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中秀才,娶媳妇
院试的考试流程,基本与县试和府试无区别,只是县试和府试属于预备考试,而院试则是大明四级科举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中处于第一级的正式考试。
因而院试在正规程度上,明显要高过县试和府试,除了考场内外增加人手守备外,同时试卷必须糊名、誊卷,审卷也会更加规范,除了提学刘丙会参与阅卷,还会邀请方圆五百里内有名望的大儒一同前来审卷,确保每张卷子都有不下两人批阅,并给出评语。
六月十九是院试前最后一天,沈溪上午仍旧被关在书房里读书,直到中午才允许出来透透气。
林黛跟陆曦儿牵着手,老远望着沈溪,就好像两个小怨妇。从沈溪备考开始,两个小萝莉基本上就没机会跟沈溪玩了,此时她们也只是被允许过来见上沈溪一面,就好像牢房探监一般。
“行了行了,明天憨娃儿就要考试,别打搅他。黛儿,带曦儿去药铺那边,你孙姨在那边忙活,又没个人打下手,帮忙筛药去!”
周氏总是不忘支使林黛干活,反倒是陆曦儿每天无所事事,就连她要帮林黛做点儿什么,也会被周氏断然拒绝。在周氏眼里,陆曦儿小姐出身,跟童养媳的林黛是不一样的,她待自己小闺女也没待陆曦儿那么精细。
沈溪道:“娘,我去看看弟弟妹妹行吗?好几天没见到了。”
“你弟弟妹妹都在吃奶,你去看他们作甚?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再学习,明白吗?”
沈溪的弟弟妹妹如今不到一岁,还没断奶,一个奶娘喂起来稍微有些困难。偶尔周氏自己也会喂,用她的话说,自己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有人帮忙养已经很好了,怎能抽身事外?
沈溪吐吐舌头,当自己没说。回屋温习功课去了。
结果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黛把门打开,端着个碗进来,放到书桌上。
沈溪往碗里面看了看,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
林黛撅着嘴道:“这是娘给你的,说是喝了补身子。”
沈溪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自己多大了,还喝奶?而且还是人奶!也是周氏觉得没什么能给他进补的。干脆用最直接的方法来表示关心。
沈溪摆摆手道:“你还是拿回去吧……”
林黛笑道:“娘说一定要看着你喝下,把空碗拿回去。”
“你还笑……这是娘的心意,为夫不想喝,你喝了吧。”沈溪谆谆善诱。
林黛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往门口跑去:“娘给你的,你不喝等着挨打吧。”
等林黛走了,沈溪继续拿起毛笔写字,不过却不是做功课。而是继续写他的《金瓶梅》,里面就有“只见玉箫问如意儿挤了半瓯子奶。径到书房与西门庆吃药”,沈溪登时觉得自己这年岁写这些东西,容易上虚火,因为身体还没到成熟的年岁,发泄不出来。
沈溪只好把毛笔放下,拿起书本来。但这些书本早就被他背的滚瓜烂熟,根本读不进去。
到日落黄昏时,周氏跟惠娘一起过来探望,瞧见桌上的一碗东西,惠娘有些好奇。周氏却厉声喝道:“怎么不喝?”
沈溪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是留着给弟弟妹妹吧。”
惠娘这才恍然里面是什么东西,哑然失笑:“小郎,这怎么说也是你娘的心意。平日里你总埋怨你娘骂你,可她心里可是疼你疼得紧呢。”
周氏骂骂咧咧:“这小子就是不会领情……妹妹,他不喝,你喝了吧?”
惠娘面色大窘,却是自然地白了沈溪一眼,这才回眸跟周氏道:“姐姐莫消遣我,这等东西,还是留给孩子的好。”
周氏没怎么介意,见沈溪和周氏都不喝,她自己拿起碗“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放下碗道:“老娘自己身上出来的,再喝回去。混小子,过去吃饭,晚上早点儿休息,明早你爹送你去考场。天不亮就要走,你可别睡过了。”
沈溪与惠娘一同出门来,正好碰到沈明钧回来。
沈明钧见到惠娘有些慌张,赶紧避开,惠娘也有意不跟沈明钧靠得太近。
随着惠娘在商会中声望日隆,外间对于她的一些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人怕出名猪怕壮,惠娘若是生做男儿身,就没那么多麻烦,问题她是女人,且是貌美如花的寡妇,她跟沈家关系好,别人传她跟沈明钧如何如何就难以避免。
这天的晚饭比平日早开了一个时辰,天没黑,沈溪就端起了饭碗,等他吃过后就得进屋睡觉,惠娘则要帮忙把沈溪考试用的笔墨,还有一些来日的吃食、水都准备好,放在考篮里,放完之后还给沈溪看了看,检查是否落下东西。
“以前你考那两场,娘虽然紧张,但不像这次一样。这几天娘睡不着觉,梦到你考中了秀才,你祖母也来府城贺喜,娘哪个高兴呦,笑着笑着就醒了,醒了后成宿睡不着,想把梦做囫囵了都难。你说老天爷也是的,连个美梦也不让我多做一会儿……”
沈溪大概能理解老娘的心态,之前两次虽然他以小小年岁过县试和府试,但终究那是预备考试,过了也不会对他的社会地位有所改变,可一旦沈溪考取秀才,那周氏就是秀才的老娘,连做生意见到顾客,说话都能硬气不少。
沈溪扒拉着饭粒,道:“娘,我会努力让你梦想成真。”
周氏横了沈溪一眼:“算了,娘不苛求你这次一定过,娘想过了,你能二十岁之前中秀才就很好了,你大伯也是二十六七岁才中秀才,你祖母还不是成天把他捧着供着?你要是中了秀才,娘会省下银子给你去考乡试,让你当举人公,不过在这之前啊,你得先跟黛儿把婚事办了。”
周氏说话难得有温柔的时候,听到她的话,旁边坐着的林黛的小脸一下子红了。小妮子近来被周氏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以为未来婆婆厌弃她了,却没想到突然在这时候提到她跟沈溪的婚事。
沈溪笑道:“娘,是不是我中了秀才,就能跟黛儿成婚?”
周氏扒拉着指头算了算,嘀咕道:“这届不中,再过两年,岁数差不多就该到了,你那时候该懂事了,黛儿十五岁,圆房也行,届时生个大胖小子。”想到这儿,她才笑着道,“娘答应你,你中秀才就给你们办婚事。你小子努力一点儿。”
努力什么?
中秀才还是生大胖小子?
沈溪心想,老娘这算来算去也没算到我今年中了会怎样。如果他真的“侥幸”这一届过了,就算他跟林黛完婚,恐怕也无法“圆房”,林黛现已是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可他这粒种子还没发芽呢。
吃完饭,周氏就赶沈溪回房睡觉。盛夏时节,快到戌时了天还没完全黑透,沈溪刚躺下,周氏不放心就过屋来查看。
“这窗户都开了也不成啊,憨娃儿依然全身是汗……相公,要不我留下来给他扇风吧?”周氏把扇子拿过来,就要给沈溪扇扇子,准备等沈溪睡着了再走。
沈明钧道:“还是让黛儿留下给他扇吧,明天你也要早起,去送小郎……”
周氏点头:“这倒也是,我明早还要早起给他煮点吃食带着。”说着,她把扇子交给林黛,“黛儿,用心扇风,等憨娃儿睡着了你再回房,晚上如果起夜,过来看看小郎身上出汗没,如果出汗的话就给他擦擦,知道吗?”
沈溪心说老娘的关怀可真是无微不至,安排林黛这个未来儿媳妇代劳,这说明老娘已作好了他长大后撒手的准备。
等周氏走了,林黛拿着扇子摇晃着,小妮子脸上有点不太高兴道:“你……今年一定要考上秀才。”
沈溪笑道:“为什么,小娘子,你就这么急着嫁给我?”
林黛用扇子打了沈溪一下,好像在嗔怪他胡说八道,然后才继续摇晃着扇子道:“娘说,只有你中了秀才才能娶我,如果你今年不中,那就要等两年以后,那时候,娘指不定让你娶谁呢,如果你后年还不中,那时我就十六了……”
沈溪心想,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婆婆,就有什么样的儿媳啊。
老娘已经受到祖母李氏的荼毒,现在又开始往林黛身上投毒。以前小妮子不怎么爱说话,现在在他面前,小妮子唠叨起来真像个管家婆,连口吻都跟周氏絮叨时别无二致。
沈溪打断林黛的话:“好好好,为夫今年一定中秀才,把你娶进门。”
林黛眉开眼笑:“嗯,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不中……”小妮子稍微顿了顿,“娘还不许你娶我的话,你就带我私奔吧。”
听到林黛的话,沈溪登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或者是他平日里对小妮子说的那些故事太不接地气,什么张生崔莺莺,什么倩女幽魂,什么相思化蝶,总是情啊爱的,一段段浪漫而有情调的故事,让小妮子过早接触到一些不属于她这年龄该接触的东西,令她居然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小妮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而且小妮子把所有对美好爱情的憧憬,都寄托在了他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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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二章 理学还是心学
终于到了六月二十,沈溪很早就起来了,把趴在床头上睡着的林黛给推醒。
小妮子也算尽职尽责,一晚上都留在沈溪床榻边,到后半夜沈溪给她盖了一层衣服,小妮子睡得很踏实。
“嗯?怎么了?好困……”
林黛睡眼惺忪,一点儿精神都欠奉,沈溪干脆扶她到床榻上躺下,给她盖好毯子,这才出门。
简单洗漱过后,还没等沈溪扒拉几口早饭,周氏已经催促上路了。
等沈溪跟着沈明钧,在周氏陪伴下出得门口,隔壁送考的也来了,惠娘带着家里几个丫鬟出来相送,她亲自准备好的吃食一个劲儿地往沈溪考篮里塞。
临别又是一番殷殷嘱托……
沈溪从巷口出来,到了外面的大街,随处可见前往考场的考生。
沈溪毕竟参加了县试和府试,对于入场规矩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在入场时,沈溪考篮里用瓦瓮装的汤水却不让带进去,因为衙役怕汤里面藏了小抄。
沈溪没办法,只能把瓦瓮交给几个差役,看他们的模样也不像是准备归还,周氏熬的汤一准会进他们的肚子。
沈溪因为上届府试中拿到案首的位置,按规矩需要提“堂号”,即座位更靠近主考官,沈溪的考号很特殊,甲字壹号,在这考场位于西北角,一抬头就能见到主考官的案桌,七百多名考生,由他来领衔。
沈溪已经不是第一次坐甲字号桌,只是县试没有提堂号的说法,而宁化县试时甲字号考棚是在靠外的地方。
沈溪的身边,贰号是吴省瑜,叁号是苏通。伍号是郑谦,都是在头年府试拿到前十的人物,就算别的人不常交集,同届的府试前十最少都脸熟知道名字。
除了苏通和郑谦跟沈溪打过招呼,别的人,包括吴省瑜在内。对沈溪都是视若不见。
等考生差不多到齐,天正好蒙蒙亮,跟以前考县试和府试有所不同,这次院试是在盛夏进行,白天很长,等天色通明之时,唱名还没结束。
考生当中已经有些聒噪,意思是主考官不按照规矩来,一般来说。像这种考试,一考一天,应该是天不亮就放题,等天黑之后交卷。
但就算下面再吵嚷,刘丙坐在案桌后面却若泥菩萨一般雷打不动,甚至不时喝上几口茶显得很悠闲,只是偶尔有唱名不清的考生,他会亲自看一眼。比对一下亲供,然后摆摆手示意让考生回座位。
各地的院试从三四月份就开始。轮到汀州府时已是最后一场,刘丙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平衡。
唱名结束,紧接着便是放题。
这也是考生最紧张的时候,之前一年背的程文、范文是否能派的上用场,就看考题如何了。
以之前众人从各地传来的情况所知,知道这刘丙喜欢出多道考题。而出题又相对较偏,所以互相之间串联作弊的人基本没有,因为就算跟周围的人提前打好招呼,也很难碰上一样的题目。
可当众考生见到刘丙亲自把第一道四书文小题的题目写好,让人贴上巡视牌后。众考生心中才意识到这次刘丙并未按常理出牌。四书文第一题居然是全场考生考一样的题目。
“止于至善!”
四个字,清清楚楚,人人皆是耳熟能详,众人见到之后不由哗然。
这种可以说是通俗到不能再通俗的考题,简直是刚学八股行文的稚子也能背出个一两篇程文来,对于考生来说,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容易就容易得过头了。
语出《大学》的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单从“止于至善”四个字,可以理解为,必须要停止在绝对完美的境界,其实就是鼓励人在修身方面,一定要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在看到这考题之后,有人已经兴奋得找不到北了。
这么容易的题,那些乙科出身的县太爷都不屑于考,你一个进士出身曾供职于翰林院的名士,居然这么掉价出小儿科的题?我背的程文千千万,就是为了一朝能押题,今天终于被我碰上一回,岂不是老天开眼?
但有心人显然不敢轻易下笔,光是这一个题目,就足以审读一上午。
首先在于,为何刘丙在福建省考了一圈,到汀州府的院试,一改之前在别的府主考时,四书文小题上出不同题目的习惯,而只出一题?
当然可以解释为刘丙考到汀州府已经累了,想省事,毕竟他任期将满,这次主考完回到省城就要卸任,等候朝廷新的委任状,出同样的题目,而且题目出的简单,更容易辨别考生的才学好赖。
但沈溪却知道,刘丙的性格很谨慎,他之前刚以诸葛亮的《诫子书》来喝斥那些胡搅蛮缠的考生,这才过了两天,有什么理由在治学上不严谨?如果他真的要偷懒,就不会在考生看考场时,亲自到考场来监督坐镇。
这么一个负责任的人,绝对会做到善始善终,而不会在福建提学任上最后一场,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这事情可能与头两天考生当众喧哗抗议之事有关。
考生本来应该是守礼守节,一个个出来都是翩跹公子,说话都是出口成章,为人处事更要光明磊落,这应该才是刘丙要选拔秀才的标准。可偏偏,他在各地考试,请托送礼之事比比皆是,士子为了考试不背圣贤文章,一个个只顾背程文押题。
当下士子风气让他觉得痛心,才会有感而发,在他福建提学任上最后一次当主考官,他就要表达心中这种不满,出了一道看似简单,但其实满含深意的题目。
那就是阐述修身与做学问的关系,论修齐治平的问题。
想到这里,基本考生就可以作答了。但沈溪仍旧沉思不已,苦苦思索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
这句话是《大学》的开篇之言,而“大学”是相对于“小学”而论的,小学是学习六艺,属于学习层面,而大学则要升华一些,学的是修身之道,学着当君子。但问题是,“至善”是一个形容词,人要做到至善是不可能的,连大圣人孔子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连被后人尊为圣贤的孔子也承认自己有过错,更何况凡人?
朱熹在《四书集注·大学章句》解释“至善”为“事理当然之极”,即就事论事后的最高原则,即无可挑剔之善。
但这论述其实是唯心的,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最高原则,就不存在当然之极,因为要评断为“当然”,就要有个标准,谁来给设这个标准呢?
反倒是几十年后的王阳明,在《传习录》论述中中更为妥帖,“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意思是人性本善,只要回归本源,就达到至善的最高标准,至善是回归本性。
这也是王阳明所推崇的心学最高境界。
沈溪平日里做文章是应付了事,但这次他却选择了长时间的沉默,一个时辰过去,他甚至连笔都没提起来过。旁边的吴省瑜和苏通等人虽然也审题良久,但都没有沈溪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思考。
等吴省瑜专心致志把这篇四书文小题的文章作好,准备修改誊写到试卷上时,却发觉沈溪还在拿着笔沉思,这让吴省瑜惊讶不已:“如此简单的题目,不涉及会与不会的问题,他的才学不在我之下,是何原因让他思索如此之久?”
沈溪迟迟不下笔,并非是他没有想好自己的论述点,甚至所有的文字已在他脑海中形成,整篇文章不需要过草稿纸,就已经了然于胸。他甚至可以提笔就将他的文章书写于试卷上。
但问题是,心学虽然一直是一个学派,但在王阳明将其发扬光大之前,心学一直不为主流理学学派所接纳,那他的文章就很可能是亵渎圣人之言,要知道理学集大成者朱熹,早就是公认的圣人,他这是在明目张胆挑战权威。
沈溪拿着笔,心中着实为难,明朝中叶的学术界批判学风,使得心学开始逐渐昌盛,为王阳明最后自成一家而创造了条件,可王阳明是谁啊,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大哲学家,而他只是个考秀才的小屁孩而已。
沈溪在犹豫写不写的时候,别人已经相继把第一题的文章完成。
“想什么写什么,大不了老子两年后再考!你可以不同意我说的每一个字,但必须要尊重我说话的权力!”
沈溪也是拼了,若是有见地而不能抒发,那是对人格的侮辱,我带着唯物主义的态度,觉得在这命题上心学更胜一筹,你凭什么让我违心为理学歌功颂德?去你老娘的,不就是一次院试吗,管你刘丙崇尚理学还是心学,反正我就想这么写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吴省瑜把他的题作好之后,忍不住又看了看沈溪,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沈溪拿起笔,连草稿都不打,直接把文章往正式的考卷上写,而且一脸的愤慨,这让吴省瑜颇为惊愕。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大概说的就是沈溪此时的状态。
沈溪提笔而就,洋洋洒洒三百余字,字数不多,但文章妙手天成,连一向为他所掩盖的书法,这时候也被他信手拈来。虽然吴省瑜看不清沈溪在写什么,但他心里已经感觉到一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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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惴惴不安
第一篇四书文完成,沈溪心情很复杂,既为自己著书立言而激动,又为未卜的前途感到迷茫,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体验,不涉及一次院试的成绩好坏,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前程。
但文章既然作出来了,想收回是不可能的,只有尽量把后面两道题做好。
之后是一篇五经文的大题和一篇四书文的小题,都是考生自己抽题作答。
沈溪为了尊重冯话齐,五经文上选择了《春秋》。
通常来论,考《春秋》基本是以《左传》为题,但沈溪所抽到的考题是“鼷鼠食郊牛,牛死”,反倒是原汁原味的《春秋》考题。
鼷鼠食牛是一个成语,说是鼷鼠咬了牛之后,牛不会感觉到疼痛,只会感觉身上有些麻痒,直到死也不知何故,比喻暗箭伤人。
知道了意思,这篇题目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论的基本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种文章不会太出彩,但切题、破题相对容易,不会有大的错漏。
等第二篇文章作完,沈溪抽了四书文小题的最后一篇,也是今日院试第一场的最后一道题,同样很普通,“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
语出《孟子·梁惠王章句下》,是齐宣王听说周文王的捕猎场有七十里,但百姓却说其小,就很惊讶,为何自己的狩猎场才方圆四十里,百姓就觉得很大?孟子告诉齐宣王,周文王的围猎场是对百姓开放的,百姓当作是自家地方,自然觉得小;而齐宣王的狩猎场内虽然只有四十里,但不许百姓进入。杀死狩猎场麋鹿的人相当于杀人的罪行,等于是在国土内设的一个陷阱,百姓自然觉得大。
这个典故基本是孟子阐述自己仁政治国的思想,告诉齐宣王作为一国之主就要与民同乐,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
沈溪没有太多思索,先在草稿纸上列了提纲。然后破题、承题、起讲、起比二股、中比二股、后比二股、收题一气呵成,待写完细细检查是否有避讳后,再将文章誊抄于试卷上。等他完成,旁边的吴省瑜早就停笔,沈溪望过去,吴省瑜对他一笑,沈溪随即把头侧回来,因为他发觉那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考试还在进行,甲字号的众考生就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答题都很快。高明城到底还是有些水平的,所选出来的府试前十才学都还可以。第一次放排,吴省瑜起身要走,回头特地看了沈溪一眼,却见沈溪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吴省瑜心想:“他为何这般气定神闲?”
沈溪只是不想当出头鸟,县试和府试他都是第一次放排后出场,遭来非议不少,反正他已经在文章里任性了一次。没必要再在考试之外的地方表现他的另类。
直到第二次放排,沈溪才与大多数的考生一起离开。到了门口发现先前放排出去的苏通等在那儿。
“看沈老弟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莫非是这次考试不顺利?”苏通关切地问道。
沈溪无奈地摇摇头:“只待来年……”
这时候郑谦也于第二次放排后出来,苏通上前去问询一番,比照三人的考题,结果除了“止于至善”的题目一样。别的两道题都不相同,互相也就没太多参考价值。
苏通叹道:“这次院试的考题,难倒算不上难,只是总感觉有些怪异,刘提学似乎有意在与我们这些童生置气。”
苏通年长一些。且是明事理之人,他也察觉刘丙出题的方向有些刻意,从一道“止于至善”的考题,似乎便是有意警醒参考的读书人。
其实读书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议论其品行,一个个自负清高,涉及到学风问题,就算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或者是学官,他们虽然表面上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但心底里却依然不以为然。
郑谦道:“这样也好,既然考题容易,就看谁技高一筹。希望几日后,我等还能相聚于此。”
院试的考试,没有过了第一场就中秀才的说法,就算是那些县试的案首,作为保送生仍旧要按部就班参加初试和复试。只是因为府试前十在院试中实在太碍眼,所以沈溪和苏通等人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要说真正应该被嫉妒之人,应该是汀州八县的县案首,作为保送生他们这次考试近乎于走过场,等考试结束等着入学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苏通又开始邀请沈溪到家里做客,沈溪不用猜也知道是上次他说要画春|宫图的后续。
沈溪摇头苦笑:“如今院试尚未结束,我等当认真温书才是……苏兄,你是否操之过急了?”
苏通哈哈一笑:“不急不急,还有三天才发案,这几天相信沈老弟你也学不进去,明日我就往贵府递请柬,沈老弟你准时列席便可。”
听到是“列席”,说明苏通邀请之人不少,郑谦不用说一定在,可能还包括一些参加本次院试的士子,只是苏通要摆姿势让人画春|宫,有了画师还找一群人围观?是不是太浪荡了点儿?
沈溪摇头:“在下成绩不佳,准备回去用心读书,若能顺利通过院试,出来消遣自无不可,否则恐怕只能说抱歉了。”
沈溪这番话说得垂头丧气,以便让苏通察觉他的失落。
果然,苏通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他叹了口气:“好吧,那回头再约。”
……
……
回到家中,沈溪把考试的情况大致一说。好在这回周氏和惠娘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也没有感到太过失落。
周氏宽慰道:“憨娃儿,你别怪娘之前管着你,娘也知道现在让你中秀才实在太难为人了,但要是娘不这样做,就怕你聪明不放到正道上。辜负了你读书的天赋,到时候惹来他人的嘲笑和白眼。”
沈溪点头:“知道了,娘。我有些犯困,能不能进去睡一觉?”
周氏挥挥手:“快去吧,看你现在脸色惨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娘这心里就疼得慌。你别多想,这回考不过就算了,你祖母也来信说别给你施加太大压力,不行过两年再考就是。你年纪小,只要努力,不怕考不上秀才。”
沈溪心里颇不以为然,考完试了才说这些,头一天自个儿还被锁在书房读书呢。不过考成这样,沈溪也没敢奢求太多。看天意如何吧。
等沈溪美美地睡上一觉,睁开眼就瞧见两张明媚的俏脸,笑颜如花……一个是林黛,另一个是陆曦儿。此时二人手上一人拿着把扇子,正抢着给他扇风。
“沈溪哥哥,你醒啦?凉快吗?”
陆曦儿兴高采烈地问道。惠娘说过,只要沈溪考完试,她就能跟沈溪一起玩。所以显得非常兴奋。
沈溪笑着捏了捏陆曦儿的脸蛋,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有些吃味的林黛,又伸出手捏了捏林黛的瑶鼻。
“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刚才还在跟陆曦儿抢着为沈溪扇风,现在沈溪醒了,林黛立马摆出不悦的脸色,似乎是抗议沈溪对陆曦儿表现得太过亲昵。
沈溪加起来也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外面天色昏暗。要不了多久会要入夜了。
沈溪与两个小萝莉一起回到药铺,惠娘已经让丫鬟们准备好丰盛的宴席,为沈溪庆贺。
沈溪勉强一笑,道:“姨,现在成绩还没出来。说庆贺未免太早了点儿吧?而且这次我不太有信心……”
惠娘笑着宽慰:“不是考得好才可以庆贺啊,小郎,你这次参加院试,哪怕不过,也为将来应试累积了经验,同时还熟悉了考试题目,适应了考场的氛围。等下次考,肯定比这回更有把握,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溪点点头:“好吧,谢谢姨!”说完在桌子边落下屁股。
周氏坐在沈溪身边,道:“你谢姨来信,说她已经帮宁王诊断完病情,启程回来了。算算写信日期,要不了十天就能到家,如果你中秀才,正好……呵呵,不说这个了,看看,都是你平日爱吃的菜,娘这就夹给你。”
显然周氏和惠娘私下商议过,怕沈溪因为院试考得不好而伤心,不再提中秀才之事,结果周氏嘴碎,无意中说漏嘴了。
其实周氏的规划很好,若沈溪考试顺利,七八天后出案时中了秀才,正好谢韵儿也回来了,正可谓好事成双。可事情不过是设想而已,连沈溪自己对于这次院试也没有信心,竞争激烈不说,关键是他那篇崇尚心学的文章太容易得罪人了。
正准备举筷,院门处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却是冯话齐过来拜访。
原来冯话齐牵挂沈溪的考试情况,得知院试放排结束,匆忙过来询问一番。冯话齐单独把沈溪叫到后堂,吩咐道:“你且将今日答卷,默写下来,我拿回去仔细参详。”
沈溪最怕冯话齐问他要当天的考试结果,若被这位师长知道他作了一篇另类文章,非好好教训他一通不可,到时候老娘和惠娘就会知道他这次失败非战之罪,乃是他标新立异自寻死路,恐怕会气得够呛。
“怎么?自己作的文章,转头就忘了?”冯话齐皱眉。
沈溪老老实实拿过笔墨纸砚,在桐油灯下把文章写好,冯话齐老眼昏花,没当场看,拿着沈溪写的考卷回去了。
惠娘安慰道:“没事,冯先生教出好几位秀才公,眼光独到,看过你文章就知道是否能够通过了,也免得你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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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涉险过关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溪刚爬起来,周氏就匆忙过来催促:“快点快点,冯先生已经在正堂等了些时候,看你这懒散的样子!”
沈溪穿好衣服到了堂屋,并没有看到沈明钧,反倒是惠娘过来了,显然冯话齐有些话要当着惠娘和周氏的面说。
“沈溪,你这几篇文章作的倒是不拘一格,为师平日里教你的,就是这些?”冯话齐脸色阴沉,显然是因为沈溪以心学来做文章,将他触怒。
虽然冯话齐在教学方面灵活变通,讲究因材施教,但他也不能接受一些亵渎圣人的言论……朱熹是继孔孟之后又一大圣人,在这个时代他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
沈溪看了看老娘和惠娘疑惑的目光,赶忙低下头,小声解释:“先生,我只是想到什么……便写什么。”
冯话齐有些恼怒地将写着沈溪文章的纸拍在桌上,怒道:“你这种文章,若换作几十年前,莫说一届不中,一辈子的前程可能都毁了。就算放到现在,事情张扬出去,你以后的科举之路也会极其艰辛。”
沈溪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对于冯话齐他还是很敬重的。冯话齐并非是他启蒙恩师苏云钟那样的老顽固,教学理念与他相近,此番教训他也是就事论事,没有带任何的私人偏见。
惠娘惊讶地问道:“先生,小郎做的文章,到底有何问题?”
冯话齐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心学虽然北宋程颢开其端,南宋陆九渊则大启其门径,但尚未形成正式流派,学术界正不断酝酿,冯话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说。只是叹道:“沈溪三篇文章里,有两篇很不错,中秀才的几率很大,但在最关键的第一篇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前程。”
惠娘似乎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周氏则在那儿扒拉着手指头,三篇文章,有两篇不错,那就算第一篇稍微差点儿,影响应该也不会很大,儿子中秀才的概率还是蛮高的,为何先生看起来这般严肃?
冯话齐厉声对沈溪道:“这几日里,你潜心温书,若第一场能过。切不可再做此等悖逆之言。否则,连我这个先生都教不了你了!”
说完,冯话齐起身离开,惠娘和周氏连忙相送。等她二人回来,沈溪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文章发呆。
惠娘蹙眉道:“小郎,你把话说明白点儿,你做的文章,究竟有何不妥?”
沈溪反问道:“姨。你不是应该先问问冯先生吗?”
周氏骂道:“混小子,要是有文章做不出来。不做就是,你到底写了什么文章,让冯先生这般生气?”
沈溪实在没法对两个女人解释。
或者只恨自己早生了三十年,如果在三十年后心学已为阳明先生发扬广大之后,他再写这等文章,非但没人教训他。反而会给他称颂扬名。现在连自己的先生都不看好他,或者真可以回去准备两年后的院试了。
因为冯话齐特别交待让沈溪闭门读书,本来周氏还准备让沈溪考完后放松下,此时只能将他关在书房里。
不过沈溪没多少心情做学问,而是一本正经写他的《金瓶梅》。
沈溪写得很快。一百回的小说,他准备先以三十回左右成书,展现个大致的情节轮廓,回头逐渐把书润色丰满。
这也是一种营销策略,一次把完整的《金瓶梅》写出来,后面就没有二版和三版之可能,民间抄书人就会把印刷作坊的利润给摊薄,更别说光是小小的汀州府,就有三四家印书工坊,在没有版权保护的情况下,印书在这年头并非什么难事。
两天后的放榜日,沈溪才被家人允许出门去府儒学署看发案。
周氏特别交待,无论沈溪是否过第一场,都要早点儿回来,而且口头答应让沈溪多休息几日再去学塾读书。
沈溪本以为自己能放得开。
两世为人,如今又是少年之身,对于功名之事毋须操之过急,可临到发案时,沈溪还是有几分紧张,毕竟涉及这一世的功名利禄,若此时他尚且能抱着平常心淡然处之,恐怕他真的成了至性至善的大圣人。
今天正式发案的时间是午时二刻,沈溪到了府儒学署外,守在放榜布告栏前的考生太多,沈溪挤不进去,只好望而却步,驻足远观。
沈溪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没寻到熟悉的身影,干脆坐到街沿边一块大青石上,等前方的人少一些后再过去。此时一人特地走过来,对沈溪拱拱手道:“沈公子,希望你我有缘,明日考场再见。”
正是一脸傲气的吴省瑜。
以前沈溪看这年少得志的翩翩公子还没觉得怎样,但现在看到吴省瑜,便发现这家伙有些臭屁哄哄的。回头一想,人家是官宦之后,有显摆的资本,无可厚非。
吴省瑜彬彬有礼,沈溪也不能怠慢,起来还礼后,二人甚至没寒暄一两句,吴省瑜就急着去看发案。
衙役在千呼万唤之中拿着两张案纸出来,贴在府儒学署外面的布告栏上,学子顿时围了上去。
沈溪看这架势,没有半个时辰别想挤到前头。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阵阵喧哗。
“哎呀,又没中,再过两年,我小儿子都快要考县试了……”
“这提学大人也是的,选了这么多人,为何不考虑一下我的文章?我今年做的文章可是精彩绝伦。”
“精彩绝伦?我的比你还要出色,不也没在案上?”
“难得过了初试,程年兄,我们找个地方喝上两杯?”
“你还有心思喝酒?明天就要复试,时间紧迫,中了生员再喝不迟,你我列案后铩羽而归的次数还少吗?”
……
杂七杂八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充分表现了科场外的人情世故。
与县试和府试不同,考院试的童生以二三十岁男子为主力,四五十岁的也不在少数,而像沈溪这样尚且没成家的年轻人微乎其微。
这些人为了科举奉献一生,就等着中秀才一步踏入士族阶层,虽然中秀才最多只能到学塾当个先生。若不好好经营家境照样困顿不堪,但至少他们在宗族中的地位会提升不少,同时得到邻里的尊敬。
沈溪坐在那儿思索半晌,前头突然发出一阵惊叹声,开始沈溪尚有些不解,等有考生从前面回来,有些人已迫不及待地幸灾乐祸了:这次院试被列为保送生的十六名县试案首,居然有三人落榜!
这可是汀州府近二三十年来的头一遭,县案首必过秀才的惯例。居然被刘丙打破,这三名落榜的“准秀才”,已经在冲击府儒学署,准备找里面的刘丙算账。
趁着人群聒噪的时候,沈溪上前,把两张案纸仔细查看一遍,令他失望的是,果然上面没有自己的座号。这意味着,他落榜了。
果然不能在考试写八股文的时候著书立言啊……
吴省瑜一直没有离去。见到沈溪后,他拱了拱手,神色中带着几分得意,嘴角上翘,带着一丝嘲讽,好像在说:“小样。你没过第一场,但我过了。”
“让开让开,想闹事是吧?刘提学可不住在这儿,要闹事往驿馆去,看你有没本事敢冲击驿馆。一刀砍了你们!”衙役骂骂咧咧出来,令在场考生无比激动的是,这名衙役手中居然提着第三张发案的案纸。
此时在前面闹事的三个落榜县案首不再吵嚷,他们跟在场大多数的考生想法一样:“原来初试不止过了一百人,还有多余的,那我们一定在第三张案纸之上。”
虽然院试第一场的规矩,是取最后总录取人数的双倍人数进行第二场复试,但没确切的规定一定是双倍整数,多几个人少几个人都有可能,只是最后秀才的录取上,必须为规定人数,一人不能多一人不能少。
第三张案纸成为在场大多数人的希望,有些已经伤心离开的,听说还有第三张案纸,都匆忙往回挤,想知道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但等案纸贴上布告栏之后,在场所有人皆都哗然,第三张案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甲字壹号。”
这是一个特别的考号,去年的府试前十正好排在甲字前十号,而今年过府试的则排在乙字前十号。那这“甲字壹号”,就是头年府试的案首,在这两年于府城引起轰动的十岁府案首沈溪。
“怎地就多录他一个人?难道他在官府有关系不成?”
有的人已经不满了。
要录,你录一百人就行了,现在凭空出第三张案纸给人希望,最后第三张案纸上却只有沈溪一个人,这不是明摆着玩人吗?
尤其是那三个落榜县案首又不干了,我们可是县试案首,按照规矩已经等着进学当秀才公了,凭什么剥夺我们秀才的资格?
一众人在前面乱腾腾的,沈溪猫着头从人群里溜出来。有上次考生在府试发长案之后闹事的经历,沈溪知道自己非常容易成为被攻讦的目标。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多了第三张案纸,且只多录取他一人,但至少这说明他还没落榜,这一届尚有机会考上秀才。
就算沈溪溜得快,但他毕竟是众矢之的,逃不出那些有心人的追踪。就在有人准备过来拿住沈溪质问一番时,苏通和郑谦带着几个人拦在沈溪身前,郑谦指着追踪过来的考生厉声喝道:“作何?要打人,还是被揍?”
苏通和郑谦带的人多,几个考生吓得赶紧掉了个头挤回人堆里,此时苏通才走过来,道:“沈老弟可算是涉险过关啊。”
沈溪笑了笑,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想:“这还用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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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坏胚子
一行人进到街口的茶楼,坐下来后苏通感慨地说道:“要说事情确实有些古怪,没端倪地多发一案,却只补录沈老弟一人,看来沈老弟是有贵人相佑啊。沈老弟,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沈溪摇了摇头,这事情透着诡异,连他自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郑谦笑道:“无论怎样,我三人再聚首于明日院试复试,可喜可贺。”
苏通和郑谦作为本届院试的热门考生,他们过初试没什么特别,若以沈溪去年府试的成绩来说,过院试第一场也在情理中。
眼下互相之间也不可能知道对方写了什么文章,有些人则在犯嘀咕,刘丙之所以舍弃三个县案首,而补录府案首沈溪,估计是要给新任河南巡抚高明城一个面子,怎么说沈溪也是高明城亲点的案首,不通过说不过去。
又或者是沈溪背后有商会财力的支持,早就上下打点好了。
吃过茶,各人打道回府,准备院试第二场,这也是涉及中秀才的最后一场考试。
等沈溪回到家后,惠娘和周氏听到沈溪过了第一场,还是在“补录”的情况下,周氏高兴得差点儿笑岔气,惠娘赶忙扶着她,让周氏坐下来喝口水压一压。
沈溪苦着脸道:“娘,你至于吗?我只是过了第一场,离中秀才还远着呢,再者我还是被补录的……”
周氏脸上仍旧笑盈盈的:“前日冯先生不是说了,只要你能过第一场,中秀才就十拿九稳,娘怎能不高兴?”
沈溪想了想,道:“冯先生当日的话,可并非如此。”
惠娘笑道:“无论如何。明日你好好考,若这一榜你中了,姨送你一份礼物。”
沈溪很好奇是什么礼物,以惠娘的重视程度来说,应该并非用银钱可以衡量,可能是她的心血结晶。又或者是她的家传之物?
周氏催促道:“快进去,多读会儿书,明天就要考试了……真好啊,你祖母以前说沈家祖坟冒青烟,我还以为有出息的会是你大伯……现在看来,你大伯那边不要想了,这个好兆头是要落到你头上啊!”
祖坟冒青烟,在民间看来那是难得的大吉之兆,预示家里有人要当大官。可考古多年的沈溪却知道,那不过是地气所致,土壤中的低熔点气体或固体在温度的作用下产生有色气体,溢出地表,形成青色或白色的微小颗粒,即为烟,是一种自然现象。
随后沈溪便被勒令去药铺二楼读书。本来林黛和陆曦儿携手过来想找沈溪玩,在得知沈溪又要读书后。林黛小脸可怜兮兮的,陆曦儿更是直接过来抱着沈溪的胳膊。一副不愿撒手的模样。
周氏笑着安慰:“曦儿,别缠着你沈溪哥哥,他明天就考完了,如果考上的话,以后想怎么陪你们玩都行。快松开让他上楼去读书。”
“黛儿,还杵在这儿干嘛。过去泡壶茶,把热茶壶搁井水里泡凉,给憨娃儿喝凉茶水解暑……真没个眼力劲儿,若考上憨娃儿是秀才,你便是秀才夫人。这是多大的造化?还不快去!”
沈溪心里感叹,中了秀才还要考举人,中了举人又得准备考进士。考完秀才不是终点,而是下一轮考试的开端,正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沈溪没精打采上楼去,但他并没有选择读书,而是继续写《金瓶梅》,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脚步声,沈溪以为是老娘上楼来了,连点儿防备心思都没有……就算周氏看到他写字,也不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郎,快吃饭了,你收拾一下准备下去。”来的竟然是惠娘。
沈溪神情淡然,抹了抹手,然后抽了张纸把他写的《金瓶梅》盖住,表现得就好像是因为写满一张正好换纸继续写一样。
但再写时,UU小说展现的却是《左传》中的章句。
“别光顾着用功,这是你娘让黛儿泡的茶,黛儿那丫头很仔细,给你搁井水里镇凉了……稍微有些冰,别急着一口气喝完。小孩子喝凉茶可以解暑,但别一下子喝太多,否则肚子受不了。”
沈溪喝茶的时候,惠娘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沈溪想去夺回来,情急之下茶碗打翻,把桌上一叠纸都给染湿了。
惠娘连忙帮沈溪收拾,然后拿起手帕擦拭沈溪身上的水。
“哎呀,你也太不小心了吧……你写的文章都这么好,弄坏了多可惜。姨还想留着,没事的时候拿来看看,心里也舒坦些……咦?”
惠娘脸上难掩紧张之色,随即稍微惊讶一下,或者是看到纸上的一些非常显眼的“字眼”,顿时把一张纸拿起来,一脸惊讶打量上面所写的内容,脸却是腾地红了:“小郎,你……你这是写的什么?”
沈溪心里直叫呜呼哀哉。
这些天他都在写《金瓶梅》,什么事都没干,主要是惠娘要主持商会和打理生意,而周氏又看不懂他写的什么,本以为万无一失,可偏偏惠娘为了表示对他的关怀,亲自上楼来送茶水,这下顿时露馅儿了。
“这个,我是拿来看的。”
惠娘想把手上这诲|淫|诲|盗的东西给撕了,想到是沈溪写的,又舍不得,气得直跺脚,道:“你当姨那么好骗?这字明明是你写的。小郎,你才这么小的年岁,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
沈溪赶紧过去把门关上,免得被楼下的老娘听到。若被周氏知道他在临院试二场考试之前不是在作学问,而是在写“淫|书”,那他以后真要遭殃倒大霉了。
沈溪过来拉着惠娘的衣袖,解释道:“姨,你别忙着生气,仔细看上面的内容,别总看那些……不好的地方。我本来是想用这方法让自己心平气和,同时也为咱印刷作坊。找一条生财的门路。”
惠娘没好气地道:“这种东西,肮脏龌蹉,有什么好看的?于教化无益,你还说要拿来印?真是气死人!”
沈溪赶紧摊开手上的《金瓶梅》原稿,展示给惠娘看:“姨,你没仔细看。怎知晓这不是一本好书呢?或者姨看过之后也觉得喜欢呢?”
惠娘生气道:“不看不看,我这就把此事告诉你娘去,你这年岁,什么都好奇,居然写这般不堪入目的东西……”
沈溪赶紧拦在惠娘面前,抱住她的腰,甚至把头埋进惠娘怀里,就好像撒娇的孩子:“姨,你可千万别对我娘说。你不是想看我以后被关起来读书,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吧?你先看看,如果实在不好,你再惩罚我,我绝不阻拦。”
惠娘被沈溪抱着,居然有些慌神,她想把沈溪推开,但沈溪抱得很紧。而她又不觉得沈溪这是多么无礼的事情,最多是孩子做错事恳求她的原谅。
“你……你……你松开手。有话好好说。”惠娘神色复杂。
沈溪这才察觉到对惠娘的冒犯,连忙松开手,稍微一回味一下,软玉温香的感觉似乎不错啊!他赶紧把脑海中的旖念抛空,一脸着急地扶着惠娘坐下来,把手上的书摊开来给她看:“姨。你应该仔细看,在不同人眼中,这本书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惠娘面带愠色:“你的意思,姨是那种……唉,你才多大。这些事又没经历过,怎写的出来?真是……”
说着,惠娘只好耐着性子看了一段。
这次沈溪给她看的可不是书中那些旖旎的情节,而是涉及到人情世故和景致描写,沈溪于原作的基础上,加上他的一些理解,写出的内容虽然算不得更好,但至少在语言方面,更贴合当下人的阅读习惯。
惠娘看过之后,竟然自然而然地把页数翻到下一页,不过马上又看到一些不好的内容,赶紧把几页纸合了起来。她这次神色倒略显平静,问道:“小郎,这些你从何处知晓?”
沈溪道:“很多内容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至于那些男男女女之事,我不太懂,是苏公子他们给了我一本册子,我脑子好背了下来,就灵活运用到这其中来。”
“苏公子他们说,这种册子如果再配上一些图画就能赚钱,我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拿之前写《杨家将》的心思写上一些,权当拿它来调节考试前的心理。”
这个时候,沈溪只能把责任往苏通和郑谦身上推,反正他们本来就是那种放荡不堪之人,而创作《金瓶梅》的灵感也是从他们身上得来的,倒没冤枉人。
“那……那行吧。我不告诉你娘,但要写,也要等院试结束以后……稿子你留下来,让姨好好看看,如果能出书的话,印几本出来试试也好。”
沈溪这才松了口气。
生意人果然就是不一样,惠娘到底还是能嗅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的。
沈溪趁着吃晚饭的时候,回家把他写的三十回本的《金瓶梅》拿给惠娘,惠娘捧着回家去,因为沈溪这边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考试,沈溪没法“陪读”,否则沈溪还真想看看惠娘阅读这种书的时候是何反应。
第二天一大早,沈溪就又出发去考场,沈明钧夫妇送他到门口,与之前几次不一样的是,惠娘没有出来相送。
周氏略带不解:“你姨平日最关心你,难道昨晚睡得不好,起不来?”
正说话间,惠娘匆匆忙忙从院子里出来,见到沈溪还没走,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呢。”
在昏黄的灯笼光亮映照下,此时惠娘身上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眸子里似清澈,又似带着水雾迷茫,人走出来,连正面都不敢与沈溪对瞧,却把她之前准备好的吃食往沈溪考篮里塞。
周氏发觉惠娘的异样,惊讶地问道:“妹妹,你这是病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太惦记小郎的考试,昨夜睡得不好吧。”惠娘有些手足无措。
沈溪笑了笑,这《金瓶梅》的威力还真是大啊,已经被他浓缩成三十回,依然让惠娘这样因循守旧行为检点的女人看了吃不消。
想到惠娘因为长期守寡,看到这种令她羞臊的文字,既想放下去,还忍不住拿起来看,看了还虚火上升面红耳赤,真就好像是对西门大官人欲拒还迎的李瓶儿。
将走之时,沈溪趁机路过惠娘身边,低声道:“姨,你还是少看一点,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回头可以问我。”
惠娘面色大窘,抬手在沈溪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嘴上嗔骂道:“坏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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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荒唐之言
本届福建布政使司各府县院试主考官刘丙,算是非常负责任之人。
汀州府院试第一场结束后,当晚他就找人将所有糊名的考卷进行誊写,第二天就开始批阅试卷。
与刘丙一同批阅试卷的,并不仅仅只限于汀州府地方儒学署教谕、训导、嘱托以及致仕的名士,尚有从江赣地区请来的名流大儒,这也是为了确保在两天的阅卷工作中,每位考生都会有两名以上阅卷者批阅,并写下评语。
刘丙在福建提学上为官三年,批阅的考卷不计其数,他自己对于考生的选拔要求很高,不但要求文章做得好,人品同样要出色。
因而他对于那些请托送礼的人,一向抱着的是不理会的态度,但他也不会刻意去刁难谁,因为他清楚如今这士子风气并非朝夕之间形成,若就此而埋怨其中一两个被风气所污染的考生,对考生来说未免苛责。
阅卷者若是觉得好,会在试卷上画个圈,若是觉得不好,会画个叉。若是一圈一叉,将会找第三人来进行评阅,只有双圈的考卷,才会送到刘丙手上。
刘丙并不负责阅所有的卷子,只有在两名阅卷者都觉得文章不错,一张试卷上有两个圈,被推举上来后,刘丙才会批阅试卷,从中选择文章相对较好,并且论点论据都符合他心意之人,准许通过。
就算论点略微偏颇,只要文采好,刘丙也会酌情让其通过。毕竟这才是院试第一场,标准相对宽泛,怎么都得取足一百人。
第一轮阅卷下来,刘丙择优选择了七十人左右。然后再一点点增补到一百人。
对于增补的人来说,都是刘丙觉得文章尚可,可以再给其一次复试机会。但对于这些人,刘丙并没抱太大期望。才学好,一次考试就能见真章,何必要多次考试?他宁可就着一次考试来选秀才。这样他省事,其实对考生来说也更直接。但朝廷的规矩便是如此,他也不能违背。
就这样,刘丙选择了九十五名考生作为第一场通过之人,然后他开始在那些一圈两叉,只有一名阅卷人赏识的考卷中挑选,配合上之前没被录取之人,综合选择了几人,增补完成最后五个名额。
到此时。沈溪仍旧是落榜者,因为沈溪的试卷,早就被两名阅卷者给判了死刑。
到六月二十二入夜后,刘丙已将一百名考生全部选定,他没有刻意去让人把糊名打开,确定其中是否有县案首未通过的情况。对他而言,你既然是县案首,说明你有才学。那就靠自己真本事来进学。
至于县案首保送秀才的做法,其实是为了防止一府之内教育资源不平衡。保证每届院试,每个县都有一两名考生中秀才。府试案首就没保送资格,就是因为保送会形成地域的不公平。这让士子出身的刘丙觉得不太公平,凭什么一些教学质量差的地区,每年必须要有人中秀才?而那些真才实学的就要忍受落榜的凄楚,继续为来年的考试准备?
就在最后一晚。府儒学署的正堂里,一众阅卷人正在为原考题开封,以比对文章是否誊写正确,府儒学署的教谕,会把所有通过第一场考试的人全数列于案纸之上。
刘丙没去看那种双叉考生的试卷。在他看来,既然被两个阅卷人同时否定,那这考卷也就那么回事。
等校对结束,连发案的案纸都写好,刘丙才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六月二十四才进行复试,那六月二十三这天刘丙会休息一日,毕竟复试他要监考,而复试结束后,他将亲自批阅所有的府试试卷,以确定最后五十名中秀才者的出案名单。
出案,等于是县试和府试中的“长案”,会以考生的姓名籍贯来发榜,而出案的第一名,则是院试案首,这算是极高的荣耀。
因为院试案首,等于是确保在来年初的岁考或者科试中被补录廪膳生员,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送。
第二天早晨,也就在发榜的当日,汀州府教谕把第一场录取的座号与考生姓名详细对比后,告知刘丙关于三名县案首落榜的事情。刘丙冷声道:“县案首又如何?就算是府案首,若学问停步不前,本官同样可让他不中。听闻你们汀州府,头年里有位十岁即点为府案首的考生,他可在头三十名之列?”
府儒学署教谕有些惊讶,为何刘丙不问是否录取,而直接问是否在头三十名里?他不知道,因为沈溪去年得府案首的事情很轰动,身为福建提学,刘丙自然会留意到,他当时读了沈溪的文章,也拍案叫绝,在他看来,沈溪这个汀州府府案首得的是实至名归,这样本身有才学的少年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因而他觉得,以他对士子的选拔标准,沈溪不可能连第一场都没过。
“回刘提学,这位沈溪……也落榜了。”府儒学署教谕给了刘丙当头一棒。
刘丙先是一愣,他在来到汀州府之后,也多少听说一些传闻,说是沈溪背后有商会支持,说他可能涉及到贿考,但没人说他曾在府试中找人替考,那沈溪得府案首的文章就是亲手所作。
毕竟一个十岁孩童,想不惹眼都难,谁去给他替考不是明摆着被人抓现行?
他心想:“既然不是替考,那是有人为他提前作好文章,营私舞弊?”
此时距离院试第一场发案尚不到半个时辰,刘丙心里在犯嘀咕,本来已经封存起来的考卷,连他这个主考官轻易也是不能调取的,但他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记起来,他当初来汀州府考察考场时,沈溪的确跟苏通和郑谦二人到官邸去拜访他,并且投了名帖。
这是要请托送礼,甚至是徇私舞弊的节奏。
刘丙心说:“你高明城治水有方,直接从汀州知府任上被调往河南巡抚,这是多么皇恩浩荡,你居然敢在府试上为考生徇私舞弊?那我还不去参你一本?”
“来人,把昨日封存的卷子调出来,找到……甲字壹号的卷子,交由本官审阅。”
刘丙很生气,他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既然知道可能涉及到舞弊之事,他就要慎重对待。若是沈溪在院试的文章的确不怎样,他甚至可以以他福建提学的身份,调汀州府府试的卷子出来,拿两份试卷文章的质量作为攻讦高明城的铁证。
但在等儒学署教谕把“甲字壹号”的考卷誊抄本交到刘丙手上,刘丙不由惊讶,这篇考卷居然空了一题,这张试卷上是没有“止于至善”题目下的文章。刘丙指了指道:“这是怎回事?”
府儒学署教谕行礼道:“下官不知。”
刘丙没有太多去计较,若是考生答不出来,把题空了,这种事也司空见惯。当他把沈溪所作的另外两篇文章看过,虽然文章不是十分出彩,但论述和引用、对偶格式、八股行文,都是非常标准的,这样的文章无论怎么看,都是可以在院试中名列前茅的。
“这么好的文采,为何要空一题呢?”
刘丙心下疑惑,若之前他还怀疑沈溪作弊的话,他看到沈溪院试的考卷,见到上面两篇文章,他已经打消这念头。因为这两篇文章的质量,跟沈溪在府试中的文章基本没区别,连论调都带着一股不属于年轻人的老练。更重要的是,他可不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甲字壹号”的位置作弊。
刘丙沉吟道:“将他的原卷拿出来,本官仔细验对。”
儒学署教谕为难道:“刘提学,这怕是不合规矩。”
刘丙怒道:“有何合不合规矩的,这么好的文章,居然刻意空出一题,这种事情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既然他第一题就空了,为何不索性直接一空到底?”
府儒学署教谕也被问的哑口无言。
的确啊,既然你第一题都空了,那后两题你还作它干嘛,反正后两题作的再好,也肯定是两个叉把你刷下去。
儒学署教谕匆忙把沈溪的卷子,从那六七百份考卷中找出来。
儒学署教谕拿到沈溪考题,一看上面的情况,心说不妙,急急忙忙把卷子送过来。
刘丙一看上面是三篇文章而不是两篇,登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啊你们,本官来地方取士,但求公平公允。昨日本官还让你们仔细查验过,居然这么大的错漏都没发觉?把誊卷之人拿来,本官要亲自问责!”
儒学署教谕把人请了进来。
给沈溪誊卷子的人名叫顾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学究,来自于江西吉安府,早年中过举人,因为无钱疏通一直没有做官,但在地方上治学颇有名望。这次刘丙的人手不多,不得不让请来的阅卷人帮忙誊卷,但最后却是换卷子批阅。把所有阅卷人分成几组人,分别誊卷后,再岔开批另一组人所誊的卷子。
顾顺既是誊卷人,也是阅卷人,这两天以刘丙对顾顺的了解,这人的才学也是不错的,对于考卷的评语也是颇为恰当。
“顾先生,这三篇文章,你居然漏誊一篇,这是多大的罪过?”刘丙虽然呵斥着,但还是抱有一番谨慎。
顾顺把头高傲地抬起,冷笑不已:“那就看这后生做的是何等文章,满篇的荒唐之言,本先生给他誊卷,也怕脏了自己的手!”
刘丙先前全然在气愤之中,未及看那篇被漏誊的文章,等他通读一遍之后,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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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七章 院试第二场
刘丙家学渊源,其祖父刘实为宣德五年进士,入翰林院,正统初年任金华府通判,泰时召修《宋元通鉴纲目》于东阁,天顺四年擢南雄知府,因忤朝使宦官,被诬下诏狱,庾死,南雄人为之立祠。
刘丙求学期间,曾经接触过许多心学方面的典籍,对于与朱熹齐名的南宋大儒陆九渊(即陆象山)主张的“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之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往古来今,概莫能外。”、“治学之法,概发明本心,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等理论并无偏见。
不过以心学来质疑理学,列出一些“怪诞”的理论,难怪会让坚持理学的腐儒看不过眼。
刘丙非常清楚一件事,就算同为尊奉儒家学说的读书人,在治学理念上也有很多冲突的地方,学派之间往往会产生矛盾,但若以这种矛盾来强加到普通考生身上,会让读书人被刻板规划,不知将来出路于何方。
作为本届汀州府院试的主考官,刘丙当机立断,在院试第一场补录一人,甚至他作出这决定的时候,外面发案已经开始,他临时作出决定,也算是对自己失察的弥补。
刘丙的理由很简单:“无论考生坚持何样学术理念,但凡读圣贤书者,领会先贤之道,当一视同仁。”
就这样,沈溪大难不死涉险过关,但这给众多参与阅卷者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
毕竟这年头尊奉理学的人占大多数,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人自然希望取的是那些中规中矩的读书人,而不是像沈溪这样在考场上为自己立言的后生。
中庸之道,一向是儒家学者尊奉的教条。这也是儒学界甚少有人标新立异的原因。
时间到了六月二十四,院试第二场考试正式举行。
因为考生数量锐减,考官监场容易了许多,刘丙甚至比考生更早进场。他坐在主位上,等着考生到齐,仍旧是依次点名。不过第二场的考题,他早就已经设好,装在信封里,让考生自己抽取。
这次刘丙特别留意到坐在前排第一位的沈溪,或者是因为昨日见到沈溪的文章,刘丙起了爱才之心。
而沈溪在复试时,刻意保持低调。昨日他被补录后,众童生再次拿他作为靶子,现在沈溪想的是。能把这院试第二场考好,能中秀才自然最好,中不了也可以等两年后。
只要把心态放平稳,考试时就不会背太大的包袱。
对于很多考生来说,随着年龄增长,院试是考一次少一次,必须每次都要拼命争取,可对沈溪却是“来日方长”。有的是出人头地的机会。
沈溪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也觉得在这种场合为自己立言太过激进。容易被人针对。
院试第二场,只考一篇四书文和一篇五经文。五经文没什么特别,但四书文的题目却有些难。
“隐恶而扬善。号泣于旻天。”沈溪看到这题目的第一反应,真该把这抽题的手给砍了。
不抽别的,偏偏抽到截搭题。
“隐恶而扬善”,语出《中庸》。是孔子点评舜为“有大智慧之人”时所说的话,说舜懂得隐藏别人的坏处,而宣扬别人的好处。同时点评舜“执两用中”,这也是儒家中所推崇的中庸之道。
而“号泣于旻天”则是出自《孟子·万章章句上》,同样说的是舜。由万章问孟子:“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回答说:“怨慕也。”大致的意思是,为何舜要经常到田野里,对着天嚎啕大哭,难道他是悲天悯人吗?孟子回答说,其实舜是因为孝道。
子欲养而亲不待……
众所周知的事情,舜是以纯孝而闻名,“号泣于旻天”恰恰说明舜是懂得孝道之人。而孔子的话,则是说舜这个人懂得中庸之道,有当领导的天分。领导很孝顺,而且会用人,这二者其实本身不冲突,但论述点不同,要把这二者切合在一起,就不太好找重点。
舜那可是被尧看中的继承者,古代禅让制度下产生的明君,若是帝王有本事,那自然是形容其如同“尧舜禹汤”。这问题既可以论述君子做事之风范,也可以论述君王孝义和治国用人的关系,总的来说,就是让考生自由发挥。
这种自由发挥的题,往往是最难的。
因为可论的方向多,如果跟出题人或者是阅卷人,甚至是主考官的想法背离,会发生破题就跑题的情况,在八股行文中,只要破题错,那后面你论的再好,也是零分,这就好像是议论文没找对论点一样。
沈溪反正也不着急了,两篇文章,就算他做得慢,一个时辰一篇差不多便可完成。整个考试会持续六个时辰左右,遇到这种刁钻的问题心急如焚,不是诚心跟自己过意不去吗?
到中午时,沈溪完成了那篇相对简单的五经文,还仅仅只写在草稿纸上没往卷子上誊抄。吃了点东西,沈溪又喝了几口水,然后举手示意上茅房。
本来沈溪能憋住,但连考两场他都忍了下来,此番再不去茅房一窥,就没机会了。在沈溪看来,这次自己抽到了最棘手的题目,通过院试的可能非常渺茫,若不提前适应一下中途上厕所这些细节,以后在院试乃至乡试中遇到,可能会忙中出错。
出去走上两步,就当舒缓一下神经,放松下筋骨……
可惜这考场的茅房环境太过恶劣,而且适逢盛夏臭气熏天,沈溪在排队时就皱起了眉头,等到了里面看到白嫩嫩的蛆虫爬得到处都是时,几乎忍不住呕吐。最后快进快出,沈溪疾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考卷像是被人动过,他赶紧仔细检查一番。试卷上的内容没有变化。本来就是空白的,也没人诚心过来捣乱故意涂鸦什么的,他自然抬头看了主考官刘丙一眼,但刘丙这会儿正侧着身子并未看向这边。
眼看午时即将过去,那篇四书文沈溪想避也避不开,只能尽力写。所论的是君子孝义与中庸之道。
一篇八股文作下来,沈溪自我感觉相当一般,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他心里只能希望别人的题目也很难,这样他的文章就不会显得太过拙劣。
院试第二场考试只放排一次,到时间后,刘丙站起身来,让众考生停笔,就好像后世高考答卷到时间后收卷一般。不得再进行任何增改。而所有糊名的考卷会被放到信封之中,衙差依次将信封放在木匣里,待收完卷之后,考场才开锁放排,考生依次离场。
出了考场,苏通和郑谦过来跟沈溪搭话,苏通脸上有些感慨:“或者是我运气不佳,四书文抽得太难了。”
郑谦也道:“我的也不容易……哦对了。你是何题目?”
苏通回答:“隐恶而扬善,号泣于旻天。”
郑谦惊讶无比:“啊!?怎么跟我抽的题目一样?”
旁边凑过来个人:“哎呀。我也是这题。”
结果众人一合计,这次院试的四书文考题居然一样,都是这道截搭题。听到这里,沈溪莫名就放心了,我的题目难,你们也一样。那大家就彼此彼此。
旁边已经有人开骂:“刘提学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题目出一样的,还似模似样让我们抽,早知道的话……”
“早知道你会如何?”
一个阴沉的声音自那考生身后响起,把众考生吓得浑身一哆嗦。
所有人赶紧转身恭敬行礼:“刘提学安。”
刘丙冷声道:“即便安也被你们气得不安了。本官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为了防止你们串通作弊……如今一样的题目,更容易分辨才学。你们回去等着发案吧!”
众童生被主考官训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要是一言不妥,录取了也会把你刷下来,这就是主考官的权力,能捧你起来,也同样能让你摔得很惨。如果考生能遇到一个欣赏你文风的主考官,一定要趁着三年内考上秀才,否则三年以后换了别人,指不定你要考到猴年马月去了,基本主考官可以决定一切。
等刘丙黑着脸走了,众考生才悻悻然各自回家。
走出一段路后,苏通低声道:“沈老弟,你不知道,在你出恭的时候,刘提学拿起你的卷子看了几眼。但他看过后摇了摇头,似乎对你的文章不太满意。”
沈溪笑了笑,当时他试卷上空空如也,刘丙能满意那就怪了。
但对于刘丙突然来看他卷子的事,沈溪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刘丙的好奇。
郑谦在一边道:“沈老弟,这事情有些蹊跷,昨日你被补录,外界对你的传言甚多,今日刘提学竟然亲自翻看你卷子,亲眼目睹这事儿的人不少,难免院试之后,会跟府试一样有人借机闹事。”
沈溪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现在院试种种迹象表明,他得到了主考官的特别优待。若他没中秀才还好,若中了,士子肯定又要群起攻之。
别人会想,刘丙之所以要考试中途去翻看沈溪的卷子,是要记下来沈溪写的什么,为之后徇私舞弊做准备。
这年头的士子,因为社会地位高,再加上都是桀骜不驯的性格,一冲动起来那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
但有些事经不起琢磨。
若刘丙真的想让谁中或者不中,他一句话就行了。糊名又怎样,等开卷,我就是要拿下谁扶上谁都是我说了算,犯得着跑去看考生的考卷落人口实?
即将作别时,苏通突然笑道:“沈老弟,无论这届中不中,之后都不用再紧张备考了,如今为兄请你过府,你没理由推辞了吧?”
沈溪摇头苦笑,未置可否。
苏通笑道:“那明日在下就把请柬送到贵府上,届时一定要莅临啊。”
沈溪什么都没说,回到家,刚进药铺,又是一大家子人围上来,连林黛和陆曦儿两个小妮子也过来凑热闹。
“考得如何……”
惠娘没去商会总馆那边,就是为了知道沈溪院试第二场的具体情况。
沈溪想了想措辞,抬头咧嘴一笑:“我自己觉得,还行吧。”
周氏马上眉开眼笑:“笑了笑了,头两天第一场回来时垂头丧气好像老娘我死了一样,最后还不是过了?”
“这次笑了就说明考得好,哈哈,一定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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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十美
本来都说好不对沈溪这一年中秀才太过苛求,可事到临头,周氏又开始唠叨起来。
沈溪回来笑了笑,周氏便说考得好,待沈溪坐下来吃饭,周氏又说有富贵相,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氏说肯定会有好梦。到了第二天早上沈溪起床出得房门,周氏在门口盯着,嘴里嘟囔:“左吉右凶,先迈的右脚,这不对啊……”
沈溪感觉无语,老娘这是想他中秀才想得有些痴傻疯癫了吧!
沈溪赶紧把这事告诉惠娘,惠娘摇摇头道:“昨晚姨也给你算来着,但姨不懂这些,今天得找个靠谱的算卦先生给你测算一下……”
关心则乱!
周氏和惠娘嘴上说不强求,但心里却在乎得紧,心里都盼着念他能早日成才。待他考完院试后,她们心里没底,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靠一些神神叨叨的方法给她们加油鼓劲。
不过考完试,终于没人再强求他读书了,只是上午时冯话齐来了一趟,让他把院试第二场的文章默写出来。
冯话齐提前获悉这次院试第二场的四书文题目,知道这题很难,看过沈溪的文章之后,冯话齐眉头紧锁,最后只是点头道:“尚可。”
两字的点评,又让周氏紧张了半天,她赶紧叫秀儿去商会那边通知惠娘……任何一点关于沈溪进学的事,都会详细告知惠娘,连冯话齐的评语也不能遗漏。
“尚可就是还好,那应该是中的机会大增。就不知道别人写的怎么样,要是都差不多,考官录取谁呀?”
周氏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做事,只要药铺里没客人,她就到后堂门口盯着沈溪发呆。嘴上嘟嘟囔囔。
直到中午,苏通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沈溪一叙,才算是把沈溪给“拯救”了,沈溪跟周氏告了假,周氏摆摆手。意思是沈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等他出门以后,背后才传来周氏的声音:“早点儿回来。”
到了约定的地方,却是一家酒肆,二楼上两桌酒席,宴请的都是同届的院试考生,而且都是过了院试第一场的童生。
苏通作为东主,正在为在场的考生倒茶,见到沈溪到来。苏通很高兴,拉着沈溪到众人面前:“这位沈老弟……哈哈……大家都不陌生吧?”
要说别人,在场的士子或许不认识,但沈溪那可是同届考生中的名人。刚才吴省瑜还属于宴席上的焦点人物,可沈溪一来,风头马上就被盖过了。
见礼之后,吴省瑜端起一杯茶,向沈溪道:“在下以茶代酒。敬沈公子一杯。”
说完也不等沈溪回答,吴省瑜“咕咚”一声把一杯茶灌进肚里。然后一甩袖,下楼而去,让在场的众童生一片哗然,这吴省瑜未免有些太过桀骜了。苏通笑道:“吴公子刚才说家中有事……”
有人道:“苏公子,你就别替他圆谎了,姓吴的去年时尚好。今年他庶子扶正,眼高于顶,越来越目中无人。”
吴省瑜因为十四岁连过县试和府试,才学在同族之人中出类拔萃,其祖父也就是山西布政使吴文度有意让吴省瑜进国子监读书。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庶子扶正。
在大明朝,国子监分为南北两雍,北雍是京师国子监,南雍是南京国子监,南京国子监在永乐年间人数曾臻至万人。主要是明初并无院试,普通考生要参加乡试,只能靠官府推举,而国子监生中有很多是地方推举参加乡试而在国子监内短暂供学“混文凭”的地方才俊。
明初科举制度仿照宋朝发解试、省试、殿试的三级考试制度,设立乡试、会试和殿试三级,但后来因为国子监的学生太多,而地方推举考乡试之人的水平参次不齐,于是宣德年间正式确立下童生试的基本考试制度,后又在童生试前加上县试和府试两级预备考试,使得科举制度趋于完善。
之后国子监监生的数量大幅锐减。
监生虽然与秀才同级,可以参加乡试,但属于“**学校”出来的,能进国子监读书也成为官宦子弟的一种荣耀。
而吴省瑜已经被选为吴家前往国子监读书的后辈子弟,无论过不过这次院试,其实已能得到秀才或者监生的功名考乡试,他才属于真正的保送生。
苏通倒显得挺大度,让众人把面前的酒杯满上,举起杯子道:“好了好了,不要因为一个人离开而影响诸位的雅兴,来,祝我等来日出案之时得取功名,乡试一榜簪花。”
前宋有四相簪花的典故,在大明男人偶尔也是要“戴花”的,分别是在中举和新婚时,大登科中进士更是要戴金花。
但苏通的话,却很难得到在场之人的认同,就算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期望,却也知道考取秀才和中举人不是什么容易事,在场两张大圆桌十五六人,能过秀才这一关的都是少数,更别说中举了。
“苏公子,这才刚考完,我们就设宴庆贺,是否太早了些?”有人提出质疑。
苏通笑道:“诸位数年来备考科举,少有闲暇,若此时不找乐子放松,待出案之后,无论进学与否,不是又得为将来功名之事寒窗苦读?”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反正刚考完,因为不知能否考上,心中惴惴不安,即便温书也看不进去,还不如好好放松几天,无论此次通过与否,要么是为下一届院试,要么是为来年的岁试和乡试做准备,仍旧需要挑灯夜读,日夜不辍。
如此一想,众人顿时舒心许多,一同饮宴再没什么拘束。
酒足饭饱之后,大多数人都要散去,而平日里跟苏通关系较好的几名士子则留了下来。苏通对沈溪笑道:“沈老弟,我特地少喝几杯,就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一会儿请你回去作画。”
沈溪身上马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苏兄。我看还是等回头再画吧……今日不是好时候。”
苏通惊讶地问道:“难道沈老弟你作画,也要先挑好日子,沐浴更衣焚香祭拜?”
一句话,让周围的人一片哄笑。郑谦道:“沈公子切莫误会,其实苏兄是想让你为他的夫人作一幅画,酬劳方面自不会亏待。苏兄快要做父亲了。心中愉悦,想为夫人怀着头胎大肚便便的模样留下笔墨。”
沈溪心想,这应该跟留张照片做纪念差不多,这年头没有手机照相机,要留模样,只能靠画师作画。
众人下楼来,苏通派马车送沈溪回家去取画笔和颜料,而他则先回府去“准备”,至于准备什么沈溪一无所知。
等沈溪乘坐马车到苏府时。却见门口停着几顶小轿,轿子里下来几个女子,其中一个很显眼正是熙儿,至于别的女子,沈溪却觉得极为眼生,好像并非教坊司之人。
郑谦早就在门口迎候沈溪:“沈公子,里面请。”
沈溪问道:“不是让我画苏夫人吗?”
郑谦打个马虎眼道:“这就要问苏兄了,我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沈溪心下觉得怪异。但想想回到家就得忍受周氏的神神叨叨,还是硬着头皮跟随郑谦到了里面。仍旧是内院,去的却不是待客的厅堂,而是上次沈溪曾进过的小花厅,此时苏通正坐在那儿看珍藏的宝贝。
看到沈溪,苏通笑着说道:“沈公子,一会儿可要劳烦你画一幅十美图。你别怪为兄未提前说明,为兄也是怕你不同意。”
“这十美当中,除了我的夫人和滕妾,还有郑公子的夫人和两名妾侍,再加上熙儿姑娘以及春苑阁的四位姑娘。正好凑成十美。”
“本来我还想请云柳姑娘同来,可惜玉娘不肯放人。”
春苑阁是城里有名的青|楼楚馆,属于“私营|妓|院”,里面的姑娘也有打着卖艺不卖身名头的,但做的基本都是皮肉生意。不用说,这四个从春苑阁过来的姑娘,都是苏通和郑谦的“老相好”。
苏通再道:“我让众宾客在前厅等候,一会儿你便在隔壁的小厅内作画,嘿嘿,沈老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听了这话,沈溪心里直发怵。
等苏通把他的夫人和滕妾,还有用小轿接来的人都请到内厅,苏通才把他的意思挑明。
众女听说要画“十美图”,倒也没觉得如何,苏通和郑谦那点儿臭毛病,他们的妻妾自然了解得很清楚,至于请来的熙儿和春苑阁的姑娘,她们有银子收,还能入画,也算是美事一桩。
苏通最后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让诸位宽衣就画,不知如何?”他的话说完,别说是熙儿和春苑阁的姑娘,就算是苏通的夫人和滕妾,脸上也露出惊诧之色。
反倒是郑谦的一妻两妾表现很正常,只略显羞赧,显然郑谦提前交待清楚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熙儿,她怒气冲冲道:“苏公子如此是否太欺负人了?”
“熙儿姑娘切勿动怒,一会沈公子作画之时,我与郑公子会离开此处,保管不会有人来打搅。留下你们,与沈公子……”
对于春苑阁的姑娘来说,只要有银子拿什么都好说,而苏通的妻妾虽在抹眼泪,但为了在家中保持地位也只能忍了,但熙儿却不是那么容易相与之人。她本来听说是沈溪作画,作的还是“十美图”,好胜心起就想在众美人面前一展容颜和风采。
许久没见沈溪,她也想在沈溪面前示威。
可现在听到作的是不堪入目之画,她心中羞恼不已,但以她的身份,又不能直接跟苏通等人过不去,因为这会影响到玉娘的生意。她咬了咬牙,道:“就算奴家肯,恐怕沈公子也不肯吧?”
沈溪早就打起了退堂鼓,虽然有女无男,算不上春|宫,但也差不了多少。
沈溪用忌惮的神色望着苏通郑谦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二位仁兄,我看此事还是作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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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担责
苏通和郑谦属于臭味相投,现在他们想把小小年岁的沈溪拉下水,近墨者黑,逐渐把沈溪培养成跟他们一样贪恋美色之人。
但沈溪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苏通笑道:“沈老弟未到年岁,未解其中之妙趣,若能画出这幅画来,为兄定不会亏待你!”
沈溪摇摇头道:“不是年岁大小的问题,而是这么画有伤风化。在下倒不介意将她们画在同一幅画中,但必须要锦衣华服,方能彰显女子之美。”
苏通游说一番,见沈溪仍旧坚持,一时别无他法,这门绘画的技巧为沈溪所独有,他不想画,强求不得。
最后苏通跟郑谦一合计,这才回身道:“如此,沈老弟就继续画十美图,我与郑兄去外边等候。”
沈溪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不成体统啊!
这社会越是封闭,人心越是压抑,就会出现像苏通和郑谦这样诲|淫|诲|盗之人,这等人平时才学和人品也是不错的,唯独在个人作风上很成问题,白玉之上出现瑕疵。
“沈公子,你要我等摆出怎样的姿势入画?”
熙儿目光楚楚地看着沈溪,她对于沈溪刚才出言解围带着一点感激,但沈溪揣测,她这神色多半是有意伪装出来的,以彰显其弱质芊芊的女流本色,但谁知道这面目后面隐藏着一个江洋大盗呢?
沈溪把画架支开,连头都没抬:“随便就好。”
一句随便,熙儿也就真的“随便”起来,缓缓跪坐下来,别的女子可没她那么放得开,面对沈溪显得极为拘谨。循规蹈矩站着。
沈溪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若画一人,主要是得烘托和渲染画中的意境,让环境尽量符合人物的性格,而这种群像画,各女的性格和特征各不相同。就没有烘托渲染之说,干脆直接入画,只需尽量把人物画得贴近真实即可。
等沈溪落笔,别的女子都带着几分期冀,好歹是作画,又是十美图,都希望自己在画中能美貌几分,本来熙儿对于沈溪的画有几分不屑,但仔细一想:“这小子心眼儿那么坏。我偷了给他的步摇,继而又得罪他,他不会趁机把我画得难看来报复我吧?不过,那步摇本来就是我的。”
胡思乱想许久,熙儿突然觉得自己坐姿入画不太美观,于是站起身来想摆出一个得体的姿势让沈溪画,却没想到沈溪突然放下画笔。
熙儿眨眨眼,问道:“沈公子。这就画完了?”
沈溪点了点头:“是。夫人,几位小姐。可以各自回去了。”
熙儿不由气急:“这小子一定是诚心的,趁着我坐在那儿懒懒散散的时候将我入画,姿容岂不被旁边的女子比下去?”
别的女子,站着被沈溪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坐立难安,早就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纷纷散去。只有熙儿走过来,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喂,重画。”
沈溪笑了笑,问道:“为何要重画?”
“因为你画的不好,我是画中人。我有权让你重画……”
沈溪继续摇头:“请在下来作画之人,是苏公子和郑公子,熙儿姑娘有意见,还是跟他们提吧。”
沈溪把画纸卷起来,熙儿心中气不过,伸手就要去抢……涉及到自己的面子问题,她一时间顾不上许多。
可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苏通的声音:“沈老弟,一个多时辰你就画好十美图了?”
苏通和郑谦出去招呼了下宾客,就回到内院耐心等待,见门打开,女子相继出去,赶忙进来询问,险些见到熙儿出手打人抢画。
熙儿赶紧把手藏回袖子里,再看沈溪时,却见沈溪露出个在她看来极为诡秘的笑容。
熙儿心里越发确定:“这家伙一定是故意让我现形出丑!”
沈溪将作好的画作交到苏通手上,苏通打开来看过后,惊讶得合不拢嘴。
沈溪作的画,根本不是比一般的画师提高了几个档次的问题,完全是另一种画风,画作内容就好像是把人物生生地拓印在纸上,一张三尺见方的画纸,画了足足十个美人,各自争奇斗艳,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苏通连忙把画拿给郑谦看。
郑谦看了后惊喜不已,但心底却隐隐有些失望,若以这等精湛的画技,画出来的是春|宫图那又当如何?
“沈老弟,你可真是技艺超群啊!走走,到前厅去饮宴,让今天的宾客好好见识一下你的画工,顺带让十美敬茶相谢。”
听苏通的意思,一会儿宴席上,这画上的十个女人都需要出来陪客,倒杯酒说个吉祥话,这跟普通人家里,妻妾都需要藏起来截然不同。
沈溪没多想,跟苏通和郑谦到了前厅,熙儿作出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跟在后面,心里非常好奇:“他到底把我画成何等模样?”
到了正厅,宾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说了是到苏府来继续饮宴,结果主角却是沈溪,沈溪画没作完他们只能在外面干等着,而主人只是出来招呼了一下便不见人影,实在是有怠慢之嫌。
苏通看到一众士子脸上的不满之色,马上把沈溪画的十美图展现于众人面前,供大家赏鉴,众人如同蜜蜂见了花蜜,簇拥上前,一望就挪不开眼睛。
“这十个美人,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啊……不知这是天上的仙女,还是宫廷里的嫔妃?”
这些人平日里所见到的美人图,美人都是小鼻子小眼睛,画作很不符实,碰上稍微好看一些的,现实中绝对是美人。
而沈溪作的画,上面的美人活灵活现,用沉鱼落雁来形容毫不为过,于是直观觉得,这不应该是尘俗中当有的,而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苏通笑着拍拍手道:“那就让那个诸位见识一下这十位天上的仙女。”
说话间。从内堂款款而出十名女子,正是十美图中的十位佳人。
虽然这十个女子算不上十全十美,但**分的颜色是有的,至少熙儿这个教坊司的头牌,沈溪可以给她打九十分,姿色比之前世几个大明星毫不逊色。有了沈溪的画作在前铺垫。这些士子再见到这十个女子,仿佛见到仙女下凡一般。
画中人触手可及,这种感觉令他们新奇不已,云裳帛衣,他们恨不能伸手把仙女揽在怀中。
苏通招呼众人坐下,分别让女子给众人敬酒。
一轮敬酒结束之后,只有苏通和郑谦的正妻回内堂休息,剩下的八名女子,则继续为在场的士子添酒。
苏通特地让熙儿在沈溪身边作陪。本来熙儿心里气呼呼的,但在她见到画作上她跟别的九名女子一样婷婷玉立,且容貌姿色都傲人一筹,这才释怀,过来给沈溪敬茶时,也多了几分感激。
“量这小子也不敢得罪我。”熙儿心里美滋滋地想。
沈溪在宴席中属于最特别的一个,因为他喝的是茶水而不是酒,别人在那儿觥筹交错。他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别人行酒令跟他全无关系。
……
……
从中午酒肆里一顿酒宴。再到画画以及苏府的家宴,结束时已是日落黄昏,许多人喝得几乎走不动路了,苏通安排家仆去送,而沈溪这边则神清气爽,步履沉稳。
苏通知道自己酒量不高。刻意没多饮,但他这会儿依然醉醺醺的:“沈老弟,等下次你再来,一定要为我作画。”
沈溪随便点点头当作应了,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写满小字的书。递给苏通道:“二位兄台,在下这里有一本小册子,望请斧正。”
苏通拿来一看,上面全都是文字,字挺小,熏然一笑道:“好好。”随手往怀里一揣,根本就没当回事。
到了第二天上午,沈溪正在药铺二楼温书,林黛急匆匆跑上楼:“那个傻大个又来了。”
傻大个正是林黛和陆曦儿给苏通起的外号,因为苏通人长得壮实,而且看上去“傻乎乎”的。
沈溪下得楼来,周氏并没有拦着他跟苏通交往,苏通神秘兮兮拉着沈溪出门口,低声问道:“昨日里沈老弟给我那本册子,还有后续没?”
沈溪昨天给苏通的,正是《金瓶梅》的前五回,原作头五回内容并不多,但沈溪所著的删减版《金瓶梅》暂时全书只有三十回,前五回内容就很丰富,也是整部书中的精华部分。主要是潘金莲如何勾搭武二郎不得,又跟西门大官人**,把民间所流传的《水浒传》这段最旖旎的情节填补得更加丰富。
沈溪笑了笑道:“有是有,不过还没写出来。上次跟苏公子说,要出本书……”
“就是这本?那绝对没问题啊,如果再加上沈老弟你亲手所画的……别说是小小的汀州府,恐怕这大明天下,没哪个男人不想买一本回去珍藏。”
苏通说着,又凑过头,“沈老弟你有些不厚道啊,故事只写半截,让我等得心痒难耐。何时能再写出一段内容来?”
沈溪笑道:“我正在写,若写成之后,先送苏兄你一本。到时苏兄便以自己的名义,拿这本书到我印刷作坊来出书,若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可能要苏兄你来担待。”
苏通道:“能有何问题?既然沈老弟你怕写书惹来麻烦,那就不妨让我来背这‘骂名’好了。哈哈。”
跟苏通商量好,沈溪终于找到个肯担责的,若回头官府真的要查禁《金瓶梅》,那也是苏通的责任,印刷作坊最多是连带责任。
出书之前的所有准备,如今只剩下画插画和雕版,这也是最复杂的流程。
因为要画的是春|宫图,沈溪没有参照物,只能按想象的来,好在脑海中有很多前世熟悉的音容笑貌……沈溪决定将这些记忆中的美人,当作是画作中的女主人公,完成他惊世骇俗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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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〇章 出案前综合症
眼看到了六月二十六,次日就是院试出案的日子,也就是公布最后的成绩。所有参加院试第二场的考生,理论上来说都有可能会中,因为有县案首在第一场被刷下去的突发情况出现,使得没有人敢确保一定能中秀才。
出案,跟以往的放榜有所不同,不会直接张贴成绩,而是会让报子挨家挨户送信,非汀州府本地的考生也会留在府城客栈或者是租住的地方,等候报子临门。
中了秀才,等于是有了功名,是值得可喜可贺之事,报子也有理由上门讨喜钱,同时顺带把事情张扬开,为中秀才的人家扬名。
还没到晚上,周氏已让秀儿和宁儿去沈家抬了一箱子铜钱出来,预备着第二天报子临门的时候派发喜钱。
周氏一直嘀嘀咕咕,好像是在求神拜佛,求第二天报子一定会登门。
至于惠娘,则在柜台前核算账目,可是一笔小账翻来覆去算,每次算出来的数字总不相同,这说明她心里纷乱到何等程度。
“姐姐,明后天可能谢家妹妹就要回来,得找人去码头等着,这件事可别忘了。”惠娘突然想起来,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
周氏回了一句,转过头就忘了,开始搁桌子上用铜板给沈溪卜吉凶。但她不懂卜卦,最多是字如何,背又如何……
惠娘摇摇头,这事情她只能交给秀儿,让秀儿晚上吃过饭去后巷通知宋小城家里,让宋小城安排人手在码头迎候。
吃晚饭时,周氏仍旧心不在焉。
“姐姐,小郎考都考完了。不是说好不奢求他今年能中吗?”其实惠娘自己也担心不已,但看到周氏神神叨叨的样子,依然出言相劝。
周氏叹道:“妹妹是不知道当娘的心啊……以前沈家中兴的希望,全寄托在他大伯一人身上,老太太有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给大房,我们只能辛辛苦苦下田或者做工。为别人做嫁衣裳。”
“可若是小郎中了秀才,那以后我和他爹就盼着他有出息就行了……别人再怎么本事,到底不是自家人。”
惠娘点了点头,虽然她跟沈溪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沈溪的前途看得却比什么都重要,连她自己想来也觉得不解,为何要这般记挂,甚至到了心神不宁的地步。
沈溪反倒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他吃着饭。道:“姨,晚上我有生意上的事情想跟你说说。”
惠娘本来就在晃神中,沈溪这一说,她看了过去,脸莫名一红,螓首微颔:“好,吃过饭上楼去。”
若换作以前,周氏一定会刨根问底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此时她心神不宁全然没心思问。
吃过饭到楼上,沈溪进到惠娘的房间。把藏在怀里的一本书拿出来,里面夹着十几张画好的人物画,递给惠娘。
“这是什么?”
惠娘接过画来,只是一眼,马上松开手,东西一下子落到了地上。“这……这是什么东西,快拿走。”
惠娘别提有多尴尬了,因为画上的内容,都是不穿衣服的两个小人在“打架”,惠娘这几天正因为看《金瓶梅》虚火上升睡不着觉。这下她恐怕更睡不着了。
沈溪把地上的画捡起来:“这……不是我画的,我只是跟苏公子他们讨回来,准备作为《金瓶梅》刊印用。”
惠娘红着脸,没好气地道:“又在睁眼说瞎话,当姨认不出你的画风吗?看看上面的人,换了别人,谁能画得这么好?”
沈溪笑道:“那就是说,其实……姨你看的很清楚喽?”
惠娘一指头点在沈溪头上,骂道:“臭小子,越来越不正经了,拿这些东西来消遣姨。你不是说了吗,回头让苏公子他们带原稿来咱印刷作坊代印,把东西交给他就是,这等脏东西以后不许再拿给我看,你自己也不许看……不许画,以后找别人画。”
“哦。”
沈溪乖乖应了一声,把画夹回书里。
惠娘提醒道:“说了不许带在身上,先放到抽屉里,回头再来拿!”
沈溪笑了笑,这是惠娘准备慢慢欣赏的意思吗?他可不敢多问,把夹着春|宫画的书放好,随惠娘下楼去。
周氏见到惠娘异样的神色,觉得有些奇怪:“妹妹,头两天的病还没好利索?身体不好就该好好休息……”
惠娘责怪地看了沈溪一眼,这才道:“姐姐提醒的是,妹妹晚上会多喝水,注意休息。”
……
……
第二天天没亮,周氏就过来叫沈溪起床,林黛正睡在沈溪床上没顾得回她的房间去。周氏的突然闯入,把小妮子吓得不轻,但这时候周氏没心思跟她计较:“快起来,到药铺去,报子可能随时都会到。”
沈溪苦着脸:“娘,这天还没亮呢,是不是太早了?”
“你当衙门里的差老爷也跟你一样懒?快起来收拾,娘给你做了一件新衣服,今天穿上,到药铺那边去等。记得把书带上,一边温书一边等。”
沈溪换上新衣服,然后梳洗过,天这才蒙蒙亮,沈溪还没吃点儿东西垫肚子,就被周氏带到了药铺。
“你先温书,一会儿我让黛儿给你送饭上去。”
沈溪上楼温书没一会儿,林黛端着个木托,小心到了门口,由于腾不出手,只好拿额头撞了撞门,等沈溪把门打开后,她走进去,把盛着稀饭的碗从上面拿下来,再把菜碟取来:“喏,快吃吧。娘没煮早饭,我就着昨晚的剩饭熬了点儿粥,就这么多……”
沈溪笑着问道:“你吃了吗?”
林黛委屈地摇摇头,既然周氏和惠娘没下厨,早饭一定是她做的,但她自己没得吃便给沈溪端过来。
沈溪笑道:“好媳妇,坐下来,我们一起吃。”
林黛连忙摇头:“不行。娘知道一定会骂我的。”
“有什么关系,就说我没胃口就是,饭吃不完莫非要倒了不成?”
沈溪这一说,林黛嘴角上翘,笑容明媚,她随手搬了张凳子来到书桌前。坐下来,却发觉只有一双筷子。
沈溪笑着用汤匙舀了一勺粥,送到林黛嘴边:“小媳妇,让为夫喂你。”
“我又不是十郎和亦儿,不用你喂。”
林黛略微有些小情绪,不过还是张开嘴吃了一口,这才把汤匙抢过去,慧黠一笑,舀了一汤匙反送到沈溪嘴边。“我来喂你。”
“好。”
沈溪根本就不介意,吃了一口,赞道,“小媳妇煮的粥真香呢。”
林黛被沈溪夸赞,小脸红扑扑的,自己尝了尝,吧嗒吧嗒嘴,果然比别人熬的好吃……这主要是她被沈溪夸奖后有些飘飘然。自我感觉良好。但她稍微有些失落:“要是有冰糖就好了。”
冰糖是沈溪特地为林黛熬过的一种吃食。
冰糖又名霜糖,唐大历年间由邹和尚发明。苏东坡曾有诗云“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明崇祯年间宋应星在《天工开物》第六卷《甘嗜》篇中详细叙述了制作白糖和冰糖的方法。虽然沈溪熬冰糖的技术不怎么高明,但配合梨汁、菊花汁这些,熬出来的糖很好吃。材料太少,小妮子只吃过一次。她自己的那份还被陆曦儿抢走了两块。
沈溪笑道:“那我回头让姨买一些白糖回来,再做给你吃。”
林黛小脑袋飞快颔动两下,笑靥如花,更显可爱。
沈溪回过头本想继续写他的《金瓶梅》,但发觉在林黛的纯真无邪面前写这种俗物简直是一种亵渎。于是便把半成品稿纸收好。
“你在写什么?我能学吗?”林黛好奇地问道。
“学不了,都是高深的知识,等你长大一些,为夫自然会悉数教给你。”沈溪笑道。
林黛可不知道沈溪心里那点坏心思,笑着点头,贝齿外露。
等二人分享完一顿早餐,林黛起身收拾好,有些不舍地出门去。她刚走到楼梯口,就传来周氏的声音:“让你送个饭也耽误这么久,下去帮忙拣药材,没个眼力劲儿。”
沈溪摇摇头,周氏终于是媳妇熬成婆,想把未来的媳妇管教好,以她泼辣蛮横的性格,林黛以后有得受罪了。
一上午,周氏没事就上楼来看看,到后面干脆待在楼上不下去,不停在沈溪面前念叨:“怎么还没来?”
外边稍微有点儿动静,周氏就会把头从窗口探出去,至于药铺的生意她也没心思照看了。本来谢韵儿不在,药铺就靠她一人撑着,现在她宁可让几个丫鬟负责,安心在楼上等候消息。到最后她索性守在窗户边,居高临下,看看街道拐角的地方有没有报子来传信。
官府那边出案报喜,从午后才开始。
惠娘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回来陪周氏一起等。
周氏有些闷闷不乐:“我焦急了一上午,怎么临晌午才报?官府那边也太不懂体谅人了。”
惠娘笑道:“官府怎会知道姐姐焦急到什么都忘了做?”
“啊!?是啊,都把生意丢了,我可要下去看看,小玉这丫头偶尔会算错账……”
……
……
因为院试出案,街道上显得非常热闹,偶尔就能听到“城东的李公子点了生员”、“城北的许公子生员第六名”……
柜台前的周氏急得不行,最后一跺脚,道:“妹妹,干脆咱到衙门口去等着吧。”
有过来抓药的客人笑道:“沈夫人,你这是太心急了,听说成绩越好越靠后,指不定令郎排名靠前呢?”
这下周氏心里犯起了嘀咕,她都不太敢奢求沈溪中秀才,现在还说沈溪排名靠前,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但越不靠谱却又巴望是真的。
惠娘宽慰道:“姐姐安心就是,这又不是考状元,没有一甲二甲三甲的说法,发榜不分先后。”
周氏蹙眉问道:“什么是一甲二甲?”
惠娘以前对于科举什么的完全不懂,但在身边有沈溪这个读书人之后,她好歹恶补了许多相关的知识。不过眼下她却没法对周氏解释,毕竟沈溪只是考秀才,而不是考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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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意想不到
正是出案进行时!
周氏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上,不时从门口看出去,生怕报子找不到门,又怕报子把消息送到沈家院子那边,为此专门安排了个丫鬟过去值守。
可是,外面谁谁谁中了生员的消息时不时传来,但就是没沈溪中秀才的消息。
“真是愁煞个人,不然还是找人去官府那边等着?”
周氏最后急眼了,眼巴巴等了一天,好消息坏消息都没有。在中秀才这件事上,无声无息可不是好兆头,那意味着沈溪落榜了。
惠娘脸上满是失落:“还要再等吗?这天都快黑了,外面老长时间没听到报喜的,多半已经报完了……唉……”
周氏仍旧不死心:“兴许是报子因为什么事给耽搁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心里也越来越失落,眼看夜幕来临,报喜的人过了中午那段时间后,没到一个时辰就报完了,后面城里再没任何动静传来……
这只能说明,沈溪这回真的没有考中!
在周氏喋喋不休的念叨中,天终于彻底黑了下来。
沈明钧在印刷作坊那边迟迟没得到消息,实在忍不住也趁着天黑回来询问情况,周氏心头失落,让秀儿去药铺后门知会了一声,自己则坐在后堂板凳上发呆……到后面,她竟偷偷抹起了眼泪。
惠娘劝慰道:“姐姐,咱不是说好了,不强求的吗?”
周氏把眼泪抹干,强颜欢笑:“是啊,那小子年纪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哎呀,天都黑了。也该叫他下来吃饭了。”
“唉!不养儿不知父母心,现在我终于明白孩子他祖母为何要将他大伯关着学习了……那是为了他好啊……这一次次苦苦煎熬等候消息,头发非愁白了不可。”
惠娘摆摆手,示意让刚进后堂的林黛上楼去叫沈溪下来。
……
……
二楼书房里,沈溪从林黛那蹑手蹑脚的模样便知道楼下的气氛不佳,他没中秀才。意味着要等两年再考,这对周氏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坏蛋,你骗人。说好了中秀才便娶我,结果你却没考取。”结果林黛也跟沈溪发起了脾气,小妮子把嘴撅起,那副怨妇的模样十分讨人疼。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为夫无颜见你……唉,为夫只能说,已经尽力了!”
林黛小嘴一撇,鼻腔里发生“哼”的一声。显得极为不满,但马上侧过头,道:“下去吃饭了。你可不许招惹娘,娘现在不舍得打你……”
“不舍得打你”的意思就是“舍得打我”,林黛很有危机意识,知道适逢沈溪落榜,周氏不开心,可能会迁怒到她头上。
就在沈溪与林黛出房门准备下楼时。惠娘上得楼来。
惠娘忧心忡忡,看向沈溪的眼神中带着些微埋怨……在沈溪看来。这是责备他在考试前还在写《金瓶梅》,典型的玩物丧志。
“黛儿,你先下楼去,姨有几句话跟小郎说。”惠娘轻轻拍了拍林黛的肩膀。
林黛对周氏怕的要死,但她跟惠娘的关系却很好,惠娘平日里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林黛不止一次在沈溪耳边说,要是当初她被惠娘收养就好了。
这也是林黛对沈溪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因为被惠娘收养的话,她就不用当沈溪的童养媳了,沈溪总会笑着回答她。惠娘没儿子,收养她只会让她当丫鬟,小妮子总是不以为然地吐吐舌头。
惠娘把沈溪叫到自己房里,关好门,略带失望道:“小郎,姨想过,你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你为商会的事情分心,姨亏欠你和你娘的地方也太多,以后……你不用过来了,用心学习就好。”
沈溪赶忙道:“姨,有些事我能帮得上忙。”
惠娘脸上多有歉疚之色,摇摇头:“姨这几年,就是依赖你太多,有什么事都想找你商量,这才耽误你学习……以后无论遇到何事,姨都会自行处置,你安心温书,你娘那边……你更要孝顺,她也不容易啊。”
沈溪本以为惠娘会责怪他写《金瓶梅》的事,没想到惠娘只字未提,却把他没考上秀才的责任揽到她自己身上。
此番院试没有通过,沈溪心里要说没一点儿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但让他十一岁中秀才也的确太过苛求,倒不如多积累几年学问。
以前沈溪总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学得已经够多了,应付科举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在经历此次院试后,他才发觉科举之途遭遇的艰难险阻,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这次落榜,算是对他的一个警醒。
晚上吃饭时,周氏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坐在桌子边,连手中碗口倾斜,米粥撒出来都没察觉。
惠娘提醒道:“姐姐……”
“嗯?”
周氏回过神,才发觉粥洒了,轻叹道,“洒了就洒了吧,让地王老爷也吃两口,保佑我儿子能中秀才。”才一天时间,周氏就好像苍老了十岁,沈溪看到后心里非常过意不去,黯然地低下头。
惠娘再给周氏盛一碗米粥:“姐姐吃过饭早些回去,我让人告诉姐夫,让他晚上回来陪你。”
周氏又在晃神中,根本没听到惠娘说什么。
吃过晚饭,周氏先过去给孩子喂过奶,便带着两个小的回家,至于小儿子和小女儿则留在药铺里由胡夫人和丫鬟照顾。
出了后门直接往后巷原来的老宅走,到门口要开门进去,沈溪赶紧拉了她一把:“娘,咱搬家了,这里是六哥和他媳妇住的地方。”
周氏抬头看了门楣一眼,蹙蹙眉:“是吗?何时的事……哎呀,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唉!”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沈溪看了心头一阵绞痛!
老娘表面上说不在乎,但哪儿能不在乎?这还是老娘第一次经历儿子落榜,对她的打击非常大。
沈溪再次幽幽叹了口气,考科举哪里有一帆风顺的?许多载人史册的名臣和大儒。也往往经历几次落榜,习惯就好了……
回到家中,在沈溪和林黛漱洗时,周氏坐在前院古井边的小板凳上发呆,嘴里嘟嘟囔囔:“有闰月,两年是二十五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一天十二个时辰……”
沈溪真怕周氏愁出个什么毛病来。
不多时,沈明钧从印刷作坊那边回来,他安慰沈溪和周氏一番,然后扶着妻子到房间去了。
沈溪擦完脚,把洗脚水倒进檐沟,身后传来林黛气呼呼的骂声:“坏蛋,言而无信非君子。”
小妮子这话一出,沈溪顿时感觉自己成为家里的罪人。
进到中院回到自己屋里。沈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这次落第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的最大打击,正想着事情,林黛抱着小枕头过来,也不跟沈溪商量,把枕头放下,伸手把沈溪往里面推了推,然后钻进被窝。却背对沈溪,像是在生气。
沈溪把手搭过去抱着她。正准备出言哄哄,小妮子叱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沈溪苦笑:“小姑奶奶,既然你过来了,为何给我甩脸色看?”
“哼,谁稀罕你?我就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林黛心智还未成熟,近来从沈溪这边听到一些鬼故事。什么《倩女幽魂》、《画皮》、《一双绣花鞋》等等,把小妮子吓得不轻。
沈溪苦着脸道:“不稀罕我?哼,亏我那么疼你,你却不领情……唉,以后我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
林黛一听。转过头瞪着他:“你敢!”
沈溪笑了笑,闭上眼想睡觉,林黛却推了推他:“那天你讲的《僵尸先生》,还没有结尾呢!”
“还想听,不害怕了?”
沈溪打量着林黛,林黛很坚决摇头,对她而言,故事一定要听完整的。沈溪除了讲《聊斋》,还讲了些前世看过的电影,这几天就在给林黛讲《僵尸先生》,目前正说到九叔的徒弟秋生被女鬼小玉所迷,吉凶未卜,林黛正揪心呢。
沈溪强打精神,继续说故事,就在沈溪说到任老太爷和任老爷变成的僵尸到处咬村民,把村民的头颅一巴掌打掉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桄榔桄榔”声。
小妮子一害怕,一头埋到沈溪怀里,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外面不是僵尸的动静,而是有人在敲锣。
“哈,不是不怕吗?”沈溪笑道、
林黛粉拳捶在沈溪怀里,想了想赶紧爬起来抱着小枕头出门,钻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了。
外面有什么动静的话,周氏很容易到沈溪这边来查看,若被周氏发觉她跑到沈溪房里,肯定要挨罚。
但这次起来查看的却是沈明钧,就听那敲锣声一直在沈家门口,似乎诚心要扰人清静。
“这里可是沈老爷的家?”院门处传来声音,沈明钧打开房门,只见门前一片通亮,来人不少,举着灯笼火把。
沈明钧想了想,上前打开院门。
这时候沈溪穿好衣服,叫上林黛一起来到前面的院子,周氏也整理好衣服走出来,惊讶打量门前那些来历不明之人。
沈明钧问道:“你们找谁?”
“当然是沈小公子,就是他了,恭喜贵府沈老爷院试进学生员第二名,特来恭喜。”来人终于把来意说明。
周氏一听,突然一口气不顺就要仰头倒地,沈溪和林黛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几位,你们说什么?”
沈明钧不禁咋舌,这大晚上来报喜的尚属头一回遇到。
沈家出过沈明文这个秀才,对于基本的报喜规矩还是懂的,要报喜,最好是中午阳气大盛的时候,敲锣打鼓一张扬,四邻都能出来瞧瞧热闹。这大晚上报喜,倒也能惊动四邻,但未免有扰人清梦之嫌。
隔壁院子的院门打开,秀儿往外面看了一眼,马上回去跟惠娘禀报,很快惠娘也出来了,匆匆忙忙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
“小郎中了?”
“小郎中啦!”
一下子沈家院门口嘈杂起来,此时周氏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半晌连句囫囵话都没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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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院试第二
报子和来讨喜的人把沈家院门内外挤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和陆家走得近,惠娘又是商会的大当家,只要来说两句客气话就能讨得喜钱回去。
周氏喜出望外,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再好不过,她赶忙让人把钱箱子抬出来,先给来传信的报子一人几百文钱。
至于那些来讨喜的,也根据亲疏远近不等每人给几十文到十几文,丫鬟们通通到沈家这边来帮忙端茶递水,即便夜色已深,沈家院子依然很快便门庭若市。
闻讯过来的邻里很多,连药铺那边的邻居也奔走相告,沈家门槛迅速被来客踏破。
“沈公子年纪轻轻就进学生员,前途不可限量,祝沈公子来年秋闱高中。”
报子拿到赏钱,非常高兴,到沈家这边来报喜,算得上是美差一件,报子相互间几乎抢破了头。
前面在恭喜,后面却有两个报子在那儿嘀咕:“府学的胡教谕也不知发的哪门子疯,非让我等入夜才来报喜……不过这也好,这赏钱比起以往可丰厚多了。”
说是来给沈溪报喜,但其实是给沈明钧夫妇报喜,沈溪被冷落在了一边。明摆着的事情,沈溪再有本事,现在只是个小孩子,家里做主的是沈明钧夫妇,说吉利话讨喜钱那也该去找大人。
不过,这恰好让沈溪听到报子私下里的交谈。
沈溪心想:“莫非是我之前那篇文章,得罪了府学的人?”
沈溪猜得一点儿没错!
因为理学当道,再加上沈溪补录的事情发酵,沈溪第一场考试的文章内容泄露,参加阅卷的汀州府学和长汀县学的教谕、训导、嘱托以及名流大儒都知道汀州府出了个年纪轻轻就敢挑战理学权威之人,一时间极为恼怒。
院试第二场阅卷中。刘丙本点了沈溪的案首,却在揭开糊名之后,迫于群情汹涌,刘丙不得不将沈溪从案首降到了第二。
就算如此,那些参加此次阅卷工作的饱学之士也心生恼恨,于是跟府儒学署的人一起商量了这么一出延迟报喜的戏码。
沈明钧夫妇那边可没心思计较这些。沈溪能中秀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大喜事,他们忙着接待报子和来讨喜的人。
这边厢,堂口已经挂上衙门特别准备的红贴。大红的纸张,上面写了沈溪中秀才的消息,挂好之后,报子又说了番吉利话,这才拿着得来的赏钱出门。
报子刚出沈家院门,隔壁惠娘也让丫鬟抬过来一箱钱,给报子又发了一份。报子们越发欢天喜地,捧着厚厚的腰包兴高采烈回家去了。
一直到三更半夜,来讨喜钱的街坊四邻依然源源不断,周氏一点儿疲累的感觉都没有,但沈家前院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贺喜的人。
就好像当初沈溪考取县案首时一样,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想过来讨喜钱。最后还是惠娘进来,对众人说回头要讨喜到药铺去。把已经来的先给钱打发走,大门那边一关。后面再来的恕不接待!
“姐姐,姐夫,你们这下开心了吧?小郎有了功名,以后你们就能跟着享福了。”惠娘脸上满是羡慕。
周氏喜气洋洋地道:“妹妹说的什么话,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让这小子认你为义母。现在他有功名在身,曦儿也年长几岁,这事情该办了。”
惠娘没想到周氏会旧事重提,她却摆摆手:“小郎如今有功名在身,妹妹可高攀不起。此事……以后再说吧。”
最开始对此事上心的是惠娘,她想认个干儿子,等于是为自己养老,可现在她却打起了退堂鼓。
周氏正在兴头上,并未细思索其中缘由,既然惠娘说以后再说,那她也用不着着急。
……
……
第二天,沈溪起床后出得房门,正准备打水漱洗,周氏早就备好温热水和洗脸帕,在院子里等着了。
周氏眼圈通红,不知是因为昨夜没睡好,还是因为喜极而泣,哭红了双眼。
“黛儿,快给憨娃儿递毛巾……不能叫憨娃儿了,以后要叫小秀才……嗯!?似乎也不太妥帖,这娃儿还没到二十,也不能取个表字,那干脆以后叫溪郎……”
沈溪不满地道:“娘,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听起来别扭。”
周氏笑骂:“你这臭小子,有本事了?连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快点收拾好,头晌去拜先生,话说昨晚忙里忙外,没来得及去给冯先生报喜。我让你爹备了一份厚礼,过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感激冯先生,知道吗?”
“要不是冯先生,你小小年纪哪能这么快就功成名就?哦对了,还有为你启蒙的老先生,我得去拜拜他老人家的生位。”
周氏愣是把自己忙得团团转,一时间不知该做点儿什么才好。
吃过早饭,周氏让沈溪亲自写信把他中秀才的好消息通知宁化那边。
待信写好,周氏啧啧道:“看看,这就是咱家的儿郎,比起你大伯有本事多了,明年再中个举人回来……”
这下连沈明钧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周氏的话,道:“夫人,小郎年纪还小。”
“对对,中秀才就行了,至于中举,可以过几年嘛……不过明年的乡试你一定要参加,怎么说你也能跟大伯一样,去考举人了,被你大伯母知道,非把她给气死不可!哼!”
沈明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对他而言,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现在妻子明摆着是在他面前说长兄和长嫂的坏话,他有些听不进去,但他也知道周氏是兴奋过头才说几句不合适之言,所以并未出言反驳。
沈溪正要跟沈明钧出门,林黛突然躲在他身后扯了扯他衣襟,沈溪马上想起来,对周氏道:“娘。您不是说过,我中了秀才就迎娶黛儿过门吗?”
周氏摆摆手:“小孩子家家的,就算让她过门,你能做什么?有很多事你不懂,等你大几岁再说。”
林黛本来满心以为自己能正式进沈家门,一听这话不由有些着急。
这时沈明钧在旁提了一嘴:“娘说过。今年想给小郎张罗一门亲事……”
林黛年初的时候跟着沈家人一起回了趟宁化,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这个孙媳妇。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给沈溪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妻子,而她要跟着沈溪也可以,只是从正妻降为妾室。
周氏先把两个小的赶出门,跟沈明钧商量这事,林黛着急地过来拉沈溪的袖子,想让沈溪为她“做主”。
沈溪笑道:“小媳妇,现在知道为夫的好了?”
“坏蛋!”
林黛气呼呼转过身。正好瞧见陆曦儿从门口奔进来。
“沈溪哥哥……”
陆曦儿可不知道什么叫矜持,见到沈溪第一件事就是先扎到沈溪怀里撒娇一会儿,等把脸上的灰都擦到沈溪身上后,她才笑嘻嘻站直身体。
惠娘跟在后面,微微一笑:“小丫,别缠着你沈溪哥哥,一会儿他要出门做正事。”
陆曦儿抱着沈溪的胳膊,又拿脸往沈溪胳膊上蹭。
沈明钧夫妇出来。跟惠娘闲话几句。
沈明钧要带沈溪去冯话齐那里谢师,惠娘和周氏则要去药铺。今日药铺要接待那些贺喜的人,肯定清闲不了。
……
……
到了冯话齐家中,冯话齐老怀大慰,笑声朗朗,他的那些至交好友听说他培养出了个十一岁的秀才,也特地过来道喜。
冯话齐当着他这些故交的面。把沈溪介绍一番。这些人才学都不错,作为前辈,当场考校沈溪一二,沈溪对答如流,又刻意不去逞强援引一些刁钻稀奇的典故。让冯话齐十分满意。
冯话齐最讲原则,平日里若有学生家属前来送礼,他一概不收,但沈溪进学,这礼物他倒非常乐意笑纳。
沈明钧对冯话齐感恩戴德,直接跪下相谢,冯话齐连忙扶起沈明钧,道:“还是令郎天资聪颖,造化也好。若非本届院试主考刘提学秉公选才,否则令郎这一两届内,都会名落孙山。”
沈明钧不太懂这些,但沈溪却听得明明白白。
按照冯话齐的意思,沈溪中生员,更应该感谢在治学上没有偏见的刘丙。但刘丙是朝官,不可能接受进学秀才的感激,否则会引来贿考的传闻,但就算如此,沈溪得到刘丙“偏袒”的传闻还是在出案之前就已传出。
沈溪上午谢师,下午要去儒学署见提学大人,但据悉刘丙已提前离开,只能拜见正七品的府学教谕。
原本按照规矩,今日见提学大人后要当场填写亲供选择进府学还是县学入读,但现在刘丙离开,由府学教谕主持,所以这一项便自动省略了。
本届院试,鉴于有沈溪这么个另类考生存在,府儒学署的教谕决定:案首自动进入府学成为廪生,再取长汀县本地成绩最好的四名进补府学附生。
这样一来,沈溪即便名列院试第二,也只能进入宁化县学成为附生,待来年岁试后,再视成绩能否晋级廪生,获得参加乡试的资格。
中午沈溪在冯话齐家里吃过饭,沈溪虽然年少,但由于考取秀才也有了上桌的资格。
反倒是沈明钧面对一群才学出众之人显得很自卑,老早便以印刷作坊有事为借口告辞,把沈溪留了下来。
吃过午饭,沈溪往儒学署而去,还没到门口,就见到苏通向他招手,却未见到郑谦的人影。
“沈老弟,就知道你一定榜上有名。”苏通笑着问道,“却不知是第几?”
沈溪笑了笑,道:“第二。”
苏通微微摇头:“果然考得比我好,我才拿了个第五,郑兄他更是榜上无名。你可知今年院试的案首是何人?”
见沈溪摇了摇头,苏通叹道:“是吴公子。”
沈溪释然,原来是眼高于顶的吴省瑜,这人在府试时输了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院试胜他一筹,应该更加臭屁哄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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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辱没先师,罪不容赦
进到府儒学署内,沈溪才知道一场院试下来有多么残酷。
七百多名参试童生,最后录取的只有五十人,其中年岁最长的那位头发和胡子已经花白,而那些在考前自负才学,经常在府学、县学例考和月考中经常名列前茅的童生,大多数都名落孙山。
刘丙在选拔生员的考试中很谨慎,院试第二场考卷,都是由他亲自批阅,甚至每一张试卷都有他批注的评语。
这些评语被府儒学署的人誊录下来,回头发给参加考试的童生,让他们知道在哪里有所不足,为他们规划好以后努力的方向。
沈溪见到了刚拿到院试案首的吴省瑜。
此时的吴省瑜显得极为谦虚,一一对众新晋生员行礼相谢。沈溪垂头缄默不语,反倒是苏通有些不爽:“听闻,这届的案首本来是沈老弟你啊。”
沈溪知道苏通门路广,能得到一些“小道消息”。但他没苛求一定要拿院试案首成为府学的廪生,对于现在的沈家来说,每个月六斗米的食廪和每年四两廪饩银已经不太在乎。
再者,院试虽然已经是四级科举考试中的正式考试,但充其量是让童生拿到进学的名额,社会地位有一定改变,但要真正鲤鱼跳龙门,还得乡试中举才行。
等吴省瑜来到沈溪和苏通面前时,仍旧表现得很客气,执礼甚恭,但看向沈溪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沈公子,这次在下侥幸胜出,来年秋闱,再决高下。”
沈溪笑了笑,道:“好啊。但就怕明年岁试你我之间有人过不了,不能同场一较高下。”
吴省瑜愣了愣。随即点点头一笑,他是院试案首,递补廪生已经板上钉钉,自然而然地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而沈溪作为宁化县学的附生,却必须参加岁试,沈溪所言“岁试过不了”。跟他全无关系。
因提学刘丙已提前一日离开汀州府,使得今日的谢师只有汀州府儒学署的人出席。
礼数很简单,不过便是拜孔庙,除了拜大成至圣先师孔子,还要拜孟子、朱熹等从祀先贤的画像。
到了孔庙门口,突然有人提出质疑:“今日拜孔庙,怕是有人不适合进来吧?辱没先师,这等人也有脸来?”
矛头直指本届院试中出言质疑朱熹理学,崇尚心学的沈溪。
府学教谕胡为潘摆了摆手。示意供奉先师画像的地方不容喧哗,很多人仍旧义愤填膺,等到里面正式拜过之后,出来时仍旧议论纷纷。
虽然沈溪早就料到他自己那篇文章可能会带来不良影响,却没想到影响散布得如此之快,刘丙补录虽然是在帮他,但也间接害了他,若刘丙不刨根问底。他作文章崇尚心学的事情就不会散播开。
有利有弊……
回到正堂,仍旧有许多人冲着沈溪怒目而视。本来他们就对沈溪不服气。又听说刘丙特地拔擢沈溪,且在院试第二场时,刘丙又特别看了沈溪的考卷,这正是主考官有意偏袒的表现。
本来这些人中了秀才不该说什么,但刚才在拜先师画像的时候,有人把矛盾给挑起来。他们有些气不过。
那些临到老才进学的生员却不像年轻人那么冲动,无论沈溪是不是辱没先师,他们不想过问,他们只知道如今中了秀才,自己能在宗族私塾和社学中找到相对体面的工作。不至于让家人饿肚子。
“回去之后,要认真求学不可荒怠……”
胡为潘给在场的新晋生员讲府学、县学的一些规矩,包括岁考和科试的流程,也是方便考生抓紧时间,为明年年初的岁试和秋季的乡试做准备。
随后胡为潘便宣布散会,仪式之潦草,让满心憧憬的沈溪大感意外。
从府儒学署出来,苏通邀请沈溪到街口的茶楼一叙。等到了茶楼二楼,二人相对坐下,苏通感慨道:“未料连郑兄等人也未得秀才之名。”
经常跟苏通一起的那群人,包括郑谦在内,这些人的才学都不错,但院试竞争惨烈,说是每年有五十人进学生员,但其实除了各县每届县试的县案首外,其余之人都是在为最后那三十几个名额拼搏,年纪大一点的考生相对来说在行文上更有经验,懂得把握考官的喜好。
所以,通常中秀才的主力人群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岁之间,而有真才实学之人,一般都会在三十岁之前中秀才。若三十岁往上还没中,要么真就是“生不逢时”,要么便是读死书的书呆子。
而郑谦这些人,虽然才学不错,但在答题上尚欠缺一些火候,需要通过多参加考试来累积经验。
苏通笑道:“沈老弟,看来明年的秋闱,你我要搭伴而行,以你我在本届院试的成绩,明年过岁试选拔应该不成问题吧?”
沈溪可没这么大的自信,这次他的文章得罪不少人,刘丙虽然点了他的生员,可来年的岁试就不一定了,随着新提学到任,非要把他列于末等,他也没辙。
“那可真说不准。”沈溪无奈地道。
苏通笑着摇摇头:“沈老弟心放宽些就是,今天一众同窗……不过是随便发发牢骚而已。为兄自问学得不错,与你同届中秀才,虚长你十岁,到头来可还是名列你之后,足见你文章之高妙,否则刘提学也不会差点儿点你做案首!”
沈溪知道,自己这次成绩固然不错,但这背后的事情太复杂了。
县、府、院三场考试下来,他自问均属正常发挥,却遭来无数的白眼和非议,这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文人相轻。
但凡这些读书人抓到你一点错处,便揪着不放,非要把你整到死为止。
将别之际,苏通拿出一份请柬塞到沈溪怀中:“七月初,有几个文会,沈老弟可务必要出席啊。”
沈溪很清楚。虽然苏通因为进学少了许多童生朋友,但只要他舍得花钱,很快就会结识不少一同考乡试的秀才朋友。
新人换旧人!
不过以苏通跟郑谦酒肉朋友的关系,就算以后考的不是同一级别的科举,仍旧不会断了交往。
……
……
这天,恰好也是谢韵儿南昌府回来之日。正好赶上吃沈溪进学的庆功酒。
谢韵儿这一去一个多月,回来时人精神了许多,她这趟出远门也当作是散心,比她成天闷在药铺里为人诊病心情要愉悦许多。
用周氏的话说,谢韵儿容光焕发,宛若春心萌动。
谢韵儿记挂沈溪的院试,提前几日便动身回来,毕竟宁康王朱觐钧的病情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医治好的,需要慢慢调理。同时她也不是作为主治大夫而去,只是代为参详顾问,至于陆氏药铺生产的成药,她带去不少,并且把具体的药方交给了宁王府。
毕竟这次成药要治的是位王爷,不能说拿来历不明不白的成药去便可交差。有了药方,就算谢韵儿送过去的成药吃完,宁王府也会自行配药。不会再来汀州府烦扰。
“小郎,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在南昌特意挑选的,你看看……”
谢韵儿给沈溪的礼物,是些笔墨纸砚还有各种书籍。
惠娘背后有商会作为依托,大江南北的货物基本都能运到汀州府销售,府城这边基本上没什么缺的,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礼物来尽她对沈溪的一份心意。
谢韵儿准备的礼物不少。不但有沈溪的,还有惠娘、周氏甚至是丫鬟们的,等把礼物派发完,她进去跟惠娘、周氏说事情。
原来,宁王府那边拿出两百银子作为薪酬交给谢韵儿。谢韵儿毕竟是代表陆氏药铺去问诊,收来的诊金不敢独享。
惠娘却直接把装满银子的箱子推了回去:“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可不会诊病,这是宁王给你的赏钱,我们岂能收下?”
谢韵儿却坚持道:“要不是小郎的药方,我对宁王的病也是束手无策。我们谢家对于肺疾的药方,不过是很普通的那些,怎会得到宁王府的青睐?”
惠娘笑道:“那你好好谢谢小郎去。这事情,我们可管不着。”
周氏笑着打趣:“是啊,谢家妹妹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把银子给小郎……要是他敢收下,我不打断他的手。”
谢韵儿总算是听出来了,惠娘和周氏不会要她得来的赏钱。她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当下把装银子的箱子放好,本来她回来应该先回家与家人团聚,但因沈溪考取生员,她依然留在药铺吃过饭才走。
庆功宴结束,周氏正要带沈溪和林黛回家,惠娘突然把她和谢韵儿叫到楼上的房间,待下来时一人捧着一个木匣,姐妹三人脸上都有喜色。
沈溪不用猜也知道,惠娘这是在分钱。
状元酒肆那边近来生意很好,而酒肆从营业开始,一直没分成过,这也是惠娘这家“姐妹酒肆”第一次发红利。虽然不多,每人只有二十几两银子,散碎银钱加上铜板,一人满满一木匣。
惠娘问道:“韵儿妹妹要整理院子,若是钱不够,再从我这里支取些?”
“不用不用。”谢韵儿连忙推辞。
周氏美滋滋地道:“回头,我想买两匹绢回来,做几百条手帕,来一个客人我送一条。看谁敢说我吝啬小气……”
沈溪嚷嚷:“娘,您这是要红杏出墙啊?”
周氏一听心头火起,抄起木匣子作势就要往沈溪头上砸:“臭小子,说什么?”
沈溪溜得飞快,根本不给周氏打到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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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沈家谁说了算
就在沈溪写信把自己中秀才的事情告之沈家人的第六天,宁化那边就回信了,老太太李氏让沈明钧带沈溪回乡一趟,说是要祭祖。
就在沈明钧为此而准备时,当天下午,第二封信又到了……老太太改变主意,说是要亲自到府城来探望。
显然,李氏那边也高兴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周氏巴不得让老太太自己来,让丈夫、儿子去宁化,一去一回起码要十天半月,她在家里孤儿寡母的难免寂寞。
老太太亲自来,她便能在李氏面前耀武扬威摆摆谱……周氏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入股酒肆的事不准备再瞒着李氏,甚至在李氏来时,还会请她到状元酒肆吃饭。
看看啊,当初我们的茶肆,您说给收回去就收回去,结果最后倒闭关门,现在看看我们,小小的酒肆经营得有声有色,不比你那已经不知所踪的二儿子经营得好?
老太太约定抵达宁化的时间是七月初四,结果因为连场大雨,官道泥泞难行,李氏在初六上午才抵达汀州府城。
沈明钧亲自迎接老太太到新居查看,而周氏则好像显摆一般,非要留在药铺招待客人,等老太太自己上门。
沈溪在考完院试后一直没有去学塾,而是留在家里温书,老太太前来,他跟林黛跟在沈明钧身边帮忙照应。
老太太把沈家三进院子所有房间都打量过,惊讶于宅子的富丽堂皇,忍不住低声问儿子:“老幺啊,这房子……陆夫人可有过到小郎名下?”
沈明钧摇摇头:“还没呢。”
李氏皱了皱眉:“记得让你媳妇提一嘴,这院子虽不比咱县城的院子大,但要置办出来。估计得花好几百两银子。”
沈溪侍立一旁,故作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低头等李氏的训话。
李氏跟儿子说完房子的事,这才过来笑着摸摸沈溪的头,道:“真有出息,我听说七郎中秀才。高兴得这几天都睡不着觉,你们两口子没读过书,见识浅薄,没想到竟然培养出个读书种子。”
“不过,你们不要因此而懈怠,要把他交给先生严加管束。孩子这么小就有成就,就怕将来走邪路……”
沈明钧赶紧为儿子辩白:“不会的,娘,小郎他学习很自觉。”
李氏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话不能这么说。你二哥,当年还不是老实巴交的?但现在呢,有家不回,人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他音信……唉,冤孽啊!”
沈明有是李氏教育儿子失败的典型案例,这让老太太在亲戚邻里面前面子有些挂不住。但其实只有李氏才觉得沈明有“老实巴交”,沈溪来到这世界不到一个月。就清楚他二伯和二伯母好逸恶劳的本性。
“你媳妇呢?”
李氏突然记起没见到周氏。
“她在药铺当掌柜,抽不开身。十郎和亦儿也在那边,娘过去看看?”沈明钧赶紧扶着老娘,怕李氏发火。
李氏面色不善:“我大老远来府城,她不去迎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让我去见她?这么大的架子?难道她生儿女辛苦,我生养你们兄弟几个就不累?”
李氏是传统女人。在她的处事原则中,谁对家里的贡献大,谁就拥有话语权。若换作以前周氏敢对她这般无礼,她虽不至于上门去打儿媳妇,但绝对会骂个不停。并且会想方设法处罚儿子和媳妇。
但现在尽管李氏嘴上抱怨,可心里也觉得就那么回事。行啊,你赚钱养家,又生了对双胞胎儿女,还培养个秀才出来,算你功劳大……你不来,我去见你总行了吧?
随后,沈明钧父子陪伴李氏去药铺见周氏。
本来林黛想跟着,李氏突然冒出一句:“女娃子就该在闺房等着嫁人。”一句话,林黛只能乖乖进房间当望夫石。
药铺里,即便医药世家出身的谢韵儿,也对李氏这个沈家家长恭敬异常,更不要说那些个丫鬟了。没到中午,惠娘从商会总馆那边回来,店铺挂上“东主有喜”的牌子,暂时关门歇业。
中午两家人,包括谢韵儿在内,到状元酒肆吃宴席。
这天酒楼特地留下最好的雅间,不但火锅的配菜丰富,鸡鸭鱼肉俱全,还有烧鸡和烤鸭,总之为了让老太太吃得开心,动了不少脑筋。
“老夫人,您怎的一个人来?若知道的话,妾身就派人去接您老了。”惠娘对老太太很热情,不但为她斟茶倒酒,更为她夹菜。
这让李氏有些犯糊涂,她看了沈明钧一眼,心想:“难不成他们真有什么,这是准备跟我说么?”但她随即见到儿子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禁摇摇头,这样的儿子哪里能驯服得了如此精明强干的寡妇?
周氏见李氏怔神,不由笑道:“应该是娘怕耽误几位兄长做事,这才独自前来。”
李氏微微点头:“是啊,七郎的几个伯父,要么用心苦学,要么做工养家,要么在老家务农,都没时间。老身过来看看孙子,准备把七郎带回去……”
沈溪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老太太准备如同对待沈明文一样,将他带回去也关进柴房读书?
周氏一脸紧张:“娘,您既然见到憨娃儿,为何还要带他回去?”
李氏马上板起脸:“这里这么多人,他能用心学习吗?娘不过是想让他早日进学,有所作为。”
一句话,让宴席的气氛马上变味了。
周氏赶紧以哀求的目光望向丈夫,但沈明钧不善言辞,脸红筋涨,就是说不出留儿子在身边的话。
此时惠娘却笑道:“老夫人,还是把小郎留下来吧,妾身准备为他聘请名师,详加教导。还准备给他多买一些书回来阅读。再者说了,这汀州府城相较宁化,经学大儒更多,妾身会送他常去拜望那些致仕的进士举人,求得赐教。”
一句话,令李氏眉头舒解。老太太连连点头:“好,很好。想必有这些名流大儒指导,七郎的学业会更进一步。”
周氏这才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忍受跟儿子分离思念之苦。她不由感激地看向惠娘,要不是惠娘这句话,老太太真有可能把沈溪给带走。
但老太太还是补充了一句:“但若他两届乡试不中,还是要依照祖宗家法行事。”
周氏掐指头一算,明年算一届,下一届沈溪也就才十五岁……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不中举人就关阁楼。实在太过苛责。
不过眼下能让儿子留在身边已经是好事,她不敢再说三道四。周氏虽然现在有了倚仗,偶尔能摆摆谱,却也不敢公然挑战老太太的权威。
李氏不喝酒,虽然惠娘为她斟了一杯,但放在手边却没去碰。加上沈明钧也不善饮酒,惠娘见状便吩咐小二把酒壶撤下去,又亲自出去端了壶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进来。一桌宴席基本是女眷。便以茶水代替酒水。
吃过饭之后,李氏有事对沈明钧夫妇交待。留在雅间说话。
药铺关门,谢韵儿下午不用坐诊,准备回家筹措收拾院子的事。谢家如今住的院子,去年水灾过后惠娘已买下来送给了谢韵儿,如今有了钱,谢韵儿打算把院子修葺一番。让家里人过得更舒心些。
“小郎,有时间的话,多去我家坐坐,教导我弟妹读书。”谢韵儿临走前,突然向沈溪发出邀请。
沈溪笑着点头:“好啊。”
惠娘打趣:“怪不得臭小子总是称呼你为姐姐。原来他不想被你弟弟、妹妹占了辈分上的便宜。”
谢韵儿深以为然:“是啊,不愧是秀才公,头脑就是灵活。自从上次我妹妹过来一趟,让小郎教授学问,她们便念叨能多学一些。我娘本来也认识几个字,于是买了本《三字经》教她们,可总是教不好,她们也学不进去,再加上我娘近来……有了身孕,多有不便。”
惠娘哑然失笑,谢韵儿这边还没嫁出去,结果谢韵儿的娘又怀孕了。若是谢家不出事,谢韵儿老早嫁人话,她的儿女应该比这个没出世的弟妹年长些。
“看来我得找人过去照顾一二。”惠娘掩嘴笑道。
说话间,李氏跟沈明钧夫妇从楼上下来,沈明钧暂时送李氏回沈家院子住下来。等把人送走,周氏才叹道:
“老太太说,让小郎年底回去,她亲自给小郎操办婚事。小郎年岁小,先把婚事定下来,到十四岁的时候,再行礼合卺。”
惠娘蹙眉:“那黛儿呢?”
周氏摇摇头:“可能当作是填房的丫头,或者妾侍,我问老太太,老太太没详说。”
虽然周氏平日里对林黛责骂很多,但她其实早就接受让林黛作为自己的儿媳妇,现在李氏一句话就把她夫妇二人之前的决定给否定了,她一时无计可施。
谁叫现在没分家,沈家一切事务都由老太太做主?
惠娘本来有把陆曦儿许配给沈溪之意,但现在见周氏连自己钦定的儿媳妇都无法争取,这事她就更不敢提了。
沈溪直皱眉头,他可不想找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作未婚妻,即便是先订婚再成婚,但以李氏“娶妻娶贤”的标准,选出来的“大家闺秀”最多是有身份和背景,说不一定丑陋不堪,哪里有林黛和陆曦儿这样貌美可人,而且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他百般依恋?
本来还想把这事瞒着林黛,谁知李氏与儿子回到沈家院子,就把林黛叫了过去,除了教她一些基本礼数,直接把沈溪年底筹办订婚之事告诉林黛。小妮子不敢说什么,只是在那儿吧嗒吧嗒掉眼泪。
到晚上沈溪刚有些朦胧睡意,林黛就偷偷溜进沈溪屋子,钻进被窝往沈溪怀里挤。
“黛儿,别哭,明天早晨我就跟祖母说,非娶你不可!”沈溪看着林黛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疼不已。
林黛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如果那样,祖母可能会赶我走……”
沈溪道:“就算赶你走又如何?姨肯定会收留你,你不是想让姨当你娘吗?让她收养你,你不就不用看我祖母和娘的脸色了……”
林黛想了想,头还是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行,我也舍不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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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学艺不精(第四更)
丢不开宁化的一大家子,李氏到了府城并不准备长住,第二天就要走,等沈溪把他要娶林黛为妻的事情当着李氏的面说出来,李氏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可怕。
小孙子居然敢违背她的意思,还想推翻她的决定,这在老太太看来是极为不孝之事。
“娘,憨娃儿他是中了秀才,可毕竟年岁还小,不懂事,您老别计较。”周氏赶紧为沈溪说项。
李氏火冒三丈:“那你们平日是怎么教导的?长久下去,他知何为长幼尊卑?”
惠娘笑了笑,劝慰道:“老夫人,其实不过是两个孩子长久在一起有了感情,并非他有意顶撞您。平日里小郎可是孝顺得紧,也时常提及要好好孝敬您。”
“也罢。以后切不可如此!”
李氏脸色稍微好转,“婚姻是人生大事,不可莽撞,我这做祖母的,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这丫头你喜欢,以后让她跟在你身边伺候,当个妾侍也不至于辱没了她。”
沈明钧夫妇都不敢在这种问题上跟李氏争执,倒是惠娘接受到沈溪的委托,说出她的看法:
“老夫人,妾身以为,如今小郎小小年岁就已中秀才,来日中举自不在话下,或者还能金榜题名,到那时京师中的王侯将相说不一定也会主动许配闺秀与他。为他操办婚事,何必急于一时?”
惠娘的话,再次说中老太太的心坎!
也是在沈溪得了府试案首后,到沈家跟老太太说亲的人太多,她心里暗暗得意,便将小孙子“待价而沽”,心想能让以前那些瞧不起沈家之人反过头求着把女儿嫁过来。那是何等吐气扬眉的事情?
但在听了惠娘的话之后,老太太又想:“我孙儿如此有本事,过早给他订了亲,他若将来有了出息,真有达官显贵想把女儿嫁给他,岂不是耽误了他乃至沈家的前程?”
李氏越想越是这么个理儿。点了点头:“那七郎的婚事,过两年再提。”
一句话,让惠娘和沈明钧夫妇同时松了口大气,本来老太太坚持两件事,其一是带沈溪回宁化读书,再则便是让沈溪年底回去定亲,都被惠娘一两句话就给说服……周氏愈发佩服这个能说会道的闺中姐妹。
本来李氏当天就要走,可周氏坚持让李氏多住一天,她好去买一些礼物让李氏带回去。
直到老太太进府城的第三天早晨。才由惠娘找了商会的马车,载着李氏和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宁化。
或者是李氏怕幺儿和幺儿媳妇多想,这次她提都没提要去杨家那边看看。不过临走时,李氏还是提了一嘴,让沈明钧夫妇去杨家那边叫上杨凌和夫妇,八月十五回宁化一趟,除了一家人团聚,也好出席沈永卓跟吕家小姐的婚宴。
这桩婚事拖了一年多。终于举行,虽然今年沈永卓压根儿就没来参加府试。但最终吕家还是屈服了。
老太太离开,周氏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到药铺第一件事情便是对惠娘表达感激之情,要不是惠娘,她跟儿子就要分隔两地,年底还得跟宁化本地的大户小姐订婚。
周氏认为。儿子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当初李氏选择六郎读书,便证明她的眼光错得离谱,哪里有现在半道出来摘桃子的?周氏想的是,无论沈溪将来有什么人生大事。都应该由她这个母亲来规划,毋须别人代劳。
……
……
从七月开始,沈溪的学业骤然紧张起来,他要为来年的岁试和乡试备考。
岁试没什么,秀才升附生,附生升增生,增生升廪生,皆由岁考升级而来。但凡一省新提学到任后,第一年便会组织岁试,一方面是确定各县廪生、增生和附生名额,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乡试选拔考生。
按照规定,岁试按成绩共分为六等,其中列一、二等者,自动获得参加乡试的资格,称为科举生员。
乡试作为明朝科举制度的第二级正式考试,系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以及布政使司驻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
在考试内容上,乡试比起院试又增加了许多项目。
四书文和五经文仍旧为必考科目,同时加试论,诰、表、内、科判语,及经、史、策议论文。
这其中很多内容,都是沈溪之前学习中甚少涉及的,有的还需要从头开始学。
明朝的乡试,分为三场,每场三天。
因为乡试考生人多,考期长,所作的文章多,考官不能一一审阅,以第一场考试中三道四书文为成绩的判断标准,会出现其余文章“苟简滥劣,至于全无典故,不知平仄者,亦皆中式”的情况。
所以沈溪备考的重点,仍旧是在《四书》《五经》上。
七月十二,沈溪在闷头学习几天后,感觉不得要领,这天苏通来请沈溪出去参加文会。
来年就是乡试年,城中秀才相约为伴来年一同参加乡试,盛夏过去之后,城中的文会逐渐增多。
这也是沈溪中秀才后第一次参加城中文会。
在家中闷得久了,出来走走沈溪一时间竟然不怎么适应外面的喧哗热闹。等到了约定地点,苏通正在与人对弈,围观的人不少,看情形苏通与对弈之人在盘面上旗鼓相当,但因苏通一步不慎陷入被动之中,正有大片局面丢失,败局已现。
与苏通对弈之人,二十岁许,神色颇为适然,仿佛棋面上的得失无关紧要,这是一种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雍容气度。
沈溪心底里暗自揣测,这是哪家的公子?
“哎呀。沈老弟来了,在下忘了迎接,真是罪过罪过。”
苏通见到沈溪,好像见到救星一般。他平日自负棋下得好,除了沈溪外从未遇到过敌手,眼前这盘棋败局已定。他迎接沈溪,就能趁机把棋局扔到一边,那他仍旧可以保持棋面上势均力敌的态势,不用弃子认输。
这次苏通邀请了十几人,多数沈溪都不认识,其中只有两个是今年刚中秀才的考生,岁数在二十四五岁,人家却不屑于跟沈溪这般小孩子搭话。
苏通一一为沈溪引介,最后才介绍到那位正在跟他下棋之人。乃莆田士子江栎唯,此番他来汀州府省亲,接受苏通的邀请一同参加文会。
江栎唯虽然才二十一岁,但已参加了两届乡试,沈溪一算,那这江栎唯起码十六岁就中了秀才,算得上是年少有为。
“原来这位就是名动闽地的小才子,久仰久仰。”江栎唯显得很客气。对沈溪起身行礼。
苏通笑道:“顾育兄或有不知,沈老弟他不但才学好。棋术也很精湛,顾育兄不妨与他对弈一局?”
苏通这是看到自己这盘棋要输了,想让沈溪代替他跟江栎唯下棋。江栎唯却微微摇头,做出个请的姿势:“还是等在下与兄台这盘棋下完为好。”
苏通笑了笑,坐下来跟江栎唯继续对弈。
结果几步棋下来,棋盘上均衡局面被打破。苏通很快败阵下来,最后他摇摇头:“在下终归技不如人啊。”
江栎唯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只是伸出手把棋盘上的棋子往棋盒里拣。沈溪出言安慰:“苏兄中盘占优,只是没把握住机会。”
“嗯?”
苏通一愣,没太听懂沈溪的话。
江栎唯笑道:“之前沈公子刚来之时。苏兄的棋面与我旗鼓相当,确实难分伯仲。”
苏通那时候已经走了几步臭棋,他自问那时已经输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江栎唯看着沈溪道,“或者是沈公子到来让苏兄分神,却不知沈公子可否与在下,将棋局退到先前,再行下过?”
沈溪本来只是一句客气话,让苏通面子好看一些,没想到江栎唯却很较真儿,居然要退回到他来时的棋面,跟他重新对弈。沈溪面色迟疑:“又非残局,这般对局,怕是不妥吧?”
周边围观的人却不怕事大!
其实只要稍微懂棋的人,都看得出先前苏通场面已经大劣,他们中许多都听说沈溪曾下棋赢过苏通,而苏通跟江栎唯棋艺相当,沈溪跟江栎唯正常对局的话,输赢真不一定,但若沈溪拿刚才苏通的棋面来跟江栎唯下,那是必输无疑。
“沈公子何必自谦呢?谁不知沈公子棋艺了得?”一众人非要推沈溪坐下来跟江栎唯对局。
很多人自知棋艺跟苏通相差甚远,没法通过下棋来折沈溪的面子,他们就找江栎唯来代劳。沈溪看这情形,自个儿还真是这些年轻一辈学子的公敌啊,如此一来,就算能赢江栎唯,也最好放水,只有这样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江栎唯记忆很好,很快便将棋面摆回到苏通起来迎接沈溪时的模样。他还向苏通求证,苏通仔细看过后点头:“的确如此。沈老弟,你若输了,那也非你之过,实在是我走错了几步棋……”
沈溪先全盘观察了一下棋盘,虽然打定主意要输,但也不能输得太过难看。
此时棋盘四角有两角分出胜负,苏通确实有一定的劣势,场面争夺的重点是在左下角,苏通本来是以左下角的几目优势能拼个棋面相当,但苏通的臭招也是在左下角的落子,令下路的局势顿时转恶。
沈溪想都不想,提起黑子便落在右下角一边,等于是弃战而逃。
“哈哈,沈公子,战还未果,你便认输了?”旁边马上有人笑着问道。
明摆着的事情,本来左下角还有转圜余地,但沈溪却先另辟战场去了。沈溪笑了笑,没作答。
江栎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心想:“能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也算是一种气度吧。”
江栎唯仍旧于左下角落子,一步之差,沈溪等于将左下角全面丢失,但也因为沈溪在右下角多了一子,反倒是令沈溪在右下角有了略微优势。
于是双方在棋面上展开了十几步的争夺,沈溪最终确立右下的大优局势后,开始进入收尾。
最后一算,沈溪输了六目,比起苏通少输两目。沈溪起身带着些微遗憾,道:“在下学艺不精,让诸位见笑了。”
苏通不以为然:“哪里哪里,比我下得好啊!”
反倒是江栎唯微微摇头叹息,刚才沈溪有几次机会能在首尾之前盘活一片,那时就不再是沈溪输几目,而是可以扭转胜负,但沈溪好像真的“学艺不精”,愣是没把握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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