说话语速很快,就算偶尔用到汉语,说得也极不标准。

    在沈溪到来前,有过接待使节经验的朱希周就对他面授机宜,告诉他回头记录的文稿该如何写,总的来说,就是要“编”,按照沈溪的理解,这****上国的新闻稿,要尽量避免与事实相同,让民众喜闻乐见觉得彰显了国威就足矣。

    蒙古人就算被赶到草原上,可自来带着一股高傲……看不起中原人,整个大明朝对蒙古作战胜多负少,沈溪也不知道这群人哪儿来的优越感。

    接待之后,蒙古人下榻于鸿胪寺所属的会同馆。

    京城会同馆共有两处,一处是由原燕台驿改造的澄清坊大街北会同馆,另一处则是在玉河西岸新建的乌蛮驿会同馆。

    会同馆并不是单独的建筑,而是一间间四合院,经过弘治五年改造后,北会同馆共有屋舍三百七十六间,南会同馆则有房间三百八十七间。

    沈溪随着车驾一直到乌蛮驿会同馆外,会同馆正九品大使,相当于国宾馆馆长的鸿胪寺官员老早便派人在外迎候。

    等胡拱把人送进去住下,沈溪才打了个哈欠,准备换身衣服回家。

    “不用回翰林院了吧?”丰熙下了马车,走到沈溪身边问了一句。

    沈溪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就算回翰苑估计也没人了,翰林院晚上可是不会办公的。

    沈溪摇摇头,正要跟丰熙等人离开,胡拱从会同馆里出来,笑道:“几位,迎过使节,按照规矩是有一顿酒宴的。”

    沈溪道:“这宴席算什么名堂?”

    胡拱凑过来,低声道:“当作解秽酒罢!”

    丰熙愤愤不平道:“这名堂好,今天硬是让我们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一天,要是不吃这顿酒,我都不想回去呢……走走。”

    沈溪道:“我就不去了,今天家里有事,得先回去。”

    胡拱摆手:“沈修撰,别人可以不去,你不去可不行,今天翰苑的人是以你马首是瞻……丰编修,你说是不是?”

    几个人过来一劝,沈溪似乎不去就是不给面子,沈溪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然后跟胡拱等人吃这顿“解秽酒”。

    这顿宴席,其实是借着迎使节的机会,公款吃喝,反正吃完后鸿胪寺那边会给报销,在众官员看来,这种酒宴不吃白不吃。

    酒宴在会同馆专门接待使节的一个院子举行,今日所有参与迎接蒙古达延部使节的官员、随从,分为三席,由会同馆准备酒水膳食,所有人坐下来大吃大喝,因时节已经进入夏天,蔬菜和肉类供应非常齐备,宴席标准不低。

    酒过三巡,胡拱感慨道:“沈修撰和丰编修如今在翰苑为官,以后千万记得外放……要外放啊……”

    丰熙不以为然:“下官还是觉得京城好些,胡少卿知道我腿脚不便,最经不起旅途之苦。”

    胡拱的酒品一般,喝多了站起来,搭着丰熙的肩膀道:“要是不外放,你一年里也不见到有这么顿宴请,可若到地方,哪怕是个七品的知县,想天天大吃大喝都行,你说这能一样吗?”

    沈溪听了不由皱眉。

    或许胡拱属于实话实说那类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吃请的事,真的合适吗?

    在场的官员不少,要是传到有心人耳中,以后还怎么升迁?不过再一想,以胡拱的年岁和人脉,能做到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般来说,文官能做到正四品那就顶了天,想再往上,那需要莫大的机缘。

    七卿衙门里的职位,侍郎和右都御史为正三品,全国上下那么多文官,每三年出三百名进士,还有各路乙科出身的官员以及传奉官、监生官,想做到这样的级别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溪没那么多想法,人人都想加官进爵,唯独他想“缓一缓”,倒是胡拱劝他争取外放的事,他很赞同,但以他的年岁,朝廷要放他为一地父母官,怎么也要等个三四年,那时弘治皇帝生命进入尾声,他得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证不卷入政治漩涡中。

    一顿酒宴,沈溪免不了喝酒,以前他是尽量推掉,可自从当了官后,这种应酬已是避无可避,面对同僚总得喝上几杯,否则就是不给面子。可他酒量一般,喝上几杯就算不至于发酒疯,也觉得头晕脑胀的。

    吃过酒宴,已是二更过半,差不多晚上十点。

    这年头的人崇尚早睡早起,二更半绝对算得上夜深人静,到处只闻犬吠声。

    众人出来,好在鸿胪寺有专人相送,不然沈溪非常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家门。跳上马车,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过了大约两刻钟才赶到街口。沈溪没让随从相送,而是独自进了胡同,提着个昏暗的灯笼等在那儿的朱山,这会儿早就哈欠连连。

    “少爷,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再等下去,我都快睡着了。”

    朱山脸上带着几分懊恼,很显然家里为了今日谢韵儿的生日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可沈溪没回来,家里只能将就吃了。之前沈溪便交待过,他若赶不及回家,家里面不用等,若公事繁忙或许还会彻夜不归。

    回到家中,小院里亮着灯,不过沈溪头却越来越沉。

    谢韵儿打开门迎出来,出的却是沈溪的房门……显然她一直在里面等,一向睡得挺早的林黛闻声也起来了,不过小妮子此时已是睡眼惺忪。

    “相公又有公事?”

    谢韵儿说这话时,脸上多少带着幽怨之色。本来沈溪替她庆祝生日是值得开心的事,人在异乡,家里人未必会记得她哪天过生,现在沈溪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记得她,让她很感动,可沈溪却说到没做到,在她生日这天放了鸽子。

    沈溪找了凉毛巾擦洗脸,叹道:“你也知道我今天跟鸿胪寺的人去城北迎接外蕃使节,一直等到天黑后才算完事,之后是例行酒宴,翰林院的人以我居首,我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参加,折腾死人了!”

    “嗯。”

    谢韵儿虽然心中稍微有些不快,但听完沈溪解释,也就释怀了,心想:“我与他什么关系,他能记得我的生日就很开心了,哪里敢再苛求什么?”

    沈溪回来,林黛见没什么事情便回房睡觉,谢韵儿忙碌着帮沈溪端茶递水,沈溪喝了半肚子酒,喝什么都不对味,好在他还记得对谢韵儿的承诺,送她生日礼物。

    沈溪将放在抽屉里的房地契和租约拿出来,放在桌上,道:“说好给你的礼物,虽然迟了些,但好在今天还没结束……”

    谢韵儿好奇地接过,拿在手上,对着灯光一看,赶紧把东西稍微远离烛火,免得不小心将契约给烧了。

    “你……你从何而来?”

    谢韵儿满脸惊喜之色,瞪大了眼睛,比她见到御赐墨宝时尚要激动三分。

    “那天李家送谢礼,连着画一并送到的,本想在你生日时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总算在子时前赶回来了,你快收好吧。”沈溪道。

    谢韵儿没说什么,低着头到了床前,等她坐下后,却忍不住呜咽起来。

    沈溪没有过去劝,他知道这是谢韵儿的心结。

    见到谢家老宅、铺子的房地契,她自然想到背后经历的那些磨难,卖房卖屋只为有钱疏通,迎回祖父和父亲,最后不得已颠沛流离回汀州,一家人处处遭遇冷眼……

    种种一切,好似到今日为止有个了结……

    听着谢韵儿的哭泣声,沈溪忍不住叹道:“有什么委屈,哭一哭也好,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哭一场。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呵呵……”

    谢韵儿抬起头,擦了擦粉颊上的泪水,勉强一笑:“相公安慰人的方式真独特呢。”

    沈溪笑道:“是吗?我也觉得自己挺会安慰人的。”

    谢韵儿低声啐了一句,却将手上的契约郑重收好,双颊红彤彤地,走到沈溪跟前:“相公如果不想再吃东西,那就早些安睡,明天相公还要去翰林院上班呢。”

    沈溪直接起身,到了床边,往下一躺:“想吃也吃不下,喝多了酒,肚子和脑袋都好难受。”

    “嗯。”

    谢韵儿乖巧地吹灭蜡烛,端着木托出房门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八九章 未竟的婚礼(第二更)

    沈溪躺下来,回想之前胡拱说的那些话。

    还是应该争取外放,等到一定级别就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为官,最好是能当个知府,这样方圆几百里都是自己说了算,就算依然要仰人鼻息,但不至于做京官那般累。

    本来沈溪想的是回来倒头就睡,或许是在马车上小寐一番的缘故,上床后反倒头脑异常清醒。

    眯着眼慢慢想心事,正觉得睡意逐渐涌来的时候,突然房门处传来轻微的声音……

    “嘎吱——”

    沈溪自然想到是林黛,以往她睡不着,总会偷偷摸摸过来找他一起睡,这也是小妮子自小养成的习惯,无关乎**,只为从他身上找到至亲般的关怀和温暖。

    轻微的脚步声,一步步挪到床边,跟以往林黛直接钻进被窝有所不同,这次她却站在那儿,窸窸窣窣似在解衣服。

    沈溪心里冒出个念头……不会是宁儿先前见他酒醉,准备来个“先斩后奏”,回头让他负责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沈溪一个激灵,随即一个翻身,可还没等他坐起来,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不是宁儿身上有些浓重的脂粉香,又或者林黛身上淡淡的少女馨香,而是稍带一些药香……

    这股香气,从来只在谢韵儿一人身上出现。

    “嗯?”

    沈溪睁开眼,仔细打量,不是谢韵儿是谁?

    谢韵儿什么都没说,此时她身上只剩下亵衣、亵裤,宛如当初二人为了蒙骗李氏合卺时得穿着。

    沈溪坐在那儿傻乎乎地望着,谢韵儿螓首微颔,女儿家始终有些羞怯,却依然勇敢地伸出手,将薄薄的被子掀开,然后躺下来,双手搭在身前,一脸平静。

    “娘子,你……”

    沈溪虽然有些糊涂,但他并非不谙世事。谢韵儿并不是林黛,以她的年岁,绝不会做一些使小性子赌气的事。今日他将谢家的祖宅归还,谢韵儿心中感激,这是想过来“报答”吗?

    可这种报答,却让沈溪觉得承受不起。

    谢韵儿语声温柔:“相公这些日子一直称呼妾身为娘子,既为夫妻,就应该睡一起,不是吗?”

    谢韵儿侧过头看向沈溪,眸子无比真诚,再加上她身上那白色的亵衣,让沈溪觉得她就好似一块无瑕的璞玉,连直视她都是一种亵渎。

    沈溪轻叹:“就算我们是夫妻……也未必要如此啊……”

    谢韵儿期待的神情逐渐变得黯淡,道:“若相公觉得妾身不配睡在这张床上,妾身只管回去就是。”

    谢韵儿正要起身,却被沈溪轻轻按着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来自异性的接触,让谢韵儿这样一向有主见的女人顿时乱了分寸,但她没有回避,而是望向沈溪,她想看出沈溪心中对她的真实想法。

    沈溪倒不是说非要急着占有什么,而是他知道,今日谢韵儿主动前来,女儿家一辈子难得鼓足勇气,若他选择拒绝,来日谢韵儿就会将休书留下,只身返回汀州,从此二人不会有任何关系。

    这算是沈溪被逼之下作出的选择。

    到底是拥有,还是失去?

    若是换作一年前,沈溪选择起来很容易,因为他本就不信谢韵儿心里有他,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越来越感受到,谢韵儿已经接受了目前的身份,不但对他感激有加,而且还有深深的爱意。

    想到这里,沈溪多少有些自嘲:“是否是我想多了?”

    沈溪虽然按着谢韵儿,但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轻声道:“韵儿,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若是想以此来回报我……真没那必要!”

    谢韵儿贝齿咬着下唇,神态间显出有几分彷徨和踟躇,但到最后,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只是这一个回答,就代表了她的心意。

    沈溪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因为那意味着他不解风情,女儿家能把自己终身相托付,绝不会是一时的意气或者感动,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为人出谋献策的智囊,而是要像一个伟丈夫一样承担起保护谢韵儿的责任。

    第一步,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没有隆重的婚典仪式,没有锦绣的嫁衣,也没有大红的花烛、色彩缤纷的婚床,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沈溪甚至之前都没有过任何心理准备,谢韵儿便好似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女,融入了他的世界。

    当沈溪翻身压到谢韵儿身上时,谢韵儿的慌张甚至一丝一毫也不比一年前二人成婚之时少。

    沈溪伸出手,试图将谢韵儿亵衣的带子解开,可惜他的确没有善解人衣的能力,而且带子是在谢韵儿脖颈下面压着,沈溪到底有些瞻前顾,望着谢韵儿那紧闭的美眸,不太想太唐突佳人,居然在“战争”打一开始就陷入僵局。

    谢韵儿心里也非常紧张,可半晌后,她才意识到小相公对她没什么办法。

    谢韵儿微微睁开眼,似是带着埋怨白了沈溪一眼,柔声道:“非要解开吗?”

    沈溪险些脱口问出,不然呢?当下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若不解,总会觉得缺少点儿什么?”

    谢韵儿伸出手指,轻轻在沈溪额头上点了一下,就好似在嗔怪他一样,很快玉手缩了回去,自己将带子解开,手直接留在枕边,不再管亵衣下面的抱肚带子,就好似手足无措时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手指轻轻捏起,不过很快松开。既没有主动帮沈溪使坏,也不会阻拦。

    沈溪心想:“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娘子。”

    谢韵儿不主动,那他只有亲自来了,其实此时不需要去管亵衣下面的带子,因为只要轻轻一掀,他想得到的就已经尽在掌握。

    沈溪解开自己的白色单衣,这夏天晚上睡觉,身上穿得不多,正好适合今天做“坏事”。

    从谢韵儿解开自己衣带开始,就不再闭眼,不过目光却避向一边,免得正视沈溪时会让她更窘迫,可这几乎是掩耳盗铃,就算夜色朦胧,沈溪仍旧能察觉她爬满面庞、脖子和耳朵的绯红。

    沈溪费了半天力气,才将前奏工序完成,心里一个劲儿地叫苦,面对一个处处由他来主导的女人,他还真不太好“下手”。

    不过好在一点,玉人在所有事上都尽量配合,从夫妻的角度来说,他完全占据主动,那以后振夫纲还是很容易的,不至于让自己成为“妻管严”。

    “相公,你要来了吗?”谢韵儿轻声问道。

    虽然二人身上盖着被子,但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沈溪压着她,身上仅剩件连小腹都盖不住的亵衣,显然不会成为二人关系精进的障碍,她此时开口并非想破坏气氛,而是她意识到缺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不过下一秒,沈溪就将她的嘴堵上了。

    谢韵儿想推开沈溪,可不知不觉又迷醉其中,手轻轻按在沈溪的胸膛上,最后绵软无力,重新落回到被褥上,最后她闭上眼,感受着一股有情、有欲、有依赖的那种很微妙触觉,渐渐的,她的眼角忍不住流出眼泪。

    沈溪此时已经顾不上别的,就算两世加起来都没有经验,但至少他能够“写”出《金瓶梅》,那些花招动作一清二楚,不过他还是非常在意谢韵儿的感受。

    该温柔的时候沈溪非常温柔,该缓则缓,该急则急,二人就好似在大海中飘荡的孤舟,心中只有彼此。

    ……

    ……

    时间漫长。

    沈溪从来没想过,以自己少年的身体,能经受得起如此折腾,以前他总怀疑这小身板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他明显多虑了。

    至少谢韵儿那边,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实际上沈溪也不给她提出意见的机会,沈溪不能给谢韵儿任何主动权,但事实证明,他这种大男子主义是错误的。

    沈溪身体里到底有酒精在起作用,加上连续疲累,在某个部位一泄如注后,便撑不住了,不知不觉趴在谢韵儿身上睡了过去。

    真是丢人啊,善始而未做到善终!

    沈溪倒没有负罪感,因为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或者最后这个睡姿不太雅观,不过新婚燕尔的小两口,睡在一起管什么睡姿雅观与否。

    这一晚沈溪做的梦,都异常香甜,偶尔睡醒时,触手所及便是如玉般光滑温暖,那种置身云层的飘飘然,促使他放松身体,继续入眠。

    等沈溪第二天睡醒,院子里声音有些吵,他正想伸手揽住昨夜他曾经拥有的温暖时,却一把搂了个空。

    沈溪坐了起来,四下大量……玉人早就不在了,不过就算人离开,也难掩床上一片狼藉。

    “少爷,起床啦,再不起来,去翰林院就要迟到了。”朱山在外面傻乎乎地喊。

    “知道了。我正在穿衣。”沈溪起身下床,想找衣服穿上,才发觉自己里面的衣服不见了。

    沈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谢韵儿早晨回房时,慌乱中把他的衣服带走了。

    “相公,妾身给您打水漱洗。”

    谢韵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话间门已然从外面推开。

    谢韵儿迈着略显别扭的步子走进屋里,先放下水盆,随后把房门掩好,这才走到床边,用嗔怪的目光白了沈溪一眼,第一件事却不是帮沈溪穿衣,而是俯身消灭罪证。(未完待续。)

第四九〇章 被休沐(第三更)

    沈溪与谢韵儿成婚一年多,到如今才算是正式做了夫妻……假戏成真,小两口正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

    不过在家里,两人仍旧要避忌太过亲密的举动,因为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自然是沈溪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林黛。

    沈溪根本就没想好,该怎么跟林黛解释这件事。

    谢韵儿将昨日留下的“战果”整理妥当,可以遮掩的东西都遮掩住了,那些湿哒哒的东西一时没法洗,直接扔到了创下。

    这些都需要事后逐一整理,就比如那抹艳红,谢韵儿准备用剪刀剪下来小心保管。昨天事情发生得太过匆忙,有很多该预先准备的都没有安排,只能事后慢慢补救。当然,这一切都必须瞒着黛儿。

    林黛在屋子外面,许久不见谢韵儿和沈溪出来,敲了敲门道:“你们在里面吗?”

    一句话就让谢韵儿身体一颤。

    其实在她心中,也知道对不起林黛这个妹妹,人家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而她不过是个中途的闯入者,谁想却捷足先登。

    沈溪发觉玉人脸上那抹惊慌失措,用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整理好衣衫,穿好靴子,过去打开门迎林黛进屋。

    林黛进门后瞟了一眼,没发现异状,便走到沈溪身边。小丫头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竟没有察觉沈溪跟谢韵儿之间有什么不对,小脸上满是委屈……因为沈溪这几日公事繁忙早出晚归,对她的关怀少了许多,让她感觉是不是自己失宠了?

    但有谢韵儿这个“大妇”在,她还不能跟沈溪撒个娇诉诉苦。

    早餐时沈溪觉得饭桌上气氛有些凝重,谢韵儿借口身体不支,吃过饭就回去休息了,沈溪则忙着去翰林院。

    待沈溪到翰林院,点过卯进入公事房,刚坐下一会儿,就听说掌院事的王鏊过来了。

    王鏊除了安排编写诰敕,还派人把朱希周叫了出去。

    等朱希周回来,面带歉意将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招呼到一起,让他们即刻将手头上的公事放下,暂时休沐……

    在朝廷进一步指示下达前,三人不可再到翰林院上班。

    明朝官员休假,基本可分为例假、赐假、病假和事假,其中例假包含节庆假和每月朔望初一、十五的两天休息日,而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如今要休的说好听点儿是“赐假”,说不好听三人被暂时卸职了,要等朝廷中一件事有定论后,三人才能重新上岗。

    这便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礼部会试的鬻题案!

    这桩案子暂时看来跟沈溪等人没有牵扯,可如今案子已从审讯阶段发展到公堂审案阶段,理论上来说,凡是这届会试的考生,都可能牵扯其中,尤其是其中的“获益者”,包括沈溪在内的三甲三百名进士。

    除了调配在外在办公差的王守仁等人,就连在各部“观政”的新科进士也一律暂时卸职,要到案子水落石出才能恢复上班。

    不过事情用不了多久,因为马上弘治皇帝就会将事件的几名当事人在午门置对,公开审理和判案基本在同一天,从朝廷之前公布的情况看,这天应该在六月初的某日。

    沈溪收拾东西时,朱希周轻叹:“沈修撰多担待些,这是上边的意思,也是怕谁真的牵扯进案子,影响到各官署的清誉……只能委屈你了!不过我们对你非常信任,以你的才学,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等龌蹉事,只等你早些归来。”

    王瓒也过来说安慰话,沈溪微微一笑:“又非我一人。我手头的事情,就劳烦翰林院诸位同僚。”

    沈溪说不介怀,哪能一点儿都不在意?才刚上任一个多月,就被卸职。要说别人可能跟鬻题案关系不大,可他曾被该案的“重要人证”都穆一口咬定涉案,再加上他高中状元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会有些麻烦。

    对此,沈溪只能自我安慰,清者自清吧。

    上午到翰林院不到一个时辰,沈溪便打道回府,这样未到午时便回了家。林黛和宁儿等人有些不解,沈溪四下看了一眼,并不见谢韵儿的身影。

    “你……怎么回来了?”

    林黛帮沈溪把东西接过去,以为里面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仔细一看,不过是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稿。

    沈溪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不用去翰林院上班。你韵儿姐呢?”

    林黛撅着嘴轻哼一声,应是对沈溪对谢韵儿的称呼不太满意,不过她还是说了一句:“谢姨在屋子里睡觉,不知怎的,今天她没什么精神,可能生病了吧。”

    林黛赌气,为了表示她跟谢韵儿之间没有“姐妹之情”,干脆恢复当初沈溪跟谢韵儿尚未成婚时的称呼。

    沈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此时沈溪手头上有一份上疏没有完成,这是他根据之前想要进奏的“防北患之事”。

    自打在翰林院上班开始,沈溪就一直在构思如何上书,最近才开始下笔。其实这份奏疏参考了王守仁即将进呈的《论西北边疆防备等八事》,而有了后世的视野,沈溪所奏更为具体,因为他对未来几十年蒙古草原上各大势力的发展和演变有着清楚的认识。

    如今朝廷正陷入防备瓦剌这么一个相对狭隘的观点中,认为瓦剌才是中原王朝的大患。

    从道理上来说,沈溪要尽量避免在弘治、正德两朝转换间过于显眼,但他还是得争取建功立业,最好能早日升迁到到五品左右的官职,这样调出京城后,按照京官到地方最少迁三级的惯例,当个知府应该没什么问题。

    按照历史发展,距离弘治皇帝驾崩还有六年,这六年足够他经营,获得一个相对较高的官秩以及便利的政治环境,这样既能在政治浪潮中安身立命,又不至于牵扯进某一方势力而令自己在正德初年陷入被动。

    到了正午,谢韵儿睡醒,听闻沈溪在家,连忙穿戴整齐出来,到沈溪房间里神色间兀自带着些慵懒,忍不住埋怨:“相公回家来,怎不将妾身叫醒?若不是睡醒时小山说了一句,尚不知相公在家。”

    沈溪往门口看了一眼,没看到林黛的身影,这才伸手将谢韵儿的纤腰揽在怀里,想亲热一下,却被谢韵儿含羞带怨挣扎着推开,“跟相公你说话呢,也没个正经。”

    沈溪笑道:“夫妻之间,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我还有东西写,你先去忙,正好有时间,下午与你一起到谢家老宅看看,顺带看看怎么收拾下,回头我们搬过去住,可好?”

    谢韵儿抿嘴一笑:“求之不得呢。”

    ……

    ……

    谢韵儿把谢家老宅和店铺收了回来,心里非常开心,想着该如何感恩才好,便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献身”,结果与沈溪还真成就百年之好。

    此时的谢韵儿,算是“事业家庭两得意”,也是赶巧,她与沈溪刚合卺,沈溪就得到几天假期,就好似为二人量身准备一般,在她最需要沈溪疼爱的时候,沈溪就有时间每天都陪着她,她脸上堆满了笑容。

    谢韵儿一向以冷漠示人,主要是肩上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根本无暇放轻松,就连嫁人,也只是个形式婚姻,令她悲苦的心境始终不得开解。

    可现在却不同了,就算她比沈溪年长几岁,可沈溪的本事和能力,足够让她当作倚靠,而她也有信心成为沈溪的贤内助,现在沈溪宠着她,疼着她,她心里除了幸福,其实也有些内疚,因为她知道这幸福本不属于她。

    还没得到时不怕失去,因为不曾拥有过。可一旦获取,就会患得患失。

    所以谢韵儿的心境极为复杂,经常前一刻还幸福地傻笑,后一刻就已惶惶然失魂落魄。

    趁着休沐,沈溪与谢韵儿去谢家老宅那边查看了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二人去了趟大兴县衙,将房地契登记造册。

    听闻前来办事的是今科状元,堂堂的翰林院修撰,说不一定将来就是六部甚至是内阁大学士,县衙的人哪里敢怠慢,不到一刻钟,所有手续便办完了。

    随后,沈溪与谢韵儿一道去了距离县衙不远的谢家老宅,宅子的原主人其实一直没住在这儿,空荡荡的宅子已经荒废好几年,若非怕房屋坍塌或者太过衰败无法出售,前主人一直雇人打扫,每年还修葺一次,恐怕早就荒废了。

    本来林黛想同往,但由于还要先前往大兴县衙办事,多少有些不便,沈溪就让朱山同行。

    沈溪并非第一次到谢家老宅来,不过上次来只是围着宅子走了一圈,连院门都没踏进去,这次他却是以主人的身份前来。

    到了大门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那儿走来走去,见到谢韵儿,一脸惊喜地迎上前,行礼道:“小姐,您回来啦?”

    谢韵儿神色激动,稍稍掩泪:“云伯,你怎在此?”

    却说这云伯,正是谢家的老管家,当初谢家落难后,谢家连自家住的宅院都卖掉了,无立足之地,只能远赴汀州,加上一大家子基本都是妇孺,带着云伯这样的老管家上路不合适,毕竟云伯在京城有家眷。

    当时谢韵儿将家中大部分仆婢都遣散了,云伯也给了一两银子让其自谋生路,她没想到这次刚收回宅子,就见到了老仆从。

    “……我是偶然听人谈到,说是这几天谢家大宅有人买去了,又听街坊说小姐曾回来看过,我就过来看看……或许能遇上小姐,真没想到运气那么好。”

    云伯满脸感慨,帮着打开门,然后在前面引路。

    要说云伯在谢家做了三十几年,对院子里外早就熟稔无比,倒是谢韵儿对这三进的大宅子多少有些陌生了,从大门进去,每到一间屋子前都会驻足一下,思索当时是家里哪位住的。

    “小姐去了汀州府,不知一切可好?老朽一直在打听谢家的消息,还专门到闵生茶楼询问那些福建来的商人和应试举子,不过他们说不知道。”

    谢韵儿点点头,带着几分幸福望了沈溪一眼:“还好。”

    云伯老怀大慰:“那就好,小姐……这位是……二少爷吗?”

    云伯终于跟谢韵儿叙完旧,这才发觉谢韵儿身边跟着个沉默的少年郎,以沈溪的年岁,他只能将沈溪当作是谢韵儿的弟弟。

    沈溪笑着问道:“云伯,你看我长得像谢家人吗?”

    云伯笑着连连点头:“像,真像……没想到二少爷长大之后,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句话出来,让谢韵儿面子有些挂不住,她一脸羞红地低下头,道:“云伯,这是我相公。”

    云伯一惊不老小,他听街坊说及,谢韵儿已经嫁人,但没想到却是嫁给一个半大的小子,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下沈溪的年岁,可能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他不由惊讶地问道:“啊?小姐……这……这位是姑爷?这……是怎么回事啊?”(未完待续。)

第四九一章 老宅迎客(第四更)

    在云伯看来,自家小姐那是大家闺秀,怎么都应该嫁给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而前几天他回来跟街坊们询问,的确从街坊口中得知,谢韵儿嫁入汀州的官宦人家,还说陪丈夫进京赶考。

    因当日谢韵儿自己就说得不清不楚,街坊们的说辞中自然带着很多意会和理所当然,跟今日的真实情况大相径庭。

    谢韵儿正色道:“云伯,他……的确是妾身的相公。”

    云伯心中满是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向沈溪行礼:“老朽给姑爷请安。”

    沈溪道:“云伯客气了,我这次只是陪娘子回来看看院子,初来乍到,这院子不怎么熟悉,该怎么收拾布置,全听娘子的。”

    谢韵儿笑了笑:“相公才是这府邸的老爷,还是听相公安排好。”

    在曾经的奴仆面前,夫妻两个倒先客气起来。

    谢韵儿与沈溪,在云伯的带领下在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一遍。

    三进的院子,除了杂物房有些破旧家具外,别的东西都被原主人搬走了……谢韵儿对许多不见的老家具恋恋不忘,因为那是谢家遗留下来的东西,可是如今都不见了。

    云伯叹道:“这几年这院子一直没人住,虽然听说买房那家人每年都安排修缮,但有的房间还是漏雨……以后小姐和姑爷搬回来住就好了,这院子里有了人气,以后谢家还能跟以前一样兴旺。小姐,太公和大老爷、大夫人他们……可好?”

    谢韵儿点头:“祖父和父亲经过几年牢狱之灾,如今祖父卧病在床,由家里人照顾,别的尚还好。”

    云伯有些期待:“那几位主人何时搬回京城?”

    谢韵儿摇了摇头,随后又自然而然地看了沈溪一眼,这才回答:“谢家已在汀州安家落户,短时间内不会回京,这宅子先劳烦云伯照看一下,相公平日公事繁忙,妾身或者不会常过来走动。”

    云伯一听糊涂了,他本以为谢家买回宅子,是要举家迁回京城东山再起,未料不但那些老主人不回来,连小姐和新姑爷也不打算过来住。

    云伯心想:“这新姑爷看起来年岁不大,他有什么‘公事’会忙到无暇陪小姐?”

    谢韵儿刚回来,街坊邻居都听说了,纷纷过来恭喜。

    要说谢家以前邻里关系便处得不错,上次谢韵儿来时又各家送了些小礼物,自然赢得大家的尊重,听说谢家重新把宅子买下,都替谢韵儿感到高兴。

    “……就说谢家的闺女有本事,刚见到那会儿,我就估摸是回来买宅子,没想到这才多久啊,宅子又重新姓谢了。”

    那些大妈大婶又开始后知后觉,街坊邻居的孩子开始在院子里乱跑,甚至开始玩起了躲猫猫,简直把谢家老宅当作游乐场。

    谢韵儿有些歉意:“我们刚搬回来,没什么准备,麻烦云伯去街口买些瓜果点心回来招呼街坊。”

    随后拿了些铜板和散碎银子给云伯。

    云伯非常高兴,连不迭点头:“好,好。”

    云伯带着朱山一起去买东西,谢韵儿则招待邻里,等云伯回来,接待宾客的事便交给云伯,谢韵儿则进到中院,看着正站在正堂前,抬头打量的沈溪。

    “相公莫不是想将御赐的匾额挂在此处?”谢韵儿笑着问道。

    沈溪摇摇头:“字是赐给你们谢家的,挂在哪儿我可管不着,只是外面的人我都不认识,就不出来凑热闹了。”

    谢韵儿神色略带愧疚。

    刚才不得已之下,她向街坊介绍沈溪就是她相公,一时间议论声四起。想来也是,大娘子嫁给小相公,多半是谢家贪图人家小相公家里的钱财……当然也有可能是小相公贪恋大娘子的美色,非要娶大娘子过门!

    总之,难听的话一箩筐,这些大妈大婶正在人家家里做客,却丝毫也不懂什么叫避忌。

    人言可畏,沈溪宁可在中院独自清静,他毕竟陪谢韵儿回老宅来图个开心,不会去扫谢韵儿的兴致。

    “都是妾身的错。”谢韵儿有些委屈。

    沈溪笑着安慰:“娘子何错之有?只怪外面那些人太过肤浅!”

    正在说话,突然门口有喧闹声,就听有人问道:“这里可是谢府?”

    沈溪和谢韵儿从内宅门出来,就见大门口有人过来送礼,一次来了十几个家仆,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

    来人看起来颇为客气,但身上明显带有几分官宦人家的无礼和傲慢,院子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靠前一步。

    沈溪迎上前,拱了拱手,问道:“诸位是?”

    “沈修撰贵人多忘事,小人是寿宁侯府的管事……寿宁侯听闻沈修撰另迁府邸,特地让我等前来送上几份乔迁之礼……来人啊,将礼物抬进来!”

    寿宁侯府的人抬着东西进来,大箱小箱摆了小半边院子,那人又道,“沈修撰不用担心,寿宁侯说了,无论朝中发生何事,都不会影响沈修撰的仕途,沈修撰只管在家中安心静待几日,便可无事。至于这礼物,是感谢沈修撰和谢府为贵人治病的酬谢,沈修撰请勿推辞。”

    要说张鹤龄从来都是搜刮别人不手软,但却接二连三给沈溪送礼,沈溪心里有股别扭的感觉,这分明是要把他往外戚一党发展啊。

    随着来人的话说完,院子里再次嘈杂起来。

    街坊邻居并不知道“沈修撰”是个怎样的概念,但大多数人却知道“寿宁侯府”,那毕竟是皇亲国戚的府邸,在整个京师都很有名。

    而这位谢家的新姑爷,居然能得到寿宁侯府的“谢礼”,还得到侯府中人的尊敬,那来头可不小。

    沈溪点头道:“劳烦回去通禀寿宁侯,在下谢过他的好意,改日登门感谢。”

    “好的。沈修撰,我们先回了……放下东西,走了!”

    一声招呼,寿宁侯府的人没有以往的嚣张跋扈,恭恭敬敬过来行礼后离开,没有半点找事的意思。

    等人一走,院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云伯一脸茫然走过来,问道:“姑爷,小姐,这……这是怎回事?”

    先前他还将“小姐”排在“姑爷”之前,不过在谢府干了几十年,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现在他知道,这位姑爷绝不是一个少年郎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依然有人前来送礼,而且还是好几位不约而同上门,却是同在教忠坊居住的士绅特意上门来送“乔迁礼”。

    沈溪这才意识到,先前他陪谢韵儿去大兴县衙为房地契登记造册时,从官府那边泄露了口风,周边士绅听说新科状元要搬到原来的谢府住,都忙着过来送礼攀交情,这也是官场上基本的熟络礼节。

    这次来的人,虽是官宦之家,没有寿宁侯府那么大的来头,送的礼物也不像寿宁侯府那么重,但加起来林林总总的东西,摆得连前院都快摆不下了。

    街坊邻居见势不对,有的已经顾不上水果糕点早早离开,有的则赖着不走,想看看还有什么更大来头的人来。

    沈溪本不想张扬,因为谢家府宅不是他用自己俸禄买来的,若御史言官察觉此事,细算他的收入和支出,然后参奏他一本,到时候他可就麻烦上身了。

    不过有宾客来,他还不得不出面招待,好在住在左近的京官以及士绅都很识相,只是来送来礼,礼节性拜访后,便告辞离去。

    等客人陆续送走,云伯这才想起来事情不太对,以前就算谢家风光时,为那些达官显贵诊病后人家过来送谢礼,也不会有今日这般隆重。

    云伯赶紧问道:“小姐,那些人为何要给姑爷送礼?”

    谢韵儿正色道:“云伯,看来要跟你说明白了,其实……老爷是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为从六品修撰,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以后这府邸,不再是谢家门,而是沈家门。你可要记住了。”

    云伯听了吓得六神无主,赶紧给沈溪磕头:“老奴给老爷请安。”

    沈溪道:“自家人不用客气,这里既是谢家,以后也会是谢家,云伯以后若想回来做事,一切俸禄按照旧例,若不够,以后再增添些。”

    谢韵儿拉了拉沈溪的衣袖,好似想提醒一句,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沈溪扶起云伯,让他接着出去招待宾客,顺带找人帮忙把礼物搬进中院,送入东西两侧的厢房中。

    对于这些礼物,沈溪没兴趣知晓,因为收了礼需要还人情,人家总不会无缘无故前来,到时候肯定要有所求。

    不过谢韵儿多少有些为人妇的“财迷”,白得来的好处,不看白不看,她让朱山帮忙,逐一打开箱子,把每口箱子里的礼物都检查了一遍,粗略算了算,过来道:“相公,妾身算过……今天的礼物还真不少哩。尤其是寿宁侯府送来的礼物,以相公的俸禄,恐怕十年都赚不到呢……”

    张鹤龄懂得如何收拢人心,上次他送给沈溪的礼就不轻,今天送礼来,拉拢之意更加明显。

    沈溪叹道:“这正是我担心所在……寿宁侯可不是容易相与之人,他在朝中可谓只手遮天,有陛下和皇后为他撑腰,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不过,却不得人心啊!”

    谢韵儿点了点头:“寿宁侯府的人不是说了吗?这是感谢相公为太子治病送来的谢礼,或许仅仅只是如此而已,相公不必多想。”

    沈溪心里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没把刘大夏利用他和汀州商会去“钓”府库盗粮案的事告知谢韵儿,谢韵儿只隐约知道点儿皮毛。

    若张鹤龄真把他当作自己人,以后极力拉拢,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要拒绝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当朝权贵,非我所用,则也不能为他人所用,若沈溪不归顺外戚一党,张鹤龄不会放过他。

    朝臣中有不少人,便是为张鹤龄打击报复,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

    沈溪不禁想起当初在汀州码头见到的那位官家小姐,而那官家小姐的父亲,据说正是因为得罪张鹤龄,最后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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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连更送上!这几章天子写得很急,不知道这么处理谢韵儿和沈溪的事情好不好!请大家在书评区给个回馈,让天子做到心里有数。

    同时,今天是超级大爆发之日,天子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似乎按照承诺,今天应该还有十一章,我的天哪,这次真得要拼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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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二章 这位是贱内(第五更)

    谢家老宅变成状元府邸之事,就算沈溪和谢韵儿不想张扬,也在大兴县衙衙役和吏员无意中的传扬以及士绅的相继拜访后,很快传遍教忠坊以及周边的崇教坊、居贤坊和仁寿坊,谢韵儿嫁给状元为妻一事,成为街坊间争相谈论之事。

    大媳妇,小相公,看起来很不般配,谢家的街坊本来可怜谢韵儿,以为她实在嫁不出去才嫁给个小相公,但现在听说谢韵儿嫁的对象是状元,一个个都为谢韵儿感到高兴。

    现在是状元夫人,来日或者就是诰命夫人,女儿家同样可以光耀门楣!

    谢家老宅是收回来了,铺子那边也过去看过,谢韵儿并未有在京城重振谢氏药铺的打算,所以她打算继续把铺子租出去,然后用租金来帮补家用。

    谢韵儿懂得精打细算,她仔细核算过修缮谢家老宅需要花费的钱,如果大肆装修的话,差不多要七八十两银子,主要是因为谢家老宅年久失修,原主人家一直想把宅子卖掉,可惜因为谢家人曾得罪权贵,这宅子不怎么好卖。

    这笔银子,不是沈溪那么点儿俸禄能支撑的。

    谢韵儿拿出自己的积蓄,再凑上沈溪给她的钱,准备暂时把房子简单修缮下,能住人即可,毕竟眼下住的小院子有些挤了,总是白住别人的院子也不好意思,既然迟早要搬家,那还不如早点儿完事。

    接下来几天,沈溪都在自己房间里写写画画。

    为了避免刺激林黛,谢韵儿甚至晚上都没有过来与沈溪同房睡,看得出她很在意林黛的想法,不想伤害这个对沈溪一往情深的小妹妹。

    可惜林黛始终是女人,她依然从平日沈溪跟谢韵儿的举动间,发觉二人之间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以前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少了,谢韵儿脸上还总是有意无意露出女儿家的羞态。

    六月初三这天,沈溪得到翰林院同僚传来的消息,说是让他和伦文叙、孙绪三人,在礼部会试鬻题案置对这天,同去皇宫午门,因三人的考卷都在最后审定可疑的卷宗中。

    午门置对的时间定在六月初五,沈溪反复思索后,已经不那么担心了,主要是他基本上把自己摘出了案子,朝廷不可能打自己的脸,钦点的状元最后是通过鬻题而得,这会极大影响科举考试的公信力。

    不过沈溪总还是需要做一点准备。

    除了午门置对时可能用到的说辞,他这几天已将上疏写好,准备在午门置对后回到翰林院,抢在王守仁上书朝廷前主动上奏,只有抢先一步,才能取得效果,不然就纯属拾人牙慧。

    而谢韵儿那边经过几天紧张施工,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下,重新翻了瓦,给荒废的花台里种上花,给后院一个池塘注入活水,然后再添置桌椅板凳等生活用具,这天准备邀请沈溪过去看“新居”。

    “相公,妾身让云伯准备了好些天,终于把屋子收拾好了,今天陪妾身过去看看吧。”谢韵儿眼里满是期待。

    初为人妇,谢韵儿心中极为压抑,想跟相公缠绵悱恻,却总觉得对不起林黛而要委屈自己,这让她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沈溪这些天很少出门,在家里待久了,也想出去走走,于是欣然同意。

    谢韵儿拿着谢家老宅刚配好的大锁钥匙,连朱山和林黛等人都没叫,与沈溪出了门,到街口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夫妻二人一同到谢家老宅。

    打开门来,乍一看,沈溪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里面全都修缮过了,只不过没有粉刷油漆,大动干戈而已。

    进入中院的西厢房,走进里间的位置,谢韵儿笑着道:“这些都是妾身这几日跟小山出去挑选的,相公可喜欢这里的布置?”

    沈溪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就一个感觉,华而不实。

    估计谢韵儿是按照以前闺房的模样布置,这是她少女时期的回忆,否则为何只是中院的正堂和她的房间才是这种风格,其他房间都是简简单单稍微整饬一下就算完事?

    “嗯,挺好的。”

    沈溪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谢韵儿如同得到心爱之物的小姑娘心态,他可不会去破坏娘子的好心情。

    “那……相公还在等什么呢?”

    谢韵儿坐在床沿,面色如同那大红的锦被一样,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双手并放在自己身前,只等沈溪的疼惜。

    沈溪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明白过来……谢韵儿觉得那日的洞房合卺太草率了些,准备在这里补办一次吗?

    可是……似乎太不合适啊!

    “那个……娘子,云伯呢?今日为何没见到他?”这时候反倒是沈溪不自然了,他支支吾吾问了一句。

    谢韵儿抿嘴笑道:“云伯刚抱了小孙子,这些天留在家里忙活,妾身让他暂且不要过来……”

    沈溪点了点头,又有些为难:“可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谢韵儿含羞带怨地瞪了沈溪一眼,朱唇轻启,吐出令人骨头酥软的温柔细语:“相公……”

    这一声相公,叫得沈溪神魂颠倒,他跟谢韵儿认识五六年了,从未见到谢韵儿有这般妩媚动人的神色,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管什么光天化日会不会有人打搅的问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振夫纲。

    对,一定要振夫纲,与别的没什么关系。

    虽不是红烛艳艳,但却是郎情妾意,最难得的就是新婚燕尔后的眷恋……也是二人住在拥挤的小院里稍微有些压抑,到了专属于自己的空间,连谢韵儿都放下了她以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矜持,与沈溪尽情享受这种只有彼此的美妙感觉。

    都道是**苦短,其实白天也是如此,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沈溪还继续躺着休息,谢韵儿却已经精神地下床,简单整理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打鬓。

    “相公为何看起来那么累,而妾身却感觉很好呢?”谢韵儿简单修好眉,回头看向沈溪,神态带着一丝慧黠,小女儿家神态毕露。

    沈溪叹道:“在这方面,我是失,你是得,我们能一样吗?”

    “没个正经。”

    谢韵儿面色娇红,嗔骂一声,回过头继续梳妆。

    沈溪笑道:“你不怕回去被黛儿发觉?那小妮子,这几天成天都盯着你我呢,我总觉得她是在等着捉奸,我们许久不回,她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

    谢韵儿站起身,回到床前,坐下后把玉手乖乖地交给沈溪握住,神色略带伤感:“妾身总觉得对她不起,不过女儿家……本来就是为悦己者容,大不了先给相公看过,回去之前……我再清洗掉。”

    沈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谢韵儿单纯要修饰一下给他看看,再卸妆,这又是何苦来着?

    不过沉浸在初为人妇娇羞欣喜中的谢韵儿,总会做一些她以前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傻事”,都说是一孕傻三年,如今谢韵儿尚未有孕事,不过人已有些痴痴傻傻,心里除了沈溪别无他事。

    就在沈溪抱着谢韵儿,二人温柔缠绵时,突然正院那边传来声音,夫妻二人同时警觉起来。

    谢韵儿赶紧整理好衣衫,道:“莫不是云伯回来了?”

    沈溪仔细听了听,笑道:“好像是敲门声。”

    谢韵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起来帮沈溪整理好衣服,将自己的衣衫也整理好,恢复了以前高不可攀令人敬而远之的模样,随沈溪到了前院。

    院门口还有人在敲门:“赵画师在里面吗?”

    这天下间会找“赵画师”的只有李家人,谢韵儿知道不是找自己的,便回身到内院去了,等她走开,沈溪这才过去将门打开,却是李二小姐乘着轿子,带着人送了些礼物过来。

    “赵画师有礼了。”

    李二小姐上来便行礼,不再是欠身一礼,躬身之间,险些要跪倒在地。

    沈溪一看就知道,李家人多半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沈溪道:“李小姐多礼了,我今日不过是过来看看,未料李二小姐这般赶巧就找来,莫不是提前知道在下会来?”

    李二小姐双颊飞起一抹红晕,显然她是提前派人过来看过,确定谢府没有上锁,知道可能是他过来了,这才亲自前来拜访送礼。

    “民女……小女子并非有意前来打搅,望赵画师切勿见怪。”李二小姐有些慌张道。

    沈溪笑了笑:“李小姐专程前来送礼,若在下见怪,实在不知好歹。李小姐,里面请。”

    “嗯。”

    李二小姐点了点头,将丫鬟留在门口,然后招呼下人将礼物送进院子。要说寿宁侯府送来的礼物已不轻,可还是比不上李家送来的礼,大大小小竟然有三四十口箱子。

    李二小姐随沈溪一同进了前院西南角刚刚收拾出来的会客厅,她打量了一下,发觉会客厅布局简单,靠北墙边正中位置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张太师椅,然后东西两侧各有一排木椅倚墙,前面搭配上长条茶几,此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西北角有道门,门上连帘布都没挂,一眼望去是个满是书架的书房,不过现在书架上空空如也,连一本书都没有。李二小姐立即猜想沈溪新官上任没什么银子,所以就算将老宅赎回来也没钱好好装修。

    “赵画师,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李二小姐道,“我李家受赵画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有驱驰,当效犬马之劳。”

    沈溪道:“李家将这么大的宅子都帮我赎买回来,我早就心满意足。李二小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这时候,谢韵儿从内院出来,她听到沈溪在跟女子在对话,大概猜到是李家小姐。

    本来沈溪与谁交谈与她无关,可她禁不住心中有些小小的吃味,竟管不住自己,非要出来一探究竟。

    等她见到李二小姐,发现对方姿色尚逊自己一筹后,心境反而平和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为何。

    “妾身给相公请安。”

    谢韵儿走出来,娉婷施礼,很有一家主妇的风范。

    李二小姐望着谢韵儿,仔细打量一番,心里却在想:“她应该就是谢家小姐……”

    “夫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李氏的小姐,谢家祖宅便是她帮忙赎回来的,说起来,我们得感谢她。”

    沈溪笑着说完,对李二小姐介绍,“李小姐,这位是……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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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三章 三堂会审(第六更)

    沈溪从未在李二小姐面前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因此就算李二小姐已从外界知晓,仍要故作不知,但她对沈溪夫妇恭敬异常,跟她以前对待“赵画师”的态度大相径庭,连谢韵儿都感觉到,这位李家小姐将沈溪当作官员看待,而非一名画师。

    “滴水之恩不忘涌泉相报,小女子送来薄礼,望赵画师不要嫌弃,以后赵画师的事便是我们李家的事。”

    李二小姐语气之间很客气,一副把沈溪当作“自己人”的模样。

    沈溪笑着摇摇头,道:“李小姐送来厚礼,在下先行谢过,不过以后在下未必常住京城……”

    李二小姐惊讶地问道:“赵画师要远行?”

    沈溪如今在翰林院供职,暂且没有远行的计划,闻言却依然点头,其实是不想跟李家间有太多来往。

    见沈溪点头,李二小姐多少明白人家的意思了,这分明是不想跟商贾之家走得太近,再多说便是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很明事理,不再提关于与沈溪多熟络之事。

    不多时,李二小姐起身告辞,带着仆从离开。谢韵儿脸上满是笑容:“相公如此做,似非待客之道呢。”

    沈溪摇摇头,说道:“娘子,我们现在不大不小是个官宦之家,跟李家走得太近,难免会招惹来闲言闲语。以前你为谢家之事,到那些官宦人家拜访,估计没少受冷遇吧?”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侧过头时却抿嘴一笑:“那时妾身把那摆谱的官员恨得牙痒痒,未料如今我却嫁了个这般的相公。”

    谢韵儿心情好了许多,此时的她沉浸在****中,脑子有些不好使,心里除了丈夫再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事情。

    回到小院,林黛追问沈溪和谢韵儿去了哪里无果后,闷闷不乐,沈溪则开始为两日后的午门置对发愁,倒不是说他担心事情最终会牵连到他身上,而是他将亲眼见证明朝历史上一段有名的冤案,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却无法左右案情的结果。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这天天没亮,沈溪就收拾妥当,穿上朝服往皇宫午门而去。

    新科进士中,被勒令前往的人只有沈溪、伦文叙和孙绪,其中沈溪和伦文叙在翰林院上班,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此番见面沈溪只是点点头笑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要说沈溪看得开,伦文叙看得就更开了,因为伦文叙本身就是名儒,就算他跟程敏政以前有过交际,他也不用担心别人将他往浑水里拽。

    唯有孙绪面色沉重,他这人狂放不羁,以前得罪过不少人,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并非一次两次,若是以前那般中伤,他大可不当回事,但这次却涉及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战战兢兢。

    “……料想应该没我三人什么事情。”最后出言安慰的反倒是心里最没底的孙绪,“我就不信,那姓都的再咬,能把我三人牵扯其中?要是真有牵扯,镇抚司早就上门拿人了,何必等到今日午门置对才叫我三人前来?唉!要怪还是怪当初为何要作出那道策问题……”

    沈溪笑了笑,问道:“听孙兄的意思,若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算知晓那道策问题的答案,也会避忌不答,是吗?”

    孙绪沉默了一下,未置可否,不过看样子他还真有这种打算。

    沈溪料想,或者这年头的人都抱着中庸的思想,宁可自甘平淡也不想招惹麻烦,而让沈溪选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知道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依然要将那策问题答出来,因为这事关科举前途……不冒险哪里来的会元、状元当?

    再世为人,沈溪对于自己的仕途,其实也有执念,这可不是因循守旧满脑子封建思想的酸腐儒生所能理解。

    沈溪三人抵达午门前,已得知一些消息……今日弘治皇帝不会亲临午门,不过已钦命左都御史闵圭主审,刑部尚书白昂、大理寺卿王轼协同审理此案。

    审案的地点设在午门,按照旧例为“廷鞫”,而且是三司衙门“三堂会审”。同时会有六科都给事中参与会审,因为是钦办的要案,闵圭属于代天子审案,事情结果要第一时间传到宫闱。

    虽然公堂设在皇宫午门外,但本身案子并不会公开审理,这天不会有朝官和百姓过来围观。

    三人抵达午门时,天刚蒙蒙亮,来的人不多,主审官闵圭未至,几名属官正凑在一起交谈,还有三司衙门的人往午门前搬桌椅和刑具。

    大明朝的公堂审案可说是相当黑暗,用刑几乎是家常便饭,而这次所审犯人又都是从诏狱里出来,酷刑下可能都只剩下半条命。

    沈溪对唐寅受刑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当年徐经被拷问后“据实招供”,以及程敏政出狱四天就暴亡,可见他们所受酷刑之严厉。

    这尚且是在朝廷吏治相对清明的弘治一朝,换作之前之后几代皇帝,他们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沈溪毕竟不是以参与审案的身份而来,说起来他跟伦文叙、孙绪一样都是嫌犯,若这案子将他三人牵扯出来,或许上去受刑都有可能。

    三人见没人搭理,自觉站到左侧的红墙下,这时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走了过来,对三人行礼,问道:“几位是?”

    “翰林院史官修撰沈溪。”

    “翰林编修伦文叙。”

    “吏部观政进士孙绪。”

    那人一听,点了点头,恭敬回礼:“在下工科都给事中林廷玉。”

    在明朝,六科给事中并不隶属于任何衙门,行的是纳谏、监察之事。其本身官职并不高,六科都给事中不过才正七品,官品甚至不及沈溪的翰林修撰,但属于向皇帝直接负责,有封驳、科抄、科参、注销之权力,形同门下省之权限职责,属于典型的官低权高。

    《明史》卷七十四《职官三》有记载:“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

    这次举报礼部会试鬻题案的华昹,就是户科给事中。

    听到对方自曝来头,伦文叙和孙绪脸上都带着一抹谨慎和防备,生怕一言不合引起这位工科都给事中的怀疑,从而牵扯进鬻题案。

    但沈溪却知道林廷玉在这案子上属于“自己人”,林廷玉一直主张将此案撤销,将涉案人等放还,也是因为他的主张,在案子结束后,他被降职发配,属于朝中所有大臣中,除涉案人等外唯一受到此案牵连的。

    沈溪在官品上属于林廷玉的“上官”,但此时他一点儿没有上位者的觉悟,再次行礼,问道:“会审几时开始?”

    林廷玉脸色凝重:“要再等一个时辰……三位若觉得累了,让人搬椅子过来便是。”

    沈溪赶紧摆手:“不可,今日我等身背怀疑,没有资格落座。”

    林廷玉点了点头,未再勉强,行礼后重新返回主案桌那边,他作为今日监审官,还有不少事情做。

    说是等一个时辰就能开审,可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太阳差不多要到头顶了,才从宫门方向过来一众身着朝服的官员,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七卿之一的左都御史闵圭,在他身后则是刑部尚书白昂、大理寺卿王轼,以及三司衙门属官一众人等。

    这些人一来,连同沈溪、伦文叙等人具都行礼,而且行的是跪礼,因为这些人代表天子审案。

    等三司衙门主官落座,其他人才相继落座,沈溪三人站在刑部衙役和吏员后面,既不属于审案,也不属于旁听,更类似于人证或者囚犯,若有需要,随时会被拉到午门口打一顿板子。

    闵圭手上拿着礼部会试鬻题案的所有卷宗,他先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漏后,喝一声:“提堂!”

    在刑部衙役的“威武”号声中,事件的两名当事人,举报人华昹和被举报人程敏政,被几人架着到了午门正前方,待押送之人松手,二人皆都无法站立或者跪下,只能趴在地上才能应答。

    虽然二人身上换上干净的衣衫,但依稀可辨程敏政脸上和手上的伤痕,至于华昹那边情况相对好一些,他毕竟是举报人,而且朝中有人给他“撑腰”,在牢里基本没受酷刑。

    但就算华昹在牢房受到一定优待,可还是跪不下来,只能跟程敏政一样趴在地上回话。

    “所提案犯,是为何人?”闵圭一脸威仪地喝上一句。

    华昹先行礼回话,态度好不恭敬,反倒是程敏政一脸傲气,回道:“吾乃翰林学士、礼部右侍郎程敏政是也!”

    就算遭受严刑,可到底还有文人的风骨,此时仍旧不屈不挠,只是稍显中气不足。

    闵圭、白昂和王轼三人对视一眼,既为朝臣,若平日无深仇大怨,断不至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闵圭拿起手上一份御笔诏书,站起身道:“听宣。”

    连同白昂、王轼等人具都起身,然后恭敬下跪听旨,却是弘治皇帝钦命三司衙门会同审理此案的诏书。

    待宣读完毕,所有人刚站起,未等落座,就听趴在地上的程敏政高呼:“吾无罪,吾代天子科选天下士子,何罪之有?”

    “不得喧哗!”

    闵圭喝了一句,对别人有用,对程敏政丝毫不起作用。

    要知道程敏政自从被下北镇抚司大狱后,每日面对的都是蛮不讲理的锦衣卫,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以前的同僚,而且还是皇帝钦命派来审案的,所喊内容能上达天听,此时不喊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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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四章 当庭翻供(第七更)

    此时程敏政就好似抓到救命稻草的落水人,闵圭一拍惊堂木,可午门并非是封闭的衙门,这一声根本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程敏政呼喝喊的声音只大不小。

    闵圭心里恼恨,一摆手,旁边马上出来几名衙役,用棍子挑着程敏政的手脚,将他给“撅”起来,提到半空,棍子突然撤去,就听“噗”一声,程敏政重重摔在地上,趴在那儿半天没动静,这下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再喧哗,重枷伺候!”闵圭怒道。

    旁边的华昹算是非常识相的,他作为举报人,本就没有冤枉不冤枉的问题,他可不会当众去触犯这几位上官的威仪,就好似老狗一般趴在那儿,不扔肉包子和石头过去,打死他也不动。

    闵圭先把叫嚣的程敏政制服,再一拍惊堂木:“请宗卷,置对。”

    随着闵圭话音落,有人出列,将一份案宗拿过去放到华昹面前,正是华昹举报程敏政的奏本,同时有李东阳会同礼部第一次审查会试鬻题案相关的案卷,一并交给华昹。

    这就如同原告和被告在衙门里的争锋对质,闵圭作为法官及引导者,在二人对质时并不会发表看法,只让二人当庭说明对方有罪、自己无罪,若哪一方被辩得哑口无言,这案子基本便有了定论。

    程敏政没看过举报他的奏本,但他对奏本里的内容耳熟能详,每天镇抚司的人用里面的内容对他严刑拷打,就是让他承认里面所叙述之内容属实,可他坚持自己没做过,就算死也不会承认。

    但程敏政不承认,有都穆这个人证在,徐经也屈打成招承认向他的门子贿赂,他家里的门子被拷打之后也承认了贿赂的事实,他死咬着已没有任何意义,想的是能早些到公堂审讯而避免再被拷打。

    程敏政最后没承认受贿,但却承认对家仆管教不严,等于是变相承认受贿。

    到此时,鬻题案的初审工作才告结束,于是呈报皇帝,开始过堂。

    可到了午门置对时,程敏政上来就大声叫冤,显然是要推翻之前的口供,闵圭无可奈何,只能按照流程继续置对,毕竟他需要给弘治皇帝交差。

    华昹拿到自己的奏本,脸色很不好看,若非自己听信别人嗦摆上奏,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遭受刑罚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下场。但为了能早些出狱回归正常生活,他怎么都要一口咬定自己所奏之事是事实。

    可华昹的奏本中,多数属于“风闻言事”,其中并无太多实质性的内容,他要找证据,就得引用李东阳第一次调查的结果,可李东阳最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对于唐寅、徐经二人的卷子当即判了不录,另外一些可疑的卷宗,也以不是程敏政一人所定而为程敏政开脱。

    李东阳在这案子上不是在帮程敏政,而是在维护大明朝科举取仕法统的权威。

    华昹拿到案宗,便开始置对,因唐寅、徐经二人不在录取之列,其实他要从鬻题案本身去辩倒程敏政很困难,他只能拿那十三份可疑卷宗来说事。

    程敏政悲呼:“礼部会试卷宗皆都糊名誊录,吾乃代天子取仕,既为主考,所阅之卷无非各房同考所呈,录取与否非我一人可定,若以此来论罪,吾有不服,吾有不服啊!”

    一番话,就让华昹哑口无言。

    要说程敏政只是在考试之前与唐寅、徐经二人走得近了些,在考完试后有人传扬说程敏政鬻题,这就是鬻题案的导火索,至于背后有什么人主使,其实华昹自己也不清楚,他属于被人拿来当枪使的。

    现在只要程敏政抓住主考一人不能做主录取谁、唐寅和徐经两名嫌犯俱不在录取之列两件事实,那这置对就没有任何意义。

    之后华昹再说什么,程敏政就一个观点:“吾要见各房同考,吾要见礼部掌号籍者,他们可为吾洗刷冤屈复我清白!”

    到了正午,案子陷入僵局。

    这下连闵圭也看出来了,想用华昹来令程敏政心服口服是不可能的,而此时程敏政所提的见同考官和礼部会试的相关官员,按照法理上来说是可行的,毕竟被告也是有资格提出找人证来给他作证辩驳。

    到中午吃饭时,闵圭将白昂、王轼二人叫到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上奏皇帝,让皇帝来决定是否将礼部会试的同考官和礼部相关官员一同召来。

    案子延后到下午再审。

    转眼到了中午放饭时间,沈溪、伦文叙和孙绪在旁看了整个审讯过程,这案子暂时没有往三人身上牵连的意思,要说与三人关系最大的,还是那十三份可疑的考卷,以沈溪料想,他三人既然都作出“四子造诣”策问题,那三人卷子都在疑卷中。

    就算将同考官都叫出来置对,只要无法证明三人是从程敏政或者别的渠道得到鬻题,那三人就与这案子无关。

    午饭很简单,米粥和干饼,连菜都没有,不过米粥里加了点儿盐,如此总算能下饭。

    华昹和程敏政的伙食一样,华昹倒是在那儿吃,可程敏政一肚子冤屈,再加上身体被严刑摧残,刚才又被架起来那一摔,身体跟散架一样,哪里还有胃口吃饭?

    孙绪吃着干饼,低声问道:“你们说陛下是否会准允让各房同考出来会官?”

    伦文叙想了想道:“是否会官,似无太大干系。”说着他看向沈溪,想听听沈溪这个状元的意见。

    沈溪对伦文叙的话很赞同,其实程敏政提出的事,李东阳也提出来过,华昹是觉得程敏政鬻题在先,阅卷时想私相授受在后,可真正了解礼部会试流程的人都知道,他程敏政就算是主考,对于阅卷也没有独断专行的特权,取谁不取谁先由同考官从各房遴选出来,最后再一同商议,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就算他想做主,也无法得知每份卷子到底属于谁。

    既如此,那参奏程敏政在阅卷时有私相授受就不成立,把各房同考官和礼部官员叫出来会官也无济于事,反倒不如从徐经、唐寅通过贿赂得到考题入手。

    不过有心人会想,这徐经和唐寅提前获悉第三场策问题的“四子造诣”考题,到会试时居然还答不出来,这是说明此二人到底是酒囊饭袋,还是说鬻题本身便是子虚乌有?

    要说徐经和唐寅都是江南一地有名的大才子,唐寅还是弘治十一年应天府乡试解元。两位大才子,提前拿到考题,居然还答不出来,这简直是要挑战天下读书人的智商啊。

    所以弘治皇帝从李东阳调查结果出来后就觉得这案子纯属扯淡,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朝廷上下的压力也挺大,弘治皇帝将奏本留中十多天才准许将程敏政下狱,也是弘治皇帝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个冤案。

    也许背后的人看到这案子不能从正常渠道去审,干脆用上刑讯逼供的一套,不讲理,就是要让你屈打成招。

    沈溪叹道:“无论是否会官,只希望这案子到今日为止。”

    吃过午饭没多久,皇宫那边就派人出来传旨,如同沈溪所猜测的那样,弘治皇帝并没同意将会试同考官和礼部相关官员叫出来对质。

    如此一来,案件当庭置对暂时告一段落,至少在上午这一堂,程敏政没脱罪,但至少也没落下风。而下午那场相对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另外两名当事人,徐经和唐寅会被提堂审问置对。

    随着闵圭一声“提案犯”,北镇抚司的人去了不多久,便从老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囚车里将徐经和唐寅二人押送到午门口。

    相比于华昹和程敏政,这两位江南大才子的状况更加不堪,尤其是唐寅,就算换上了干净的白衫身上还在渗血。

    沈溪回想唐伯虎当日与自己斗画时的英姿勃发,与眼下蓬头垢面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状态相比,简直很难想象是一个人。

    沈溪突然明白了为何唐寅自此之后对官场看淡,这次经历可以说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大人,我冤枉啊,求大人给我做主!”

    徐经因为交待得早,身上受的伤不及唐寅多,到了午门口第一件事就是跟程敏政一样喊冤。

    闵圭一拍惊堂木,怒道:“如此竖子,既已招供,何以喊冤?”

    徐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求大人明鉴,我是被人拷打,严刑之后不得已才招供,我可从来没贿赂过程家之人,在会试之前,也从不知考试之内容!”

    一句话,就让午门口一片哗然。

    花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徐经给打服认罪,现在刚到公堂他就矢口否认,若是连徐经都不承认,那这案子就只剩下都穆的证言和华昹那根本就言不符实的奏本,案子也就成了天大的玩笑。

    闵圭感觉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钦命让他侦办的案件,审不好可是要被降罪的。

    你不承认是吧,那就打到你承认。

    闵圭拿起竹筒里的红头签,往地上一执,喝道:“打!”

    因为闵圭是代天子审案,又是在午门口这地方,可称之为“廷杖”,廷杖之下,连朝廷的二三品大员都可能会被打死打残,更何况徐经这样一个小小的举人?

    “大人……冤……冤枉……”

    徐经属于没骨气的那种,几下拷问就容易招供的那种。果不其然,没几棍子下去,徐经已经在高喊,“大人饶命,我招,我全都招!”

    换来的却是唐寅鄙夷的目光,唐寅心中满是愤恨……当初瞎了眼跟你一起上京赴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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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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