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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四四章 做主

    图鲁博罗特仍旧在派人找寻父亲的下落,不过他并不是想去投奔,而是怕自己逃跑的方向会遭遇父亲的兵马,若被巴图蒙克抓住,没法交待,能避免碰面就尽量避免。www.uu234.net此外就是如果查到巴图蒙克重伤不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收编汗部残余兵马,壮大己身。

    不过就在图鲁博罗特左右摇摆,没有最终下定决心西迁时,又发生一件让他很不安的事情。

    阿武禄逃走了。

    “怎么看守人的?不是让你们把她的营帐看守好么?”图鲁博罗特闻听到这消息后火冒三丈,甚至有杀人的冲动。

    负责看守阿武禄的卫兵显得很冤枉:“大王子,那女人非常狡猾,我们喝的水里被人放了蒙汗药,十多名士兵都昏倒了,还有人给她准备好了马匹,等我们醒来人已经不见了……听说这次有很多人跟她一起逃跑,至于她是怎么蛊惑人心的,我们也不知晓。”

    图鲁博罗特这才意识到,可能是他之前在众将领面前表现出西迁的意图,让军中一部分人对他不满,所以阿武禄才能找到机会带动一些人潜逃。

    旁边一名将领建议:“大王子,昭使逃走至今不过一晚,我们去追赶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追上。”

    “这次她有防备,加之逃跑方向不明,未必能追上,而且就算追上又如何?把她杀了吗?这样做有何意义?”

    图鲁博罗特没有追击阿武禄的想法,虽然他很生气,但也只是气又让这个女人逃走了,不过仔细一想,如果决心西迁的话,是否有阿武禄在旁出谋划策问题不大。

    阿武禄存在的最大意义,是帮助他成就霸业,但现在沈溪似乎有意要在草原上行废立之事,众多部落闻风归降,达延部转眼便成昨日黄花,再想草原称雄已经不太现实,阿武禄对他来说已基本没有利用价值。

    不过从这件事上,图鲁博罗特感受到极大的危机,因为手下已开始背叛,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必须得尽快决断。

    图鲁博罗特望着眼前一群将领,问道:“你们想跟我一起往西走,还是到漠北去找大汗?亦或者以卵击石,去议事台之地跟沈溪拼命?”

    这个问题很直接,把在场所有人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一名将领左右看了一眼,上前拱手:“我等愿意听从大王子吩咐。”

    图鲁博罗特摇头道:“你们不用迎合我的想法,我更愿意按照大多数人的意见行事,如果你们想去跟沈溪交战,或者找大汗,那就把阿武禄抓回来,让她帮忙参谋军机,否则的话……就让这个女人自生自灭吧!”

    在场将领皆不言,显然赞同西迁的人极少,在他们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懦夫行为。

    此时一人出列,低着头说道:“大王子,要不我们去漠北找大汗,请大汗号令各部?我们有能力进行反击,沈溪再厉害,也是驻扎在我们的地盘上,只要谋划得当,说不一定可以报之前部族主力惨败之仇!”

    这人不知畏惧为何物,把现场很多人想说但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其他人看着图鲁博罗特黑漆漆的脸,不敢出声附和。

    图鲁博罗特板着脸环视一圈,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还是没人回答。

    最后图鲁博罗特摇头叹道:“西迁是我苦思后得出的最佳选择……如果我们现在跟强大的明军开战,或许连一兵一卒都剩不下,连大汗都远远地逃到漠北去了,不敢跟明军硬碰硬,我们凭何去送死?你蛊惑大家去拼命,分明是居心叵测……来人啊,把他拖下去痛打五十军棍!”

    之前图鲁博罗特还说让人提意见,转眼便翻脸,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图鲁博罗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出尔反尔有何不妥,再次望着眼前众将,问道:“你们可有别的想法?”

    迎接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图鲁博罗特道:“既然你们都不反对,那明日一清早,我们便动身往西进发……我对你们承诺,到了西边,沿途劫掠的一切人畜、牛羊,都归你们所有,这算是我对你们的犒赏,至于你们留在汗部的妻儿老小,只要我们能发展壮大,将来终归有重逢的一日……大丈夫何患无妻?”

    虽然图鲁博罗特尝试振奋军心士气,但没人领命,便在于他这些话实在是不近人情,除非那些未成家的,否则都觉得西迁就是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重新去荒山野岭打拼,餐风露宿不说,还不知前途如何,那种心理上的落差非常大。

    也只有图鲁博罗特似乎对于这种筚路蓝缕的行为很是推崇,好像不怕前往西方的道路遭遇什么麻烦,更不怕那边没有足够的牲畜、人口供养他们。

    “这是为你们好。”

    图鲁博罗特最后进行总结,“沈溪总不可能在草原上停留一年以上吧?就算我们要杀回去,也得等沈溪撤兵后再说……我答应你们,只要在西边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就会派出斥候关注这边草原上的风吹草动,只要逮着机会就杀回来,把你们的妻儿还给你们!”

    这番分析倒还有理有据,终于有人愿意听从图鲁博罗特的召唤,大声道:“我等愿意听从大王子号令,保存实力,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

    ……

    阿武禄逃出营地后,并没有直接往东走。

    她很聪明,知道图鲁博罗特可能会派兵追击,所以干脆先往北,一口气逃出一百里,翻越阴山之巅,到了北麓这才调头向东,而且尽量沿着远离河岸的山腰部位走,一路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阿武禄手头不过二十几骑,这些人是她再次用手段收买的。

    她得到一名汗部万户的支持,这名万户麾下兵马几乎都丢在了榆溪河,因为是在半道与图鲁博罗特汇合,使得图鲁博罗特对这个在汗部拥有一定名望的世袭贵族并不信任。

    阿武禄看准机会,对此人表明态度,得到信任,再找机会让此人帮助自己从图鲁博罗特营地逃走。

    “昭使,我们现在大概只知道明朝兵马在议事台一代,怎么找到他们?”那名万户很紧张,一来是因为此人在汗部中拥有很大的势力,虽然现在身边只有少数兵马,但回到部落立即就可以得到补充。

    阿武禄说过,只要找到明军营地,就可以找到被明军挟持的汗部各部族,日子过得再差都比去西边吃沙子强。阿武禄更表示,只要他们主动投靠,那沈溪就会让阿武禄的儿子当大汗,在汗部中拥有很高地位的万户也有很大的机会被敕为国师。

    当然这只是阿武禄一厢情愿,不过对一个快溺水的人来说,就算有一根稻草都会尝试去抓住,更何况本身这件事就有机会成功。

    阴山北麓,马牙山半坡处。

    阿武禄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此时的她异常疲惫,连续逃命一天两夜后,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指着东边的山峦道:

    “顺着山谷向东走五六百里路,应该就能到了……沈溪在哪里,我们的汗庭就在哪里。现在是初秋时节,牧草正肥美,牧民应该都集中在河套及察哈尔草原地区,让牛羊马吃饱喝足,同时准备足够的牧草过冬。东边的牧场,包括和林周边草原,恐怕都被趁火打劫的兀良哈人给侵占去了。”

    “有明朝相助,我们应该能夺回来吧?”万户有些天真地问道。

    阿武禄冷笑不已:“兀良哈人跟大明朝廷关系一向不错,这次沈溪领兵驻扎议事台地区,一看就是要掌控草原秩序,必然会跟兀良哈人打招呼,兀良哈人也一定会选择支持他!你凭什么觉得沈溪会放弃兀良哈这些早就跟明朝交好的势力,选择支持我们达延部?”

    万户脑子一阵发懵,在阿武禄发问下,愣住了。

    阿武禄道:“放心吧,只要找到沈溪,我会想办法让你当上国师……请相信我,不过在前去议事台的路上,你和你的手下都不能侵犯我,否则我们的约定作废!”

    当阿武禄目光看着周围那群鞑靼兵时,这些人脸上都流露出一股愤恨不平的情绪,因为这些人心中怀着刻骨的仇恨,并不想投降沈溪,只是这名万户是他们的族长,硬把他们带入“叛徒”的境地。

    阿武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这些鞑靼兵心目中,做事一定要有回报,阿武禄承诺的事情太过扯淡,很难实现,既然如此不如半途把阿武禄睡了或者杀了,回头投奔图鲁博罗特或者巴图蒙克都可以。

    万户看了周围鞑靼人一眼,道:“昭使,你不用害怕,这些都是我部族的勇士,他们不敢违背我的命令,我说了要带你去见明朝那位战无不胜的沈大帅,就一定可以做到。他们要是不听话,就是与长生天作对,死无葬身之地!”

    旁边一名带队的千户不满地抗议:“她算什么昭使?早就被大汗废黜了,居然投靠亦思马因那个叛徒,不过是个没眼力的贱货罢了!”

    “你骂谁?”

    阿武禄勃然大怒,横眉冷对。

    那人扁扁嘴:“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允许我们说?你现在用花言巧语欺瞒我们,可能等见到明朝人后,你就会怂恿明朝人把我们杀了……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心中那些歹毒伎俩?”

    万户厉声喝道:“查木合,不得对昭使无礼!”

    那名叫查木合的千户和其他鞑靼兵都一副悻悻然的表情,不过因为现在大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所以当万户发话后,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

    万户带着歉意对阿武禄道:“昭使,请您原谅他们,他们是因为连续遭遇败绩,看着自己的同伴死亡,却无能为力,所以才想找明朝人报仇,而不是归顺……不过现在明朝人势大,我们只能暂时放下复仇的心思,对明朝人卑躬屈膝,等到将来重新发展壮大,我们再将明朝人欠我们的拿回来。”

    阿武禄不敢计较太多,毕竟现在这群人随时可以杀了她,甚至在杀她之前,还可以对她百般凌辱折磨。

    阿武禄厉声喝道:“你们是当事人,应该明白沈溪和他统领的兵马的可怕,就算再多人也不够他杀的,如今暂时虚以为蛇才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只有卧薪尝胆,才有机会重新崛起,你们现在是死了同伴,甚至连亲人都战死疆场,但你们的父母姐妹甚至子女还在明朝人手上,难道你们想让家中老小被明朝人欺凌?”

    “只有你们去归降,明朝人才会把你们的家人还给你们,否则明朝人除了会糟蹋你们的妻女,还会把他们赏赐给那些中小部族的贱种,到时候你们的妻女就要给人当奴隶,受尽凌虐。”

    万户苦笑道:“昭使,您不必说了,其实他们都能理解,刚才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我们赶紧去找明朝人,我们愿意相信您对时局的判断,带领大家找到一条活路。”

    ……

    ……

    沈溪在草原腹心地带立足,开始派出兵马去接收鞑靼各部族。

    之前达延部倾全族之力跟明军开战,使得内部空虚,但他们始终要防备那些中小部族联合起来作乱,所以留下部分人马镇守,尤其是包括巴图蒙克在内的部族首脑的妻儿还在营地中。

    有了中小部族带路,沈溪轻易便找到汗部大营,基本没遭遇像样的抵抗便将汗庭整锅端了。

    这些留守部族的贵族早就知道沈溪凶名,如今连达延汗统率的精锐都失败了,就算他们抵抗胜算也不大,索性降了……这些人明白不应该拿整个部族的妇孺老弱来当筹码。

    有了中小部族充当带路党,就算高傲不可一世的构成达延部主体的几个大部族,也不得不选择卖身投靠,这其中包括整个汗庭中枢,帮助巴图蒙克维持草原统治的文武官员。

    可惜的是这些人的忠诚度,让沈溪保持高度警惕,当即解除各大部族武装,将构成达延部主体的各部武装力量分拆,与永谢布、土默特、兀良哈人进行混编,然后再派遣明军到其中领兵,防止这些人在背后捣乱。

    一直到七月二十,方圆千里内的鞑靼部族基本选择投降,各部族人马都在往九十九泉地区集中。

    沈溪没有派出兵马远征,主要是借力打力,派出一支支依附的部族联军前去接收,不过他严令不得对各部族妇孺老弱有任何侵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到七月二十三,各路人马基本聚拢完毕,官山周围草原成为各部族聚居的大本营,男女老幼聚拢起来有近十万人,但其中的男丁却连一万都不到,差不多都是老弱妇孺。

    经过达延部连续的统一战争,又有之前榆溪河惨烈的大战,草原上出现了严重的阴盛阳衰的状况,注定未来几十年,必须要休养生息才能慢慢恢复元气。

    但因为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巴尔斯博罗特等部族人马未被歼灭,沈溪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各部族聚拢后,对沈溪所部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危机,沈溪必须要防备这些人联合起来跟他作对,而他应对的方式便是分化瓦解,虽然聚拢到议事台地区的基本都是达延部的人,但达延部主部族和下面的中小部族矛盾很深,沈溪拉拢一部反对一部,让其内部猜疑重重,从而转移矛盾。

    “……鞑子这么多人,不如一次全坑杀了,以后就一了百了,或者干脆把他们押送到关内,公开拍卖,换取钱财!”

    明军营地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几名将领都有严重的民族主义倾向,对于鞑靼各部族的忍耐程度正在急速降低。

    一群人眼里都在放光。

    或许千百年来中原王朝都在遭受外夷入侵,使得中原人对于外族的仇恨刻骨铭心,这也导致现在大明将士想以怨报怨。

    沈溪喝止道:“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把眼前这些人杀光了,后面漠北甚至极西的欧巴罗人便会迁移过来,填补空白,过个几十年又是边患丛生,还不如制定一个规则,让草原人遵守,同时帮助大明抵御外族入侵……”

    见许多将领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沈溪一摆手,“这个话题暂时打住,一切看陛下御旨如何再说。”

    这段时间沈溪一直在等候朝廷的旨意,但自从他带兵进入官山周边地区,消息的传递便处在停滞的状态,快马传驿不可能跟中原那么通畅,本来以沈溪估算,朱厚照的圣旨应该在七月二十便能传来,但一直延后三天还是不得音信。

    他是可以自作主张,不过身为臣子,现在又单独领兵在草原上,不得不去考虑朝中人对他的看法,他要防止朱厚照对他的猜忌加深,只能暂时做出一些妥协,等候朱厚照的谕旨送达。

    胡嵩跃道:“大人,这官山卫城周围那么多鞑子,就算把他们相互隔开,还是天天有人聚众闹事,不如把一些行事极端的鞑子给杀了,比如达延部那些嚣张的王子,逮着一个处理一个,杀鸡骇猴?”

    本来是荒唐的建议,与会将领纷纷叫好,似乎都赞同胡嵩跃的看法。

    不能杀巴图蒙克泄愤,那就杀他的儿子,用来震慑如今官山周边聚拢的部族人马。

    旁边刘序也想说点儿什么时,却被沈溪抬手打断,“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得维持现状不变,事情尚未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我们处在草原腹心地带,若遇到反抗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消灭掉,但若是对方已归顺那就不能轻易杀戮,即便是对蛮夷,我们也要保留基本的尊重,我们要以天朝上国的威风震慑他们,而不是靠杀戮恐吓,你们只需管守好营地便可。”

    沈溪再一次强调军规军纪,让一些想以杀戮泄愤的人不得不收敛起杀心。

    沈溪再道:“以目前的情况看,再过几日汗部大会就会召开,之后我们就要撤兵回中原,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鞑子自己解决,我的目的是要促成他们内部争斗,巴图蒙克的命不该由我来解决,而是由鞑靼人自行解决。他们多年的传承,也理应由他们自己来断绝!”

第二二四五章 日期

    沈溪的态度很明确,也让军中很多人心里有些不甘心。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鞑子杀了我们那么多百姓,做了那么多奸淫掳掠的坏事,为何我们就不能在他们的子民身上报复一番?

    还要帮他们重新建立秩序?

    因为营地周边聚集了近十万鞑靼人,形势变得有些紧张,军中上下对鞑靼人的防备心理很重,各部族间的缓冲地带,都有大明骑兵巡逻,这些明军士兵手上都带着火器,一旦发现有不听招呼越界的情况,格杀勿论。

    同时,明军营地所在的官山卫旧址周边三十里不允许任何部族进驻,防止变生不测。

    这天晚上,沈溪在烛光照耀下对照地图研究当前草原局势,顺带分析图鲁博罗特和巴图蒙克的逃窜方向,有侍卫来报,说是前鞑靼汗庭派人来跟他“和谈”。

    云柳介绍情况:“大人,来人是达延部四王子,还有巴图蒙克后宫里的女人,但似乎不是皇后。”

    沈溪点头:“巴图蒙克的正妻,也就是满都海哈屯已逝去多年,这些年达延汗娶了不少女人,有什么古实哈屯、苏密尔哈屯等,在巴图蒙克失踪的情况下,这些人确实可以代表前汗庭跟我们谈判。”

    云柳请示:“那大人见还是不见?”

    沈溪一摆手:“先带他们去空置的帐篷等候,有什么话带过来便可……我暂时没兴趣见他们。”

    因为现在明军已完全占据战略上的主动,所以即便是前汗庭派人来,在沈溪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败军之寇递交降书,他这个主帅怎么都得拿乔一下,表现得太急切的话对后续计划实施不利。

    接待工作,沈溪完全交由云柳负责。

    过了半个多时辰,云柳回来把鞑靼人用汉文写成的国书递交到沈溪手上,然后说明当前情况:

    “大人,那个女人是汗部什么昭使,还有这个四王子叫什么阿尔苏,他们说愿意归降大明,废黜巴图蒙克汗位,然后由阿尔苏来继承大汗的位置,以后每一年都会向大明进贡,汗位传承也受大明监督和敕封。”

    沈溪仍旧看着地图,头都没有回一下,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嘲笑道:“这件事可以由鞑靼人自行做主吗?谁来当可汗,连我都做不了主,完全看陛下的意思……你便这么告诉他们吧。”

    云柳问道:“那大人,是否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百了?这个四王子,年纪不大,说话做事老气横秋,口气也很大,似乎野心勃勃。”

    沈溪忍不住回头看了云柳一眼,不知为何云柳也起了杀心,不过对于诛除这个四王子阿尔苏博罗特,沈溪却并不排斥。

    因为沈溪打定主意,要立巴图蒙克其中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为可汗,这也意味着这些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儿子必须除掉。

    四王子阿尔苏博罗特是满都海哈屯所生,黄金家族血脉无比纯正,在三个兄长失踪或者死亡的情况下,他拥有最高的顺位继承权。此番主动来降,意味着阿尔苏博罗特也背叛了巴图蒙克,如此一来沈溪就不便下狠手,但心里却很清楚对方诚意不够,未来反复的可能很大。

    “他有没有野心,我不想知道,我只确定一件事,他没资格当可汗,你只管把我的话带到,告诉他们,现在草原人的命运要由大明天子来做决定!”沈溪说完,又回头继续看地图,拿起纸笔写写画画。

    云柳随即离开。

    又过了盏茶工夫,云柳回来,告知沈溪,两名汗庭使节已离开营地。

    云柳仍旧显得不甘心:“如此就让他们回去了,是否有纵虎归山之意?他们被大人羞辱,很可能会对我们不利,毕竟汗庭还有两三千骑兵。”

    沈溪道:“那些骑兵现在已被分别编入军中,跟人质没什么区别……就算他们去召集人手,能找到多少人跟他们一起作乱?我不信这个什么四王子,敢冒险与我们一战。不过还是派人盯着,现在我们要提防巴图蒙克借助汗庭的力量跟我们谈判。”

    云柳多少有些头脑,闻言惊讶地问道:“大人是怕……这个四王子跑来归降,有可能是巴图蒙克在幕后指使?”

    沈溪点了点头,摇头叹息:“通过方方面面的情报,基本上可以确认,巴图蒙克往漠北去了,那里是鞑靼人的老巢,巴图蒙克或许想借助祖先的威望,跟我们周旋到底。半道上巴图蒙克或许会暗中给汗庭传递信息,让他们想办法与我虚与委蛇,最好下一任汗王是巴图蒙克和满都海哈屯所生的儿子中产生,这样整个草原大局不会改变,方便日后反攻倒算。”

    云柳疑惑地皱起眉头,似懂非懂。

    沈溪没有详加解释,再道:“派人去汗庭,把所有王子都接过来,只要是巴图蒙克的儿子,不管是否是满都海哈屯所生,全都接到我们营地中……这些人我有大用,只留那个四王子在汗庭便可。”

    “大人为何单单留阿尔苏一人?”云柳惊讶地问道。

    沈溪微笑道:“这样一来他们内部便会疑虑重重,或许有人觉得,我本来就属意立四王子阿尔苏为可汗,如此的话巴图蒙克还会相信这个儿子吗?”

    ……

    ……

    随后云柳根据沈溪的命令,将巴图蒙克七个嫡子中的三个接到明军营地中,从老五阿尔楚博罗特到老七阿尔博罗特,三人都是巴图蒙克的皇后满都海哈屯所生。

    除此之外,沈溪还将巴图蒙克跟另外女人生下的,非嫡传的几个儿子也一并“请”到,这其中就有阿武禄的儿子。

    沈溪把人聚拢起来后,暂时给予优待,好吃好喝侍候着,看起来并没有杀人泄愤的意思。

    沈溪现在所做任何决定,都关系着草原的未来,使得各部族的人心怀忐忑。

    翌日,沈溪召集了一次简单的部族首领会议。

    这次沈溪清楚地传达了即将召开汗部大会的意思,除此之外没有在这次会议上说太多事,有很多部族首领怕被沈溪设计陷害,甚至没敢来赴约。

    那些没来参会的部族首领,全被沈溪把名字记入黑名单中,而大多数部族头领即便非常恐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参会,因为现在明军已完全控制官山周边局势,若沈溪真要大开杀戒的话,其实没人阻拦得住。

    “沈大人,您干脆把巴图蒙克的儿子都给杀掉,我们才能安心……要不您留下一个可以继承汗位的小儿子就行了,至于那个阿尔苏,他今年十五岁,脑子里已经有成熟的想法,要是他羽翼丰满后报复我们怎么办?”

    有部族首领知道沈溪没有捉拿阿尔苏博罗特到明军营地时,竟然提出抗议。

    大概的意思,是要沈溪把巴图蒙克所有儿子一起除掉,而不是留下谁,让他们心中不安。

    沈溪冷笑道:“本官要做如何决定,需要向你们解释吗?你们听着就是了……今日召集你们来开会,是想告诉你们,汗部大会将择期举行,到时候你们只管来参加,本官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在场部族首领议论纷纷,丝毫也不顾忌这里是明军营地。

    那些一早便投奔沈溪的头领,觉得自己拥有更高的发言权,这些人想主导未来草原局势,自然对沈溪所立的草原大汗有所冀图。

    但这些要求都不被沈溪采纳,对待这些心怀鬼胎的族长,沈溪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

    “本官主意已定,三天后就在议事台举行汗部大会,你们若不来,等于说背叛大明朝廷,现在迁走时间还来得及,若到时候提出反对意见的话,意味着你和你们的部族,将就此在世间消失,财富和妇孺也会被其他部族瓜分……本官把话撂在这里,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听的……今晚你们便可申请,带领你们的族人西迁,本官绝不加以阻拦!”

    沈溪的话,看起来是给了在场部族首脑一个台阶下,但这些善于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保存自身的人精,可不觉得沈溪真的会放他们走。

    跟图鲁博罗特威胁手下不同,现在草原各部族从上到下都没谁有胆量反抗沈溪,因为他们部族青壮基本都被抽调走,剩下的就算组织起来,也难以跟沈溪所部抗衡,还不如老老实实听从号令。

    至少大部分人愿意听从沈溪命令,不过也有部分人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其中不乏暗中跟巴图蒙克有来往者。

    ……

    ……

    会议结束,各部族的人散去。

    这些人能平安回去,充分地体现了沈溪的诚意,那些没来参会的部族首领后悔之余,都打定主意以后不能再违抗沈溪的命令,否则后果难料。

    也就在此时,沈溪终于等来朱厚照的御旨,朝廷的意思终于明确下来。

    朝廷将在草原上册立新大汗的事情,完全交由沈溪来处置,从这点看朱厚照似乎对沈溪很信任,却朝廷却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沈溪提出的提前结算功劳的奏请,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皇帝高高在上,脱离实际,不为臣子和出征将士考虑,这便是失职……难道他就没想过会有人背叛他?”

    沈溪对于朱厚照的举动,多少有些理解不能。

    但很多事,其实也属情理之中。

    朱厚照是什么人,沈溪比谁都了解,上疏的时候便已经尽量说得清楚明了,让朱厚照克服懒惰和拖延的毛病,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前来送圣旨的,乃是一名锦衣卫百户,见沈溪看完圣旨后沉思不予,当即沉下脸喝道:“沈大人,陛下说了,让您早些回朝,不要在草原上多停留,您可不能屡屡违旨,一意孤行啊。”

    锦衣卫上下虽然对沈溪敬畏有加,但此番出塞送圣旨到底代表了皇帝,加上这名百户是钱宁的人,自恃有靠山,话语中竟隐隐透露出一抹威胁之意。

    沈溪没有加以理会,转身对马九道:“安排他们去休息吧,下一步就是召开汗部大会,确立新的可汗,然后带着新可汗回关内见陛下……你们这些使者可以在军中停留些日子,跟我一起凯旋,也可以先回去复命,本官要留在草原上处理些善后事宜!”

    那名锦衣卫百户就想发作,但看到沈溪黑着脸看着他,心中一凛,及时地闭上嘴,然后带着人退出帐外。

    旁边闻讯赶来,一直忍着没作声的刘序紧忙问道:“大人,陛下可颁旨犒赏三军?”

    沈溪摇头:“如今我们出征在外,陛下即便想要犒赏三军,也要考虑我们一时间回不去,无法领赏……这件事延后了。”

    沈溪的话让刘序很失望。

    刘序在几名将领中已经算是识大体的了,没有发牢骚,只是脚步由轻快变得沉重迟缓,沈溪明白若是换作胡嵩跃等耿直的将领,可能都要骂娘了。

    沈溪道:“别想那名多,先为汗部大会做好筹备工作,同时加大侦查网,提防巴图蒙克和图鲁的人马悄悄潜入官山地区,突起发难……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汗部大会顺利进行!”

    “是。”

    刘序说话时,声音中带着一抹难掩的疲倦。

    辛辛苦苦为大明朝廷效命,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说是回去后再行颁赏,但回去后会变成如何模样,没有人可以保证。

    等刘序离开,云柳掀开帘子进来,她在帐篷外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等云柳进来后,恭敬行礼:“大人,又有前汗庭的使者前来接洽,说是商议册立大汗之事。”

    沈溪皱眉:“怎么,他们还不死心?”

    云柳问道:“是否直接回绝汗庭使者?”

    沈溪稍微顿了顿,这才说道:“现在都关心我要推举巴图蒙克的哪个儿子出任草原大汗,见见无妨,看看他们准备以什么条件跟我交换,你去安排妥当后我便出去相见。”

    ……

    ……

    云柳先去做了准备,把前汗庭派来的使者安顿好,随即回来复命。

    沈溪仍旧自顾自翻阅从前汗庭搜集来的案牍,不时提笔记录,浑然没觉得有人在场。云柳侍候在旁,没有打扰沈溪,因为是白天,外面营地显得有些嘈杂,而沈溪则好像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过了许久,沈溪抬起头,看了云柳一眼。

    云柳一直在凝视沈溪,见沈溪留意到自己,赶忙行礼:“大人。”

    沈溪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柳一怔,随即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但面对沈溪却不得不坦诚交待:“卑职认为,大人选择的奏请功劳的时机……似乎不那名合适。”

    沈溪把手上写好的一页纸放到一边,问道:“怎么,你从一开始,便预计到陛下不会同意我提出的提前犒赏三军的请求,不该对军中将士说及此事?”

    云柳显得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确实如此。”

    沈溪嘴角露出笑容:“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做事前确实应该反复掂量,谁说我没有考虑到结果呢?”

    “嗯!?”

    云柳不太明白沈溪的意思。

    沈溪明知道朱厚照不太可能在沈溪领军班师前就犒赏三军,却主动提出来试图振奋军心士气,但现在朝廷没有按照沈溪的建议实施,对军中将士的心理肯定会造成重大打击,在云柳看来这么做根本没必要,甚至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不如先暗中跟朝廷奏请,不要给将士希望再让他们失望。

    沈溪语气平淡:“做事前应该合理有度,振奋全军将士军心士气没错,就算最后朝廷不允,导致军心受损,那也不是我的缘故,不是吗?”

    虽然沈溪解释得不是很清楚,但云柳瞬间明白过来,这种恍然大悟也让她觉得很可怕,因为沈溪……似乎是故意激发军中将士对大明朝廷、对正德皇帝的不满。

    至于沈溪为何这么做,云柳理解不能,就好像沈溪做的很多事都不是她能理解的同样的道理。

    沈溪说话适可而止,似乎不想揪着这个问题继续跟云柳探讨下去,站起来舒展了下懒腰:“这次汗庭派来的使者是谁?”

    云柳道:“依然是一位昭使,也就是巴图蒙克的妃子,还有几名随从,这名昭使显得很谦卑,表示只要大人能见她,一切都好说……另外,这个女人并非是之前几次到我们营地拜访的阿武禄!”

    沈溪点了点头:“阿武禄是汉人,她对于汉人的规矩非常清楚,对于局势有着深刻的了解,要是她的话,事情倒简单多了……我知道哈屯是大汗妃子的意思,至于昭使嘛,我没多少研究,鞑靼人内部权力架构可真复杂……算了,先见过再说吧!”

    “大人,她……此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贸然接见,是否合适呢?”云柳似乎有某种担心。

    沈溪笑问:“怎么,你怕一个女人跟我谈判,我会对她做出某种妥协?若她真有这本事,那说明她有一定谋略和见识,或许能成为我在草原上所布的棋子!”

    云柳低下头,不敢再非议。

    沈溪道:“连曾经不可一世的阿武禄,我都觉得她没资格充当我的棋子,若这女人有那本事的话,倒是能让我对草原人高看一眼。”

    “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就算女人再厉害,也会很快湮没在历史中成为传说。可惜满都海哈屯已死,不然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个草原上最厉害的女人到底什么模样!”

第二二四六章 选择你的丈夫

    在云柳引路下,沈溪到达安置来访者的营帐。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这一片营区警卫重重,帐篷门口也安排了几个守卫,云柳回头对沈溪道:“她带来的人都被安排在别处暂歇,均已缴械,若大人有令随时可格杀。”

    沈溪摇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虽然她不算什么使者,但至少是为谈判而来,汗庭现在归降我们,杀了她很容易激化与鞑靼各部族的矛盾。”

    云柳恭敬行礼,不再就此随便说话。

    沈溪径直进入营帐,但见不大的帐篷内,一名身着长袍、红色头帕缠头,纤细的腰间挂有珊瑚和玛瑙串作为饰物的女子正仰头打量他,因为是白天,光线比较强,那女子的容貌被沈溪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女子不像一般草原女子那么强壮,身材偏瘦,螓首蛾眉,樱桃小嘴,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钟灵毓秀,或许养尊处优久了,皮肤也比那些长年累月在阳光下暴晒的健妇更为白皙细嫩。

    到底是巴图蒙克的女人,就算经历两世沈溪见过的美女很多,也不得不暗赞对方有**分姿色。

    女子年约二十上下,不过沈溪不好判断对方具体年岁,因为一个人保养是否得宜,对外表的影响很大。

    “大人,这个女子已搜过身,未发现有兵器,不过还是要小心些。”云柳跟在沈溪后面进帐来,见沈溪挥手有屏退左右的意思,下意识地提醒一句。

    沈溪微微点头,还是把侍卫喝退,如此一来云柳更加小心,生怕那女子冲过来对沈溪不利。

    云柳挡在沈溪前面,甚至连佩剑也拔了出来,横在身前,似乎只要眼前女子有所异动,她便会立即结果对方的性命。

    沈溪看着女子问道:“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嗯。”

    女子微微点头,星目顾盼流转,好奇地问道,“你就是明朝兵部尚书,也就是大明皇帝委任的兵马统帅,沈溪吗?”

    云柳对于漂亮女人有一种本能的敌意,大喝一声:“大胆,居然如此对大人说话,你有那资格么?”

    沈溪没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云柳的说法,继续打量那女子,只见对方巧笑倩兮,丝毫也没有惧怕或者生气的表情,不由暗自点头,这女人到底是巴图蒙克纳入后宫的妃子,见多识广,有一定胆略。

    在沈溪长久的凝视下,那女人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似乎终于感受到一抹惧意,不再敢跟沈溪对视。

    “我代表部族前来跟大人商议……请大人册立四王子阿尔苏为可汗,让他带领我们草原人战后重建,休养生息……我们必将效忠大明朝廷,从今以后再不敢对大明有任何不敬,每年都会向大明上贡。”女子低着头说道。

    “这个提请我不是否决了吗?”沈溪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又道:“你还没作自我介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偷看了沈溪一眼,回道:“朱兰。”

    沈溪喝问:“你是汉人?”

    女子微微摇头:“我不是纯正的汉人,父亲是草原人,母亲是汉人,名叫琪琪格,朱兰是大汗给我取的汉名……本来大汗说过会派遣我出使大明,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我的父亲曾在张家口堡营商,在那儿生活了几年,所以我懂得汉文,但说得不是很好……几年前大汗领兵攻陷张家口堡,我们一家被乱兵劫掠,流落草原,是大汗收留我们一家,又过了两年,大汗娶了我。”

    “嗯。”

    沈溪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女人说的是否属实,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至少这女人说话态度诚恳,可以交流一下。

    沈溪道:“我之前已派人对你和阿尔苏说过,谁当可汗,不是我能决定,而是由我大明天子决定,现在陛下尚未对此做出裁定,我这边也不敢僭越……若陛下说阿尔苏有资格出任大汗,那就没问题,否则的话……你是聪明人,应该懂规矩。”

    朱兰秀眉微蹙,问道:“沈大人,有必要遮掩吗?以我们所知,大明皇帝根本不会干涉谁来当可汗,您才是草原人心目中的战神,现在各部族都听从您的号令,就连大明皇帝也给予您生杀予夺的大权,您想谁当可汗,谁就能当!”

    说话间,朱兰用热切的目光望着沈溪,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必须得到肯定的答复。

    沈溪没有回答,作为目前草原事实上的主宰者,没必要去对一个草原女人解释太多。

    云柳看了沈溪一眼,觉得自己应该出来吆喝一下,打击这个女人的嚣张气焰,于是道:“别不识好歹,大人已对你优待有加,亲自接见并跟你说明情况,若是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朱兰根本没把云柳放在眼里,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沈溪,迫切想得到答案。

    沈溪舒了口气:“你跟阿尔苏是什么关系?”

    “我不明白沈大人的意思……我跟阿尔苏的关系,您不都知道吗?我是可汗的女人,而他是可汗和满都海哈屯生下的儿子,我就算想跟他有关系也不可能……”朱兰疑惑地回道。

    沈溪又问:“那你有儿子吗?”

    朱兰先是一愣,随即摇头:“我没有为大汗诞下一儿半女,大汗对我不是很上心……我不过是大汗用来跟大明沟通的工具罢了。”

    沈溪笑着调侃:“你倒是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你现在表现得如此急切,是准备将来下嫁阿尔苏,让自己成为新的哈屯,以后你跟阿尔苏的儿子便可以当草原的大汗,重演当年满都海哈屯传奇的一幕?”

    因为沈溪这个问题太过尖锐,朱兰一时间难以作答,她虽然看起来说话气势十足,但其实身体一直颤抖个不停,目光闪烁,显然没什么底气。

    在沈溪追问下,朱兰越发紧张,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不敢……这么想……”

    沈溪道:“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立阿尔苏为可汗,我朝陛下也不会选他,至于是谁,现在还没定下来,至少不会是一个成年或者即将成年的黄金家族后裔,选一个孩童,相对来说比较好控制。”

    朱兰听到这话,显得很惊讶:“沈大人,您不妨多考虑一下,如果草原由一个未成年的男子来掌控,谁站出来维护大局呢?”

    沈溪微笑着回道:“谁来维护大局,这个问题我暂时没考虑清楚……或许,你朱兰有这个本事?”

    “啊?”

    这下又轮到朱兰惊诧了。

    沈溪道:“若你下嫁阿尔苏,他将来会如何对你,实在不好说……若你想当第二个满都海哈屯,最好就是下嫁巴图蒙克一个年幼的儿子,至少未来十年间,你都能控制草原局势,你或许可以成为草原上人人传诵的哈屯,流芳百世。”

    当沈溪说出这话后,不但朱兰觉得不可思议,连云柳都觉得沈溪有些异想天开。

    云柳心想:“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女人明明只是前来传话的,并没有什么野心,能力如何也是未知数,但听大人的意思……好像是鼓动她站出来掌权,难道这就是大人经营草原的计划?”

    沈溪问道:“朱兰,你很有胆色,居然敢两次到我这里来传话,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给了你最好的机会,你是否现在就做出抉择,以便让我进行下一步安排呢?”

    朱兰断然摇头:“抱歉,沈大人,我没资格做哈屯,因为我草原人的血统不那么纯正……毕竟我说了,我母亲是汉人,因此即便我生下儿子,也不会被草原人承认。”

    云柳赶忙道:“大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女绝对不可信任。”

    沈溪好像没有听到云柳的提醒,笑着说道:“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没有人可以质疑!做人,哪里能一点野心都没有?你朱兰难道真的不想当哈屯?巴图蒙克已是过去式,就算他能杀回来,也没办法再任大汗……”

    “大明朝廷的态度是坚定的,巴图蒙克必会死,图鲁和巴尔斯也必会死,至于阿尔苏……或许我会带他去见我朝陛下,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又或许为了安各部族的心,在汗部大会后直接被杀掉……”

    朱兰一脸惊恐地问道:“沈大人不是说不制造杀戮吗?”

    “一切都要看你的决定……你觉得巴图蒙克那些幼子中,谁有资格来当草原大汗?”沈溪厉声问道。

    因为沈溪突然变脸,朱兰似乎吓着了,迟疑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就帮你做决定……必须要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你可以当他的哈屯,以后你就是草原的女主人,不知你意下如何?”沈溪冷冰冰地问道。

    沈溪这番话,完全不顾别人怎么想,朱兰听到往后连退几步,颤抖着声音问道:“沈……沈大人是不……不想让我回汗庭了吗?”

    沈溪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要做哈屯的人,当然要留在营地里,你若选择逃跑的话,我会派兵把整个汗庭上上下下全给灭了……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我不会逃走。”

    可怜的朱兰,虽然有一定勇气,可惜却没多少见识,被沈溪耍得团团转,只能委屈作答。

    沈溪道:“你不逃走最好,巴图蒙克那些年幼的儿子,现在都在我的营地里,稍后你去挑选,看中谁便让他当你未来的丈夫,同时也会出任大汗……你觉得如何?”

    “不行,不行!”

    朱兰好看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极为惧怕。

    她本来只是为阿尔苏博罗特来当中间人,最初跟四王子一起过来,也只是充任翻译的角色,这次阿尔苏博罗特内心惶恐,不敢到明军营地,生怕沈溪把他杀了,所以只是派朱兰一个人来,却没想到沈溪会把朱兰当作棋子使用。

    沈溪冷声道:“现在由不得你来做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若是违背我的意思,那我就灭掉汗庭。对我来说,要么汗庭完全听从我的号令,要么就被彻底毁灭,只有这两种选择,而你就是决定汗庭命运的关键。”

    “朱兰,我提醒你,你一定要慎重选择你未来的丈夫,不要让你自己和我失望啊!”

    沈溪扣下阿尔苏派来的使者,并且让此女决定让谁来当草原的大汗,这在云柳看来完全不可理解。

    明明说是大明天子才能决定的事情,现在完全抛诸脑后,沈溪自己也不做决定,反而让一个女人来定谁当她丈夫,进而定下由谁来当可汗,云柳觉得未免太过儿戏了。

    “你先好好考虑吧,稍后我再来听取你的决定。”

    沈溪没有马上让朱兰决断,让对方先消化一段时间,带着云柳离开帐篷。

    出来后,云柳缄默不言,不过沈溪了解她的脾性,一直等回到中军大帐,才打破沉默。

    “你是否觉得,我让那个朱兰来决定谁当可汗,会让事情变味,跟你所预期的不符?”

    云柳低下头,谨慎地回答:“大人要如何安排,卑职没资格非议。”

    沈溪笑了笑:“不管你怎么认为,草原人都有他们固有的思维逻辑,这个朱兰虽然没有当年满都海哈屯有魄力,但她到底是巴图蒙克的女人,只要我给予她权力,那草原各部族就会乖乖俯首称臣……反之,若我让阿尔苏当可汗,一定会有人出来反抗。”

    云柳想了下,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大人要栽培一个对各部族尤其是中小部族没有威胁的稚童当可汗,再由这个女人掌权,目的是平衡各方权力?”

    “大概是如此意思吧。”

    沈溪点头道,“满都海当年做出的选择,其实最正确不过,她成就了达延汗,但其实也毁了达延汗……”

    “巴图蒙克在满都海保护下,一路顺风顺水成长,最后接手的是一个稳固而强大的部族。巴图蒙克看起来不可一世,但他的名望大多是满都海给予的,达延部一直打胜仗还好,没人质疑,但在对大明作战中连续败北,尤其是榆溪河一役,几乎把满都海打下的基业悉数葬送,巴图蒙克纸老虎的面目展露无遗,再想统治草原已是有心无力。”

    云柳道:“那大人觉得,是否有必要将达延部四王子阿尔苏给杀掉?这个人怕是不会甘心俯首称臣,因为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他是抛开几个成年王子后最有可能当可汗的,就算他没有反心,其他人也会怂恿他出来争夺汗位。”

    沈溪先是点头继而摇头,脸色阴沉:“照理说不太可能,阿尔苏还未成年,跟他三个兄长不同,从来没被作为储君培养,只要我能把他利用好,巴图蒙克一定会抛弃这个儿子……我准备把阿尔苏带到中原,长期囚禁,将他作为对付草原人的一个后手,有人想作乱,那就把阿尔苏或者他的后代推出来当可汗,挽救草原危局!”

    云柳对沈溪说的这番话惊叹不已,她这才明白沈溪早就做好全盘计划。

    对于谁来当可汗,其实没多大区别,反正是从巴图蒙克那些没有成年的儿子中挑选,但阿尔苏博罗特则是作为沈溪储备的棋子,为将来草原的再次反叛做好铺垫。

    沈溪道:“三天后就是汗部大会,等汗部大会结束,草原上的秩序基本就稳定下来了,朱兰和她的小丈夫,将会被送到张家口堡去朝拜大明天子,剩下的事情可以由那些部族首脑负责,巴图蒙克想回来夺权,困难重重……唉!”

    说到最后,沈溪似乎觉得有些可惜,叹道,“若是能杀了巴图蒙克,就没这么多麻烦了,可惜啊可惜!”

    ……

    ……

    沈溪扣下朱兰不到两个时辰,阿尔苏博罗特又派人来跟沈溪接洽,请求放还朱兰,同时再次表达出任可汗的愿望。

    这次带来消息的仍旧是云柳,沈溪皱眉不已:“没想到阿尔苏还不死心,屡屡派人来接洽,有本事他就发动叛乱,跟我对抗,否则就老老实实待着……或许他有本事跟那些部族的人谈谈,说动大多数人推举他当可汗呢?”

    云柳道:“如此回复阿尔苏?”

    沈溪想了下,提起笔道:“我写一份书函,让使者带回去,这样阿尔苏就清楚自己的定位了……当然,也许他有胆子跟我作对呢?”

    云柳觉得沈溪此举明显是逼迫阿尔苏博罗特反抗,目的是彻底消灭对方,因为云柳知道如今鞑靼人根本没能力跟沈溪对抗,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等把信写好,沈溪顺手交给云柳,“你拿去给阿尔苏的使者,让让回去劝他们的四王子认清楚现状,现在不是我不想让他当可汗,而是其他部族对他有意见,再就是我朝陛下也对一个快成年的王子出任大汗不放心,这让我很为难……但他或许可以做个济农,让他自己选择是反抗,还是俯首接受。”

    云柳点了点头,明白即使让这个阿尔苏博罗特当济农,也会被送到京城,做一个傀儡,总归这个四王子不反抗,未来就在大明境内的济农府邸过圈禁的生活。

    或许对于阿尔苏博罗特来说,不如直接反抗来得实在。

    沈溪道:“等你办完事情,再跟我去见朱兰,看看这位我指定的哈屯是否做出正确的决定!”

    ……

    ……

    一个时辰后,当沈溪再次见到朱兰时,对方还有些精神恍惚。

    显然她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当上哈屯,巴图蒙克从来没给她这种希望,而现在给她希望的居然是达延部最大的敌人。

    “朱兰哈屯,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

    沈溪笑呵呵地问道,“怎么样,思考得如何了?是否决定跟我合作,再就是选谁来当你的丈夫?”

    朱兰站起身,望着沈溪道:“沈大人,您为何要为难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呢?我没有资格做这种选择,草原上的事情,一向都是由男人来决定的。”

    沈溪道:“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满都海哈屯,当初正是她的选择,让草原迎来中兴的希望,不过很可惜,这种中兴并不是大明希望看到的,尤其是达延汗对大明图谋不轨,屡屡犯边不说,还一度进攻大明京师,罪不可赦,所以现在我需要重新修正你们的制度,由你来担任满都海的角色,作出正确的选择。”

    朱兰摇摇头:“我根本就没有满都海哈屯那样的勇气和魄力,没法上战场跟敌人厮杀,只能守在汗庭,伺候大汗,为大汗生孩子。”

    听到这话,云柳多少有些鄙夷,觉得这个女人有机会上位却不懂得把握机会,现在居然还跟沈溪争辩,跟找死没多少区别。

    沈溪冷声道:“我说过,你没有选择能否做哈屯的权力,只有选择谁当你丈夫的权力,要不我将巴图蒙克那些年幼的儿子都找来,让你当面挑选?他们对你的态度肯定有所不同,谁更顺从你,最好是母亲已死的那种,你就能成为他的依靠,而谁被你选中,他就是草原之主,或许因为你和他的存在,草原人会过上跟中原人一样的富足生活,到那时你就是草原的功臣。”

    朱兰目光迷茫,摇头道:“非得如此吗?我不懂这些。”

    云柳怒道:“让你选便选,连大人的话都不想听,你是想自己找死,还是眼睁睁看着巴图蒙克那些儿子在你面前不甘地死去?”

    “我选,我选。”

    到了这个地步,朱兰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下来。

    沈溪微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未来你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不然的话你会跟巴图蒙克的那些女人一样,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你非但不用死,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历史也会记下你一笔。”

    显然沈溪说的话,并非朱兰在意的,却不得不遵从沈溪的意思行事。

    沈溪道:“云侍卫,带她去挑选未来的可汗……年岁在六岁往下,最好看起来精明一些,不然有点儿对不起巴图蒙克,居然找个傻儿子继承汗位,他不怨我才怪!”

    “是,大人!”

    云柳心中也满是戏谑。

    巴图蒙克苦心积虑跟明朝军队作战,战败后连谁继承汗位都不能做主,还是由敌人帮他挑选。

    不过沈溪也算讲仁义,没有让外姓继承汗位,算是给足了巴图蒙克面子。

    不过从道理上讲,黄金家族如今只剩下巴图蒙克一脉,沈溪选谁也逃不出巴图蒙克儿子的范畴。

第二二四七章 建行在

    草原上即将举行声势浩大的汗部大会,对于鞑靼各部族来说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但这一切对于张家口堡行在的人来说,连水花都没冒起一个,基本没有反响。顶 点 X 23 U S

    距离九十九泉之地实在太远,朱厚照的圣旨中也没有传达谁来当可汗,一切都听从沈溪安排,只要沈溪决定谁来当可汗,人就会被送到京城接受大明天子册封,到时候朝臣倒是可以议论一下这么做是否妥当。

    因为朱厚照没有召见群臣商议,使得陆完等人也不会随便发表什么意见。

    本来谁来当草原可汗,并不归兵部管,要是形成制度的话,以后这一块的权力倒是会划归礼部,但现在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没有人可以干涉,既然连皇帝都没提意见,大臣也就只需等最后的结果。

    此时陆完等人仍旧担心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等人东山再起。

    “……沈尚书利用草原部族内部矛盾,将鞑靼国师苏苏哈杀死,既是妙招也是险招。苏苏哈是郭尔罗斯部的杰出人物托郭齐的儿子,托郭齐能征善战,曾被满都海以大汗的名义敕封为少师,为鞑靼一统立下过汗马功劳。”

    “托郭齐英年早逝后苏苏哈接过了郭尔罗斯部的统帅权,甚至还超越父亲成为鞑靼太师,可惜此人野心大能力却不足,被沈尚书设计诛除,如此一来鞑靼内部分裂越发严重,肯定会有人暗中跟巴图蒙克联络,对我北征人马不利……”

    陆完将得到的消息汇总,在例行的军事会议上进行分析。

    这次会议还有王敞和王守仁、胡琏、许泰等人参与,除了对当前的战略局势进行预判外,对下一步大军班师回朝之事也要进行商议,拿出个结果。

    许泰是朱厚照派来旁听的,小拧子等太监没资格参加这次会议,因为到现在司礼监掌印人选也没有定下。

    王守仁道:“以陆侍郎看来,兵马几时从草原撤回,更为稳妥?或者可以上疏陛下,由陛下定夺。”

    当前军方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于看似控制住了局势,但手上却没有调兵权,陆完等人在朱厚照的皇权面前近乎是虚职,虽是朝中重臣,实际上却仅仅是作为参谋一样存在,所做出的任何决定都需要朱厚照来批准。

    张苑之前之所以可以控制军政事务,便在于此,朱厚照自己不务正业,对大臣的防备心理却很深,基本把权力收拢回去,调兵必须要有他的命令,使得代表他行使皇权的司礼监的权力跟着扩大。

    但在张苑倒台后,戴义和高凤暂时没有得到朱厚照的信任,在新司礼监掌印正式任命之前,军方手里终于有了一定权力,但也不是决定权,仅仅是他们的顾问参议可以直接对接朱厚照,但也要先过司礼监和小拧子等中间人的口,只是这些人在其中不会形成太大的阻挠罢了。

    能上达天听,在大臣看来便已经是一种极大的进步和突破,这也是大明朝廷相对无奈的地方。

    陆完迟疑了一下,回道:“几时回兵,并未我等能所决定,沈尚书在草原上恐怕会遇到一些麻烦,之前不是有消息说,关外的战事基本结束,现在却又获悉苏苏哈被杀,鞑靼内部被分化瓦解……形势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我们身处张家口堡,鞭长莫及啊。”

    陆完说的话,多少有推搪之意,他不想做建议,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即便他做出一些决定,朱厚照也未必会准允,沈溪那边更不可能执行。

    既然人在张家口堡,对于草原上的形势不了解,那陆完宁可听命于沈溪行事,反正从官职上来说,沈溪作为兵部一把手,才有真正的决策权,而且沈溪在朱厚照心目中的地位远在他之上,听沈溪的总归没错。

    至少过去这几年,沈溪做出的军事布局最终都取得成效,这场对草原的大胜也几乎是沈溪一人成就的。

    王敞本来没说话,但此时却有了不同的见解,道:“沈尚书要在草原上开什么汗部大会,这是要让那些鞑靼人自己来决定谁当可汗吗?对了,巴图蒙克到底有几个儿子?”

    王守仁回道:“从之前得到的情报看,达延汗有七个儿子,俱为满都海所生,不过似乎巴图蒙克后宫还有别的妃子,至于为其生了几个儿子则不为人所知……因为不是嫡子,在此之前并无继承可汗权力的可能。”

    王敞笑道:“这下有趣了,沈尚书的意思,是要让这些妃子生下的儿子来当可汗吧?那巴图蒙克可能会不太乐意……谁来当他的继承人,居然要由一向敌视的大明朝廷来作决定,他还不得气死?”

    这边王敞笑得很开心,胡琏和许泰等人跟着一起发出哄笑,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但陆完和王守仁却笑不出来,便在于安排谁来当可汗,并不单纯是要去恶心巴图蒙克,或者侮辱草原人的传统,更像是在走一步很大的棋,陆完和王守仁都能理解沈溪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困难。

    想彻底平定草原,就必须以夷制夷,一个可汗的挑选,决定了未来几十年草原的命运,也关乎到未来几十年大明边境的安稳。

    陆完看着许泰,问道:“许副总兵,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在没有明确草原形势的情况下,陆完想从许泰口中得知朱厚照的一些看法,皇帝的意见在此时非常关键。

    许泰则被问懵了,在这么一群高官面前,他还没到钱宁那样自恃为宠臣、娇纵跋扈的地步,当即恭敬地回道:

    “陛下只是派拧公公传话让卑职前来与会,并未有更多交待,回去后,卑职也只是将这次商议的结果告知拧公公,再由拧公公转告陛下。”

    陆完点了点头,又看着胡琏问道:“现在宣府地方粮草补给,还算充足吧?”

    胡琏略微思索后,才带着担忧说道:“短时间内,应该并无太大问题,但若时间拖得长久,怕是沈尚书当初筹集的粮草未必能撑得住……九边各地本身粮食就不够,无法支援宣府,京师各粮仓最近也并未送粮食前来。”

    等胡琏说完这话后,在场的人突然意识到,这场战争居然是沈溪自己掏腰包,自行策划,又去组织兵马和行军,终于完成了一次可以名留青史的战争。

    想到这里,众人相视一眼,没有再对沈溪的事发表议论。

    好像沈溪做任何决定,都有其道理,就算失败似乎也是沈溪跟正德皇帝的事情,他们没资格说三道四。

    王守仁有些担忧地道:“是否要将军中粮草有缺的事情,上奏陛下,让陛下着令户部调拨粮食到宣府?”

    陆完若有所思,微微摇头:“之前陛下态度坚决,未让户部负责征调粮食,宣府本来就是西北粮仓,如今连宣府都缺粮,只怕九边缺粮的情况更甚,指望从三边或者是偏关、大同等地调拨粮食到宣府,不切实际。”

    “此外,户部一直说京城缺粮,反对对草原用兵,估计现在也不会开这个口,以免给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既如此,不如让军中节衣缩食,同时通知草原关于这边的真实情况,让沈尚书有个心理准备。”

    “嗯。”

    这次连王敞也在点头。

    既然缺少粮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大军长久在外也恐京城生变,不如早些班师回朝,但现在沈溪没回来,大军还要留在张家口堡一线继续消耗粮草,战争状态也未结束,想改变现状只有让沈溪早些回来,如此此战才算暂告一段落。

    陆完再道:“也要奏请陛下,既然九边各处战乱基本平息,也该重新组织生产,西北的屯田不能停歇,秋播眼看就要开始了!”

    王敞笑着说道:“你想的事情可真多,连户部的事情都考虑到了,不如把这边的情况告知京城,让户部自行奏请……”

    “不过,对于户部会不会拨粮,我这边倒有不同看法。之前户部一直宣称缺粮,但实际上京城各粮仓都是满的,只是谢阁老不想朝廷对草原用兵,才以粮草不足为借口,反对沈尚书的计划。”

    “但现在沈尚书已经领兵取得对鞑靼人的决定性胜利,户部这个时候再不表现一下,恐怕更会遭来陛下的反感,如此一来,恐怕户部上下反倒会积极拨粮,以减轻罪责!”

    “那行吧,可以去函京城,看看户部是否肯拨粮,至于秋播之事,则无需那么麻烦!”陆完一边斟酌一边说道,“传信到户部,由户部奏请,再由陛下批阅后传达九边各处,至少要耽搁旬月,此时为何不由我们自行上奏?”

    “我们考虑的事情,对大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怕被人指责僭越,毕竟一切都是为大明江山稳固。”

    王守仁连忙点头:“陆侍郎所言在理,一切都是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就不论是什么衙门该做什么事了;再者,本身屯田事务,就该是九边地方考虑的事情。”

    陆完望着王守仁道:“伯安,你乃宣大总制,宣府、大同地区的屯田事宜本就由你负责,这件事你来提出最好不过。”

    这边陆完一边说只要是为大明,就不分衙门,却遵从典章制度,找了个折中之策让王守仁以宣大总督的身份上奏,其实也是对朝廷制度的一种遵循。

    王敞道:“还是你考虑周到,那伯安回去后赶紧上奏为好,事关来年收成,这件事拖不得。”

    胡琏请示:“两位侍郎,如今张家口堡内外驻扎兵马太多,且未有出兵计划,是否先将宣大地方兵马撤回驻地,以减轻张家口堡这边承受的粮草不足的压力?”

    陆完望着胡琏,本来他对胡琏有些轻视,到底从会试、殿试成绩以及入仕资历来说,胡琏没有资格一下子跳到宣府巡抚这么重要的位子上,完全是沈溪打破陈规,坚持把胡琏安排到朱厚照身边代表他领军,才有这种火箭式的提升。

    但从多日来胡琏的说话办事,陆完发现此人的确是实干派,除了偶尔显得冲动易怒外,其余时候做事非常妥帖,想的事情也很周到。

    “可以上奏。”

    陆完道,“总归一切要由陛下来定,为人臣子,只需为陛下治国提供参考,决定权并不在我等身上。”

    ……

    ……

    朱厚照从小拧子口中得知陆完等人商议的结果后,神色不喜不悲,让小拧子琢磨不透朱厚照的意思。

    不过旁边丽妃似乎看明白了,她本来就很自信,在皇帝面前也能表现出自身全方位的魅力,让朱厚照信任她,丽妃懂得如何才能赢得圣宠。

    丽妃笑着说道:“恭喜陛下有这么多专心为朝廷做事的能臣,几位大人已做出决定,请户部从京城调拨粮食,再催促沈尚书回兵,看来距离大军凯旋之日已为期不远了。”

    朱厚照皱眉:“他们这么着急催沈先生回来,朕其实是能看懂的,不过他们要户部从京城调拨粮食,却有不妥……如此是否会让世人觉得朕言而无信?当初朕可许诺过,这次战争无论胜败都不从户部调粮,现在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朱厚照向来最顾及面子,让他做出折损颜面的事情,比杀了他还难受。

    若是换作旁人,必然不会去忤逆朱厚照的意思,但丽妃却偏向虎山行,正色道:“之前战事尚未有结果,谢阁老等人怕沈尚书浪费国帑,打无意义的仗,对沈大人、对陛下不信任,才会说粮草不足……”

    “现在一切足以证明,谢阁老他们根本是多虑了,沈大人在草原上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有谁敢非议陛下的圣明?现在若不征调粮食,让得胜的将士节衣缩食,会严重影响陛下的名声……陛下以为呢?”

    朱厚照马上释怀,笑着说道:“爱妃说的对,朕不能只记得当初的承诺,而罔顾将士的真实需求,致军心士气受损……打了胜仗还要饿肚子,他们肯定会觉得朕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朱厚照态度的转变,让小拧子对丽妃的佩服进一步加深。

    小拧子心想:“好像除了丽妃娘娘,旁人都说不动陛下,这可真是稀罕事,难道以后大明会由一个女人来做主?不过这样也不错,我选对了人,以后听从丽妃娘娘的意思行事,总归不会出乱子。”

    解开心结后,朱厚照的语气显得随和许多,道:“既然陆侍郎等人做出的决定有道理,朕有什么理由反对?赶紧安排人手,便照着会议决定做事吧,把宣府周边征调来的人马暂时撤回,只需等候最后的论功请赏即可!”

    小拧子很想说,这些人不过是到张家口堡走一遭,也没打胜仗,怎么就是要论功请赏?

    但就算小拧子心中腹诽,却不敢乱说,在丽妃这样一个聪明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太过愚钝,连以前他觉得自己最擅长的揣摩上意,好像都不行了,远不如一切听从丽妃的建议行事来得安稳。

    朱厚照再道:“不过就是沈先生这边,他若能早些回来,这次战事早点儿结束也还好……朕可不想在张家口堡停留太久,但若是不留在这边的话……这么回去,没有足够的军功傍身,又不像那么回事……”

    丽妃笑道:“陛下,若您实在觉得在张家口堡无聊的话,那为何不在这边设立一个行在,重新修缮院落,再从京城调拨一些人手过来,甚至在张家口堡也设立一个豹房呢?”

    “嗯!?”

    朱厚照眼前一亮。

    他之所以想回京,并非是因为别的,就在于京城有更为安稳和自在的生活,张家口堡毕竟是边塞,这边的玩乐资源太少。

    但现在丽妃提醒他,你可以在张家口堡也设立一个吃喝玩乐的行宫,那一切烦恼不就解决了吗?

    “有道理!”

    朱厚照猛地一拍大腿,兴致勃勃地说道,“还是爱妃想的周到,朕就这么决定了……小拧子,你安排人传命京城,令东厂和锦衣卫通力配合,把豹房内的东西给朕运过来……要以最快的速度,必要时可以出动京营,全力以赴,同时顺带把朕留在京城的好友也请过来,朕想跟他们喝酒言欢!”

    此时的朱厚照,突然想到郑谦和苏通,这二人跟他以市井之身论交,精擅吃喝玩乐之道,跟他们相处朱厚照很有感觉。

    因为御驾亲征,朱厚照已经许久没跟平常人喝酒,而跟钱宁和许泰等人饮宴,完全喝不出与苏通和郑谦喝酒的味道,毕竟苏、郑二人才是真正的市井纨绔子弟,至于钱宁和许泰根本不知如何以小市民的心态跟皇帝相处。

    丽妃一听,便明白朱厚照的需求是什么,微笑不语,心里却已有定策,准备好接下来为朱厚照安排怎样的节目。

    小拧子根本不知如何迎合皇帝,只能照吩咐办事。

    在小拧子出门的时候,听到朱厚照对丽妃说:“若是能在这里设一个豹房,就算人在西北边塞也能过得逍遥快活,既如此还回京城做什么?朕不如留在这边守御疆土,做一个开疆拓土、保卫家国的圣君明主!”

    至于后面朱厚照再说什么,小拧子已听不到,但他却知道,这会儿正德皇帝私欲又开始膨胀,到了该给皇帝找女人的时候。

    ……

    ……

    当晚朱厚照灯红酒绿,丽妃也陪在他身边到半夜。

    到朱厚照临幸别的女人的时候,丽妃选择退下,因为她的身体不太适应这种夜夜笙歌的生活。

    “娘娘,您怎出来了?”

    小拧子没有获准在里面伺候,等见到丽妃出来,赶紧迎过去,以为丽妃有什么吩咐。

    丽妃道:“陛下喝完酒,要临幸女人,难道本宫也要留在里边,自取其辱?”

    小拧子望着丽妃,好似在说,你不想得到恩宠,为陛下生下长子?

    但小拧子不敢随便多言,丽妃带着他一路回到别院,进了房间,太监把茶水奉上,丽妃喝过后才问道:“拧公公你已把修造行在的事情安排好了吗?这行在,怎么个修法?”

    小拧子惊讶地回道:“这些不是应该听从娘娘您的吩咐吗?这可是娘娘您建议的……奴婢哪里知道怎么办啊?”

    丽妃没好气地道:“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修行在需要银子,本宫去哪里弄银子回来?再者,人手方面,你准备如何调遣?”

    小拧子听到后不由哭丧着脸,这些事他并不认为该由他来考虑,觉得自己是在被丽妃为难。

    丽妃蹙眉道:“拧公公,你也该留点儿心了,你不是想控制司礼监?却不懂为陛下办事,光会听令做事,那你跟一个普通的太监有何区别?”

    “是,娘娘,奴婢不太会做事,这不才会听娘娘您的?”小拧子有些委屈,眼巴巴地望着丽妃说道。

    丽妃道:“你是诚心不想动脑子是吧?什么事都能靠本宫的话,那本宫又何必找拧公公你来做事?找旁人不是更好?”

    或许是意识到这么教训小拧子不太合适,丽妃话锋一转,“你帮陛下做事,邀得圣宠,最好就是把事情做漂亮些……陛下不想多花银子,就算用户部的银子,陛下也会心疼,陛下对于国帑看得很重。”

    小拧子想了想,问道:“那依娘娘的意思……号召地方富户募捐?”

    丽妃又白了小拧子一眼,问道:“之前让你去收拢那群曾投靠张苑的地方大员,你做得如何了?”

    小拧子一怔,随即摇头:“娘娘也说了,现在还没定下谁是司礼监掌印,那些人不肯随便归附……他们也在观察形势,想要让他们出银子,不太现实吧?”

    说来说去,小拧子一直强调困难,好像什么事都只等丽妃来提点。

    这让丽妃非常气恼,她对小拧子看重,主要是因为小拧子是朱厚照的近侍,朱厚照对身边人很重视,觉得小拧子可堪大用,同时也是在跟张苑对抗时,她需要分化瓦解一些势力,其实她在心目中,并不觉得小拧子有多大能力。

    而且小拧子还胆小怕事,再加上年岁小,做事不够沉稳,这种种毛病让丽妃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丽妃道:“这样吧,你去跟军方的人说,现在战事结束,让他们派一些士兵来帮忙修筑行在,如此先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至于银两用度方面,你先去跟周边地方大员借银子,一定要打着‘借款’的名号,谁不肯拿钱的话,他们的仕途就到头了……不要跟富户征集钱粮,那样做没什么必要,你要学会让人主动把银子送来。”

    “娘娘高明。”

    尽管觉得困难重重,小拧子还是恭维丽妃一句。

    丽妃叹道:“如果陛下能长久留在张家口堡,对你小拧子也是一次难得的提升机会,回到京城,陛下身边各势力的人更多,你有自信能战胜那么多管事太监?到时候怕是宫里的贵人,也会干涉司礼监的事情吧?”

    “是,是!”

    小拧子似乎已经不顾丽妃说什么,他只负责应声。

    丽妃看出小拧子不太上心,心里叹息一声,捂嘴打了个呵欠,满脸疲倦地道:“拧公公,你平时应该收受不少钱财,必要时也该拿出一些孝敬陛下……你要记得,这是你上位的最好机会,若是你能把事情办好,本宫也有理由在陛下面前表扬你的功劳,你也能得到陛下更多的欣赏。”

    小拧子道:“那娘娘,奴婢是否有必要把所有银子拿出来?”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丽妃毫不遮掩地道,“你若是能征募到更多钱财,那你可以自己少花些,你想想当初刘瑾是怎么做的?刘瑾处处都逢迎陛下,让陛下从来不为缺银子操心!”

    “另外,你对下面的人要善待一些,他们才会信服你,所以你尽量不要向陛下身边的太监伸手,至于依附你的人……唉!很多事,需要你自己琢磨,本宫能提醒你的就这么多,你做好事情,本宫才会高看你一眼。”

第二二四八章 国师之位

    官山卫旧地。www.uu234.net

    子时刚过,云柳便来启奏:“大人,那个鞑靼女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她的小丈夫人选给确定了下来……满都海那些儿子年岁太大,一个都不适合,所以只能从巴图蒙克其他妃子诞下的王子中选择……这个挑中的王子,他母亲早死,今年虚岁六岁,名叫可索博……大概是如此称呼!”

    沈溪道:“什么可索博,干脆更名为可索博罗特,以后他就是草原之主,至于他的封号,要等陛下来定,以后达延部也要改名字了。”

    云柳再次请示:“大人真的要让那鞑靼女人当草原人的皇后?她……没什么见识,更谈不上能力,若是各部族首领反对的话,她可没办法保护她的小丈夫。”

    “那不是重点!”

    沈溪扁了扁嘴,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只做我应该做的,难道帮草原人确立了大汗,我还得派驻军队,帮他们化解危机不成?或许我前脚撤兵,巴图蒙克的兵马后脚便杀来,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巴图蒙克现在身边只有三两千残兵败将,比起当初满都海起兵时也要强多了,单个部族根本就难以抵御,必须所有部族携起手来,才能对付。这些草原上的部族,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必须要团结一致……终归未来存在很多变数,不过这草原却愈发热闹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没法威胁我大明边陲安稳。”

    虽然沈溪已定下由可索博罗特出任鞑靼大汗,但暂且未对外公开,只有少数人知晓。

    军中胡嵩跃等将领不关心这个,他们只知道鞑子可汗要换人了,还是换个孩子来当,至于别的事情跟他们无关,他们只负责考虑怎么才能打胜仗,其他事情只需要听从沈溪命令就是了。

    放下一桩心事,沈溪把注意力放到了阿尔苏博罗特身上,不过从反馈的情况看,这个鞑靼四王子的提请虽然被沈溪否决,依然保持了低调,留在自己的营帐里不出来,并没有四处串联,阴谋反抗。

    以沈溪预料,阿尔苏博罗特做的这一切基本是巴图蒙克在暗中操控。

    沈溪努力找寻巴图蒙克的行踪,一切信息都表明其领兵往漠北逃去了,但很多事不能就此定夺,巴图蒙克绝对不会甘心把权力旁落他人,沈溪预料巴图蒙克可能没有北逃,做了个假象后便又领军悄悄折返回来,官山周边或许有藏兵之所。

    这天晚上,阿武禄在几名亲随护送下抵达官山地区。

    因为对地形熟悉,再加上有夜色掩护,一行顺利逃过明军斥候的眼线,等阿武禄带人进入官山左近,由于人不多,轻易便混进中小部族营地,找到一个帐篷暂时安歇。

    “……昭使,那个统领明军的沈溪把除了四王子外的所有大汗后代都囚禁起来,其中就有您的儿子,连之前派去联络的朱兰昭使也被其扣押!”

    阿武禄厉声喝道:“朱兰这个贱婢,一个商贾家的女儿,要不是我中途出事,她哪里有资格担任昭使?整个汗庭,只有我才配得上昭使这个封号,其他女人一概都是假冒伪劣,明白吗?”

    因为阿武禄对自己的身份非常在意,使得万户不敢随便说什么,赶忙转变话题:“现在看来,明朝那位沈大人有意立四王子为可汗,汗部大会将在后天一清早进行,各部族首领已在暗中商议对策,好像并不支持四王子出任大汗。”

    阿武禄不屑地道:“你们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不要随便评断,沈溪几时说过要册立四王子了?四王子不过是他下了饵料的钓钩,吸引一群傻子往上撞……如果沈溪真要册立四王子,就会把他一起抓过去,提前进行指点,说明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怎么会留他在营地里相安无事?”

    那万户瞠目结舌,不解地问道:“可是……昭使,这位沈大人不扣押四王子,不怕四王子领兵跟他作对吗?您……或许预料错了吧!”

    阿武禄斜着瞪了那万户一眼,骂道:“你没脑吗,沈溪做事若能被人看穿,他就不会仅凭一万多人便在草原上横行无忌……他做事留有后手,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一切不过是想引诱巴图蒙克出来?也是,你根本看不懂,否则你也不会傻乎乎为巴图蒙克效命,几战下来把老本都赔光了,就剩这么几个人逃回来!”

    “闭嘴!”

    万户倒没什么,但旁边那些一路上对阿武禄抱有极大成见的鞑靼将领和士兵纷纷怒斥起来。

    阿武禄没有继续骂,但也没有给那名万户道歉。

    万户似乎领受了阿武禄的斥责,摇头叹息道:“虽然昭使说话不中听,但也基本算是事实吧,我不该听信大汗的话,就那么傻乎乎地冲向明军营地,不然那么多部族勇士也不会死的死伤的伤,到现在逃散后只剩下这么点儿人手。”

    说到这里,帐篷里那些个铁血汉子脸上均带着几分悲切。

    一个万户虽然未必能直接统领一万人马,但至少有五六千健卒,现在就只剩下眼前这些人逃出来,多少让人有些伤感。

    万户郑重地问道:“那昭使,您是否要去见那位沈大人,跟他商议一下谁来出任大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即便不是四王子当可汗,也会由他人来当。那我们……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众人都看向阿武禄,他们之所以跟随阿武禄一起逃跑,倒不是说就此背叛巴图蒙克或者图鲁博罗特,而是想借助阿武禄的力量重新获得权力,甚至主导未来草原的走向。

    不过问题是阿武禄初来乍到,一时间也难以想出更好的办法,主要在于她无法看穿沈溪的用意。

    “急什么,我们刚回来,先静观其变,毕竟距离汗部大会还有两天时间。”阿武禄想了想回道。

    万户摇摇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其实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一天,如果昭使还不做点儿事情的话,可汗的位置就要落到别人头上,所以希望……”

    “你们想推我现在去见沈溪?你们疯了吗……”阿武禄瞪着眼前一干人,满含怒火的目光似乎要将他们烧死。

    一名身材敦厚的百户黑着脸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什么都不想做,感情从头到尾就是欺骗我们……如果今晚你悄悄逃走当如何?赶紧去见那个明军大帅,否则我们杀了你替族人报仇!”

    “是谁杀了你们的族人,是我吗?你们连谁是敌人都搞不清楚,居然威胁我?也不看看是谁给了你们重新做人上人的机会!跟我站在一边,先把形势摸清楚,再果断出手,如此你们可能成为草原上的英雄。反之,要是莽撞行事,贸然去见沈溪,为其所厌恶,可能我们所有上位的机会都会被葬送……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们都不清楚?”

    阿武禄趾高气扬,说话完全不顾眼前这帮鞑靼人的脸面。

    还有人想跟阿武禄动粗口,却被万户阻止。

    万户毕竟见多识广,有一定谋略,懂得取舍,这也是他选择跟阿武禄合作的最主要原因,当即郑重其事地说:

    “我们现在全听从昭使安排,你们不得对昭使有任何不敬……等我们成就大业,将来草原将是我们的天下,各草原部族的兴衰也将由我们来掌控,那是何等美妙的前景,你们难道连一时的隐忍都做不到?”

    被万户斥责,那些鞑靼人没什么办法,只得唯唯诺诺,不再吭声。

    阿武禄满意地说道:“总算你能分清形势,不过这里我要提醒你们,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们继续对我不敬的话,我会让你们知道下场!”

    连巴图蒙克都威胁不了的女人,自然不会为昔日达延汗的爪牙给胁迫。

    在阿武禄看来,她还是有资本的,因为她儿子也是未来大汗的候选人,同时她眼界远比一般的草原人宽广,新的汗庭要跟巴图蒙克对抗,离不开一个强权人物领导,她自信并不比满都海逊色。

    现在阿武禄只能寄希望沈溪会听她的,但心里也明白,沈溪这个人独断专行惯了,选择跟她合作的机会微乎其微。

    但不经过努力,谁知道结果会如何呢?无论如何,阿武禄都不会放弃!

    ……

    ……

    阿武禄到官山的消息,没有瞒住沈溪,等熙儿出现在中军大帐,把大概情况跟沈溪说清楚后,沈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云柳在旁,蹙眉道:“大人,这个女人在榆溪河开战前,曾到营地出使,当时她口气很大,对大人不敬,此番她前来很可能是得到巴图蒙克授意,图谋不轨……现在最好能找到她,将其就地格杀,免除后患。”

    沈溪有些不满:“云柳,不要掺杂太多的个人情感,以你的智慧,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她绝对不会是巴图蒙克派来的!只要换一颗平常心好好想想,你就会知道,她应该是想方设法从巴图蒙克身边逃跑,然后到官山来寻找上位的机会……她这次回来,明摆着想当草原的皇太后,亦或者她想当哈屯也说不定!这种女人做事没有原则,就算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她也愿意。”

    云柳惭愧地低下头,熙儿见状赶忙出言解围:“大人,我们现在还没找到阿武禄的下落,不过大概知道她在北边某一个部族的营帐内。”

    沈溪一摆手:“让她继续留在那儿,暗中派人盯梢,只要她在汗部大会时不出来捣乱就行……不过就算她想捣乱也难,以我猜想,她十有**会主动现身,到我这里来为她的儿子争取可汗的地位。”

    “大人,还是防备些好,她的野心太大了,不好控制,并不适合出来领导草原。”云柳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沈溪点了点头:“你们别担心,对于草原的局势,我会好好把控,只管把注意力放到后天的汗部大会便可……对了,大会的会场设置好了吗?”

    云柳回道:“已安排人手布置,有永谢布部的人帮忙,难度不大。听永谢布部的人说,他们的族长亦不剌已在赶往议事台的路上,大概明天就会抵达。”

    沈溪道:“所有人都在觊觎草原权柄,不但永谢布部想分一杯羹,就连之前未曾露面的兀良哈人也在暗中争夺,但这都算不上什么,他们的作为基本都在我预料范围内,可惜草原上的一切他们都没办法做主,未来不管做什么,都要得到大明朝廷的同意!”

    云柳和熙儿看着沈溪,等候他下一步的命令。

    沈溪却在这时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把事情办好,就到我寝帐安歇吧,这几天我也有些疲累了,要早些休息,正好留你们在寝帐过夜。”

    熙儿一听这话,俏脸马上红了,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得到沈溪宠幸,此时稍微有些激动。不过云柳却明白有些事不能荒驰,于是道:“有熙儿侍奉大人就行了,卑职希望能为大人多做些事。”

    “不用了。”

    沈溪微笑着说道,“该做的事情,基本上我们都已经做了,汗部大会正是群雄聚集时,看他们的表演便可,之前许多人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但来到议事台,一个个又把自己打扮成草原雄鹰,尽管他们只是狐假虎威,想通过此次汗部大会捞取足够的好处,进而压制其他部族!”

    云柳恭敬领命。

    沈溪站起身,走到云柳跟前,打量布满风霜的面庞,摇头道:“你们此番随我出塞,一路的辛苦我看在眼里,这次的功劳不会少了你们,回头我看看把东厂的一些衙门划到你们手下,意下如何?”

    “啊!?”

    云柳没想到沈溪居然会给她这样的承诺。

    沈溪点了点头,没有更多解释,一抬手:“先去做事,然后到寝帐等我,别的事情你们不必多管。”

    ……

    ……

    汗部大会召开在即,兀良哈部人的代表也抵达官山地区。

    本来汗部大会要在各部族到齐的情况下才能召开,但因为此番乃是由大明朝廷主导,作为征服者,沈溪想怎么举行都行,但凡不到官山来参加大会,一律会被当作缺席处置,很难保证自身权益。

    如此一来,那些为了躲避达延部崛起,不得不回避开草原核心地区的部族,也都心急火燎赶来,若是不参加,意味着话语权要被别的部族占据。

    兀良哈人派来的使者到官山后,立即提出要拜会沈溪,却没有得到传见。

    不过这天一早快马赶到的永谢布部族长亦不剌,却顺利进入沈溪的中军大帐。

    永谢布部之前曾与沈溪结盟,属于跟明军“并肩作战”的伙伴,甚至永谢布部还抵挡巴图蒙克的汗部兵马三五天时间,在永谢布部的人看来,他们居功至伟,为了抵挡巴图蒙克的人马,亦不剌甚至把他仅有的老本都赔光了,到现在亦不剌带来的永谢布部族人甚至不到一百。

    幸好巴图蒙克并未将永谢布部彻底灭族,反而是用俘虏作为全军先锋,发起自杀式攻击,得益于沈溪的招降,使得永谢布部留存大概两千人马,但那些四散的永谢布部族人则无法被找齐,老弱被杀死,女人也被作为战略物资送往后方,到现在不知所踪。

    “尊敬的大明使者,您应该知道我们部族为大明军队的最后胜利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我们的族人因此流离失所,您应该给予我和我的族人一定的恩许,如此才能体现出我们部族牺牲的价值……”

    亦不剌见到沈溪后,便开始大声诉苦,他本来对沈溪还是非常忌惮的,便在于当初永谢布部在跟随达延汗进攻中原,在土木堡之地葬送了数万精锐,使得永谢布部跟达延部的草原内战中一直落于下风,到最后差点儿灭族。

    说到部族的损失,最大的凶手应该是眼前这位“大明使者”才对。

    等翻译将亦不剌的话传过来之后,在场的明军将领都不说话,这已经不涉及军事层面,他们在旁也只是负责充门面给沈溪壮声势,所有的决定权都在沈溪一人身上。

    沈溪望着灰头土脸的亦不剌,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听族长的意思,是想当国师?”

    亦不剌脸上露出了些微惊喜:“正是,我们部族为大明牺牲太多,之前您也承诺过会有回报,我身为永谢布部的族长,出任国师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因为我之前本来就是国师。”

    这会儿亦不剌已经不像是一个大部族的族长,倒好像个市井无赖一样,见到沈溪便开始为自己争取地位,甚至连部族的利益都不顾。

    沈溪道:“族长是否可以当国师,其实无关紧要,难道族长不想得到更多的人口和牲畜?我们在草原上俘虏汗部大批人畜,这些都可以纳入永谢布部……这大概比族长当国师更重要吧?”

    在沈溪看来,亦不剌的利用价值已不是很大,因为永谢布部被达延汗打残了,如今的实力已经无法让别的部族臣服。

    亦不剌剩下的人马数量本就不多,若是强行给亦不剌很高的地位,那在明军撤出草原后,各部族势必会为了争夺国师的位置,再次发动战争。亦不剌想当国师,并非明智之举,可能会把永谢布部推向深渊。

    沈溪再道:“除了人畜外,我还可以给你们肥美的牧场,同时派专门的商会收购你们的牛羊马以及羊毛等物产,让你的部族可以休养生息……等你的部族重新发展壮大后,再来谋取国师的地位,不是更好?”

    亦不剌表现得很急切,在沈溪说话尚未被翻译过来时,便着急地询问情况,一直催促翻译把沈溪的意思传达给他。

    等明白沈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亦不剌连忙摆手:“不可,不可,只要给我国师的地位,剩下的我可以什么都不求,我们的部族可以自行发展,并不需要大明为我们担心。”

    亦不剌的话翻译过来,连在场一群不懂政治的大老粗都在发笑。

    显然这位亦不剌族长的思维让人觉得稀奇,给你人口和牲畜,还给你很好的草场,等于是赐给你们大片土地和女人,这甚至是大明将士梦寐以求的犒赏,但在这位永谢布部族长听来,好像这种赏赐还不如一个国师的称号来得实在。

    只有沈溪能揣摩出亦不剌的心理。

    沈溪心想:“亦不剌遭遇失败,剩下的族人寥寥无几,或许在他看来,若是不给他极高的地位,即便有了草场和人畜他也守不下来,不如讨一个国师的名号回去,或许草原上别的部族以为他有大明撑腰,不敢对他出手,而他也可以靠他仅存的两千多人马,一点点发展壮大呢?”

    “大明使者,您要考虑我们付出的巨大代价,在这次战事中,我们永谢布部是各部族中死伤最惨重的,我们跟其他部族不同,我们是跟巴图蒙克交战时牺牲,而他们是跟大明军队交战时损失兵马,这能一样吗?”

    亦不剌不依不挠,为了争取到国师的名分,跟沈溪死缠烂打。

    胡嵩跃恼火地喝斥:“给你什么,那是沈大人的恩赐,你不知领情,难道还要跟沈大人对着干不成?信不信要你好看?”

    对于沈溪没发话,倒是明军一名将领叽叽呱呱说什么,亦不剌感到好奇,连忙望向旁边的翻译,想知道胡嵩跃说的是什么,但翻译却不敢随便乱说。

    沈溪终于开口:“你们永谢布部的牺牲,本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遵照草原旧制,以强大部族的头领来出任国师……永谢布部为大明做出牺牲,我们确实该有所回报,这件事容本官再思索一番,看看你是否有资格当国师!”

    翻译把话原原本本说出,亦不剌坚持道:“我是国师,不能换人,草原旧制是只有永谢布部的族长,才能出任国师,此前巴图蒙克敕封苏苏哈为国师乃是乱命……”

    可惜的是就算他再坚持,在沈溪这里也是徒劳无功。

    沈溪对朱鸿道:“护送亦不剌族长回营地,好好照顾,别让他随便离开。”

    显然沈溪要防备亦不剌捣乱,永谢布部人在沈溪军中还是有一定价值,许多事情都要交给他们去办。至于跟随沈溪的永谢布部人是否还会听从亦不剌这个族长的号令沈溪不太清楚,不过总归要防备一些。

第二二四九章 棋子

    亦不剌被迫离开之后,沈溪随即解散会议。www.uu234.net

    对于沈溪来说,驻军这些天基本上都在协调各部族间的关系,别的事情他一概都没去理会,甚至连追击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的事情都陷入停滞状态。

    会议结束后,沈溪稍微轻松了一些。

    汗部大会对于草原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于沈溪来说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其实很多事已被他定了下来,最终的目的是促成草原未来动荡局势,只有草原人争斗不休,大明才可高枕无忧。

    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巴图蒙克不能东山再起,或者是再出现第二个中兴之主。

    这些都是沈溪需要防备的事情。

    因为没什么事情,沈溪先休息了一会儿,到下午时才重新拿起得自汗庭的卷宗来研究,这时云柳从外进来,带来最新情报。

    “……依然没有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的消息,不过有传言说,巴图蒙克的三儿子巴尔斯博罗特已经死在逃亡的路上。”云柳道。

    “消息属实吗?”沈溪问道。

    云柳摇头:“并未证实,因为没人见过巴尔斯博罗特的尸体,而这消息有可能是四王子阿尔苏博罗特特意放出的假消息,他为了争夺汗位,积极拉拢一些部族首领,许诺他们很多好处,若是明日他不能当上草原大汗,极有可能发动叛乱,到时候汗部大会将一片混乱。”

    沈溪点了点头:“这倒不得不防,阿尔苏本身能力或许不强,但若是巴图蒙克趁机杀回来的话,倒有可能被他们浑水摸鱼成功。”

    “那大人,是否现在就去捉拿阿尔苏博罗特,将他杀了,以防其居心叵测?”云柳迫切地问道。

    沈溪微微摇头:“就算知道阿尔苏有异心又如何?我还巴不得巴图蒙克杀回来,这样省得我去追击。照我看来,巴图蒙克在找不到击败我们大明军队的方法前,不可能回来,反正在他看来,我们必然会撤军,他手头还有数千人马,只要我们离开,草原还不是任由他驰骋?他有什么必要回来冒险?”

    云柳望了沈溪一眼,目光中带着迟疑,显然是觉得沈溪太过乐观。

    沈溪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很疲累,我真是为草原上的事情操碎了心……呵呵,若是我来当这个大汗,你觉得如何?”

    云柳道:“大人莫要言笑,大人乃朝廷股肱之臣,怎会常留草原这种荒凉之地?”

    沈溪微笑着点头:“说的也是,这草原初来乍到,倒是觉得蓝天白云,绿草茵茵,有着不同于中原的风光,可以欣赏一下美妙的风景,感受别样的风土人情,但若时间待久了,便发现真的枯燥乏味,每天几乎都是同样的景色,就算夜夜笙歌,喝酒吃肉,跳舞歌唱,这种生活也不适合我,还不如留在中原做个普通百姓。唉!看来我还是只适合当一个枕经籍书的读书人,弓马生活并不适合我。”

    云柳不知沈溪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些,有些诧异,却没有多做评价。

    沈溪没有继续说话,站起身来道:“明日就要举行汗部大会,也到了我们撤兵的时候,一些事该有个了断了……之前阿武禄的踪迹不是找到了吗?把她抓回来,是该跟她谈谈了……”

    ……

    ……

    阿武禄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未料被云柳逮个正着。

    本来她还在计划如何在汗部大会上捣乱,利用她罗织的关系网把儿子推上位,殊不知行踪早就被沈溪掌握,当阿武禄见到云柳时,立即破口大骂……她是认识云柳的,且她对云柳抱有很深的敌意。

    当阿武禄被押送到沈溪的中军大帐,骂声就未休止过,因为沈溪没有下令对阿武禄动粗,所以云柳全当阿武禄在发疯。

    “大人,人已带到。”

    云柳见到沈溪时,沈溪刚枕案小寐过,一边脸上还有睡痕。

    听到云柳的声音,沈溪捂嘴打了个呵欠,这才坐正身姿,先揉揉眼睛,这才定睛看向二人,眼眸里闪动着一抹奇怪的光芒,笑眯眯地问道:“哟,这位不是鞑靼人的昭使么?阿武禄,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阿武禄破口大骂:“沈溪,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派人来抓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不敬?”

    沈溪笑着回道:“你们鞑靼人已战败,各部族对我俯首称臣,连你的丈夫都已逃亡天涯,你作为巴图蒙克的女人,抓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若你不想被我抓,不来九十九泉,我怎么都奈何不了你,但你居然自投罗网,就别怪我抓人!然后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何要对自己的敌人保留尊敬?”

    阿武禄没想到沈溪居然会回答她,心里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此时沈溪跟她之前见到的沈溪有极大的不同,榆溪河一战前,她不觉得沈溪能杀出重围,或者说她最多觉得沈溪能领军逃出生天,但没想到沈溪居然让巴图蒙克吃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败仗,可以说草原青壮为之一空,已经没人能威胁到沈溪的安全。

    如今沈溪的身价,可比那会儿高了不知多少倍。

    云柳见沈溪对阿武禄的态度并不友善,于是补了一刀:“大人,此女到处串联,似乎有一些部族头领跟她暗中勾结,试图破坏明日的汗部大会,用心歹毒啊!”

    阿武禄怒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插嘴?沈大人,你能让这个多嘴多舌的人离开大帐吗?”

    “不行。”

    沈溪笑着摇头,“哪怕你被五花大绑,也有可能对我造成伤害,我作为大明兵马统帅,怕死得很……我的这条命可比你精贵多了,能跟你单独说话,让你有机会刺杀我吗?”

    阿武禄冷笑不已:“没想到你沈溪这么贪生怕死,简直是个孬种。”

    “敢对大人不敬,信不信下一刻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云柳这次彻底忍不住了,直接发作。

    “哈哈!”

    沈溪却笑得很欢实,道,“其实早在土木堡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满肚子坏水,可惜在巴图蒙克那里一直得不到施展的机会……这一切也算你咎由自取吧,谁让你中途跑去投奔亦思马因呢?你这样有野心的女人,到哪里都会被人防备,至于你评价我的话……我便接受了,没有人不怕死,就好像不可一世的巴图蒙克,现在也只顾着仓皇逃命……他敢出来跟我一战吗?”

    阿武禄仔细打量,觉得沈溪是在怀疑什么,于是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是巴图蒙克派来的刺客?”

    沈溪摊摊手:“我可没这么觉得,倒是你之前从图鲁那里逃走,这一点我已获悉,你本希望图鲁能帮你成就大业,可惜图鲁没有雄心壮志,他现在拼命往西逃窜,兵马已过包头渡西北方的母纳山……他这是准备穿越大漠,到西边去当大汗吧?”

    听沈溪这么说,阿武禄便知道,草原上的一切都在沈溪掌控中,再说一些遮掩的话,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沈溪很可能会杀了她,甚至会危及到她孩子。

    “我的儿子呢?你抓了我的儿子,到底有什么企图?还有朱兰那女人,出生卑贱,也没什么姿色,难道能入你沈溪的法眼不成?”

    阿武禄开始直截了当问一些事,居然提出朱兰被抓之事。

    沈溪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抓了你儿子,还知道我抓了那个小昭使,不简单啊……你才到这里不到一天时间,却了解这么多,你也算是有心了,暗中有人跟你通风报信吧?”

    阿武禄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旁边云柳道:“回大人的话,的确是找到跟她私通消息的部族首领,已一并擒获,只等大人处置。”

    “你这女人,好生恶毒!”阿武禄怒视云柳。

    云柳被阿武禄一口道破身份,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在沈溪身边做事久了,被一些人敌视她已是习以为常,好像在沈溪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对她都不那么尊敬,云柳知道自己处在一个被人妒忌的位置上,因为她作为女人居然能帮沈溪做事,更得沈溪信任,简直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溪地位越高,能力越强,别的女人越是羡慕她,当然那些女人没资格到沈溪身边并取得沈溪信任,所以这种嫉恨便朝她身上发泄。

    沈溪语气平淡:“你阿武禄到这里,跟一些部族私下沟连,无非是想让你的儿子充任草原上的大汗,你也可以做草原主政之人……既然你有这想法,为何不来见我,跟我说明呢?那些草原部族的人能帮到你吗?呵呵,以前你敢见我,这次却胆怯了,看来也知道见到我的下场只有被我除掉一途吧?”

    阿武禄又怒视沈溪,但并没有回答。

    沈溪道:“你有野心,所以你知道我一定不会留你的性命,哪怕你儿子当上草原大汗,你也必须死,所以你宁可躲在暗中观察,帮你儿子登位,等我离开草原,你再出面控制局势,到那时你便是无冕之王。”

    “你的算盘打得不错,但可惜,你没有隐藏好自己,那些部族中人根本不打算跟你这样的蛇蝎女人合作,所以他们老早就出卖了你,换取我的信任。”

    阿武禄厉声道:“早就知道有内鬼,原来是那些贪生怕死,又爱慕权位的家伙做了草原的叛徒。”

    “你不也一样?有什么资格教训旁人?”沈溪厉声喝道,“你见到我,甚至不问我你儿子的情况,大概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吧?”

    阿武禄眼神中闪现慌乱,以她的见识,自然知道沈溪容不得她。

    沈溪跟图鲁博罗特不同,图鲁博罗特希望利用她的智谋来夺取汗位,进而控制草原,但沈溪却不需要跟她合作,甚至忌惮她的野心会对未来草原局势产生不利影响,那现在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甚至想不出理由来替自己儿子哀求,或者跟沈溪达成某种协议,这也是她回到官山没有来见沈溪的根本原因。

    见到沈溪,只有死亡一途。

    阿武禄强装镇定,“你要杀我,随便你,但你不能杀我的儿子!你若是立我的儿子为大汗,就算杀了我,我也认了!当作一次交换如何?”

    沈溪微微摇头:“你没有跟我做交易的资格……你说,我为什么要立你的儿子当大汗?”

    阿武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沈溪的想法?你是想立一个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的孩童当可汗,而我的儿子今年不到十岁,在巴图蒙克十一个儿子中,算是年岁相对较小的,总归比满都海那些儿子强吧?你把朱兰扣留下来,是想让他当你的傀儡,是吗?朱兰做了草原上的哈屯,未来注定为你掌控,因为这女人精通汉语,有没有深厚的背景,能轻易为你掌控。”

    沈溪笑道:“你很聪明,被你言中了,但你还是没说出让我立你儿子为大汗的理由。”

    “你……”

    阿武禄脑子快速转动,问道,“你想拿什么做交换?你……我知道巴图蒙克和图鲁的下落,这是你想要的吧?如果你让我的儿子当大汗,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去向,杀了巴图蒙克和图鲁后,草原就彻底落到你手里了!”

    云柳听到这话,不由惊讶地打量阿武禄。

    云柳根本不相信阿武禄说的这番话,她判断阿武禄是在欺骗沈溪,为了求得活命慌不择言。

    沈溪笑道:“你说的,的确有些价值,但你让我怎么信你?明天就将举行汗部大会,正式决定大汗人选,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去验证,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信口开河?”

    阿武禄脸上满是茫然之色,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时间实在太紧了,还有就是沈溪给她的压力太大,她没法研判说谎的后果。

    她继续咬牙道:“你只需要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但你要立我的儿子为大汗,若不能证明我说的话,我会一死表明心迹,到时候你再废黜我儿子便可。”

    沈溪扁扁嘴道:“先立,再废,那我定下的规矩就荡然无存……出尔反尔,下次再立大汗,谁会信我的话?”

    “你……!”

    阿武禄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沈溪笑道:“不过我暂时信你一次,你说知道巴图蒙克和图鲁的下落,我便信你能找到。哈哈,我是不是很通情达理?阿武禄,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阿武禄不甘地被侍卫押了下去,沈溪的神色仍旧很轻松,好像根本不是与人谈判,只是利用阿武禄一般。

    云柳提醒道:“大人,这女人怎可轻信?她根本就是信口胡说,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巴图蒙克跟图鲁的下落。”

    沈溪微笑道:“她是否知道,有那么重要吗?只要各部族的人相信她知道就行了,她可是名义上的昭使,巴图蒙克后妃不少,只有她一人有资格去榆溪河,她说的话,想必很多人深信不疑。”

    经过沈溪解释,云柳大概明白,沈溪要利用阿武禄,并不是去找寻巴图蒙克的下落,又或者让阿武禄帮忙治理草原,而是让阿武禄去欺骗和利用草原上那些部族首领。

    只是她没太想明白,让部族的人知道巴图蒙克下落,有什么用处。

    “那这个女人,要看管好,适当的时候除掉?”云柳问道。

    沈溪眯眼打量云柳:“如何处置这个女人,我会做决定,无需你建言,现在你只需要看管好她,别让她跟部族中人联络就行了……如果她在你手上逃跑了,为你是问。”

    云柳俯首领命:“卑职一定提高警惕,不让她私逃。”

    ……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胡嵩跃来到中军大帐:“大人,说来奇怪,那些鞑子不对劲,今天很多部族聚到了一起,像是要集结起来闹事。”

    此时马九也在,他已把鞑靼各部族内不寻常的事情告知沈溪。

    沈溪仍旧在低头看得自汗庭的案牍,头也不抬地道:“这是鞑靼人庆贺盛大节日的一种方式,明日要举行汗部大会,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今天晚上的篝火晚会将会无比热闹。”

    胡嵩跃道:“大人,任由他们聚集,不怕他们突然发难吗?”

    沈溪道:“怕什么?他们已经是去了獠牙和利爪的老虎,根本就无力反抗!告诉那些部族首领,约束好自己的族人,哪个部族出了事,我就拿哪个部族的族长开刀。”

    “是,大人。”

    胡嵩跃领命而去,临行前看了马九一眼,不太明白马九留在中军大帐有什么作用。

    等胡嵩跃离开,沈溪又对马九道:“你带人去巡视营地周边,以官山卫为中心,五十里范围内,一定要排查清楚,防止巴图蒙克突然杀来……这次巴图蒙克失踪,也让我意识到他可能暗地里有什么阴谋。”

    “是!”

    马九拱手后退下。

    沈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到吃晚饭的时候,干脆从大帐出来,驻足一看,营地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沈溪没有去各部族营地巡视,对跟在身后的侍卫队长朱鸿道:“告诉老胡他们,今晚主要是防止各部族有人寻衅滋事,其他没什么。至于我们自家兄弟,可以让他们聚在一起喝喝肉汤吃吃烤肉,顺带唠唠嗑,闲话家常,不过把兵器给我准备好了,随时可能开战。”

    朱鸿点头后,也急匆匆离开。

    此时的沈溪突然感觉身心一阵轻松,因为夜色降临,营地内生起篝火,沈溪坐下来吃了晚饭,跟士兵一样都是烤肉和肉汤,不过沈溪比普通士兵有更高的待遇,那就是他这边有一些灰灰菜芽、艾草芽、水芹菜等野生蔬菜,都是各部族孝敬的。

    沈溪吃了几口,突然看到远处帐篷人影晃动,隐约可见被囚禁在营地内的汗庭中人有异动,当即指了指那边问道:“怎么回事?”

    回来复命坐下不久的朱鸿,赶忙又从草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去询问情况,半晌后回来报告:“回大人的话,好像是有被囚禁的鞑子生病,问我们的士兵讨药。”

    “让军医去看看。”沈溪随口吩咐,“就算是俘虏,也不能太过怠慢,总归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朱鸿又带着沈溪的命令而去。

    沈溪继续吃饭,等差不多吃饱,站起身时,将士们还在零散换班过来吃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叙话,营地内一片热闹的景象。

    沈溪没有返回中军大帐,而是先来到一处帐篷前,等他掀开帐帘时,听到里面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里面单独住的人,正是沈溪准备册立为哈屯的朱兰。

    “沈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

    朱兰正在换衣服,身上衣衫不太齐整,帐篷里也没有屏风等遮挡物,所以只能侧过身,再用手上的衣衫挡在身前。

    沈溪没有避开的意思,直接走进去,但没让身后的侍卫跟上,帘子放下后,沈溪借助火盆的光亮,看清楚那张俏脸。

    沈溪再往朱兰手中的衣服瞥了一眼,问道:“为你准备的哈屯的袍服,穿起来可还合身?”

    “没有什么合不合身的,反正都是临时赶制的。”朱兰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着沈溪,嗫嚅地问道,“沈大人可以避开一下吗?我要换衣服。”

    沈溪笑着问道:“整个汗庭已经成为我的俘虏,连你也是我的俘虏,你有资格跟我提这个条件吗?”

    因为沈溪脸上显露出的戏谑之色,让朱兰更感觉可怕,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不得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奈地把挡在胸前的衣服放下,如此一来,她便毫无遮掩出现在沈溪面前。

    沈溪看着她,就在朱兰以为沈溪会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沈溪却摇头道:“不错……我是说你身材不错,九头身比例,是个很好的衣服架子……对了,你不是要换上衣服看看是否合身吗?为何不穿呢?”

    朱兰稍微意外一下,眼前这个男人非常无礼,在她换衣服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丝毫也没有避开的意思,但现在她已做出不反抗的举动,那男人却对她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

    朱兰心里非常忐忑,暗忖:“难道他只是单纯想看我换衣服?”

    带着迟疑,朱兰把鞑靼人特有的里衬,一件宽大的麻布衣套在里面。

    就在朱兰准备穿下一件的时候,沈溪摇头:“这件不好看,你们鞑靼人或许没有好衣料,我们中原女子,里面所穿小衣要比这个精致许多,且衣料细腻,一点儿都不会损伤肌肤……你作为尊贵的哈屯,难道不该换上一件能体现你身份的小衣?”

    “嗯!?”

    朱兰几乎要哭出声来。

    被陌生男人目视换衣服不算,现在居然还对她所穿小衣指指点点,且点名要她换一件……穿上后还得重新换一件,这种滋味比刚才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沈溪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漠,道:“怎么,你不愿意?”

    朱兰猛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抗议的资格,只能按照沈溪的话去做,等她把麻布小衣重新解下,换了旁边另一件纯棉制成的小衣后,沈溪这才满意点头,道:“这才像话,看着顺眼多了,其实汗庭仓库里有很多精致的布料,或许是以前你不得巴图蒙克宠爱,所以他没有赏赐给你。”

    朱兰咬牙道:“我们族人没有穿这个的习惯。”

    沈溪摇头:“如果你们没有习惯,这些东西又是从何而来?我出征打仗,还能带着这些不成?全都是从汗庭仓库搬来的,或许这些东西你不太适应,但你要努力去尝试,因为你以后要从骨子里把自己当成汉人。”

    “我不是汉人。”朱兰摇头道。

    沈溪笑道:“你有一半汉人的血脉,还有我朝陛下会赐给你汉人的身份,以后你便以哈屯之身,当整个草原的女主人。”

    朱兰脸上带着一抹回避之色,低下头道:“这样够了吗?沈大人还要我做什么?”

    沈溪道:“当然是看你的衣服是否合身了……里面的单衣穿好了,就该换上哈屯的贵族袍服,恰好我也想看看。”

    朱兰这才知道沈溪没有罢休的意思,拿起放在地席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穿,因为草原人对于发饰没多少要求,使得她穿戴好后,除了头发看上去简单些外,其余地方还是能展现出雍容华贵的气质。

    朱兰不敢挪动身子,只是站在那儿,双手放在身前,显得很紧张,低头讷讷地问道:“沈大人觉得合身吗?”

    沈溪一步步走到朱兰跟前,如此一来,朱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能算是沈溪的战俘,很可能还要成为沈溪的奴隶,就算沈溪要让她来当哈屯,也就是皇后,但沈溪作为宗主国的元帅,对她也可以为所欲为。

    “还不错,不过没有中原女人的气质,但也算很不错了。”沈溪走到朱兰身边,笑着说一句。

    朱兰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做什么,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衣带上,把那件刚才费了半天力气才穿好的外袍解开,随即华丽的袍服落在地上,而她仅用单薄的衣衫遮体来面对沈溪。

    沈溪笑问:“怎么,你不想当未来可汗的哈屯,想当我的女人?”

    朱兰脸色有些青紫,显然心中异常恐惧,低声道:“草原上,女人是征服者的战利品,沈大人有权得到你的战利品,而我……就是沈大人的战利品。”

    “呵呵!”

    沈溪笑了笑,摇头道,“你虽然足够优秀,却无法打动我。知道为什么吗?”

    朱兰抬头看了沈溪一眼,随即茫然摇头。

    沈溪道:“因为你是我的棋子,我要利用你,就不会碰你,这是一个棋手应有的原则,相比于你哈屯的身份,我更喜欢你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未来可以帮我驾驭草原的棋子。”

第二二五〇章 又见刺客

    朱兰很害怕,也正因为怕,所以愿意用女人最直接的方式去“贿赂”沈溪,让沈溪不杀她。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但本身沈溪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他已经说得很明白,只是拿朱兰当做棋子看待。

    作为一个懂得如何驾驭棋局的人,沈溪当然不会随便去碰一颗棋子,这颗棋子的意义不在于她是否一个姿色过人、能够吸引人的女人,而在于她本身就是巴图蒙克的妃子,未来又将成为新大汗的哈屯这一身份。

    “为什么?”

    朱兰听到沈溪的话后,摇了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她虽然懂中原的语言,但对政治却一无所知,若是换作阿武禄绝对可以避免沈溪多费唇舌,但朱兰显然没有这样的思维,就算沈溪对她做出解释,她依然会云里雾里。

    “呵呵!”

    沈溪只是报以笑容。对于朱兰的天真,他很欣赏,正因为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才好控制。

    过了一会儿,沈溪才道:“你不明白没什么……在当前的局势下,你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按照我这个操纵棋局的人的吩咐办事便可,若你想让草原保持长久的和平,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这也是你能留住性命的前提……你背叛大明,就意味着死亡。”

    “我不会的。”

    朱兰对于别的似懂非懂,但最后一句却听明白了。

    沈溪威胁她,不允许她背叛,这样才能留住生命。

    沈溪微笑着点头:“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再赘言了,你不想死的话,就好好做事……”

    说话间,沈溪还在欣赏眼前的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并非毫无遮掩,不过眼前的情形也足够旖旎了,毕竟才是七月中,天气不是很冷,朱兰有着九头身的好身材,虽然穿着小衣,也足够吸引男人的眼球,尤其是沈溪这样接连打胜仗,心中有着无比豪情的男人。

    “很好。”

    沈溪笑着说道,“你这样的女人,拥有足够在草原立足的资本,至于你将来准备以怎样的方式维持你的身份和地位,那是你的事情。”

    朱兰眉头微蹙,显然有些不太能理解。

    沈溪暗示的东西,其实跟阿武禄之前所做选择相似。既然一个女人没有什么能力主导草原局势,不可能跟满都海哈屯那样呼风唤雨,那就应该知道如何拉拢一些男人,沈溪并不会限制朱兰玩弄一些权谋诡计,当然前提是朱兰要有那种能力,沈溪不会指点她太多。

    沈溪转身将走,朱兰突然“喂”一声,好像要挽留他。

    “还有事吗?”

    沈溪侧过身,看着朱兰。

    朱兰低下头来:“你是草原上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我……我想成为你的女人……”

    这么大胆而直接的话语,在大明几乎不可能有人会说出来,但在朱兰口中说出,却那么的天经地义。

    无论她以前是谁的女人,又或者有着怎样的高傲,她有权力向征服她身心的男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也是草原人处理情感的一种方式。

    沈溪笑道:“你没有完全吸引我,希望在我离开草原前,你有机会!”

    说完后,沈溪径直出了帐篷,丝毫也没有停留之意。

    ……

    ……

    沈溪出来后,见云柳已经等在门口,应该是想进去查看情况,只是碍于命令不敢有所妄动。

    “大人,抓到几个刺客,似乎要对大人不利。”云柳上前禀报。

    沈溪皱眉:“谁会派刺客到营地里来杀我?就算是巴图蒙克也不会傻到这般地步吧?走,去看看什么情况。”

    沈溪没有询问,而是想看看刺客的模样。

    云柳在前带路,很快来到靠近营地西北边缘的一个帐篷前,这里的篝火旁,十多名侍卫环绕着七个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看到刺客的穿着打扮,沈溪诧异地问道:“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说的并非是中原语言,叽里呱啦的,好像是鞑子!”云柳也不能确定,但既然沈溪发问,那必然是对来人的身份有所怀疑。

    正如他之前所说,就算巴图蒙克也没理由派刺客刺杀沈溪,这种会冒极大的风险又不讨好的事情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沈溪道:“立即组织审问,直到他们招供为止!”

    云柳请示:“如何个审问法?是否……”

    沈溪一摆手:“这还用得着我教你吗?东厂怎么审问犯人的?什么酷刑都给我用上,既然来当刺客,就不算战俘……先把他们的出身和来历搞清楚,我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相信你能把事情办好。”

    云柳作为东厂番子出身,自然知道东厂有怎样的酷刑,又如何让人招供。

    等沈溪离开后,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那边传来惨叫声,那种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沈溪已经定性这些人不是战俘,而作为刺客和细作对待,那就没必要有任何保留,所有的刑罚都会用到这些人身上。

    沈溪到了中央营地,坐下来继续喝肉汤,跟络绎前来吃喝的士兵闲聊家常,如此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见云柳前来。

    沈溪没有让周边士兵起身,独自站了起来,跟云柳前往中军大帐叙话。

    路上云柳禀告道:“大人,查清楚了,他们是汗庭的人,受命刺杀巴图蒙克的几个儿子,据说是接受的达延汗的军令……不过虎毒不食子,以卑职看来,很可能是四王子阿尔苏所下命令。”

    沈溪笑着问道:“阿尔苏有这个胆量?为了当上大汗,就要把他所有的弟弟全部杀死?如此说来,他还真是做大事的人,之前倒是我小觑了他。”

    “大人觉得这些人的口供不可信?”云柳听了沈溪的话,也不由产生怀疑。

    沈溪一摆手:“是不是就那么回事吧……既然他们这么说,那就先这么定,看管好,别让他们自尽,这些人可以拿来在明日的汗部大会上做文章。”

    “是。”

    云柳恭敬领命。

    沈溪又看向云柳,问道:“那之前他们是否真的接近过囚禁那些鞑靼人的帐篷?”

    云柳一怔,随即摇头:“他们没有找到关押人的帐篷,甚至连我们的中军大帐在哪里都不清楚,刚进营地就被擒获……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只是来撞运气的。”

    沈溪再一笑,手一摆,将云柳屏退。

    显然沈溪对于这次刺客的目的,已不再关心。

    ……

    ……

    沈溪前脚回到中军大帐,马九后脚就跟进来,带来了关于刺客的消息。

    因为马九负责营地的安保工作,对于刺客进入营地,马九负有一定责任,此时显得有些自责。

    “不必往心里去。”

    沈溪无所谓地道,“鞑靼派来的人很少,又是趁夜摸过来,没发现很正常,不过要让将士们提高警惕,若再有人接近营地的话,格杀勿论。”

    马九问道:“大人,要不在营地外,适当加强一下防备?派出一两千人马巡逻?”

    沈溪微微摇头:“没那必要,现在局势完全掌控在我们手中,仓促增兵巡防反倒会让四周狂欢的鞑靼人猜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我现在有些怀疑,这批人并不是鞑靼人,有可能是汉人,至于他们的目的……不好说,可惜在草原上不好调查,等回到关内再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马九惊讶地张开嘴,想了想却摇摇头,现实不觉得会有汉人大费周章,千里迢迢跑到草原上来刺杀沈溪。

    其实沈溪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但自打在京师自家宅中遭遇过一回刺杀,他就抱着谨慎的态度,宁可把事情想复杂点。

    等马九领命离开,沈溪依然皱眉想着心事,隐隐有些焦虑不安。

    “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朱鸿进来打破了沈溪的沉思。

    沈溪抬起头来:“什么事?”

    朱鸿道:“胡将军和刘将军前来求见。”

    沈溪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

    朱鸿这才出去传话,让胡嵩跃和刘序进来,二人先把巡防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刘序才道:“大人,今晚营地里发生一件怪事,鞑靼什么王子、公主生病,跟我们讨要药材,大人给了吗?”

    沈溪不满地喝问:“我是否给他们东西,要你俩同意?”

    胡嵩跃嘿嘿一笑:“大人,俺和刘老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些王子和公主,都是蛮夷酋长的儿女,不如赏赐给我们,以后把他们当做奴隶使唤……不知大人是否恩许?”

    面对二人期冀的目光,沈溪站起身来:“怎么,你俩又开始动歪脑筋了?我不是说了吗,不动草原上的妇孺,你们怎么又想到这一茬了?”

    “待在草原上太过无聊,什么汗部大会,跟咱关系不大,老不打仗,心里都快长草了,干脆把战俘分了,听说这批来自汗庭的鞑子中,有些女人姿色不错……这些身份尊贵的鞑子俘虏,在国内可以卖出很高的价格……”

    胡嵩跃不知不觉把他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沈溪横目冷对:“这些战俘,本官有用处,就算要赏赐给你们,也要经过陛下同意才行……你们现在忘了自己出征在外,四周都是鞑靼人了吗?你们要是把原本已经屈服的鞑靼人激怒,暴起反抗,让将士处在危难中吗?”

    沈溪越说越生气,最后指着帐篷大门,喝道,“你们巡视完了就回各自的帐篷睡觉,心里要是长草了就乖乖把它割掉,不准胡思乱想!回到中原,有什么女人和牲口得不到,非要在这里讨要?”

    “回去,都给我回去,这件事休得再提!”

    ……

    ……

    天亮后,草原各部族代表往沈溪设定的会场集中。

    鞑靼看起来是一个整体,几乎被巴图蒙克一统,但其实下面的部族实在太多太杂了,几乎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传承和渊源,且都不想在这次汗部大会中吃亏,于是尽可能按照沈溪所说的,一个部族来十几个人,如此一来足足有两三千人参加这次汗部大会。

    有的部族甚至连十个男丁都找不齐,干脆把精壮的女人也拉来凑数,只是为了能在火拼时提供一定战力。

    不过这些人所带兵器,一概被沈溪麾下将士缴获,所有进入会场的人,都要保证绝对的安全,为此甚至需要搜身。

    被黄幔圈起来的会场,有四个豁口可以进人,此时每个入口前已是人满为患,光是检查这一项,就需要花费很大工夫,各部族的人倒是没在门口发生火拼,但也闹腾得厉害,主要在于语言不通。

    只有那些大部族的人,有资格见沈溪,等于说在汗部会议前得到通气,甚至能得到“礼遇”,那就是从单独的入口进入会场。

    “尊敬的大明使者,经过这一夜考虑,您是否答应让我做国师?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大明,为了草原上的长治久安。”

    本来沈溪不想见亦不剌,但亦不剌死皮赖脸非要在汗部大会举行前来见沈溪,赖在营门前不走,最后无可奈何沈溪只能特准他进中军大帐相见。

    亦不剌见到沈溪后,便迫切跟沈溪提出要求,好像国师之位非他莫属。

    沈溪解释道:“亦不剌族长,你确实曾是国师,但现在你的部族的实力已大不如前,你给我一个不立兀良哈等部族首领当国师,而立你为国师的理由!”

    “理由不是现成的吗?我们部族付出了极大的牺牲,为大明抵挡巴图蒙克的攻击,帮助大明军队渡过黄河……这一切尊敬的大明使者难道忘了吗?就连这一回大明军队发起追击,深入草原,也是我的族人在为尊敬的使者当向导啊。”

    亦不剌的目光非常热切,情绪激动,最后居然想扑到沈溪跟前说个清楚,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沈溪点了点头:“亦不剌族长,你的确为大明做出过贡献,本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草原制度向来如此,所有事情都要由汗部大会来决定,你想绕过汗部大会成为国师,谁会信服呢?”

    没等翻译跟亦不剌传告这句话,沈溪又道:“就算我给你机会,帮助你夺得国师的位置,也要看你是否有本事保住它,若其他部族不服你,我也没办法!希望你明白,草原上的规矩不是我一人之力能改变……如果我有这能力,那我何不直接册立可汗和国师,哪里还犯得着举行什么汗部大会!”

    亦不剌明白沈溪的意思后,非常失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好似在抱怨,最后翻译只是把他最后跟沈溪的话传达过来:“族长希望尊敬的大明朝使者能信守承诺,帮助获得他想要的位置……就这么多。”

    ……

    ……

    把亦不剌打发走,沈溪本来准备去见一下朱兰和即将成为草原可汗的巴图蒙克幼子。

    但这边云柳带来阿武禄的消息:“那女人想见大人。”

    “她见我作何?”

    沈溪摇头道,“她还想她的儿子当大汗,还是她自己想当草原上的皇后?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我没杀她,已算是心慈手软了。”

    云柳道:“她还是坚持说知道巴图蒙克和图鲁的下落,希望能够拿这个来跟大人作交易。”

    沈溪笑了笑道:“她说自己知道,那就让她在汗部大会上对着众多族长说出来,反正她身为昭使,有资格在汗部大会登场,甚至她还可以在会上用她的手段蛊惑人心,我倒想看看届时她有什么表演。”

    “是,大人!”

    云柳确定沈溪不会见阿武禄,微微松了口气,领命而去。

    沈溪看了看旁边的朱鸿:“你去问问九哥,汗部大会准备得如何了,各部族的人是否已到齐?”

    朱鸿也匆忙出门而去,沈溪没有在中军大帐停留,直接去见了朱兰。

    沈溪刚进入帐篷,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躲在朱兰怀抱中,身体瑟瑟发抖,用惧怕的神色望着自己。

    一个孩子并不懂什么权谋,按照既定的草原嗣位人顺序,轮不到巴图蒙克跟另外女人生的儿子来染指汗位,这个可索博罗特显然是把朱兰当作了倚靠。

    “沈大人,您怎么来了?”

    朱兰已换好哈屯的服饰,见到沈溪进来,多少有些紧张。

    沈溪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吗?我来看看帮你们这边的准备情况,是否已经可以举行汗部大会了。”

    “还不行,可索……他还没适应,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听,太害怕了……请沈大人给我一定时间,让我跟他说明白他要做的事情。”朱兰央求道。

    沈溪道:“你觉得我有时间等你跟他说明白?”

    说着话,沈溪走到那孩子面前,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那孩子死死地抱着朱兰的大腿,好像现在只有朱兰能保护他,就算死都不肯松手。

    沈溪微微皱眉,一时间,朱兰能清楚地感受到沈溪眼里闪动的光芒,那是一种凌厉的杀机,就算沈溪对草原人再仁慈,在这个问题上也不会太容易这孩子,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做出多大改变。

    恰在这时,突然从帐篷另一边传来个声音:“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说话间,一个女子从帐篷后一个破洞钻了进来,厉目望着沈溪,一瞬间让沈溪多少有些不适应。

    “你是谁?”

    沈溪没有慌乱,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而随着沈溪这一喝,侍卫们从外面冲进来,用手上的火铳对准那女子。

    沈溪大概观察一下,对面与其说是个女人,不如说是个女孩,岁数不大,只是因为生活环境不同,不能一眼判断出对方的年岁。

    女孩显得很倔强,丝毫也没有屈服的意思,咬牙道:“我是大汗的女儿,我不会对外来者屈服,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沈溪一怔,随即想到,巴图蒙克有十一个儿子,其中七个是满都海所生,剩下的四个儿子则是由其他女人所生。至于巴图蒙克有几个女儿他却不知道,只知道满都海曾为巴图蒙克生下个女儿,名叫图鲁勒图,看年岁倒是挺符合。

    沈溪打量少女,嘴角浮现个笑容,问道:“你是图鲁勒图?”

    “是,那又怎样?”

    少女恶狠狠地望着沈溪,她有双大而深邃的眼睛,眉毛浓密,高高的颧骨、秀气的鼻子、苗条的躯干和修长的双腿都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放到后世却是九十分以上的大美女,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表情看起来很凶,再加上一种天真稚气和勇猛大胆结合在一起的独特气质,让沈溪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一种野性美。

    朱兰显得很紧张:“沈大人,您不要误会,其实图鲁勒图只是想过来跟我说话,问我一些事……”

    此时朱兰想靠近沈溪,却被侍卫拦了下来,而且侍卫的火枪一直对着朱兰、图鲁勒图和可索博罗特三人,只要沈溪一下令,三个立即就会死在乱枪之下。

    沈溪道:“你想为她解释?戒备重重下,能到你的营帐来,说明她早有阴谋……她是想刺杀我吧?”

    “没有的事情。”

    朱兰仍旧在竭力辩解。

    而对面的图鲁勒图则显得很高傲:“我就是来刺杀你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我要为我们汗部正名,不是每个人都跟懦夫一样,任由你欺负。”

    “公主,你不要再说了,他真的会杀了你。”这会儿朱兰顾不得说汉语,直接用鞑靼人的语言劝说那少女。

    不过图鲁勒图没有朱兰这么软弱和怕事,沈溪发现,图鲁勒图有她母亲,还有巴图蒙克身上那股韧劲,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敬佩。

    沈溪道:“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没有冒犯我,如果真冒犯到的话……我一定不会留活口。”

    沈溪这么说,等于给眼前三名巴图蒙克的亲人一个承诺……他不会痛下杀手。

    “但是……”

    沈溪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希望你们能按照我定下的规矩来,无论你们心中怎么想,巴图蒙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草原人未来的希望,就要寄托在这位可索博罗特大汗身上,至于朱兰……她是我选定的哈屯,会帮助可索博罗特统治草原!”

    图鲁勒图怒道:“朱兰没有资格当哈屯,只有我母亲才是永远的哈屯。”

    “但是你母亲早已过世了。”

    沈溪道,“如果你想让你的兄弟姐妹安稳,就要学会忍让,如果你反对的话,我会杀了他们,让外人来当大汗,这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

    之前沈溪也对朱兰用过近乎相同的威胁手段,朱兰并不是很吃这一套,因为朱兰只是巴图蒙克的女人,不会完全为黄金家族的利益着想。但图鲁勒图就不同了,她是巴图蒙克的女儿,也是黄金家族的后人,自然要为保证家族的传承而努力。

    “识相就好!”

    见图鲁勒图屈服,沈溪点头道,“大会将会在半个时辰后举行,到时候你们三人要一起出席。”

第二二五一章 抢位

    汗部大会即将召开。

    各部族的人基本到齐,他们抵达后也不是在商议什么事情,更好像是参加一次涉及利益之争的大型聚会,偌大的场地内分成三个派系。

    一派是由兀良哈人为代表的东部草原部族,包括喀喇沁东土默特、翁牛特等部,这部分人在人群中最是活跃,便在于他们没有在跟大明的战争中损失太多人马,从成祖开始他们跟明朝的关系就相对较好,一度成为明朝京师东北方的屏障,所以现在底气最足。

    中间一部分人数最多,但精神面貌也最为颓丧,这里都是原达延部各部族人马,巴图蒙克一统中部草原后,把原来的部族悉数拆分,全部并入达延部。但在巴图蒙克战败后,这些部族重新宣布独立,并对达延本部抱有敌视的态度,所以这也是分裂最严重的部分。

    人数最少的一派,乃是组成右翼三万户的永谢布部、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哈剌辉特等诸多部族,这些部族在反对巴图蒙克的统一战争中损失惨重,但因为他们曾起兵跟达延汗交战,又在中途跟明军合作,使得他们成为这一次汗部大会争夺国师之位的主力。

    亦不剌就属其中代表人物,他的族人虽少,但争夺国师之位的**最强烈,其余部族也对亦不剌有着很深的忌惮,便在于亦不剌有两千人马接受明军指挥,算是汗部大会周边如今唯一有资格拿起兵器的成建制的部族军队。

    各部族的人虽然都有资格带十人前来参会,但除了族长和一名亲随外,其余人等都不得允许进入会场中央的大金帐。

    至于一些大部族,则可以带两名亲随进入核心区域,其实就是部族中的贵族。

    进入金帐后,那些有私怨的部族头领碰在一起,很快便忍不住争吵起来。

    各派系间泾渭分明,即便他们的语言未必相通,但还是互相指责,由于手里没有武器,执勤的明军士兵也限制他们动手,如此一来只能动嘴,最多用手指指点点,互相间破口大骂,一时间好不热闹。

    沈溪还在赶往金帐的路上,便听说里面动了手,有两名部族首领打架,掐在一起,旁边一堆人指责,却没人上前帮忙。

    “他们倒也识时务,知道谁动手,谁就再也没资格在金帐待着……那两个打架的部族首脑呢?”沈溪问马九。

    马九负责维持会场秩序,也是他把消息报告沈溪。

    马九道:“人已经被请出大帐,是否把他们赶出营地?”

    沈溪一摆手:“破坏规矩的人,难道只是赶出会场那么简单?把这两个家伙和他们的随从绑起来,吊在辕门上,让各部族的人知道,就算按照他们的规矩召开汗部大会,这里一切也是由我做主,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是,大人!”

    马九显得很振奋,兴冲冲去了。

    ……

    ……

    沈溪抵达会场时,各部族的人已经消停了。

    场地内外都是大明官兵值守,之前两个打架的部族首领,还有他们的随从已被挂到会场入口的架子上,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

    金帐内的部族首领突然意识到,自己没资格争夺什么,只要沈溪愿意,杀了他们都没问题,与其争来争去不如见到沈溪后再说,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变得怕死起来,毕竟到明军划定的地方参加汗部大会,很容易被一锅端。

    就在他们忐忑不安,心里杂念横生,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会议时,沈溪姗姗来迟。

    沈溪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可索博罗特和朱兰等人进入金帐,当他从侧门进去,直接从金帐后方登上提前搭建好的高台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其中很多人并不认识沈溪,对于这样一个英俊的少年郎突然出现有些诧异。

    偌大的金帐内,聚集了大约四百多部族首领,他们都在打量沈溪,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意图。

    沈溪大声说道:“大会正式进行前,在下这里跟诸位做一个简单的介绍,本官乃大明兵部尚书沈溪,这厢有礼了。”说话间,还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显得很客气。

    在场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位是沈溪,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人们情不自觉向前涌,不过他们没法靠前,高台前留有一段空地,里外三排明军士兵团团围住,这些士兵手上都拿着火器,高台上还架设有四挺加特林机枪,各配置了一个机枪小组,枪口对着前方。

    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绝对是明军的杀手锏。

    只要动粗,沈溪可以在很短时间内让现场尸横遍野。

    沈溪没有跟这些人计较的意思,继续说道:“本官到草原来,本为追捕大明叛逆,也就是巴图蒙克和他的几个儿子,现在他们还在逃跑中……请问巴图蒙克的四儿子巴尔斯今天到会了吗?”

    问题提出来,还需要人翻译。等在场所有人明白沈溪问话,面面相觑,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四王子阿尔苏博罗特的身影。

    可惜遍寻无获。

    一名兀良哈的部族首领用不太纯正的汉语道:“这个四王子,知道自己没资格当大汗,不敢来赴会,怕沈大人把他杀了!这样的孬种,没资格领导草原!”

    “对!”

    兀良哈各部对此最是支持,声音很大。

    中间达延各部的人则基本没有说话,因为四王子是他们的人;至于亦不剌代表的右翼三万户也没人出来说话,显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沈溪点头:“他不来,就把他抓起来,一点战败者的觉悟都没有,居然敢不出席汗部大会,莫非他想跟他父亲一样反叛大明朝廷?来人,去把阿尔苏抓来!”

    “得令!”

    随着沈溪一声令下,站在金帐门口的侍卫应喝一声,很快便有快马远去。

    沈溪站在高台上不再说什么,但下面的人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沈溪的威严,主要便在于沈溪是征服者,有资格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这个时候,亦不剌终于开口了,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了一番话,随即翻译把意思传达过来:

    “……尊敬的大明使者,您已经决定谁来当我们的大汗了?”

    “沈大人,您就直说吧,谁来当大汗?我们都听您的。”兀良哈部的人也在帮腔。

    只有中间达延部的人保持沉默。经历惨痛的战败后,达延部失去了草原上的话语权,现在只能尽量保持沉默,生害怕沈溪注意到他们……因为他们中间有些部族还有人跟随巴图蒙克,随时可能跟明军交战,他们要防备沈溪迁怒到他们这些“家属”身上。

    沈溪微微一笑,说道:“谁来当大汗,本不该由我决定,但我又不忍心草原上长期无主……现在巴图蒙克成为叛逆,不知谁有资格决定此事?”

    在场人等面面相觑,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喊道:“应该由汗部大会来决定!”

    “对!”

    人群中很多人帮腔,这次达延部那边终于有人出声附和。

    沈溪一抬手,金帐里再次安静下来,等候沈溪发话。

    沈溪道:“按照规矩,如果巴图蒙克背叛朝廷,就可以当他死了,汗位由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人来继承,可惜整个黄金家族到这一代,只剩下巴图蒙克一支,因此汗位只能从巴图蒙克的儿子中选择。”

    在场的人明白沈溪说的这番话的意思后,没人吭声,不过脸上表情复杂,显然心底里并不认为大汗非要由黄金家族的人担任。

    规矩可以改,现在沈溪把草原征服,如果还是由巴图蒙克的儿子来继承汗位,以达延部对明朝的仇恨,很可能会重蹈覆辙,再次引领草原和明朝的对抗。

    沈溪再道:“我知道你们人人都想当大汗,但你们扪心自问,能维持草原的稳定吗?”

    “能!”

    兀良哈部的人显得特别有自信。

    在达延部没落,右翼三万户也被打残后,整个草原已经是兀良哈人的天下,他们自然觉得接下来有实力统一草原的人就是他们,但最大的问题,跟当初瓦剌崛起后面临的问题一样,那就是他们没有汗位继承权,各部族都不认为兀良哈人有那资格,失去正统性,即便拥有强大的实力,也不会持续太久统治,大汗的位置终究会归属别人。

    亦不剌大声道:“只要把巴图蒙克,还有他的儿子都杀死,黄金家族灭掉传承,那规矩就可以更改!”

    “对,对!”

    这次附和的人更多了,甚至连中部草原也有部族跟着起哄。

    黄金家族传承体制,到巴图蒙克继位前,已遭遇极大的挑战,嫡系血脉居然只剩下巴图蒙克一个继承人,原本作为中兴之主,巴图蒙克儿子众多,稍微休养生息便可恢复元气,结果榆溪河一战惨败,导致整个汗庭都落到沈溪手里,巴图蒙克的儿子几乎被一锅端。

    而巴图蒙克进行的统一战争,导致达延部到处树敌,更因为他的冲动导致草原上出现众多孤儿寡母,因此现在想要推翻黄金家族继承权的人更多了。

    沈溪摇头:“不可!规矩不可轻变,大明不会干涉草原的继承规则,这也是我大明诚意所在,如果有人违背,大明会将其定义为叛逆……现在,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选择巴图蒙克哪个儿子来继承汗位!”

    随着沈溪话音落下,大部分人沉默下来。

    不过兀良哈部的人对此却颇有微辞,有头领跳出来质疑,用的还是汉话:“沈大人,您也说了,草原的事情由汗部大会做决定,那为何您要干涉谁来当可汗?以前不少人想把黄金家族的人杀掉,可惜没有成功,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为何不动手?如今外面只有巴图蒙克和他的两个儿子逃亡,只要稍微狠下心来,相信黄金家族的传承将就此断绝,如此一来,大汗之位各凭本事,在场谁都有机会染指!”

    因为知道沈溪的意图,就算现场大多数鞑靼人都觉得自己的部族将来有一天可以发展壮大,最周问鼎大汗宝座,也没人敢出来附议。

    那名兀良哈人又道:“我们兀良哈部自先祖以来,一直听命于大明朝廷,在朵颜三卫为朝廷效力,现在草原格局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为何不能让我们从此以后不再受黄金家族欺压?”

    这时人群中中部草原阵营也有人站出来提出质问,随即翻译把意思传达给沈溪:“……大人,那人的意思是说,兀良哈人根本就没资格当大汗,就算要拥立大汗,也要以有能力的人为先。”

    如今草原上大部分部族不想听从巴图蒙克和黄金家族的号令,但又不想受外人统治,都想自己当可汗,一旦打开话匣子,金帐内又开始喧哗起来,三大派系争吵不休,甚至内部也有不同意见。

    “砰!”

    就在现场吵成一团时,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只见沈溪手上拿着件小巧的武器,枪口向上,还在冒着青烟。

    刚才巨响就是从沈溪手中发出的,此时金帐的顶棚上已经多了一个小窟窿。

    瞬间帐内便安静下来。

    沈溪大概明白这些人的套路,暗忖:“他们谁都不服谁,但又想推翻黄金家族的统治,看起来团结一致,实际上私心很重,一切都要靠实力来说话……如此看来,还是只有黄金家族统治的传统被大多数人认可。”

    沈溪道:“巴图蒙克没死,凭什么你们认为自己有本事推翻他的统治?或者说你们当上可汗后,在场其他部族的人,会服你们吗?”

    沈溪的质问可说掷地有声,旁人不敢这么对这些族长说话,如今草原上除了巴图蒙克外也只有沈溪一人有这个资格,因为沈溪是征服者,他们是被征服者。

    “让黄金家族的人继续当可汗,乃是我大明天子的命令,你们想质疑,甚至想背叛大明朝廷,跟巴图蒙克一样沦为叛徒的下场吗?”沈溪继续喝问。

    这下更没人敢说什么了。

    沈溪代表的是大明朝廷,而他们知道现在一切都是汉人说了算,至于看起来公平公正的汗部大会,也只是做个样子,以前任何时候汗部大会也只是装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但说来说去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实力决定一切。

    亦不剌好像很识大体,在兀良哈人站出来争夺可汗之位的时候,他早就放弃了,此时出列道:

    “尊敬的大明使者,您便直说吧,谁来当可汗,我们听令行事,只要把制度定下来即可……请问今后草原上是执行巴图蒙克推行的变革那一套,还是以往的旧制?我们都可以接受。”

    “对!”

    这次右翼三万户的人又开始聒噪起来,便在于他们的部族有人跟随沈溪作战,充当着明军向导的角色。

    沈溪点了点头:“按照朝廷的意思,即日起废除巴图蒙克推行的改革,济农、诺颜这两个职位将成为历史,由朝廷册封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少师、平章、知院等官职,而这些官职无一例外都将会由你们这些族长担任,一起辅佐新主,谋求草原的和平。”

    当沈溪把政策和盘托出后,金帐内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些部族首领不再争吵,而是私下里商议可行性。

    在场很多先期拜会过沈溪的部族首领,已提前知道沈溪的意思,并不觉得有多意外,至于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则跟同族的人商议得失。

    沈溪道:“朝廷为了草原的长治久安,愿意做一些退让,让你们继续保留现在的兵马,但也要防止巴图蒙克复辟,现在你们谁还有意见,对我提出的设想有不满的,请尽管提出来!”

    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

    至此大会节奏完全由沈溪控制,之前一群人在那儿议论,有的人还很大声,好像对此很不满,但轮到他们提意见的时候,却没人敢说三道四。

    亦不剌作为战争中主动投靠大明朝廷的人,似乎最有发言权,当即代表在场所有人说道:“请直接挑明吧,尊贵的大明使者,让谁来当可汗,谁当太师?一次说明白,省得我们自己去争!”

    沈溪点了点头,他也不想继续拖下去,现在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当即一摆手:“把新的可汗,还有他的哈屯带上来!”

    “啊!?”

    在场的人非常震惊,他们惊讶的不是沈溪把可汗找好,而是连哈屯都一起安排妥当了,这意味着之前沈溪说的那些话,仅仅只是个幌子,就算他们再据理力争也没有意义,因为主导权始终牢牢地掌握在征服者手上。

    随即正门帐帘被人掀开,一身哈屯装束的朱兰,手携小可汗,也就是可索博罗特走在前面,巴图蒙克的嫡女图鲁勒图身着贵族衣衫,紧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一起往高台而来。

    人群自动地让开一条路,中部草原的人似乎要保护三人,有意把东西草原的人隔开,让三人可以顺利往前走。

    等三人上了高台,可索博罗特转过身时,看到在场那么多气势汹汹的人,突然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接转过身抱着朱兰的腿,再也不肯松开。

    在场的人面色怪异,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爱哭的小不点作他们的大汗,但他们并没有据理力争,因为他们也明白这是沈溪的决定,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似乎自己的部族只有争取国师的份。

    “这就是朝廷定下的新可汗人选,巴图蒙克的第十一个儿子,可索博罗特,他的封号要由陛下来定,等汗部大会结束,他会跟他的哈屯,一起去大明地界接受册封。你们有什么问题吗?”沈溪问道。

    在场的鞑靼人心里都很不爽,来参加汗部大会,他们本想为自己部族多争取利益,主导草原未来的发展,但现在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沈溪又推举个稚子来当可汗,所以他们心里很不满。

    亦不剌却出声拥护:“支持!”

    右翼三万户各部族都在振臂高呼,好像都在拥护沈溪的决定,至于中部草原也有零星支持的,只有东部草原的人似乎对此持反对态度。

    “有意见便提出来,难道有人反对大明朝廷的决定?”沈溪厉声喝道。

    东部草原各部族中突然有人跳出来挥舞手臂:“既然大汗位置已定,那我们兀良哈要国师的位置!”

    “对,我们兀良哈部的首领要做国师!”

    “除了我们兀良哈部,谁做国师我们都不服!”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声音还越来越大。

    沈溪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群人提前商议过,预计到大明对于草原政策的干预,在确定无法争取可汗之位后,又确定废黜巴图蒙克推行的济农和诺颜制度,他们自然想争取地位仅次于大汗的国师之位。

    但这群人争的东西,恰恰是其他两部鞑靼人最在意的东西,突然间金帐内又热闹起来,已经没人在意谁当可汗,反正是巴图蒙克的儿子,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人都已被沈溪控制,如此还不如先把国师的位置争夺回来再说。

    “砰!”

    面对一群情绪几近失控的人,沈溪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只能再次扣响手上的左轮手枪。

    这次场面又静下来后,只听沈溪道:“你们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但国师只有一个,无论是兀良哈部,又或者永谢布部,再或者察哈尔部,你们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当国师,但问题是大明缺少册封你们的理由!”

    听到这话,亦不剌最激动,赶紧让人把意思传达过来:“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不能当国师?”

    沈溪解释道:“国师,在草原上可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效忠可汗又为草原福祉谋利益,现在巴图蒙克这个叛贼没死,你们居然跟我说你们想当国师?若是谁能把巴图蒙克的首级带来,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国师,他的子孙后代也会得到大明册封,在草原上拥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啊?”

    因为沈溪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仓促,之前也没有表达过类似的意思,在场的鞑靼首领基本都始料不及。

    让他们在这里动嘴皮子争国师,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让他们去追杀巴图蒙克,他们就没那胆子了,那位可是草原上公认的不好惹,若不是沈溪这个战神带兵将其击败,或许接下来一两年巴图蒙克就能完成一统草原的大业。

    “我们没办法杀掉巴图蒙克……”

    “连沈大人您都不能完成的事情,更别说我们了!”

    “这不是有意为难我们吗?”

    人群里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第二二五二章 你们效忠谁?

    今天参会的部族首领不傻,谁都知道巴图蒙克很难对付,所以他们寄希望于沈溪出面把这个麻烦给解决掉,而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甚至很多人还抱着巴图蒙克回来后继续效忠的想法,有这么一批人,尤其是原达延部的附庸部族首领前来参加大会,不过是例行公事,偷听一下各部族对巴图蒙克的的意见,偷偷记下来以后好打小报告。

    他们把沈溪举行的汗部大会,看作一场闹剧,没有太当真。

    沈溪道:“你们找不到巴图蒙克,我可以帮你们一把……来人啊,去把先前捉拿到的两个人押过来!”

    随着沈溪一声令下,金帐内议论声再次响起。

    人们纷纷猜想沈溪抓了什么人,那些对达延汗抱有幻想的人,最怕的就是巴图蒙克被沈溪的人抓起来了,但他们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不说别的,如果沈溪真的获悉了巴图蒙克驻军的位置,肯定会带兵前去追杀,不可能假模假样在这里举行什么汗部大会。

    很快,在马九等人押送下,犯人被押进金帐,在场很多人都认得,虽然算不上大吃一惊,但还是有些意外其中一个是曾背叛巴图蒙克投奔亦思马因的阿武禄,另外一个则是没有参与这次汗部大会的鞑靼四王子阿尔苏博罗特。

    “跪下!”

    等侍卫押送二人到高台前,侍卫毫不客气,当即把二人按倒在地,不过只有阿尔苏博罗特服从,乖乖地跪下,阿武禄那边则异常倔强,就算被踢到小腿肚上都没有屈服。

    沈溪抬手,侍卫便不再对阿武禄动粗。

    阿武禄五花大绑,嘴巴也被破布堵住,此时用愤怒的目光望向沈溪,似乎想用目光杀死敌人。

    等侍卫把她嘴里的破布拿下,她马上用叽里咕噜的草原语喊话,极具挑唆和煽动性,态度嚣张。

    沈溪没有让人阻止,反而问旁边的翻译:“她在说什么?”

    那翻译有些惧怕,小心翼翼地禀告:“她让在场的部族首脑一起联手跟大明对抗,恢复大汗的统治……这女人疯了!”

    不但翻译这么想,在场那些部族首脑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方,阿武禄公然挑唆反抗明朝,就好像是推这些人去送死,他们并不觉得阿武禄对巴图蒙克有多忠心,不然以前也不会投奔亦思马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武禄这么做根本是想浑水摸鱼,甚至想看到沈溪制造杀戮。

    最终,阿武禄被周边冲过来的“愤怒”的鞑靼人强行按倒在地,她非常顽强,就算屈膝跪地也死死地昂着头,眼睛里充满仇恨,沈溪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恨意。

    等阿武禄被制服,兀良哈部那边有人出来问道:“沈大人,您这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就想让我们对抗巴图蒙克?她曾背叛过汗庭,说的话跟放屁一样,我们根本就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这种反复无常的女人,杀了便是,留她在这里捣什么乱?”

    中部草原那些与世无争的部族首脑也对阿武禄极度反感,当初阿武禄背叛巴图蒙克后,就成为汗部公敌,甚至连右翼三万户的阵营也没人帮她说话,尽管她之前投奔的亦思马因是西部草原的领袖。

    沈溪道:“阿尔苏博罗特,巴图蒙克的四儿子,在其父背叛朝廷,兄长图鲁和巴尔斯在逃,另一个兄长乌鲁斯已死的情况下,本来按照顺位人继承顺序,应由他来继承大汗的位置……我给过他机会,可他居然连来参加汗部大会的勇气都没有,背叛大明朝廷之心昭然若揭,这让我很难做啊!”

    “杀了他!”这次叫嚣声最大的,是右翼三万户的人,他们对于杀掉巴图蒙克的儿子最是喜闻乐见。

    沈溪非常冷静,“杀掉他,不足以体现大明朝廷推崇的王道,他的罪行将会交给有司衙门论处,就好像他父亲一样,永远地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过,现在我要说的不是阿尔苏,而是前昭使阿武禄……这个女人你们应该认识吧,她曾是巴图蒙克的女人,这次之所以抓到她,似乎是这个女人得到巴图蒙克指使,来汗部大会来捣乱……她说她知道巴图蒙克和图鲁的下落,你们是否相信她的话?”

    “谁信她的鬼话?”

    兀良哈部的人最先跳出来质疑,显然他们对于杀巴图蒙克的事情最不热衷,属于典型的墙头草。

    本来兀良哈部就在汗部和大明朝廷之间摇摆不定,再加上他们占据的又不是草原核心区域,之前巴图蒙克从未把东部草原作为主要进攻方向,只想最后用大势压服兀良哈,迫使其投降,原来的历史上巴图蒙克就是这么做的。

    兀良哈人一向以奸诈著称,立场模糊,既投降大明,很多时候又帮汗庭做事。

    永谢布部的族长亦不剌显然不想追杀巴图蒙克,一心当国师,当即说道:“这女人阴险狡诈,数度在我们部族和汗庭之间挑拨离间,为避免麻烦,最好立即杀了她!”

    草原上各部族这次连成一线,都要杀掉阿武禄,这让阿武禄的脸色异常难看,忽然感到自己成了草原公敌,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并不是来自沈溪的挑唆,而是自作自受,草原人对于叛徒一向是零容忍。

    沈溪一抬手,金帐内重新安静下来。

    “是否杀她,要看她所说是否属实,如果她真的知道巴图蒙克在哪里呢?阿武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能说出巴图蒙克的下落,你非但不用死,还可以成为另外一个哈屯人选,将来你会成为眼前这位新大汗的妻子,与朱兰哈屯一同辅佐他!”

    阿武禄眼睛重新冒光,到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沈溪不相信她,还要留下她性命的原因,原来沈溪是希望通过她的嘴到汗部大会来说瞎话。

    她说的是否属实,其实沈溪不会在意,甚至这些部族首领是否相信,沈溪也不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的话能让与会的部族首领为了国师的位置争斗,那才是沈溪的目的。

    以她的智计,很容易就把沈溪的心思看透,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后知后觉。

    “巴图蒙克在北方……就在官山以北一百五十里处的巴音敖包与巴图温都尔山之间的山谷驻军!”

    阿武禄这次是用汉语说的,“他让我回来,挑唆各部族跟明朝之间的矛盾,制造内乱,他再趁乱杀回来,到时候他还是草原之主,今天所有说过要背叛他的人,或者那些帮明朝说话的人,都会被诛灭,巴图蒙克要成为草原的中兴之主,统一各部,让各部族的传承不复存在,一切以他的意志为先!”

    阿武禄很聪明,说完后不等翻译解说,又将刚才的话,用草原通用语说了一遍,虽然还是有人没听懂,不过这次大多数部族首领基本都明白怎么回事。

    阿武禄说完后,在场的人均面如死灰,显然他们不惧怕沈溪,而是更惧怕巴图蒙克的报复。在明军进入草原之前,他们向巴图蒙克俯首称臣,现在好不容易部族脱离达延部的统治,但应邀出席沈溪主持召开的汗部大会,却把巴图蒙克得罪惨了。

    如今他们只能指望沈溪领兵跟巴图蒙克死磕到底,若沈溪领军撤出草原,那他们将无法对抗巴图蒙克,哪怕如今巴图蒙克身边的兵马不多。

    沈溪道:“这个女人的话,你们可以不信,但有些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顿了顿,沈溪继续说道:“巴图蒙克在跟我交战的时候,没有选择死战到底,因为他觉得还有安身立命之所,以为我不敢追赶他的残军,可以回来继续统治你们,休养生息,来日再战。”

    “但我沈溪岂是那种轻言放弃之人?亲自带兵深入草原,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躲藏,不敢跟我正面交战,把你们抛弃了,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生死……也是我仁慈,才会抛下以往的恩怨,容忍你们,否则我会大开杀戒,让草原一片腥风血雨。”

    “而这,大概正是巴图蒙克希望看到的一幕,草原上剩下的人越少,他回来后,重新控制局势的难度越低,就算如此你们还想效忠他,甚至事后为他统治,那就是你们愚蠢……这几年为了所谓的草原一统,他杀了多少人,你们看不到吗?”

    沈溪说完,让翻译有足够的时间解说,也留给在场部族首领足够的时间思考和议论。

    虽然前汗部的一些人未必赞同沈溪的看法,但东、西草原各部算是深受其害,他们对沈溪的看法非常赞同,连中部草原也有很多为巴图蒙克剥夺传承的部族,在心底里也有对巴达延汗的刻骨仇恨。

    见火候差不多了,沈溪继续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带兵返回大明,因为暂时无法诛除巴图蒙克,我的人马不可能留在草原过冬。若我撤走,你们认为巴图蒙克回来能对你们心慈手软?”

    “当年你们追随他一起跟大明开战,驱使你们做先锋跟我交战,甚至侵入大明京师之地,结果损失惨重,而他背信弃义,回到草原后便立即对你们展开杀戮和兼并,这种潜在的威胁,你们就看不到吗?”

    “对,不能让巴图蒙克回来!他回来,一定会继续迫害我们!”

    人群中呐喊声四起,有人用汉话喊,有人用草原语喊,各部族的人对巴图蒙克似乎都有深仇大恨。

    对沈溪来说,这正是他目的所在。

    沈溪很懂得利用人的心理。

    他明白草原上这些部族在怕什么,知道利用这种恐惧来做文章,让他们明白现在必须要跟巴图蒙克划清界限。

    巴图蒙克一代枭雄,也是一只老狐狸,几年前入侵中原的战事中,汗部人马折损不多,以亦思马因为代表的右翼三万户却损失惨重,这也让之前跟他竞争最为激烈的永谢布部直接没落,导致之后草原形势发生巨变,巴图蒙克就此开始他统一的大业。

    虽然从权谋上讲,巴图蒙克这么做没错,只是把利益最大化,但显然不会想到几年过去了,连自己的后花园都会被沈溪攻陷,曾经的“壮举”也成为污点,让草原各部族对他失去信任。

    甚至之前巴图蒙克对击败永谢布部之后制造的血腥杀戮,也引起草原上诸多部族的反感。

    现在巴图蒙克的屠刀不是对准明朝人,而是对准草原各部族。

    沈溪道:“既然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想提醒各位,要想杜绝后患,就必须杀了巴图蒙克……既然这个女人说她知道巴图蒙克在何处,你们是否应该整顿人马,跟我一起去与巴图蒙克交战?”

    之前很多人对巴图蒙克反感,但现在提出要出兵去诛除巴图蒙克,又没人应声了。

    与会的部族首脑明白,自己跟巴图蒙克间存在巨大差距,他们并不是因为巴图蒙克是黄金家族的传人而对此人惧怕,主要还是因为巴图蒙克深得满都海哈屯用兵的精髓,每次打仗都懂得利用地势,又或者用计谋制造以众击寡的场面,每次都杀得对手大败,各部族首脑自认不是巴图蒙克的对手。

    亦不剌站出来道:“尊敬的大明使者,还是您代表我们去跟巴图蒙克交战吧,只有您曾经战胜过他,我们没有跟他交战的底气。”

    这话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沈溪身上,望向沈溪的目光中充满了惧怕和敷衍的态度,他们很希望看到明军跟巴图蒙克交战的一幕,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有损失,若是让他们自己去打,即便得胜那也是惨胜,得益的就变成明朝人,亦或者别的部族。

    在整个草原战败,士气颓丧,部族人口大幅度锐减的情况下,各部族的人都明白保存有生力量的重要性。

    但显然沈溪却不想就此善罢甘休,勃然大怒道:“我去跟巴图蒙克交战?那我得胜了,国师由谁来当?我来当吗?推翻巴图蒙克,是你们肩负的责任,几时轮到我来完成了?”

    就算沈溪这么说,还是没人附和他。

    也不能说与会的部族首脑胆小怕事,而是清楚做这件事得不到好处,为了个国师的位置去跟巴图蒙克交战,实属得不偿失。

    沈溪瞪着亦不剌:“亦不剌族长,在亦思马因死后,你继承了国师的位置,也是草原上的旗帜人物……怎么,连你都不敢领兵去跟巴图蒙克交战?那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讨要国师的位置?”

    本来亦不剌有大把理由,但被沈溪如此当众质问,一时间也词穷了,他只是想当国师,至于跟巴图蒙克交战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列。

    倒是亦不剌身边的随从出来辩解:“我们永谢布部为了阻挡巴图蒙克的汗部兵马,折损了数万族人,难道这样的牺牲还不够吗?族长的国师之位被巴图蒙克废黜,作为明朝使者,沈大人应该遵循草原的规矩,把国师之位还给我们族长才是!”

    “要脸吗?”

    “就只有你们永谢布部有损失,难道我们就没有了?”

    周边人群七嘴八舌驳斥,这让亦不剌感到很没面子。

    在跟达延汗相斗这件事上,亦不剌是胆怯的,因为他早就见识过巴图蒙克真正的实力,他的人马在最后一次跟汗部兵马交锋中,几乎是一触即溃,他只能狼狈西逃,也是得知沈溪得胜后才赶回来。

    沈溪道:“亦不剌族长不敢跟巴图蒙克开战,那你们敢吗?谁去杀了巴图蒙克,谁就能当国师,规矩摆在这儿,这样总该没问题了吧?”

    之前所有人还在争夺国师的位置,现在沈溪把话撂下,提出的条件合情合理,在场的人失去跟沈溪抗争的勇气,不但亦不剌如此,就连兀良哈部那些族长也不敢再说什么。

    一个国师的位置,跟族人的生存相比,好像没那么重要。

    亦不剌适时做出退让,虽然他没当上国师,但只要别人也没当上,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而且这样他也有资格跟沈溪谈扩充部族的事情,之前沈溪可是许诺过会给他一些人口和牲畜,让永谢布部能有更好的草场繁衍生息。

    “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沈溪的语气呈现出极大的沮丧,摇头轻叹,“你们本可建功立业,杀了巴图蒙克,彻底免除后患,但你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不敢跟巴图蒙克交锋,如此如何指望你们抵御巴图蒙克的反击?”

    “我若带兵撤回中原,这草原始终要被巴图蒙克侵占回去,那些反对巴图蒙克的人,也将直面死亡的威胁!”

    在场没人敢跟沈溪对话,这会儿枪打出头鸟,谁愿意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以往那些刺头基本上都被巴图蒙克给拔掉了,现在剩下的最大的刺头就是亦不剌,但亦不剌也学聪明了,不再言语。

    沈溪道:“这个女人,她说能找到巴图蒙克的下落,你们信还是不信?”

    依然没人回答,阿武禄嚣张地咆哮:“信不信,你们自己去找找不就知道了?我已经把巴图蒙克的下落告诉你们……请问沈大人,我是否可以成为新大汗的哈屯?”

    沈溪没有回答阿武禄,看着在场之人,问道:“你们觉得呢?”

    兀良哈部的一个族长站出来说道:“这是沈大人,还有大明朝廷决定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她是否能当哈屯,取决于沈大人的决定。”

    原达延部则有人出来说话:“不可以,这女人是叛徒,她说的话不可信……巴图蒙克现在怎会在官山附近?分明早就往漠北去了!”

    右翼三万户的那些部族首脑则无人出来说话,都在学亦不剌装哑巴。

    沈溪再问:“那关于对阿尔苏的惩罚,还有新大汗的人选,你们有异议吗?”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即便之前有意见的,这会儿也不敢有意见了,沈溪不但从军事上打压了他们的气势,还从道理上彻底压制了他们,让他们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懦弱,这是他们以前怎么都不肯承认的事情。

    沈溪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没意见,那汗部大会中,最重要的一个议题便定下来了,可索博罗特便是未来的草原大汗,他的哈屯,是朱兰!”

    “还有我!”

    阿武禄疯狂叫嚣。

    沈溪冷笑着看向阿武禄:“你说的事情,我会派人调查,若证明你所说属实,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你只有帮我除掉巴图蒙克,才有资格当哈屯,否则的话你就只是我俘虏的巴图蒙克的女人!你是战俘,这个身份不会改变!”

    “你言而无信,沈之厚,你是天底下最无耻之人!”

    阿武禄可不分这是什么是场合,之前连公然挑唆各部族反抗明朝的事她都敢做,此时更是无所畏惧。

    不过她也根本得不到在场人的同情和怜悯,便在于她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作为背叛过汗部的女人,连那些暗中支持巴图蒙克也不会觉得她值得挽救。

    沈溪一摆手:“将这个疯女人押下去,若她敢逃的话,直接将她的双腿砍去!”

    “得令!”

    侍卫重新把阿武禄的嘴堵上,尽管阿武禄拼命反抗,奈何身上五花大绑,又是个文弱的女人,被侍卫强行拖了出去,此时各部族头领对阿武禄的境遇基本是不管不问。

    他们才不在乎沈溪之后会怎么惩罚阿武禄,这已经是个无关大局之人。

    等阿武禄被押送出去后,沈溪才转身看着仍旧一脸恐惧,躲在朱兰身后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可索博罗特。沈溪道:“你已经是草原的大汗,出来跟你的子民说几句话吧!”

    可索博罗特这次直接钻到他姐姐,也就是图鲁勒图的身后,如此可以躲得比之前距离沈溪更远一些。

    “这么小的孩子,也配当我们的大汗?”

    兀良哈部中有人对新大汗显得很不屑。

    沈溪转过身,严厉地看着那说话之人,怒道:“既然大汗已经定下来了,居然还敢当众对大汗不敬,你们说说,该如何惩罚?”

    所有人安静下来,本来那个首领只是一句无心的抱怨,却被沈溪揪住不放,随即有侍卫把刚才说话那人推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感觉沈溪身上强大的气场,沈溪厉声道:“过来跟大汗认错,可以饶你不死,若你违背的话,直接割下你的脑袋!定下的规矩,是留着遵守的,若谁违背的话,不但忤逆了大汗,更是违背大明朝廷的意志!”

    沈溪之前还和颜悦色,一副讲道理的架势,现在却突然改换脸色,那杀气逼得在场之人透不过气来。

    之前说话那位头领,老老实实走到高台下,跪下来面对沈溪:“尊敬的沈大人,还有大汗,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们不敬,我和我的部族不敢违背大明朝廷的安排。”

    “嗯。”

    沈溪点头,“拉出去痛打五十军棍,小惩大诫!”

第二二五三章 心狠没道理

    眼前这群人,连去攻打如同落水狗一般的巴图蒙克都不敢,更别说是反抗连续战胜巴图蒙克多次的沈溪了。www.uu234.net

    沈溪要做什么,他们只能乖乖受着。

    沈溪没有继续为难这些人的意思,大声说道:“既然大汗人选已定下,而国师的位置又空置,那就先把太师以下的职位定好……回头我写好奏疏,上呈陛下知晓!”

    听到这里,金帐内又开始热闹起来。

    虽然抢不到国师,在场人还是想争夺太尉、太傅、太保、少师等位置,涉及到切身利益,怎么能不奋力一搏?

    沈溪秉承的原则非常简单,多设几个太尉,把几个大部族族长都安排在这个仅次于国师的位置上,再设定一个标尺,族人数量达到某个数字后,就能当太傅、太保等等,一圈下来,基本上与会的每个族长都拿到一个对应的官职,只是这官职到底有多少用场暂时没人知道。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得到大明朝廷的认可,名字也会被沈溪写到奏本上,传达给大明天子阅览。

    汗部大会到最后结束时,气氛倒也融洽,只是几个大部族首领对于自己没拿下太师,也就是国师的位置仍旧耿耿于怀,他们不想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官职拱手让给他人,可自己又没本事杀掉巴图蒙克,只好忍气吞声,等回到各自部族的营地再行商议。

    在金帐这边争已经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先顺着沈溪的意思,毕竟他们一个个手无寸铁,直面的是沈溪手下官兵威力强大的火铳,谁要是造次,别说是挨军棍了,能留个全尸都算不错了。

    汗部会议结束前,沈溪对躲在图鲁勒图身后的可索博罗特道:“大汗,你该出来面对你的子民了!”

    但可索博罗特毕竟只是个孩子,哪里有胆量站出来?甚至连沈溪指定辅佐他的妻子,也就是刚荣升哈屯的朱兰,这会儿也是双腿抖个不停,不敢说话。

    只有图鲁勒图较为坚强,主动站出来,代表新大汗发话:“大汗领受了你们的好意,你们先回去吧,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草原的雄鹰也会翱翔于天空!”

    “噢!噢!噢!”

    图鲁勒图的话激发了草原人的荣誉感,一群人振臂高呼,尤其以前组成达延部的各部族首领的呐喊声最为热切。

    沈溪微笑着没有说话,不过目光却落到图鲁勒图好看的俏脸上,这会儿图鲁勒图也在偷偷打量沈溪,奇怪的是,她的眼睛里并没看到刻骨的仇恨,反倒有一些让沈溪看不太明白的东西。

    虽然图鲁勒图代表大汗说过话,汗部大会到此就可以结束,但与会的部族首领并没有动弹,全都望向站在高台中央的沈溪,因为只有沈溪才有资格决定一切。

    沈溪挥手道:“既然公主已把话说得很明白,那诸位先回去吧,今后你们各族拥有的草场位置,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划好,在这期间要防止叛徒巴图蒙克卷土重来,我会带领兵马在草原上停留一段时间,谁若背信弃义,你们就要携手灭掉他!就好像当初我领兵击败并追杀巴图蒙克一样!”

    图鲁勒图的话赢得的是一片欢呼,沈溪的话得到的只是战战兢兢的回复,高台下所有人都唯唯诺诺,一副俯首听命的模样。

    ……

    ……

    汗部大会正式结束,一众首脑出了金帐大门后,先到外边与手下会合,然后赶回各自部族的营地。

    当天各部族都会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一些大部族首脑,会提前到沈溪这边商议领土划分,而那些中小部族则基本没有话语权,他们要等大的领地划分结束后,才能知道自己的草场在哪里。

    沈溪这边带人离开大会会场,返回官山卫旧址的明军营地召开军事会议。

    因为跟沈溪参加汗部大会的人很少,大部分将领都在第一线坚守,防止有人作乱,他们暂时还不知会场里发生了什么。

    升帐议事,沈溪一来便把情况告知,除了王陵之、胡嵩跃等少数正在轮值的将领外,其他人终于获悉汗部大会的真相。

    荆越笑着说道:“真痛快,不给鞑靼人自行推举国师和大汗的机会……哈哈,草原上的事情居然由咱们来做主,实在解气!”

    “想来封狼居胥,也不过如此吧?”刘序也忍不住说道。

    沈溪朝着天空拱了拱手:“不是你我做主,而是由陛下做主,这是大明兵锋慑服草原的结果,所以等回到中原,你们会得到更多的荣耀和赏赐。不过你们暂时别问我几时班师,一切要等陛下御旨传来再能定夺。”

    刘序道:“大人,就这么猛便宜那些鞑子?不杀一批人,总觉得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这里许多部族都曾沾染过大明百姓的鲜血,咱们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们?”

    “对!”

    在场将领基本跟鞑靼兵马血战过,知道这些年来鞑靼人对明朝百姓犯下的滔天罪行,所以都显得义愤填膺,迫切想报复回来。

    沈溪断然摇头:“我们到草原来,达成军事和政治上的目的最为重要,至于杀戮则大可不必,如今草原上许多部族,基本只剩下孤儿寡母,咱们杀他们泄愤有何益?如今所有的规矩由我们来制定,今后各部族会定期向朝廷进献战马和牛、羊等,还有各部族会蓄养绵羊,向大明提供羊毛,所有这些都需要人手,大明的百姓可不会到草原上来替咱们放牧。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巴图蒙克当政后犯下的血债,杀了他才是正途!”

    “杀掉巴图蒙克!”

    “报仇雪恨!”

    “那兔崽子在哪儿?找到他,杀了他!”

    一群人七嘴八舌喊着,似乎认定巴图蒙克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

    沈溪道:“先把你们手头的差事做好,现在正全力调查巴图蒙克的下落,若知道他在何处,就算远在天涯海角我也会领兵追上去,将其除掉,所有的罪孽都因他而起,也要因他而解!”

    “找到巴图蒙克,干掉他!”

    将领们继续喊着,好像如此才能宣泄心中的怒火。

    沈溪没有出言制止,或许是因为麾下将士跟鞑靼人交战时学会了对方的一些行为方式,鞑靼人直爽的性格也逐渐在这些人身上体现。

    沈溪最后下令:“今日各部族的营地都会举行篝火晚会,而最盛大的晚会则在金帐周边进行!我们要提高警惕,将士们严守岗位,不能出任何差错!”

    “得令!”

    在场将领几乎同时领命。

    ……

    ……

    升帐议事结束,沈溪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草场划分,少不了跟那些部族首领费口舌,不过他更希望各部族自己去争取,以前在什么地方放牧,尽量不要改变,但组成达延部的各个部族的人口和牲畜必须要瓜分掉,这算是沈溪的“战利品”,有权拿这些好处来收买亦不剌等人。

    “大人!已调查过,周边两百里范围内并无巴图蒙克所部活动的迹象,官山以北一百五十里处的巴音敖包与巴图温都尔山之间的山谷,我们也特意派人去查过,没有驻军的痕迹,那女人是在撒谎!”

    云柳进入中军大帐,向沈溪禀告。

    沈溪淡淡一笑:“这还用得着去调查?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那女人是在信口胡诌,毕竟她是从图鲁博罗特那里逃回来的!这女人为求自保,已经是不择手段……哦对了,她的儿子已送走了吗?”

    “送走了!”

    云柳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溪打量云柳,道:“这件事必须得绝对保密,现在除了巴图蒙克和图鲁外,黄金家族的男性血脉,已全部送往关内,择地安置,如今营地里只剩下阿尔苏,找个相貌跟他差不多的人替代,然后也悄悄送到关内……嗯,你再到各部族找一些岁数相当的孩子过来,冒充送走的那些王子和公主!”

    “是,大人!我已让熙儿具体负责此事,她会带人押送俘虏自大同入关,然后交给我们的人,送往湖广之地安置……稍后她会巡视一下三边、偏关和大同地界的情报站,争取在张家口堡与我们会合。”

    云柳对沈溪的决定虽然不那么满意,但想到有一批黄金家族的人质掌握在自己手里,也就没有出言反对。

    不过她也有不解的地方,比如说沈溪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云柳问道:“大人,朱兰和那个鞑子公主,很快就会知道新可汗被我们调换了,若她们把消息泄露出去……怕是对局势不利。”

    “她们敢吗?”

    沈溪冷笑不已,“连桀骜不驯的阿武禄也不敢!姑且不说我找来的人与可索博罗特有七八分相似,就算不像,这个大汗乃是她们维持尊贵身份,侍机东山再起的凭靠,她们凭何把自己的后路断绝?就算其他部族的人知道,也不敢跳出来闹事,反而会认定我已经把黄金家族血脉悉数葬送,恐惧之下只能遵从我所定下的规矩!”

    “明白了,大人!”

    云柳脸上终于浮现释然之色。

    沈溪一摆手:“去把朱兰带来,汗部大会后让她跟可索博罗特暂时分开,现在该把替代品交给她了。”

    云柳退出去,过了不多时,便带着朱兰过来。

    朱兰四处打望,正要发问,就见一个穿着可汗袍服的小孩子在侍卫引领下进来。那孩子哭哭啼啼,见到朱兰,眼前一亮,快步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朱兰的腿。

    “沈大人,他不是可索,请问真正的可索在哪里?”朱兰弯下腰,抚摸了下那孩子的脸颊,然后疑惑地望向沈溪。

    沈溪道:“真正的可索已被我送往大明地界,不过眼前这位也不能说是假冒的,以后他就是新大汗……除非你和图鲁勒图想让巴图蒙克的子女被杀,不然你们就要遵循游戏规则,一切按照我说的来。”

    “可是……她是个女孩!一个小女孩怎么当大汗?”朱兰越发不理解了。

    沈溪笑了笑道:“一个傀儡而已,需要分辨她是男是女?若是男子,成年后掌握权力,或许会跟巴图蒙克一样野心勃勃去征服中原……虽然她是个女子,只要你有能力,照样可以让她承担重任,一切都在于你的教导方式……她现在就是大汗,你只需要认定这一点,剩下的就不归你管了。”

    朱兰摇着头,无法理解沈溪的做事方式,苦着脸问道:“沈大人,您真的把大汗的孩子……全送到大明地界囚禁起来了吗?”

    沈溪道:“你放心,短时间内他们是安全的,或许从今往后就会以一个大明人的身份活下去,所以以后你要配合我做事,否则我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从现在开始,巴图蒙克不再是大汗,而是草原人心目中的逆贼,你要跟新大汗一起,为草原的繁荣稳定而活!”

    朱兰再不情愿,但在沈溪这样强势的征服者面前,也是无可奈何,如今的草原已成为沈溪的自留地,一切都是沈溪说了算。

    “回去吧。”

    沈溪语气中多少带着不屑,“跟我较真儿没有任何好处,你现在是草原的哈屯,影响力巨大,若是你对此有所不满,我不敢保证不会杀了你,免除后患!”

    朱兰目光中流露出惧怕之意,识相退下,她背后假扮可索博罗特的小女孩赶紧跟了上去。

    云柳先安排侍卫护送二人离开,随即请示:“大人,这女人似乎对您有诸多不满,虽然她现在不敢反抗,就怕将来兴风作浪……到底是巴图蒙克的女人,不如就此除掉,一了百了!”

    “无须你担心。”

    沈溪道,“草原未来的发展,战争和杀戮依然是主旋律,但不是由大明来完成这些,而是各部族为了经济利益和身份、地位争斗,到时候我会给各部定下一个与大明交易的配额,有意制造不平衡,然后在背后推动,一切就水到渠成……好了,接下来还有划分牧场的事情,我得稍微准备一下,你先去办事吧!”

    ……

    ……

    下午的会议,只有少数几个大型部族的首领获准参加。

    因为各部族间的牧场基本之前就已有定论,所以这次划分不过是例行公事,沈溪没去多加干涉。

    部族首领间对草场的划分有争议,尤其涉及原本属于达延部的那些牧草丰美的草原,不过巴图蒙克尚未战死,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草原又被明朝支配,他们的争论最后也以沈溪的拍板定案结束。

    这次地盘划分中,最大的赢家是亦不剌领导的永谢布部,沈溪在河套地区给了他足够多的草场,同时接收了很多前达延部的族人,以及附庸部族。

    沈溪的想法很简单:“只有跟巴图蒙克有血海深仇的亦不剌才能坚定决心,抗争到底,因为他很清楚,巴图蒙克能容忍别人,但一定容不下他,不给亦不剌国师身份是不想如今一支独大的兀良哈人心生抵触,而要全力扶持以对抗巴图蒙克,维持未来几十年草原纷乱格局,还得是亦不剌和他的族人。”

    亦不剌得到的东西太多,兀良哈的人有很大的意见。

    但亦不剌到底没有得到太师的位置,且永谢布部之前跟巴图蒙克交战中损失惨重,又一度替沈溪所部阻挡巴图蒙克,使得沈溪对亦不剌的“偏袒”也得到兀良哈等部族的理解,没人到沈溪跟前去说大明朝廷偏心。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兀良哈部对巴图蒙克心存畏惧,现在瓜分前达延部的资产倒是挺乐呵,一旦明军撤退,巴图蒙克杀回来,想必报复也越惨烈,所以他们乐得不沾染这部分利益,坐视未来巴图蒙克和亦不剌争锋。

    分配会议结束,各部族的人先后离开,接下来他们会在九十九泉地区停留几日,看看最新的政策,随即便会带着族人前往分配给他们的牧场。毕竟不是所有部族都倾部而来,如今草原边缘地带,比如东北方的科尔沁草原以及狼山附近的五原地区,有一些部族没来参加大会,到时候免不了还有一番争夺。

    亦不剌选择留下,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让翻译对沈溪道:“……多谢大明使者对我们永谢布部的关切,我们得到了草原和牲口,还有大量女人、小孩,这些都是未来部族发展的基础,相信过个几年,我们就可以恢复元气。但现在最担心的是,您领军离开草原,巴图蒙克杀回来,我的兵马无法抵御巴图蒙克的进攻。”

    沈溪道:“巴图蒙克毕竟是败军之将,他现在手里的兵马,估计只有不到四千,且已失去部族,作战物资没办法得到补充,短时间内无法威胁永谢布部的安全。利用这段时间,你可以在右翼三万户征召青壮,尤其是草原边缘地区,有许多部族未受战火影响,把骑兵扩充到五千甚至一万,并非难事。亦不剌族长,你要看清楚形势,我的兵马不可能一直留在草原上。”

    亦不剌眼睛里闪动着光芒:“问题是不但我和我的部族要担心巴图蒙克,中部草原这些部族同样担心,要是巴图蒙克杀回来,他们要是不反抗,那短时间内达延部就会重建。另外,兀良哈部这次没有获得足够的利益,要是您领军离开后他们突然调头攻打我们,我们将无法招架……这些情况使者临走前应该考虑到。”

    “有话请直说!”沈溪道。

    亦不剌:“请给我们足够的火器,再教我们怎么使用……甚至我们可以自行制造火器来打败那些侵害我们部族利益的人。武装起来后,我们才有实力跟巴图蒙克交战,尤其是那种“噗噗噗”的武器,听我们部族的勇士说非常的厉害,曾在榆溪河战场大量杀伤巴图蒙克的人……我愿意拿族里的女人和牲口跟你交换!”

    沈溪终于知道亦不剌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了,显然他知道明军撤离草原后,他这个怀璧之人必然会被人觊觎,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极少的兵马,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如同沈溪跟巴图蒙克交战时以弱胜强一样。

    沈溪心道:“战争不再需要蛮力,而需要新式武器,连亦不剌这样的人都能看懂局势,看来以后的作战方式将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沈溪道:“你得到的牲口和女人,算是我在汗部大会中特别为你争取的,算是大明朝廷的赏赐……而实际上在之前的战争中,你已是一败涂地,所有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你现在居然说要拿这些跟我交换?”

    沈溪的脸色转而变得阴冷起来,让亦不剌有些担忧,因为他最怕的就是得罪沈溪。

    别的人他可以不在意,他现在想在草原上立足,除非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发展,否则想要呼风唤雨的话,非要有沈溪的支持不可。

    亦不剌紧张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们现在非常虚弱,急需火器支持,如此才能帮助大明镇守草原。”

    “不必了!”

    沈溪态度坚决,“火器既能被你们拿来对抗巴图蒙克,也能对付大明朝廷,我们不想用自己的兵器成为杀害大明官兵的帮凶,而且就算你不会,但你怎么保证这些兵器最后不会落到巴图蒙克手中?至于你说的技术……更不可能,天朝地大物博,才能创造出这么强大的兵器,你什么基础都没有,凭何谈自行制造?”

    亦不剌苦苦哀求:“沈大人,请务必支持我们,只有我们才会帮助大明抵御巴图蒙克的侵袭。”

    “送客!”

    沈溪已经不耐烦,不想跟亦不剌过多解释,倒不是说亦不剌说的事有多过分,只是对方把算盘打错了地方。

    ……

    ……

    亦不剌被强行送走后,一直旁听的刘序不屑地道:“这个鞑子,给他脸不要,居然敢跟我们讨要火器?他怎么不上天?”

    沈溪摇头道:“他为求部族自保,跟我讨要火器,其实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可惜就算再理解,我们也不可能把先进的武器拱手让人,这是我们征服草原最大的凭靠。”

    “对!”

    刘序兴奋地道,“以前咱们一直被鞑子压着打,正面交锋都不敢,只能龟缩在城池里等鞑子撤走,现在咱已经彻底翻身,连草原的新大汗都是咱们立的……可惜不能彻底消灭这些蛮夷,不然的话西北边患就彻底没了!”

    沈溪道:“老刘,做事要看长远些,只要大明没办法长久在草原驻军,这里依然能孕育出足够多的人口,自古以来草原上的部族多次更迭,强大如匈奴、鲜卑,再到后来的突厥和契丹,哪次不是兴风作浪?既然不能完全控制草原,就得在各部族间制造矛盾,不能让更强大的部族崛起,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而长期驻军的话,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哦!”

    刘序应了一声,转变了话题:“大人,晚上那些部族要举行篝火大会,好像很热闹,要是他们趁机捣乱当如何?咱们恐怕要倾巢而出看着他们,防止巴图蒙克的人趁虚而入。”

    沈溪一摆手:“已经确认过了,方圆两百里范围内没有鞑子兵马……如今巴图蒙克一心等我们撤兵,暂时不会从漠北出来,所以先不用想巴图蒙克领军杀来的事情,把眼前这些人看管好才是重点!今天大会会场将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稍后我会带人去参加,算是与民同乐。”

    刘序笑道:“大人要去参加鞑子的晚会?也对,现在草原算是大人的地盘,那些鞑子都相当于大人的奴隶,对他们好一些也无可厚非,希望他们能为大人创造更多的利益!”

    说完,刘序急匆匆而去。

    沈溪没再理会各部族间的明争暗斗,开始筹划撤兵事宜。

第二二五四章 各有打算

    转眼日头西斜,明军营地内一片安静,不过距离营地二里外的汗部大会会场,已是热闹非凡。www.uu234.net

    那些拿到草场和牲口的部族,在沈溪的召唤下,派了不少人到汗部大会会场参加篝火晚会,本来他们可以在自己的营地庆祝,但怕沈溪在这次篝火大会上有新政策推出,唯恐自己吃亏,到最后不管是否愿意,都带人出席,当然他们的营地里也会举行晚会,但规模不会这么大。

    跟白天带着一群部族勇士来参会不同,晚上这些部族首领来,基本带着族中最出色的少女,甚至用马车载着很多刚宰杀的牛、羊和酒水,连木炭和柴火也一并捎上,这也是草原部族参加晚会的习惯。

    草原人热情奔放,风气跟中原完全不同,没有封建礼教束缚,许多少女都期待这次晚会,能跟着自己的族长出席,对她们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到日落时分,金帐周围已扎起上千个帐篷,而各部族的人都有自己的地盘,篝火堆陆续树立起来,自动分成三大阵营,互相间都有防备,但三个阵营内部却没有成见,可以互相交换食物和酒水。

    距离会场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条河,这条河串联起几个海子,到此参加篝火晚宴的女人,都会到这里来取水,热闹非凡。

    这里很快就变成女人的天堂,甚至有不少女人下河去沐浴,周围没有男子,只是远处大批明军骑兵在巡逻,远山落日的映照下,景色宜人。

    沈溪骑马往会场进发时,太阳终于落下山头。

    天边红霞漫天,周边精致非常美丽,沿路这条河串起一个个高原湖泊,就像一条美丽的珍珠项链,很多女人在其间挑水、洗衣,越来越多的女人加入沐浴的行列。

    虽然沈溪没有靠近,但从远处便能大致看清楚,这种坦诚相见的感觉,让他似乎进入原始的、人与人之间没有防备的社会,草原上的女人不会避讳,反而指指点点,好像有意吸引沈溪和他手下那些大明将士过去。

    云柳策马,紧跟在沈溪身后,望着远处河边的情况,作为中原女子,即便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依然接受不了草原女人的行为,黑着脸道:“大人,那些女人作何?居然全然不知羞耻?”

    沈溪笑了笑,说道:“草原女人在出席盛大的篝火晚会前,都会到河边沐浴,再换上盛装出席,这是她们对于节日的尊重……其实草原女人并非都邋遢,只是平日放牧在外,没有那么多水供她们清洗,只能一切因陋就简。”

    云柳见沈溪一直往那边看,两腮紧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们不过是一群麻雀,莫非还想飞上梧桐树做凤凰不成?”

    对于云柳那狭隘的民族观,沈溪不想过问,作为一个接受过先进思想教育的人来说,对于世间万物,他要比这时代的人包容多了,这也是他安身立命的为人准则。

    “走吧!”

    沈溪不想在河岸停留太久,策马往汗部大会会场而去。

    此时营地内已生起篝火,不过各部族的人并没有完全到齐,载歌载舞的欢庆场面还没有出现。

    当沈溪抵达时,那些提前抵达的大部族首领前来迎接,态度恭谨,尤其是兀良哈部的人,更是热情。

    “沈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美酒,美人,今晚不醉不归。”

    沈溪没有结交朋友的打算,接见完几个大部族首领,便径直往金帐去了。至于那些过来攀关系的中小部族的人,一律挡驾。

    等沈溪来到金帐门前,亦不剌闻讯赶了过来,因为之前跟沈溪讨要火器失败,使得他见到沈溪后还有些许忌惮,怕沈溪已对他失去信任。

    “亦不剌族长居然会亲自前来出席,为何不留在部族参加篝火晚会呢?”沈溪主动跟亦不剌说话。

    亦不剌说了两句,翻译通传过来:“族长的意思,他想要跟尊敬的大明使者再商谈一下关于交换火器的事情……族长听说有其他部族的人想沈大人购买火器,不知他们开出了怎样的条件?”

    沈溪断然摇头:“没有的事!除了你们永谢布部,根本就没人跟我提这一茬,我的态度已跟你们说明,请不要踩过界!”

    因为沈溪不想再谈买卖武器的事情,使得亦不剌郁郁寡欢,却又不敢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他跟别的部族首领不同,如今永谢布部名义上是大部族,但其实经过巴图蒙克屠杀,族人数量已非常少,这回完全是靠沈溪帮忙才从达延部中得到大批妇女儿童补充,想要彻底融合起码得花费几年时间,就算他手里有两千多兵马,但跟兵马强壮的兀良哈人还是无法相比。

    沈溪又跟右翼三万户其他部族首领进行简单的交流,这才来到金帐门前架设的篝火前,这里也是最靠近金帐的地方。

    篝火熊熊,环绕一圈摆着几排木桌,桌子上全都铺上了白布,这次除了沈溪要参加篝火晚会,新大汗和哈屯也会列席。

    这里也算是篝火晚会的核心区域。

    沈溪抵达时,已经有部族女人为这些桌子摆上丰盛的菜肴,诸如熏制的牛羊肉、风干的野兔肉、卤制的猪蹄等等,不一而足。每个部族准备的菜色都不尽相同,但并非全都是荤食,诸如蘑菇、竹笋、韭菜、豆腐等素食,也都上桌,至于酒水更是早就备好。

    沈溪这边吃喝的东西,全部是由明军自行准备,褥子也是为防止有人下毒,连新可汗和哈屯所用酒水和食物,也是由明军准备。

    背对着金帐的主席台摆放了两张桌子,并排在一起,一张留给朱兰和新大汗,另外一张则为沈溪准备。

    “大人,已准备好酒菜,牛羊肉都是新宰杀的,会在宰杀后直接用火烧烤。”云柳把晚宴的准备情况告知沈溪。

    沈溪满意点头:“很好。”

    随着沈溪到来,还在各自部族聚集区域准备晚会事宜的头领们,络绎往金帐这边聚集。

    亦不剌殷勤地请示:“尊贵的大明使者,您为何不在金帐内用餐?”

    沈溪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若在帐内生火,天干物燥,一个不慎将大帐烧了,那也太不吉利了!客随主便,我作为草原的客人,还是要按照你们的规矩来!诸位族长请入席吧!”

    因为彼此语言不通,不但沈溪这边带有翻译,各部族那边都都找来说汉话的人,以便能随时跟沈溪进行交流。这种沟通在他们看来是获得权益的最佳方式,如果一个部族连个翻译都找不到,很可能会吃大亏。

    不过好在之前几十年,大明跟草原间的贸易往来很少有断绝的时候,使得各部族在跟明朝商人贸易中,催生出不少精通汉话和草原话的人才,翻译倒是不缺。

    亦不剌等人陆续落座。

    虽然亦不剌是仅有的几个太尉之一,依然没资格坐到两边客首的位置,左边客首位由云柳落座,右边则是空着,至于谁来坐,没人知道,不过亦不剌对此并不是很在意,草原人对于论资排辈这种事情并不介怀。

    各族族长围绕着篝火由里到外陆续坐下后,天色已黑了下来,在河边盥洗和沐浴的女人相继回到会场,开始准备晚宴。

    沈溪这边,只带了王陵之、马昂和朱鸿等少数武将出席,不过他的随从很多,整个会场的治安完全由明军在控制,安保方面不会出任何问题。

    天黑后,金帐周边偌大的场地,已完全封锁,如同明军的军营一样,以金帐为中心,往外五里左右,都没有别的部族营地存在,如此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会场的安全。

    各部族的人也不怕沈溪制造杀戮。

    之前沈溪在汗部大会上的表现,基本征服了在场这些部族领袖的心,沈溪对他们的征服不但体现在武力上,也在于人心,沈溪既利用这些人的矛盾,又尊重他们的传统,立下的可汗也具备黄金家族血脉,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可以开席了!”

    沈溪看时候差不多了,对身后的朱鸿说道。

    很快云柳从席位上起来,先带人到不远处金帐后的寝帐,把新可汗和哈屯请了出来,同时一起过来的还有巴图蒙克的嫡女图鲁勒图。

    “大汗!”

    见到已被换人的可索博罗特和朱兰,在场的部族首领不得不拉下面子,上前行礼,这对他们来说非常必要。

    小可汗的替身非常惧怕,躲在朱兰身后,但看上去却比上午的正主好多了。此时朱兰两人的衣服基本是上午那身,只有图鲁勒图公主换了一身更为简洁明快的斑斓衣衫,正是草原上参加晚会时必备的礼服。

    沈溪作为征服者,给足了小可汗和哈屯面子,站着迎接,等朱兰带着小可汗到他面前时,沈溪学着那些部族首领,手捂在身前,恭敬行礼:“见过尊敬的可汗,我乃大明的使者,祝大汗健康快乐!”

    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一样,沈溪把自己的身份再次强调一次,也是告诉在场所有人,他并不是草原人,只是过客。

    “沈大人有礼了!”

    朱兰显得很体面,说话时非常温柔,中原话也很流利。

    沈溪抬头看着朱兰和小可汗,随即目光落在后面的图鲁勒图身上,他本以为图鲁勒图会用仇视的目光望着他,但这会儿图鲁勒图却对他没什么恨意,反而用一双明眸打量他,想把他完全看透一样。

    沈溪心想:“应该是朱兰告诉他,我已经把她那些兄长、弟弟还有妹妹送到关内,暂时没有性命危险,这才放开一切面对我吧!说起来,这丫头倒是挺漂亮的,长相跟我前世见过的某个大明星有七八分相似,没想到草原这种地方也能孕育出如此佳人!”

    心里这么想,沈溪看着图鲁勒图时,觉得分外有味道,或许因为心中有一股征服**,在草原上待久了,不自觉便把自己当做上位者吧。

    “请入席。”沈溪说了一句。

    朱兰扶着小可汗坐到主座上,沈溪直接坐在旁边那张桌子后面,地上铺着毯子,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

    至于图鲁勒图则望着沈溪,秀眉微蹙,好像怪责沈溪坐到她的位置。

    不过随即云柳上前,冲着图鲁勒图示意一下,让她坐到另一边客首的位置,图鲁勒图这才知道,原来她没有资格坐在新可汗旁边,而是要跟云柳隔着很宽的甬道对坐。

    盛大的晚会随即开始。

    偌大的会场载歌载舞,不过金帐前这块空地上,则是另外的景象。

    虽然营地里一片嘈杂,但几乎影响不到这里,能够列席金帐前这一片篝火堆的人,根本就没心情与民同乐,他们更在意一些关键问题,比如说巴图蒙克现在何处,沈溪下一步是否要领军跟巴图蒙克交战,还有就是沈溪几时撤兵。

    他们还关心之前得到的一切是否是昙花一现,因为他们非常忌惮巴图蒙克卷土重来。

    至于可汗被掉包这件事,一来天色已晚看不清楚,二来他们对可索博罗特根本就不熟悉,所以没有谁留意。

    沈溪举起一个巨大的酒盏,站起来道:“诸位,我身在草原,且在带兵,按照大明朝廷的规矩,军中不能饮酒,所以这里我只能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列席的部族首脑虽然全都站起来,但显然不明白什么叫“以茶代酒”,草原上可没这规矩,男人喝酒非常洒脱,从不玩虚的。

    就算这些部族首脑觉得篝火晚会上喝茶水似乎不妥,却不敢出言质疑沈溪的决定。

    沈溪仰头喝下茶水时,在场部族首领也各自把手中器皿内的酒水饮下。

    他们手上盛酒的器具五花八门,有拿杯子的,也有用酒盏的,甚至还有用羊皮袋的,不一而足。

    草原上没有什么酒过三巡的说法,沈溪只是象征性地做了做样子,实际上他面前一大碗茶水他只是浅尝几口。

    “诸位,我在这里要通知个消息,汗部大会明日就将结束,在这之后,我会率领兵马返回中原,草原从此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沈溪说道。

    “啊!?”

    当人们明白沈溪说什么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并不完全是伪装出来的,他们是真心觉得沈溪走了,草原马上就要面临一场大乱。

    草原上向来都是弱肉强食,也就满都海拥立巴图蒙克后,才迎来短暂的太平时光,不过之后亦思马因、火筛等人相继崛起,跟巴图蒙克争锋,在二人死后,巴图蒙克更是展开一系列统一草原的战事。

    只有一个强势人物能控制局势时,草原上才会太平,这道理几乎所有草原人都明白。

    除了沈溪,没人能打得过巴图蒙克,哪怕巴图蒙克现在只剩下残兵败将。

    沈溪再道:“我将带着新大汗,还有他的哈屯,以及巴图蒙克的子女,返回大明,草原就交给你们了!”

    有人出来哭天抢地地说道:“沈大人,您不能走啊,至少也要留下足够的兵马,若是巴图蒙克带兵回来,我们怎么跟他争?”

    “那是你们的事情。”

    沈溪皱眉道,“上午的汗部大会上我让你们出兵,跟我一起追击巴图蒙克,你们不愿意,那你们就该想到我会撤兵返回中原……难道从此以后你们就不去面对巴图蒙克了吗?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这样一个外人身上。”

    当场很多部族首领都在嘟囔,不过却没人敢站出来质疑,他们同样怕沈溪翻脸。

    沈溪站起来道:“今天既然是来庆贺汗部大会胜利召开,那就不谈公务,各部族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明天可以到我的营帐说事,今天只管喝酒、吃肉。我这里只承诺一句,如果巴图蒙克真的杀回来,你们又无法应对的话,我还会带兵进入草原!”

    沈溪这番话赢得现场一片欢呼,晚会的气氛再次变得融洽起来。

    ……

    ……

    沈溪选择撤兵,摆明至少在明天春天到来前,不会再出兵草原,如此各部族将自己去跟巴图蒙克作战,于是一众部族首领都慌神了,一个个都在盘算回去后调集人马,如何抵挡巴图蒙克的侵袭。

    那些曾效忠于巴图蒙克的人,此时则窃喜不已,开始琢磨如何迎回巴图蒙克,又如何为自己投降沈溪的行为辩解才不会落罪,一时间神思恍惚。

    虽说这些人来参加篝火晚会,但他们的心思已完全不在庆祝大会本身,就算再愚钝他们也是一群职业政客,懂得趋吉避凶的道理。在沈溪面前,他们摆出羔羊的姿态,但若回到部族,跟其他部族争执起来,随时可能变身为豺狼,凶狠程度完全不比巴图蒙克弱多少。

    这些部族首领喝完酒后,相继离开,他们带来的部族成员则暂时留在会场,代表他们继续狂欢,作为首脑他们则需要赶回部族连夜商议对策。

    沈溪把话挑明了,来日汗部大会就将结束,明军撤离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留给他们争取利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溪的心情很不错,他虽然不喝酒,但在这里却能吃到不错的菜肴,甚至还有现宰现烤的新鲜牛羊肉享用,这些东西在中原不常见,而且草原人在烧烤方面很有一套,让沈溪可以吃到最纯正的草原美食。

    正当沈溪拿起小刀切肉时,旁边朱兰站了起来,想要到沈溪这边来,却被侍卫拦下。

    因为草原人宰杀牛羊,包括之后用食,都会用到小刀,使得沈溪身边的侍卫很小心,生怕这些人对沈溪不利。

    但显然部族首领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仅凭小刀就去跟沈溪的火枪队拼命,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周围执勤的全都是大明士兵,除非他们想血溅五步,横尸当场,否则没人会出来造次。

    可朱兰就在沈溪身边,她靠近时,自然会得到重点关照。

    “你们做什么?”

    朱兰紧张地看着那些侍卫,目光中满是惧怕。

    沈溪见状一摆手:“哈屯的手上没带兵器,你们怕什么?让她过来吧。”

    本来两张桌子就是并排在一起,双方距离不过一丈远,朱兰几步便过来,但这几步好像天堑一般让人难以逾越。

    “沈大人,您为何不喝酒?”

    朱兰走了过来,望着正在切肉的沈溪问道。

    沈溪回答:“喝酒会误事,我们中原人行军打仗时,明令禁止喝酒,所以只好多吃一点肉,犒劳一下自己。”

    “那我能敬你一杯酒吗?”朱兰问道。

    云柳见朱兰越发靠近沈溪,紧忙凑过来,听到朱兰的话,厉声喝道:“大人的话你没听到?大人不会喝你的酒。”

    沈溪则笑看朱兰,问道:“你要敬酒?谁敢保证你敬的不是毒酒?”

    朱兰有些纳闷:“我不明白,为何沈大人这么怕死?您应该是世间最勇敢的人才对,不过既然您不肯喝,那我就自己喝了!”

    朱兰转身回去,拿起她桌子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因为之前朱兰便已饮不少酒,此时已微醺,脸色红润,在火光映照下,带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沈溪心道:“这女人倒也知情识趣,不过到底是带刺的玫瑰,碰不得。可惜了!”

    沈溪道:“你把酒喝了,就当是替我喝的吧,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准备,很可能两天过后,你跟新可汗就要跟我一起返回中原,到时候你们会拜见我朝陛下。”

    朱兰显得有些惧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我想知道,大汗……巴图蒙克的子女是否真的被你送到关内去了,而不是悄悄找地方杀了?”

    沈溪笑着回道:“如你所见,图鲁勒图便在那儿,至于其他人……呵呵,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以沈溪对朱兰的观察,明白这女人对自己的说辞存有疑虑,实际上当时他也很犹豫,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留下巴图蒙克那些子女的性命,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能为大人的过错买单。

    沈溪之前已做出决定,把这些黄金家族的血脉送到湖广行省,安置在靠近湘西的地方,那里少数民族众多,不会引人注目,过个几年就会被同化掉。

    “我想确保他们平安无事。”

    朱兰最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沈溪笑了起来,没有应允,虽然他心怀仁慈,但表面上不妨表现得铁血一些,他要让巴图蒙克疯狂,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见沈溪一直不回应,朱兰无奈地道:“沈大人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有,我希望能让草原太平无事,我会跟沈大人一起回到中原,但我希望可汗留在草原上。”

    “不可能!”沈溪摇头,“你们必须一起走,这是大明天子亲自下达的御旨,不是你们可以选择的。”

    朱兰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沈溪,摇着头道:“我就知道,事情一定会到这地步……沈大人不是魔鬼,但比魔鬼更可怕!”

    说完,朱兰转身往小可汗身边走去,拉起小可汗的手,一起往附近的寝帐去了,云柳用请示的目光望着沈溪,沈溪挥手:“跟上去,看守好!”

    云柳欣然领命,带着人跟了上去。

    站在一旁的朱鸿望着朱兰的背影,不屑地说:“也是给她脸了,居然有胆量跟大人谈条件。”

    沈溪摇头道:“她如今已经是草原的哈屯,相当于皇后,小可汗那么丁点儿大,她就是可汗的代理人,要是她都不站出来说话,又能靠谁仗义执言?”

    说话间,沈溪往另一边的图鲁勒图身上看了一眼,此时图鲁勒图也在往这边打量。

    当图鲁勒图发现朱兰和小可汗走开后,站起身来想追过去,但随即发现沈溪正在观察她,她又坐了回去,低下头,好像在想心事。

    “继续晚会吧。”

    沈溪摆手道,“既然那些部族首领已经走得差不多,就把酒桌撤了,让那些部族的人过来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是,大人!”

    朱鸿马上安排人手做事。

    随即金帐外迅速变得热闹起来,各个部族最出色的女人都在往这边靠,希望能用自己的美貌和舞蹈来打动明朝的年轻小伙子,她们对于来自于中原的男人非常感兴趣,因为这些男人征服了她们的男人,征服了草原。

    但可惜沈溪下了严令,没有人敢靠前。

    如此一来,那些女人又用一种暧昧的目光往沈溪身上瞟,跳舞的时候,不断地朝沈溪招手和抛媚眼。

    对于她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礼法,她们只知道追求眼前的东西,哪怕沈溪是敌人。

第二二五五章 我要战胜你

    在小可汗和朱兰,以及各大部族首领相继离开后,晚会才算是真正开始。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整个汗部大会会场热闹非凡,一如在其余各部族营地内举行的篝火晚会一样,这时候对于草原部族的普通牧民来说,最是惬意不过。他们不在意什么战争和仇恨,也不在乎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升起,只有眼前的狂欢可以带给他们欢乐,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尽情享受眼下的欢愉时光。

    酒水和牛羊肉不间断供应,谁想吃便直接去篝火堆旁割下一块肉,大多数女人都拿出免费供应的羊皮袋喝酒,每个人都竭力把自己灌醉,好像只有马奶酒能让他们彻底消除身心的疲劳,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只有载歌载舞才能宣泄出他们埋藏于心底的渴望。

    金帐前的篝火旁,欢声笑语不断。除了沈溪带来的士兵,部族的男男女女都加入到狂欢的队伍中。

    篝火映照下,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部族女人显得楚楚动人,虽然她们身上没有中原女子的温柔婉约,但对于那些出征几个月的大明将士来说,青春窈窕的身体依然能够激发出他们内心最原始的**,他们不是圣人,每个人眼睛里都闪动着火焰,可惜不能违背沈溪下达的军令,只能饱饱眼福。

    “大人,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回营地了!”云柳安排人把朱兰和小可汗先送往寝帐,然后再悄悄转移回营地,才回过来跟沈溪禀报。

    在云柳看来,这样的晚会根本没必要参加,因为这里的部族人都很危险,虽然其中大部分是女性,但也不敢保证就是太平无事,说到底,沈溪的手上沾染有现场许多女人父兄的鲜血。

    沈溪继续在那儿吃东西,笑着说道:“这么热闹的场面,有必要早走?不如多欣赏一下美丽的异域风景。回到中原后,就再也没机会领略这别样的风情了。”

    “可是大人,您不在军中,若军情有变的话,不好应付。”云柳坚持劝解。

    沈溪笑道:“那你就打起精神来,严密监视各部族的一举一动,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带来给我!现在各部族族长已离开,这个地方女人比男人多,难道你觉得这些女人有本事刺杀我,或者阴谋作乱?”

    云柳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片明军众多,并不觉得篝火旁这些载歌载舞的女人有刺杀沈溪的机会。

    在没法说服沈溪的情况下,她只能行礼:“那大人,卑职先回营地去看看情况,若有变化,便来通知大人。”

    “去吧!”

    沈溪笑着目送云柳离开。

    云柳走了,但朱鸿等侍卫仍旧小心翼翼,他们也怕沈溪遇到危险,在他们心目中,沈溪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这时一个人往沈溪这边走了过来,朱鸿警惕地望了过去,正是之前一直没走,但也没做出什么危险举动的图鲁勒图。

    “公主,你要做什么?”

    沈溪知道图鲁勒图会说汉话,也就没有找翻译。

    “我要跟你摔跤,我要战胜你!你有本事跟我一战吗?”

    图鲁勒图好像个小母狼,过来便对沈溪发起挑战,但她挑战的项目却不是沈溪擅长的东西,以沈溪这种平日只需要动动脑子就可以决定草原甚至大明走向的人,显然也不屑于跟人比武。

    因为图鲁勒图突然朝沈溪走来,篝火前载歌载舞的人们停了下来,他们都很好奇这位公主在跟沈溪说什么。

    王陵之过来道:“你要摔跤?跟我比试好了,正好试试你有几斤几两!”

    比武的时候,王陵之向来都是一马当先,在大明他跟人比武就没输过,至于他有多高的武功先不论,至少他的力气和战斗技巧在那儿摆着,就算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只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身体有些单薄的女孩子。

    沈溪一摆手,打断王陵之的话,站起身来:“你要跟我比力气?”

    “是的!”

    图鲁勒图道,“你让我们草原蒙受了巨大的灾难,很多人因你而死,连我的父亲如今都下落不明,虽然我知道就算赢了你也不代表什么,但我就想赢一次。”

    沈溪叹道:“曾经也有个草原上的女子,跟我提出比武,我没有接受她的挑战,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胆小怯懦!”图鲁勒图恨恨地道。

    沈溪摇头:“要战胜一个人,并不是武勇过人就行了,如果武力能决定一切,那草原上是否应该由力气最大的那个人来当可汗?而其他的人都应该听从他的号令,而不是受黄金家族调遣?”

    图鲁勒图一怔,在辩论口才上她跟沈溪拍马不及,沈溪随便说个理由,就能把她给驳倒。

    沈溪笑了笑,又说道:“那次我回绝了,但这次我想跟你比一比,因为我觉得可以战胜你!”

    “好!”

    图鲁勒图显得颇有底气,当即就要跟沈溪动手。

    随即朱鸿过来提醒:“大人,这样做有危险,她到底是草原上的女人,野性十足,力气又很大,伤着大人就不好了!”

    沈溪笑着说道:“跟草原人打交道,当然要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就算输了又如何?难道草原上每一次对决,输了的人都要去死吗?公主,要不咱们加个彩头吧,你赢了想得到什么?”

    图鲁勒图道:“我赢了,你给我自由……如果我输了,我就是你的!”

    因为知道沈溪已经送她的兄弟姐妹到大明地界去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图鲁勒图提出的条件也只是为自己争取利益,她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被明朝军队囚禁……要是情况没有改观,篝火晚会结束她就要跟沈溪一起返回明军营地。

    沈溪道:“你的人身自由,我这边没法做出决定,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

    “你是懦夫吗?”

    图鲁勒图瞪大凤目,想跟沈溪理论好好一番,她的荣誉感非常强,又加上对自己很自信,所以才有底气跟沈溪叫板。

    “噢!”

    人群欢呼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在催促沈溪接受图鲁勒图的挑战,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只是起哄。

    沈溪心想:“本来只是想活动一下筋骨,现在看来不行了,输了的话丢面子事小,要把这个草原公主给放了,后果难料。”

    不过沈溪也融入到狂热的氛围中,在这么个荣誉至上的社会,每个人都很在意自己的脸面,说出去的话不能随便收回,草原人把荣誉当作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既然来了,他也没办法免俗。

    沈溪笑着说道:“那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

    ……

    沈溪要跟前鞑靼公主图鲁勒图比试摔跤,这个消息一经传播,便引来无数观众。

    虽然从体形上看,沈溪似乎赢定了,因为他到底是成年男子,而图鲁勒图只是个柔弱的少女。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图鲁勒图是鞑靼公主,自小在草原长大,喝的是羊奶、牛奶,吃的是牛羊肉,身子骨打磨得非常结实,且重点是她拥有巴图蒙克和满都海良好的遗传基因。

    她的父母都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她母亲领兵打仗的时候,父亲还是个孩子,满都海许多时候都骑着战马,背上驮着她的父亲去跟其他部族开战。

    而她父亲在成年后,也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大英雄。

    但可惜这一切都因为沈溪的到来,而被打破,巴图蒙克成为丧家犬,她的家园也沦为大明朝铁骑纵横驰骋的舞台,沈溪毁灭了达延部,也改变了她,所以她对沈溪有一种仇恨,她要战胜沈溪,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噢!噢!”

    越聚越多的草原人欢呼起来,连沈溪手下将士也在大喊大叫……虽然觉得沈溪未必能取胜,但他们还是多了一分期待,因为若是沈溪能战胜草原公主的话,将会赢得更多人的尊重,更主要还是那个赌约,听起来就让沈溪手下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觉得很有趣。

    一个女人跟你摔跤,如果输了,连人都是你的,在中原地区可不会有女人作出如此傻的决定,但在草原上,却可以堂而皇之成为赌注。

    很快篝火前,人们就专门为沈溪和图鲁勒图让开一片空地,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拥在旁围观,不过沈溪手下将士先是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外围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保护,严密地控制着局面。

    而内层的朱鸿和王陵之更是紧盯着场内的情况,一旦图鲁勒图对沈溪图谋不轨,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制止。

    “来吧!”

    沈溪衣襟一撩,袖子往上撸了撸,右手前伸,发出邀请。

    图鲁勒图显得很谨慎,她没有一般草原人的鲁莽,反而显得很睿智,冷静地观察沈溪的动作,不过她发现沈溪防守的姿势有些古怪,脚下步子凌乱,但又隐约有一种奇妙的规律在里面。

    所以图鲁勒图并不急于贸然发起进攻,而是耐心等沈溪出招,以便她能找到破绽。

    沈溪心里开始打鼓:“虽然前世为了考古时能有个好体格,方面爬山下坡,又或者面对各种危险情况时,有机会逃生,我曾找专门的武术和健身教练训练过,今生也曾锻炼过一段时间,甚至王陵之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但奈何这读书人的身子骨终归不像武人,这辈子光用脑了,如果今天输给这个小丫头片子,那我一世英名就就不保!以后还可能成为旁人的笑话。”

    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但沈溪还是认真对待眼前的比武,观察对面图鲁勒图的一举一动。

    “不是说摔跤吗?为什么不动手?”

    周边围观的那些鞑靼人,终于有一个忍不住喊了起来。

    沈溪笑着说道:“那就放马过来吧,让我试试你的本事。”

    见沈溪分心,图鲁勒图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机会就猛冲过来,似乎想直接把沈溪撞倒在地……跟沈溪这样的成年男子正面搏斗,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自信。

    沈溪发现少女突然朝自己撞过来,反而心中一定,这说明,对方摔跤的本事不过是花架子。

    这根本就是一次花架子间的对决。

    图鲁勒图突然冲来,沈溪反而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身体只是往旁一闪,图鲁勒图便扑了个空,沈溪本想趟脚去绊,但图鲁勒图也早有防备,这一脚没得手。

    “噢!”

    人群沸腾起来,看热闹不怕事大,即便是草原人也很喜欢凑热闹。

    “咦呀!”

    图鲁勒图咬着玉齿,再一次朝沈溪冲了过来,这次她不打算撞倒沈溪,而是跟沈溪扭打在一起,她要用草原人最擅长的摔跤技术把沈溪击倒。

    沈溪这边突然被人纠缠住,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他本以为少女的力气不会很大,但乍一接触,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眼前图鲁勒图的力气完全比得上一个男子,当然仅仅跟一个少年相当,跟沈溪这样经历诸多战事,身子骨也打磨得很结实的成年男子还是没法相提并论。

    虽然沈溪不太懂摔跤技巧,但他知道图鲁勒图会用什么方式来进攻,尽量保持下盘稳定,如此在力量占优的情况下,图鲁勒图显得很费劲,因为沈溪可以将她整个人给举起来,图鲁勒图费了半天力气,才发现沈溪根本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文弱。

    虽然沈溪平时不需要动武,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纯粹的文弱书生,他的功劳,基本都是战场上一步一个脚印拼来的,这些年戎马生涯非常锻炼人,虽然从外表看,他的确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无形中让图鲁勒图吃了个暗亏,等她再想用力,试图用背摔把沈溪摔倒时,沈溪已将她一把扭过来,直接举到空中。

    “哦!哦!”

    欢呼声更大了,人们并不在意谁赢得比赛的胜利,无论是草原公主得胜,还是明朝大帅取胜,在他们看来都很有趣。

    而之前王陵之和朱鸿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在空中拼命挣扎的图鲁勒图并没有就此放弃,直接一个拧身,好像鲤鱼打挺一样,从半空中跃起。

    而且她还留有后手,准备用身体下坠的力量将沈溪压倒,但沈溪没有硬吃她这一招,直接后退一步,使得图鲁勒图半空中没有按住沈溪,落地时有些踉跄,但终归没有摔倒。

    “功夫不赖嘛!”

    王陵之忍不住喊了一声,他没想到这个女孩的身体柔韧程度,还有手下的功夫能强到这个地步。

    沈溪跟图鲁勒图比试的第一回合到此结束,双方再次进入对峙的状态,虽然看起来沈溪占有优势,但他毕竟不懂得正统的摔跤技术,一直是在用蛮力和对事态把控的经验跟眼前的少女对战。

    “来啊!”

    沈溪笑着招了招手,有意挑逗图鲁勒图继续攻击。

    他看出来了,少女在力气上不如自己,但耐力和恢复力就未必了,若是让对方缓过气来,最后指不定谁会得胜,还不如直接用言语挤兑一下,毕竟年轻人经不起激将。

    果然,图鲁勒图就算知道自己体力不济,还是又咬牙冲了上来,迫切想把沈溪摔倒,以换得自己的自由。

    这算是她倾尽全力的出击,当双方身体接触时,沈溪突然一个背身,一个扫堂腿出现,图鲁勒图在力气衰竭时可没防备这一手,仓促间,图鲁勒图只能一把抓住沈溪的肩膀,靠沈溪的肩膀牵扯才勉强维持住身体平衡。

    但沈溪却一下将她扑倒。

    “噗!”

    图鲁勒图摔倒在地,沈溪压在她身上,她的肩膀还没完全着地,在这种几乎必输的情况下,直接张开嘴用牙齿去咬沈溪的手臂,但一口咬到沈溪的护腕上。

    沈溪虽然吃痛,但也知道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趁机用力将图鲁勒图的肩膀也压到地上。

    “你输了!”

    沈溪显得很干脆,就要站起身来,但图鲁勒图还死咬着沈溪的手臂不放。

    沈溪用右手将她的头按下去,图鲁勒图才放弃挣扎,仰面躺在地上,半天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输的,好像刚才沈溪并没有用草原人惯用的方式跟她对战,全都是“野路子”。

    她学过的摔跤技巧中,可不包括沈溪施展的套路,到底吃了没有见识的亏,当然力气相差悬殊也是一个方面,但仅从技术层面来说,她的摔跤技术要强过沈溪许多。

    “大人,你没事吧?”

    朱鸿赶紧过来查看沈溪的情况。

    沈溪扭动了一下护腕,笑着摇头:“没事,只是被咬了一口。”

    “哼!”

    躺在地上的图鲁勒图把头往旁边一转,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而这会儿围观人群已是欢呼四起,这次摔跤虽然不成体系,但因为二人身份特殊,且彩头让人觉得新奇,使得他们还是看得非常过瘾。

    王陵之出言指责:“你这女人,打不过就用牙咬,实在卑鄙!”

    就在沈溪想要出言制止时,图鲁勒图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沈溪道:“我输了,但我不会就这么归你所有,你有本事就追我啊!”

    说完,她朝旁边围着的侍卫冲了过去,这让侍卫们很为难,若按照平时的做法,应该把眼前要逃走的女人抓住,或者就地格杀也可以,但显然他们更明白这女人不能死,否则沈溪那边他们没法交差。

    “让开,让她逃!”沈溪笑着喝道。

    侍卫马上让开一条路,图鲁勒图脸上一喜,大步往远处拴着马匹的地方跑去,沈溪也迈开步子去追。

    “大人,小心啊。”

    朱鸿等人非常怕沈溪出意外,毕竟周围都是各部族的人,就算有侍卫保护,也要防止沈溪脱离保护范围。

    但沈溪并不太在意,他喜欢这种在草原上彻底放开心胸的感觉,图鲁勒图公主的出现,激发了他心中那股追求自由自在的心,之前被侍卫严密保护,瞻前顾后的想法,会让他觉得是一种束缚,让他少了某些激情。

    “还等什么,跟我一起追!”

    沈溪笑着招呼一声,朱鸿和王陵之等人快速跟上,营地内欢呼声一片,好像所有人都对眼前这场追击战感到兴奋。

    各部族的人对沈溪没有太大的成见,他们天生对强者就有一种敬畏,当看到沈溪得胜,即将拥有公主,而图鲁勒图又开始逃走让沈溪去追,他们忍不住大声呐喊,似乎在为沈溪加油鼓劲。

    沈溪追到半路,图鲁勒图已经跳上马,策马往营地外奔去,即便在黑夜中,她骑马奔驰的英姿依然留给人深刻的印象。

    她没有逃走,因为她知道无法逃出周围几里明朝兵马的围追堵截,策马去的方向,正是三里外的明军营地。

    沈溪也到了马棚前,解开缰绳,翻身而上,一马当先追击而去。

    “噢!”

    明军将士相继上马,尤其是沈溪的侍卫,还有王陵之等人,策马的技术显然要比沈溪好很多,不过因为沈溪的座驾更为高大健壮,更因为他有一股追求自由和敞开心怀的雄心,使得背后的人,都在追逐中,只有王陵之策马的速度快一些,逐渐拉近距离,毕竟他在三边干了几年专业的骑兵,骑术已经出神入化,还有就是他胯下的战马,也是平日惯用的坐骑。

    沈溪策马狂奔,大喊大叫,好像要挣脱所有束缚,把一切烦恼全都抛掉,前方那个少女隐约的策马背影,正是他追逐的方向。

    三里的距离,说起来并不远,当沈溪策马抵达明军营地门前时,图鲁勒图的马速也放缓下来,因为前方已经有大批骑兵冲来,生怕眼前的少女对营地不利。

    图鲁勒图所骑战马受到惊吓,突然一个急停,她直接从马背上坠下,也就在此时,沈溪策马赶到。

    “大人!”前面的骑兵本来想把坠马的图鲁勒图擒获,沈溪已经从马背上跳下来,制止他们动手。

    沈溪走到图鲁勒图面前,图鲁勒图还没从刚才的坠马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因为是在草地上落地,沈溪观察了一下,发现图鲁勒图没有什么大的外伤,至于是否有骨折的情况还难说。

    “你还是没有逃走,被我追上了。”沈溪笑着一伸手,要把图鲁勒图拉起来,嘴里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摔坏了吗?”

    “才没有!”

    图鲁勒图忍着疼痛,一把抓住沈溪的手,想直接起来。

    但等沈溪将她拉起来后,却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图鲁勒图经历长时间的策马,又摔得不轻,这会儿已完全没了力气。

    “你要做什么?”图鲁勒图喊道。

    沈溪笑道:“当然是要得到你了,刚才的赌约你忘了吗?”

    说完,沈溪直接将图鲁勒图横抱起来,随即又觉得不太趁手,直接把图鲁勒图扛在肩膀上,好像打猎得到的战利品一样。

    “噢!”

    士兵们呼喊着,虽然他们没资格接近女色,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去羡慕沈溪,在他们眼中沈溪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图鲁勒图被沈溪扛着,最初还稍微挣扎,但似乎她也是愿赌服输之人,而且她也的确没力气挣脱沈溪这样强壮男人的束缚,最后只能乖乖地待在沈溪的肩膀上,任由沈溪把她背进营地。

    “今天不管有什么事,都留到明日再说,我要好好享受我的战利品了!”

    沈溪笑着,往自己的寝帐而去,好像他已经不在意什么战争,一线只想享受眼前的胜利果实。

    这可是他通过摔跤赚来的。

第二二五六章 后患无穷

    张家口堡,临时行在。

    朱厚照仍旧在吃喝玩乐,小拧子本应在里面侍奉,但朱厚照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因此他将手头所有工作安排妥当后,便退了出来。

    小拧子并非不想一直留在朱厚照身边,而是根本没这个必要,他已不再是随叫随到的小太监,朱厚照身边开始有一些年龄更小的太监帮忙做事,这些人的手脚要远比他这个已经逐渐掌握大权的管事太监勤快多了。

    小拧子出了朱厚照所在阁楼,来到下面,几名太监赶紧凑上来向他行礼。

    小拧子四处看了看,问道:“小罗子呢?”

    “回拧公公,小罗子不在。您有何吩咐,让奴婢们去做也可。”几名小太监抢着想帮小拧子办事……谁不知道拧公公正得宠,他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甚至连司礼监两位秉笔太监都不放在眼里。

    小拧子板着脸喝问:“你们能做什么?可以出去帮忙打听消息吗?这个小罗子,让他办点儿事也不利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

    等了许久,一名小太监急匆匆从外进来,见到小拧子后疾步上前,恭敬行礼:“拧公公安。”

    小拧子没说什么,一摆手,让那名小太监跟他往一侧的回廊走,二人出了另一边的回廊口子,小拧子才停下脚步,用斥责的口吻道:“让你出去打听个事,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罗子显得很紧张:“拧公公,这会儿城内各衙所都关门了,就算持有您的手令,进出衙门也不方便……再者,这一路上都有官兵设卡检查,每次过街口都会接受盘问,想快也快步了啊!”

    听到小罗子的话,小拧子脸色才稍微好转些,问道:“那你打听到什么?”

    小罗子道:“小的只见到胡大人……胡大人说了,没有陛下御旨,不能随便透露军机。”

    “那你就没说是咱家让你去的?”小拧子板着脸问道。

    “说了、说了!”

    小罗子急忙解释,“胡大人听到是拧公公的要求,这才透露了一点口风,说沈大人要在草原腹心地带举行什么大会,跟草原人商议谁来当大汗,之后才会领兵返回中原……张家口这边撤兵估摸要到九、十月份去了!但这些也只是胡大人揣测的,小的不敢确定,只能把他的意思带回来给拧公公。”

    小拧子皱眉道:“办事就要办妥当些,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该多走几个衙门,只去问过胡大人,这大半天下来你就没干点儿别的?”

    小罗子脸上满是委屈之色:“小人已尽力帮公公您做事了。”

    “也就看在你办事还算尽责上,咱家才会提拔你,以后做事机灵点儿。”小拧子有些不满,嘴上嘟哝道,“也不知丽妃娘娘看上你哪点儿。”

    小罗子并不是朱厚照跟前的小太监,而是丽妃“举荐”给小拧子的。

    以前小罗子伺候丽妃,随着丽妃势力做大,自然要给身边人一点好处,丽妃便把小罗子介绍到小拧子身边做事,让小拧子跟前有个随时听用的人。

    但小拧子本身是不缺人的,再加上他对小罗子有一定防备心理,所以即便有良好的表现,小罗子也始终没得到晋升。

    ……

    ……

    小罗子退下。

    随即小拧子便赶去见丽妃,准备把小罗子打探来的消息转告,以显得他做事靠谱。

    朱厚照这几天没有过问沈溪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沈溪暂时回不来,但别人就不清楚了,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在打听沈溪下一步动向,甚至还有一些传言对沈溪很不利,只是这些消息仅在小范围内发酵。

    小拧子见到丽妃时,丽妃正在逗鸟。

    这几日丽妃也开始有闲情逸致了,虽然朱厚照对她很宠信,但也不代表她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可以见皇帝的面,而且丽妃也懂得适当的保持距离,这样有助于维系新鲜感,所以她宁可有时候给自己“放放假”,唯一一点就是不准备在晚上休息,防止朱厚照随时召见。

    “娘娘还没休息呢?”小拧子进来见到丽妃后,微笑着问候一句。

    丽妃把鸟笼交给旁边侍奉的太监,一摆手,太监退了下去,丽妃这才看向小拧子:“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张家口,只要在陛下身边,谁不是日夜颠倒?连你拧公公不也没有休息么?”

    小拧子笑着说道:“陛下今日看戏班新排的《西厢记》,之后还说要临幸扮演崔莺莺和红娘的两个戏子,怕是不会再传见娘娘,所以娘娘大可洗漱后放心睡下。”

    “不用了。”

    丽妃语气中透露出一抹慵懒,摆了摆手道,“在这禁苑中待久了,一切都习惯成自然,今日睡了,明日困倦当如何?既然已习惯黑白颠倒,那就不要折腾自己,把习惯维持下去就好,除非陛下先调整作息。”

    “是,是。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小拧子恭维道。

    丽妃坐下来后,一伸手:“拧公公坐。”

    “不用了,娘娘,奴婢是来跟您说说陛下的情况,还有汇报您安排打听的事情,稍后便走,毕竟奴婢也要留心陛下那边不是?”

    小拧子笑着说道,“这也是娘娘您说的,要想固宠,必须要时刻知道陛下想什么,奴婢一直记得娘娘的提点。”

    丽妃点了点头:“拧公公有心了,说吧。”

    小拧子先往周围看了看,显得很神秘,等确定没问题才凑过头道:“奴婢让小罗子去了一趟临时府衙,打听沈大人的事情,得知沈大人还在草原腹地开大会,鞑子大汗并没有被杀死,估摸要过些时候才会撤兵。”

    “消息属实吗?”

    丽妃对小拧子打探来的这么点儿消息,并不满意,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小拧子道:“当然属实,这是宣府巡抚胡大人亲口所言,难道会有假?这……其实能得到的消息相对有限,陛下派人送出御旨后,已经多日未有草原上的消息,那鞑子大汗,还有他儿子,不知在哪里躲着,估摸只要沈大人在草原待一天,他们就要躲一天……但就算再迟,沈大人总归会在第一场大雪前赶回来,不是吗?”

    丽妃笑道:“旁人会,但这位沈大人,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这世上能猜透他心思的人,恐怕还不存在吧?”

    小拧子脸色有些难看,觉得自己这是吃力不讨好,丽妃话中分明有讥讽之意。

    丽妃呷了一口茶,继续问道:“有张苑那老匹夫的消息吗?”

    “这个有……这个有……”

    小拧子迫不及待,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那张苑,现已去了皇陵,估摸这会儿已在看守先皇的陵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丽妃颔首道:“也是,之前得知榆溪河大捷,他还强行滞留张家口堡不去,妄图等沈之厚回来帮他一把,但现在知道沈之厚在草原上折腾得正厉害,知道等不及,只能先去皇陵。就怕他……贼心不死。”

    小拧子不解地问道:“娘娘,张苑……不是已离开陛下身边,还能对我们有什么威胁不成?”

    丽妃目光突然变得阴冷,问道:“他本身不可怕,而他之前确信沈之厚能帮他,这才可怕……到现在你都没查出端倪吗?”

    小拧子眼中流露出费解的神色,最后还是老实摇了摇头。

    “那调查他的背景,可有着落?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丽妃面色不善地问道,“既然不知道他有何凭仗,那就只能从他的来历入手……他是哪里人?有什么亲戚?”

    小拧子想了下,道:“听说张苑是南方人,之前娘娘也知道啊,很可能是闽粤那边的。”

    丽妃眼睛微眯:“张苑是成年后才净身,是否有可能,他在入宫前就已经跟沈之厚有交集?尤其他们都出身闽粤之地,总不会只是同乡这么简单吧?张苑怎么发迹的?”

    “这个不好打听啊,娘娘。”

    小拧子一脸为难之色,“莫说张苑入宫前做什么,就是姓什么都无人知晓,只知道他是由外戚府上送到皇宫里来,刚开始在太后娘娘跟前做事,后来被调去东宫,没几年便平步青云,那时候奴婢只是个小太监,旁人说到张公公的时候,也都不知其背景。”

    “那他就没有亲人?”丽妃皱眉问道。

    小拧子稍微思索,随后点头:“这个倒是有,听说他在京城购置房产,安置妻子……听东厂的人说,张公公掌东厂时,经常搬东西回家,据说他那妻子没什么姿色,年岁也大,操着很重的南方口音,经常说什么都听不懂。”

    丽妃好像突然发现什么宝藏一般,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就是了,既然张苑是成年后才净身,那很可能在入宫前,就已经娶妻生子……你说,沈之厚有没有可能是他儿子?”

    “噗!”

    小拧子忍俊不禁,但却还是赶紧收敛。

    丽妃皱眉打量小拧子,问道:“怎么,你觉得很可笑,是吗?”

    小拧子使劲绷着脸,忍着笑说道:“娘娘,沈大人是状元爷,他父母都健在,并蒙朝廷敕封诰命,怎么可能是张公公之子?”

    丽妃没好气地喝斥:“拧公公,你要记得,面对一切未知事务,你都要大胆做出设想,越不合理,越要发散你的思维,并把事情尽可能往深处去想,然后顺着线索一点点把情况搞清楚。”

    “既然你现在不知道张苑的具体来历,那你为何不选择从他在京城的妻子身上着手,打听他过往的事情,探知秘密呢?”

    小拧子对于丽妃的吩咐,基本是言听计从。

    虽然他不认为张苑跟沈溪有什么关系,但丽妃给他说的发散思维追根究底的做法,却大为认同。

    小拧子心想:“虽然刘瑾和张苑相继倒台,但这并不代表将来得势的太监就一定就是我,丽妃娘娘提醒我的话,那是除了亲生父母外都不会主动教授的,我又怎能对她心生怨怼?”

    丽妃舒展了下懒腰,举止间显得异常慵懒:“把张苑的背景调查清楚,如此才可杜绝其东山再起……拧公公,你要明白张苑只是被暂时发配去守皇陵,陛下并未剥夺他大太监的身份,依然有机会掌权,尤其他可能为沈之厚信任并提拔……而这正是你的薄弱项。”

    “娘娘,奴婢明白了。”

    小拧子赶紧应声。

    丽妃又道:“若是拧公公你不打算留下来喝杯茶的话,就先去伺候陛下,听说陛下最近身边又添了几个美人,你要多加留意。”

    小拧子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丽妃定会防备陛下亲近并重用别的女人,所以让我盯着一点,我对她来说还是有价值的……”

    “是。奴婢告退。”

    小拧子不打算在丽妃这里多留,他倒不怕朱厚照突然找他,而是想回去把皇帝盯紧点儿,丽妃要防备别有用心的女人接近皇帝,小拧子则要防备那些小太监和侍卫成为朱厚照的新宠,影响他的地位。

    如今的小拧子,也学习丽妃把朱厚照身边所有太监控制在手上,且进行轮换,不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跟皇帝相处。

    ……

    ……

    小拧子这边刚走,丽妃本要歇息一会儿,又有太监进来通禀,说是廖晗来了。

    “深更半夜到我这里来,他就不怕别人传闲话?他到底不是太监。”

    丽妃微微蹙眉,虽然她把廖晗当作可以信任的人,但又觉得廖晗现在为了巴结她几乎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有些忘乎所以了。

    作为皇帝的女人,丽妃非常担心朱厚照怀疑她的贞节,深更半夜接见侍卫,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有一定妨碍。

    但说来也奇怪,朱厚照似乎从来都无心防备这些,好像对这种事完全不在意一般,这也让她行事多了几分底气。

    “让他进来吧。”丽妃没有避讳,倒不是说她不担心被人传闲话,而是自信能控制好手底下这帮人。

    丽妃做事很有一套,她把事情分解成不同的部分,让不同的人知晓,这些人看起来被丽妃信任,但他们知道的基本是一知半解,一旦有消息外泄,丽妃就能从中分析出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这也是丽妃对身边人一种控制和防范的手段。

    廖晗丝毫不知道丽妃对他有不满,来见丽妃时非常兴奋,进门后几步上前跪下,急匆匆地道:“见过干娘,孩儿想死您了。”

    丽妃白了廖晗一眼,板着脸喝问:“廖侍卫,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这里是陛下行在重地,你随便进出也就罢了,居然深更半夜跑来见本宫,你不怕陛下知道后砍你的脑袋?”

    “啊!?”

    廖晗虽然会办事,但并非那种善于琢磨之人,他做事毛躁已被丽妃教训过多次,但怎么都改不了,估计这跟他读书不多有关。

    丽妃道:“这里虽然是张家口堡,但嫉恨本宫的人比比皆是,或许现在没人敢说三道四,但若回了京城,陛下对本宫稍微表现出疏远之意,那些嚼舌根子的一准儿把你经常到本宫这里来的事情举报上去,届时非但本宫要受牵累,连你……哼哼,想留个全尸都难。”

    “孩儿明白错了,请干娘恕罪,以后孩儿有事情的话,白天再来见干娘便是。”廖晗赶紧磕头。

    丽妃一摆手:“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什么时候来见都不对,你有事的话,可以直接跟本宫身边的太监说,他们自然会把消息传过来,而不是你亲自来见,当然特别重要的事情另当别论。”

    廖晗道:“是,是!”

    丽妃很不耐烦,无精打采地道:“有事说事,说完后赶紧回去,本宫这里还要等陛下传召,若是陛下突然来了,本宫不好对陛下解释你的来意。”

    廖晗心里别提有多苦了,明明是来向丽妃献殷勤的,却被丽妃骂儿子一样教训,这也正应了他所希望的二人关系,腹诽不已:“是不是认这个干娘认错了?”

    “娘娘,小的查清楚一件事,张公公果然是闽西汀州府人氏,跟兵部沈尚书一样,都祖籍宁化县。”廖晗道。

    丽妃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如何查到的?”

    “小的按照娘娘所说,去查了一下京城张府那个女人,虽然那女人已不在,但听那女人的姘头说,那女人自称出自宁化县,还说祖上乃书香门第,嫁入沈家后一直规规矩矩,后来出变故才会到京城。”

    廖晗急不可待地说道。

    丽妃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霍然站起,定定地望着廖晗,眼神中充满一种不可思议但又在情理中的复杂情绪。

    半晌后,她才出言问道:“那女人所说的沈家,可是兵部沈尚书的沈家?”

    廖晗摇头道:“这个小人便不清楚了,但小人调查到,兵部沈尚书的亲眷似乎也都出自宁化县,沈家祖上做过官,沈大人这一脉比较单薄,但也出过几个读书人,剩下的事情,小的便不知了。”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沉默。

    丽妃似乎不记得之前对廖晗的教训,没有急着赶这个干儿子走,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脑子里正在反复琢磨其中诀窍,在没有把事情想清楚前,根本就不会让廖晗离开。

    “我就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嘛……张苑之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沈之厚的事情,沈之厚居然百般容忍,张苑甚至在我面前吹嘘他能得到沈之厚相助,他们若是没有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丽妃好似自言自语,但她喃喃自语的声音,足以让廖晗听得清清楚楚,“张苑倒台后,一直赖在张家口不肯离开,分明是在等沈之厚回来,感情他们之间早有联系,很可能还是一家人。”

    廖晗问道:“娘娘,是否要派人到宁化县,好好调查一番?”

    丽妃一抬手:“现在不要去宁化县调查,而要顺着那女人的线索去查,张苑去守皇陵,那女人暂时没地方落脚,张苑可能也意识到这女人会成为他的累赘,所以会让急急忙忙让女人搬走……立即派人找到她的下落,仔细审问!”

    廖晗皱眉道:“娘娘,其实小的不是很明白,张公公入宫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想必沈大人还没做官,就算他真的跟沈大人有什么关系,也没办法作为把柄吧?”

    “你懂什么!”

    丽妃语气强硬,喝道,“朝堂上的事情,若你都可预料到,那你就是沈之厚,而不是在这里跪着跟本宫说话的侍卫……若沈之厚跟张苑多年前便认识,甚至张苑还成为宫里的红人,那么从一开始,可能就是预设的一个局,否则怎么那么巧一家人有两个同时进入朝堂,且都占据高位?”

    “啊!?”

    廖晗又非常惊讶,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丽妃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丽妃看着窗口方向,若有所思,语速有意放得缓慢下来:“沈之厚深不可测,从来没有把柄可以为人攻击,在朝中他尽量不跟老臣建立起关系,便在于他知道自己身居高位,是非很多,谁知宫里竟然有司礼监掌印帮他做事?可说来也奇怪,若沈之厚跟张苑本就有联系,那二人为何要互相敌对?”

    廖晗道:“一定是利益分配不均,二人起了冲突。”

    丽妃冷笑一声:“你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张苑不甘屈居人下,所以当上司礼监掌印后,急于把沈之厚踩下去,所以就算有一个大能人在旁参谋,也不想事事依从,反而想占据主导地位,以沈之厚的深谋远虑,岂会让他得逞?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沈之厚算计,落得个去守皇陵的惨淡下场!不过他还没死心,若沈之厚回来,他肯定会去赔罪,然后凭借过往的关系东山再起。”

    “若那时张苑还继续当他的司礼监掌印,必然会被沈之厚挟制,沈之厚凭借此次战功,晋吏部尚书位基本是**不离十,那届时整个朝堂,不就完全被沈之厚掌控?”

    廖晗抬头看了丽妃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这跟咱没什么关系吧?咱们属于内廷一脉,只要有陛下的宠信就行了,让他们斗去,咱只管做咱们自己的事情,小的也只效忠娘娘您一个人。”

    丽妃不屑地道:“朝堂都被人控制了,难道内廷就可以置身事外?沈之厚做事向来不留余地,他若想对付谁,就不会给人东山再起的机会,刘瑾便是个很好的例子,现在张苑居然在沈之厚算计下没死,那说明,沈之厚早就想过如何才能驾驭张苑,这点准没跑!到那时……恐怕本宫的存在,对沈之厚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娘娘,要不先把张苑给杀了吧,他现在被陛下贬谪去守皇陵,手头势力大为衰减,杀掉他一了百了。”廖晗咬着牙,小声建议道,“且张苑仇人那么多,谁知道是何人所为?”

    丽妃皱眉:“现在不是谁想杀张苑的问题,是沈之厚不会让张苑死……沈之厚既然算到张苑会因为胡搞而倒台,想必也会算到有人要杀掉张苑断了他未来的谋划,所以……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廖晗,冷声喝道,“该杀还是要杀,留下张苑,后患无穷!杀!”

第二二五七章 怒火

    朱厚照发出御旨后,虽然少有过问沈溪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不关心。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尤其是在酒足饭饱,甚至连美色也享受过后,便会发出感慨没能跟沈溪一起策马草原,然后询问身边人关于沈溪的情况。

    钱宁和司马真人没法回答朱厚照这个问题,所问只能是许泰和小拧子。

    如今朱厚照跟前得宠之人,并不是小拧子,而是宣府副总兵,以相貌堂堂和善于逢迎而上位的许泰。

    清晨时分,日夜颠倒的朱厚照差不多要去睡觉了。

    虽然朱厚照行为荒诞不羁,但保持了独睡的习惯,在张家口这种边塞之地他还是很谨慎的,当然主要还是丽妃多次提醒,张家口这边找来的女人指不定其中有鞑子细作,所以朱厚照基本不会留外面的女人留宿。

    沐浴过后,朱厚照已哈欠连连,小拧子站在旁边,监视一众太监帮朱厚照换上睡衣,随即小拧子摆摆手,让这些太监退下。

    “陛下,您该就寝了。”小拧子恭声道。

    “嗯。”朱厚照微微颔首,随即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小拧子,最近你那边有京城的消息吗?”

    小拧子平时很少关心京城的境况,因为现在朝野的注意力都在草原上,就算小拧子得丽妃提点,关心的也是朱厚照的信任、张苑的去处,以及宣府周边的军情等,京城那边太平无事,他当然不会留意。

    小拧子道:“京城一切太平,最近没什么消息传来。”

    朱厚照叹了口气:“朕想起来了,之前要给沈先生加官进爵,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忘了。”

    小拧子回道:“陛下,您不是说了吗?一切等沈大人回来后再行定夺。”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显得朕太薄情寡义了……朕身为皇帝,自然要体恤臣民……现在内库那边存银有多少?朕准备调拨些银子到沈家,以彰显朕没有忘记功臣。”朱厚照道。

    这问题把小拧子难住了。

    小拧子平时并不关心内库有多少钱,因为那些是职司太监的事情,他属意的是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算丽妃一再提醒他多过问一些事,但因朱厚照平时并不在意这些,他便觉得与其在这些事上浪费精力,还不如讨好朱厚照来得实在。

    以至于朱厚照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小拧子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半晌后小拧子才道:“陛下……这内库的事情,奴婢并不经手,难以获悉啊!”

    朱厚照突然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点头道:“也是,以前都是张公公主管这些,张公公现在被朕处罚,好像只有内库的人才了解详情……哦对了,司礼监戴公公和高公公应该会清楚吧?小拧子,最近你就没到司礼监去走走?朕依稀记得你在司礼监是有挂职的……”

    小拧子脸色很难看,他终于明白自己做事还是不够全面仔细,当即赶忙道:“陛下说的是,奴婢回头便去问问,从内库调拨些银两送到沈大人家中。”

    朱厚照点头:“朕不想落人话柄,这件事你得好好处理,朕先去睡了。”

    ……

    ……

    小拧子从朱厚照榻前走开,出门时头上冷汗淋漓。

    “伴君如伴虎,在陛下跟前做事,若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要被陛下轻视?以后莫说当什么司礼监掌印,就算做个普通太监也会被陛下厌弃。”

    小拧子非常担忧,本来他应该去问丽妃的,但又知道这会儿丽妃很可能已经睡下。

    安排妥当小太监进去轮班侍候朱厚照,小拧子就紧忙离开,往临时行在的正门去了。

    此时他的想法是这样的:“若什么事都去麻烦丽妃娘娘,丽妃娘娘一定会轻视于我,现在丽妃娘娘已开始往我身边安插人手,其实就是防备我背叛,我也要多留一点心,就算不违背她的意思做事,也不能什么事都靠她来提点。”

    朱厚照又要给沈溪家里送银子。

    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以前刘瑾当权时,朱厚照便隔三差五给沈溪家里送银子。

    张苑当政的时间很短,再加上其主持司礼监后,内库财政状况不佳,朱厚照才减少赏赐沈家钱财。

    小拧子心里琢磨开了:“沈大人家里到底收了陛下多少好处?刘瑾的时候便经常送,后来张苑的时候也在送,张苑倒了,陛下的用度的确该找个人来负责,可我上哪儿去筹集银子供陛下挥霍?”

    小拧子非常为难,因为朝廷接连倒了两任司礼监掌印,使得地方上那些手头阔绰的勋贵和官员不敢随便投靠宫里的大太监。

    他们还在等新的司礼监掌印诞生,在这之前,他们不会主动拿银子孝敬小拧子。

    虽然小拧子手头有一笔银子,但他知道自己的存款比之朱厚照平时的挥霍用度,远有不及。

    “赏赐沈家银子,怎么一次也要出几千两,这还是打底,难道要掏我的老本?不行,不行,还是要让别人来出,但一时间谁又肯出这么大笔钱?陛下平时开销用度也很大,好在现在是在张家口堡,找女人和戏班子等花销,暂时都是地方财政解决的,还有便是之前张苑存下的老本,若再不找到进钱的渠道,怕是很快就要坐吃山空。”

    小拧子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让他一时间去筹集银子,显然也是无法做到的。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去见丽妃,才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但他又觉得,丽妃也未必能想出应对的方法,对于时局的理解和前瞻性的目光,丽妃或许很有一套,但涉及到钱财,到底丽妃也只是朱厚照关在笼子里的女人,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对策。

    当然,这只是小拧子的想法。

    小拧子左右为难,心里一直琢磨这件事,不知不觉出了行在。

    这临时行在毕竟只是由原本的别院以及周边几个院子改建而成,为此丽妃还想办法凑了笔银子,小拧子也花了笔存款,才勉强扩大到现在的规模,这使得小拧子更加认识到现在筹措银子的难度。

    就在小拧子准备上轿,到附近的宅院休息时,突然有侍卫过来禀报:“拧公公,这里有人送来信函,说是以前张公公的门人,想投奔您名下。”

    ……

    ……

    小拧子非常意外,很好奇是什么人想投靠自己。

    等他看清楚拜帖上的落款,嘴角不由浮现一抹冷笑,这个人之前便为他忌惮,倚仗张苑的权势做了不少跟他作对的事情。

    虽然此人没有跟小拧子发生过直接的冲突,但小拧子对此人却有着极深的成见。

    正是臧贤。

    “这个人,还有脸来见我?他可不算什么好幕僚,否则张苑怎么会这么快便被拉下马来?”

    小拧子最初有些不屑,正要出言拒绝,但突然想到自己需要筹集足够多的银子,而这个人交游广阔,应该能为自己找到一条发财的途径。

    小拧子心想:“臧贤以前替张苑做事,跟地方官员和商贾关系亲密,毕竟那些人要孝敬,不可能直接送到张苑手上……若是能通过此人跟地方士绅接洽上,倒也不是坏事。若是再能把张苑的存银捞到手上,那更是好事一桩。”

    小拧子突然高兴起来,赶紧安排人道:“去把此人请到北院。”

    说完,小拧子兴冲冲到自己所住的院子等候消息,这院子恰恰是之前张苑在张家口堡所住的地方,张苑失势后,戴义和高凤等人没资格接收,于是便落到小拧子手里。

    等小拧子进到院子,刚坐下来喝了口茶水,臧贤便在侍卫带领下走了进来。

    臧贤见到小拧子,当即下跪:“小人臧贤,见过拧公公。”

    “大家都不是外人,起来说话吧。”小拧子大咧咧坐那儿,神情高傲,“你跟张公公做事那会儿,咱家平时见到你,很难见你停下脚步正眼相看过,没想到你今日会主动来拜见咱家。”

    臧贤当然知道眼前的太监对自己有所不满,赶紧为自己辩解:“当时为势所迫,不敢跟公公表现得太过亲近,其实小的对拧公公非常敬重,从未有过不敬之举,小的如今想弃暗投明,拜在拧公公门下,为拧公公驱驰。”

    小拧子笑道:“你要投奔咱家?咱家可不比当初张公公,那会儿张公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在朝中说一不二,而咱家现在不过是陛下跟前一个做事的小太监罢了。”

    “公公自谦了,谁不知道公公您现在的权势?这司礼监下一任掌印人选,非公公您莫属。”臧贤恭维道。

    小拧子一甩袖:“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免了吧,直接把你的意图说清楚。你到咱家门下,能做什么?咱家又凭何相信你,你到咱家这里来,不会再见异思迁?”

    臧贤想了下,回答道:“小的可以帮公公做很多事,小的以前为张公公做事时,认识不少人,如今这些人正愁没地方孝敬,可以让他们也拜到公公名下。公公您看……”

    小拧子虽然心里很高兴,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一群三教九流之辈,也想替咱家做事?”小拧子不屑地问道。

    臧贤道:“这些人可不单纯是三教九流之徒,更有官员,还有西北各地军镇大员,如今张公公势微,陛下身边始终需要有人能撑起大局不是?”

    小拧子点了点头:“算你有几分见识。”

    ……

    ……

    小拧子得到臧贤的投奔,最初不以为然,但发现臧贤背后庞大的人脉资源后,心里非常激动。

    本来他想把这件事隐藏下来,不跟丽妃说,到底他还是有私心的,但在仔细思索过后,最终还是去见了丽妃,把臧贤投奔的事情禀明。

    “……拧公公,你可真有本事,能把张苑的心腹给拉拢过来,看来以后你完全有机会彻底取代张苑。”

    丽妃说话阴阳怪气,似乎是在怪责小拧子之前没有征询过她的意见,只是事后才到她这里来通报一声。

    小拧子恭敬地说道:“奴婢不是一切都听从娘娘的吩咐吗?”

    丽妃冷哼道:“你全听本宫的?还是说拧公公别有用心,觉得自己羽翼已丰满,跟钱宁之流一般将本宫一脚踹开呢?”

    小拧子心里一惊,没想到丽妃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赶紧跪下来磕头:“娘娘,奴婢对您可是忠心不二啊……臧贤说是要帮奴婢做事,但奴婢并未完全应允下来,只是召见他,问了下情况,他说能跟地方官员接洽,为奴婢捞银子孝敬陛下,奴婢没让他做什么就先来跟娘娘奏禀了。”

    “是吗?”

    丽妃侧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这会儿已经临近黄昏,丽妃摆出这副姿态好似在说,既然你那么忠心,为何要等到下午才来跟我说,而不是第一时间来见我?

    不过丽妃并不想把小拧子给吓着,又接着说道:“算了,看在拧公公你及时来跟本宫禀奏的份儿上,本宫不跟你多计较。”

    小拧子听到这话,长长地舒了口气,此时他心里仍旧很费解,不明白为何丽妃对于臧贤这个人如此看重,或者说对于这件事异常重视。

    丽妃道:“既然拧公公你已说到臧贤的事情,那你就把臧贤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本宫吧!比如,他跟你说要见谁,你又能从何处拿到银子,拿到多少,这些事你可有问清楚?”

    小拧子稍微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臧贤说可以先跟宣大地方的勋贵和官员接洽,把之前送给张公公的好处,原封不动转送给奴婢,奴婢当然一切都听从娘娘安排,这些银子如何处置,也由娘娘您来定夺。”

    丽妃摇头:“拧公公,难道你还不明白本宫为何生气吗?本宫气的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来见本宫,至于他给你多少银子,之后你怎么处置这些银子,本宫不想多问……这个人到底有几分能力,当然这并不重要,他帮张苑做了那么多事,但最后张苑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若是他真有能力的话,何至于把张苑陷入绝地?”

    “是,是!”

    小拧子嘴上应着,但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小拧子心说:“丽妃娘娘之前还说,张苑倒台完全是被沈尚书给算计了,怎么现在却说是臧贤不作为?不过也是,臧贤就算再有能力,跟沈尚书相比还是差远了,当初刘瑾不也有张文冕这样阴险狡诈之人相助,最后结果不是一样?”

    丽妃再道:“这个人,你要小心防备,他可能是张苑留下来潜伏到你身边的一颗棋子!”

    “是。”小拧子道。

    丽妃虽然发出警告,但小拧子对此却抱有一定怀疑,丽妃最后叹了口气道:“他能为你筹措银子,你只管拿去孝敬陛下,只有让陛下满意,你的位置才稳固,本宫不会干涉。银子调度,也完全由陛下来支配。你明白吗?”

    小拧子继续磕头:“奴婢愿意听从娘娘安排。”

    丽妃往跪在地上的小拧子身上看了一眼,目光中略微呈现失望,最后笑了笑道:“拧公公,有时候你不要把自己当作本宫属下,本宫可不是你的主子,你的主子是陛下,也只能是陛下。”

    “其实你跟本宫乃是合作的关系,本宫有时候需要用到你,很多时候你也需要问问本宫的意见,这样相互提携也是极好的。”

    “为陛下管理好内库,这是未来司礼监掌印,或者说是身边亲近之人应该做的事情,以前刘瑾做得很好,但张苑就不行了,现在若拧公公你能办好这件事的话,你的位置就会非常稳固!”

    “是,是!”

    小拧子心里直打鼓,不太明白丽妃为何要说这些。

    最后丽妃又是一笑:“关于臧贤,回头本宫也想见见他,问他一些事,看看他是否有能力。”

    小拧子只是顺着丽妃的话说:“小人明天就把此人带给娘娘见上一面。”

    “不用,还是时机到了再见吧,现在尚不能确定此人真正的意图,毕竟他长期服务于张苑,还是先查清楚他的动机为好。”

    丽妃最后做出决定,一摆手,“这时候,陛下也该起来了,你先过去伺候,本宫就不多留你了,去吧!”

    ……

    ……

    小拧子离开后,丽妃突然发怒,直接将面前的茶杯扫到地上,摔得粉碎,她怒火满盈,好像被什么事触怒。

    太监不敢近前,至于那些临时找来的侍女就更不敢靠拢了,丽妃坐在那儿,面容冷峻,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廖晗本是来跟丽妃禀报事情,在门口见到这阵仗,不由有些惊秫,不敢进来。

    丽妃怒视门后战战兢兢的廖晗,厉声喝问:“不是让你有事先跟下人通传吗?你怎么又跑来了?”

    廖晗脸色尴尬,心里也有些纳闷儿:“难道是因为知道我来了,所以干娘才这么生气?不可能啊,我进院子的时候,没让人进来通禀啊?”

    因为廖晗现在已经是锦衣卫副千户,在有丽妃作靠山的情况下,就连钱宁都不敢对他如何,使得廖晗现在于张家口堡内几乎可以横行无忌,进朱厚照行在也不需要提前通传,可以径直到后院。

    丽妃稍微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一摆手,那些太监和侍女赶紧告退出门。

    廖晗回头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身影,等人完全走光后才跨步进房来,到了丽妃身前,小声问道:“不知道是谁惹着干娘您了?”

    丽妃板着脸问道:“有什么事,本宫需要跟你交待?”

    廖晗头往后缩了缩,赶紧道:“干娘,您消消气,孩儿这次来,其实是有要紧事,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旁人带话,只能亲自前来禀报……又是关于张苑的,现在已查到,张苑的确出自宁化沈家,好像跟沈大人沾亲带故,这些是小的从以前张公公宠幸的锦衣卫百户刘洪那里打听到的,刘洪也跟张苑那婆娘有一腿,听说张苑还有个儿子,现在正在沈大人手底下做事。”

    “你怎么如此相信那个刘洪的话?”丽妃打量廖晗,神色间有些不解。

    丽妃态度不善,因为廖晗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以前廖晗和刘洪都是锦衣卫百户,算是平级,关系要好,只是后来刘洪跟着张苑混,得到不少好处,这让廖晗非常眼红,又不能拾人牙慧投奔张苑,便想方设法跟丽妃攀上关系,如今反倒位在刘洪之上。

    廖晗搓着手,形容猥琐:“到底以前一起上过窑子,跟他睡过同一张榻,他说的话,孩儿深信不疑,现在他因为张公公失宠,惶恐不安,担心会受到牵连,对孩儿非常恭敬,希望通过孩儿跟娘娘您见上一面……”

    “不可能!”

    丽妃断然拒绝,“这种人,之前为本宫的敌人做事,现在又主动投靠,将来极有可能成为隐患,本宫如何相信他不会再次吃里扒外?至于他说的,关于张苑跟沈大人的关系,纯粹是他的一面之词,还是要详细调查清楚后才能证实。”

    “派人回京去追查那女人的下落,若是可以的话,调派人手到南方去公干,打听一下沈家上上下下的关系,不要从京城着手,而是从宁化县那些知道沈家来龙去脉的人身上打听!”

    “是,是!”

    廖晗忙不迭应道。

    丽妃打量廖晗,又道:“廖侍卫,你以前不会也跟张苑的婆娘有什么来往吧?”

    廖晗赶紧摆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孩儿以前从未帮张公公做过事,连那女人都没见过,怎会有什么关系?干娘,您可千万别怀疑孩儿对您的忠心。”

    丽妃冷笑不已:“你们这些锦衣卫,平时做事根本就不讲原则,保护人都保护到床上去了,让本宫怎么完全相信你们?对了,之前让你派人去杀张苑,已经派去了吗?”

    “派去了,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很快就能赶到施家台。”廖晗道。

    廖晗言辞闪烁,显然还没有着手去做,毕竟这件事丽妃昨日才安排下来,他根本没腾出时间,又或者说他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况且杀人放火这样重大的事情,对象还是前司礼监掌印,廖晗没有那么大的心,一下子就做出来。

    丽妃道:“你再去查一个人,乃是以前张苑的手下,名叫臧贤,此人现正在张家口,听说要给拧公公办事……你去把他的住处,还有跟他见过的人,一概查清楚。”

    “干娘,这个人……”

    廖晗想多问两句,但见丽妃神情不善,赶紧住口。

    丽妃冷声道:“该你问的问,不该问的,最好一句都别提!若是可行的话,这个人也留不得,但暂且别动手,把他的情况调查清楚后再来告诉本宫。”

    “是。干娘。”廖晗领命道。

    丽妃道:“廖晗,你要记得,你是本宫亲手提拔起来的,本宫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了你,你若是不识相的话,本宫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第二二五八章 有价值的人

    沈溪要班师了。www.uu234.net

    原本军中很多人还在猜测,沈溪是否要等到秋末再撤兵,因为还没将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这两个心腹大患除掉,虽然给草原制定了新的规则和秩序,但基础却不牢靠,谁让巴图蒙克才是草原正统的大汗,连那些不可一世的部族首领都不敢跟巴图蒙克对抗,一旦其杀回来,沈溪所做努力将付诸流水。

    沈溪把撤兵时间定在八月初。

    眼看已到七月底,撤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各路斥候陆续回撤至官山周边地区,相对于作战部队,沈溪对侦察兵更加看重,他并不想把这些立下大功的人留下,尽量把每个人都带回中原。

    “大人,人已带到。”

    这天沈溪在中军大帐接见阿武禄。

    云柳带着侍卫把人押送进来,便站到沈溪身旁,其余人等皆退出大帐外。因为沈溪跟阿武禄说的话算是机密,沈溪不想轻易泄露出去。

    沈溪善待军中将领,如此也间接导致属下会在私下场合议论一些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多了总会想出一些好计谋,有助于打胜仗,但有时候这种主见也会影响到主帅的权威,而现在的沈溪需要隐瞒部分真相,不想让军中将士知道所有事情。

    “哼!”

    阿武禄的状况很不好,似乎生病了,进入到中军大帐后根本没法站立,只能瘫坐在地,不过神情一片冷漠。

    沈溪侧身问道:“怎么回事?”

    云柳行礼:“回大人的话,此女在赶来官山的路上,曾坠马受过伤,一直强忍着,这两日又感染风寒,已让军医为她诊治过,并无大碍……昨天夜里她想逃跑,被守卫发现,射中了脚踝。”

    沈溪摇头轻叹:“昭使,你走到哪儿都这么特立独行……这种情况你还想逃走,你当这儿是图鲁的军营?”

    阿武禄声色俱厉:“你没资格指责图鲁,好歹他是名正言顺的汗位继承人,你连追杀他的勇气都没有,有何资格称雄草原?”

    “闭嘴!”云柳怒斥。

    她见不得阿武禄这样桀骜不驯的女人教训沈溪,沈溪身为大明兵部尚书,又是帝师,就连正德皇帝都不会对沈溪如此说话,一个好像丧家犬的女人却当面对沈溪无礼,让云柳无法接受。

    当然,云柳这么生气,也夹杂有一些个人情感在内,连自己都解释不清。

    沈溪摇头道:“算了,还是不称呼你昭使了,你没那资格,最多是巴图蒙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且你还是汉人,忘了自己的出身,你的野心,是促成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根本原因……但不幸的是,就算我放你走,草原人也不会放过你。”

    “你言而无信。”

    阿武禄仍旧显得很强硬,对云柳的警告无动于衷,“之前你曾说过,只要我在汗部大会上帮助你,你就可以让我做哈屯,跟朱兰那贱人平起平坐……请问你的信誉何在?沈大人?”

    沈溪笑着问道:“我有答应过你吗?”

    阿武禄继续指责:“虽然我提供的巴图蒙克的下落属于杜撰,但我说的那些话,还是成功帮你震慑住了那帮三心二意的草原人,不是吗?你现在居然耍赖?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沈溪对于阿武禄的强势早有预料,并不稀罕跟这样一个女人斤斤计较。但云柳却愤愤不平,死死地瞪着阿武禄,想要上前教训,但没有沈溪的命令,她还真没法用一些暴力手段让阿武禄屈服。

    “你不过是丧家犬罢了。”

    沈溪继续嘲笑道,“你确实不知道巴图蒙克在哪里,实际上,巴图蒙克已距离我们几千里,如今恐怕已经在满都海当年起家的漠北……在我撤出草原前,他不会回来跟我交战,这场战争其实早已结束。”

    “那你回去后怎么跟大明皇帝交差?”阿武禄似乎恼恨于沈溪擅自撤兵,用强硬的语气质问道。

    沈溪神色平静:“我已经出色地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其实在榆溪之战获胜后,我便可以折返延绥,没必要发起追击,深入草原,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穷追猛打,还有就是这种顺风仗最好打,基本不需要付出牺牲便有巨大的战果,事实也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能体会到一个征服者心里的快乐吗?”

    阿武禄望着沈溪,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无法理解沈溪的恶趣味。无论再自负聪明的人,都没法看懂沈溪所思所想,而沈溪的成就,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神秘。

    “你准备如何处置我?”

    阿武禄不再问沈溪撤兵的事情。

    她知道无法靠自己的意志来改变沈溪的决定,那不如谈一点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那就是沈溪会如何安排她。

    沈溪道:“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你?”

    阿武禄看了看一旁的云柳,似乎想让云柳退下再跟沈溪单独叙话,但沈溪不会单独留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或许阿武禄不会刺杀巴图蒙克,但有绝对的理由行刺自己,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定会在行刺前做好所有准备,突起发难下,是有机会得手的。

    “直说吧。”沈溪道。

    阿武禄咬牙问道:“你杀了我儿子,是吗?”

    “是。”

    阿武禄问得干脆,沈溪的回答则更干脆,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把达延汗的血脉择地安置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阿武禄的儿子。

    阿武禄愤怒欲狂,大声嘶吼:“当初我背叛巴图蒙克,他都没杀我的儿子,落到你手里,却把我儿子杀了……沈溪,你就是个恶魔。”

    沈溪的声音异常平静,“巴图蒙克不杀你儿子,那是因为你儿子也是他儿子,他不杀你的原因是觉得没必要脏了他的手,又或者巴图蒙克对待他儿子的母亲时有些心慈手软吧……其实他该早点儿杀了你,就避免你上蹿下跳,又到我跟前贡献你那些所谓的谋略,或许他还可以避免榆溪河的惨败!”

    “大汗失败关我什么事情?那纯属他脑子发晕,才会选择跟你这个恶魔作对!要是我的话,知道你领兵出关,立即带领部族北迁,等你撤离后再回来!”

    阿武禄咆哮一通,见沈溪无动于衷,又问道:“现在那个可索博罗特是谁?我昨晚发现换人了,你从哪里找来的傀儡?”

    沈溪道:“那是个跟可索博罗特同龄的小女孩,我从汗部找来的,或许跟真正的可索博罗特还沾亲带故……这些需要我提前跟你汇报吗?”

    “你这是要坑害草原!巴图蒙克迟早会回来,你把黄金家族的血脉都屠戮干净了,你以为巴图蒙克不会报仇吗?”

    阿武禄大声嘶吼,“沈溪,你做事为何如此不讲原则?你一边对草原各部族的人心慈手软,一边却用血腥残酷的手段做愚蠢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沈溪笑着回答:“我做事是否愚蠢,你没资格评价,你不是问我怎么处置你吗?很简单,我准备把你带回中原,幽禁至死。”

    阿武禄怒不可遏:“你囚禁不了我,我会自己寻死,不会给你机会。”

    “你不会的。”

    沈溪笑眯眯地说道,“旁人我或许不了解,难道对你阿武禄的为人还不清楚吗?你是个能忍辱负重之人,哪怕给你一丝一毫的希望,你也会死抓住不放,若你是轻易寻死之人,怕是早就自我了断了吧?”

    阿武禄脸色非常难看,不明白为何沈溪会掌握她的底牌。

    她很清楚,只要沈溪不杀她,她绝对不会主动寻死,因为她心中有一股执念,让她会为了理想去奋斗,那是一种可以获得权力和地位,往上升的期冀,是一种让她可以放弃所有原则追寻的东西。

    沈溪道:“你儿子死了,不过我已经给你找到替代品,如今就在营地里……你说他是你儿子,谁会质疑?”

    阿武禄呼吸很不匀称,愣愣地看着沈溪,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沈溪再道:“我给了你希望,是因为我知道,你将来对我或许有用处,当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没必要杀你……你的野心,还有你曾为昭使的身份,都可以为我所用……现在你是阶下囚,如果你答应跟我合作,从今往后就不再有人束缚你的自由。”

    “我很清楚,你不会逃走,因为就算你回到巴图蒙克身边,他也不会给你这种希望,甚至会迁怒于你,置你于死地。这天下间能给你机会的人,只有我一个。阿武禄,你还想逃走,或者寻死吗?”

    阿武禄没有回答沈溪的问题,仔细思索后问道:“所以,在巴图蒙克和图鲁死后,你想利用我来统治草原?”

    沈溪笑道:“未来的事情,谁会知道呢?将来局势千变万化,但至少在几百种可能之中,有那么一两种,你会成为草原上说一不二的女人,这不正是你苦苦追寻的东西?”

    “行!”

    阿武禄的回答很直接,但随即又好像个疯子一样说道,“但你要给我一个孩子,不是巴图蒙克的,也不是你沈溪的。你要给我找个男人,我要让我的血脉传承下去,将来这个孩子或许会成为草原的大汗,你一定要满足我的心愿!”

    沈溪没说什么,而旁边的云柳则用怜悯的目光望着阿武禄,感觉这个女人已经走火入魔。

    沈溪叹道:“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赐给你,但不是现在,一切要看你的诚意,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怀疑你是否能活到我用得上你的那一天,所以……也请你拿出一点诚意来,让我觉得你确实是想跟我合作。”

    阿武禄忽地从地上站起来,好像所有的伤病已痊愈。

    她脸颊通红,用一种不太正常的癫狂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沈溪就是我的主人,我听你的,只要你真的给我希望,别诓骗我就行……我知道你没必要骗我,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否则你早就把我杀了,你沈溪不会留没有价值的敌人在身边。”

    阿武禄前后态度的反差,让云柳惊叹不已。

    她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会让一个女人疯到如此地步,甚至连基本的原则都不讲,只为了追寻最后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而她素来崇拜的沈溪,则在用一种放长线钓大鱼的方式,让阿武禄陷入到这种让人无法理喻的状态中。

    “带她下去。”

    沈溪挥手道,“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准备几套备用的,以后她若再以现在邋遢的面目出现,就彻底放弃她……”

    阿武禄赶紧道:“你不能这样,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以后我会把自己打整得干干净净出现在你面前。你放心,我不会主动寻死,但你也不能胡乱找借口杀我……沈溪,你不能凭白给我希望,又禁止我去追求这种希望。”

    无论阿武禄说什么,沈溪已懒得理会,云柳召来侍卫押送阿武禄离开,随即中军大帐又陷入安静。

    云柳不知自己是否也该离开,但心中有很多疑问都想要得到答案,她的人生观在这一刻混乱不堪,她从阿武禄身上看不到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而以前她还觉得阿武禄是她见过的人中少有的睿智女人。

    “大人。”

    云柳发现沈溪抬头看着自己时,恭敬行礼。

    沈溪微微皱眉:“怎么还没走?不是让你们退下吗?”

    云柳低着头回答:“大人未让卑职离开,所以卑职想知道,大人是否有别的吩咐?”

    沈溪道:“大概没有吧……撤兵事宜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是时候班师回朝了,胜利的果实不应该在草原上享受,而是回到中原后再好好享受……荣归故里才是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云柳蹙眉:“可是巴图蒙克还没死。”

    沈溪微笑着说道:“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回来,草原已经变成这样子,他还能东山再起,甚至带着兵马主动寇边不成?他就不怕把自己的牙给崩了,最后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放心吧,没个十年二十年,草原根本缓不过气来!”

    云柳本来还想继续询问,但见沈溪脸色不佳,就不敢问下去,她知道沈溪不想她过多涉及决策方面的事情。

    在日常工作中,云柳学会了主动思考,但沈溪却有意无意阻止她发扬这种能力,这也是让她纠结的地方,不知道沈溪到底想做什么,进而让她对未来失去方向,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

    沈溪问道:“还有事?”

    云柳低下头,没有回答,但犹犹豫豫的神色已透露出她的确有心事,当她不用一种刻板的方式跟沈溪相处时,沈溪已经意识到,这会儿云柳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女人,而不是那个只会听命办事的下属。

    沈溪一招手,云柳缓步走到沈溪跟前,沈溪来到临时拼凑起的桌子前坐下,他面前是一份地图,画着接下来的撤兵路线。

    “知道这是什么吗?”沈溪问道。

    云柳打量后,肯定地回答:“这是从官山回宣府的撤兵路线,大人准备直接撤回张家口堡?”

    “嗯。”

    沈溪点头道,“现在再去延绥,还要折道回京,路途实在太过遥远,而且我们没必要到延绥去绕一大圈,这场战争已结束,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九边将会保持稳定,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云柳惊讶地问道:“功成身退?”

    沈溪笑道:“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战场上不需要我了,但大明朝廷还需要我,为人臣子,自然要回去继续为皇帝做事,争取一种更宽松的执政环境,有机会一展政治抱负。”

    云柳望着沈溪,又点了点头,嘴唇轻抿,好像陷入沉思。

    沈溪道:“我知道你在想阿武禄的事情,我留着她的确有大用,这个女人野心很大,以至于她所做的事情不能用常人思维去理解……这世上能跟这女人相比的实在太少,只能说是权力会让人疯狂吧。”

    云柳点了点头:“大人留着她,是想她未来跟巴图蒙克相争?或者是在合适的时候,让她取代朱兰当哈屯?”

    沈溪笑道:“你想的比我还要长远,我现在只是觉得这种偏激性格,且有一定身份背景的女人未来肯定有利用价值,至于她如何帮上忙,连我自己都没详细考虑,巴图蒙克……他将来就算不是草原之主,依然会跟朝廷对抗到底,想必现在消息已传了出去,他以为我杀了他所有儿子,肯定恨我入骨,只要逮住机会就要报复。”

    云柳道:“所以卑职希望大人能在官山多等一段时间,让卑职将巴图蒙克的下落追查清楚再决定下一步动向。”

    “追查他下落作何?杀了他,难道草原秩序就会真正改写吗?”沈溪好奇地问道。

    云柳不知该如何回答,在她的思维之中,既然有敌人,就应该斩草除根,而不是留着敌人成为隐患。

    沈溪叹了口气,并没有多问什么,站起来,低头打量桌子上那幅地图,良久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道:

    “兔死狗烹的道理,谁都明白,但自古以来哪个功臣又可以避免这种下场呢?有了权力,尤其是军权,必会被皇帝猜忌,以往皇帝对你的信任,也会成为彼时他人攻讦的理由,若是你已毫无利用价值,那皇帝为何要容留非议声继续传下去?”

    “大人?”

    云柳惊愕地望着沈溪,不明白沈溪为何突有此言。

    沈溪回头看了云柳一眼,“云柳,你是聪明人,也是我身边这么多女人之中,少有能办事且有自己思维的人,我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让你明白,我没有猜忌你,只是不想让你的主观想法影响我的判断。”

    云柳低下头,感觉自己某些事可能做错了。

    沈溪再道:“我留下巴图蒙克,并非不想杀他,但若是能留着,让朝廷始终对草原保持一分忌惮,如此我的存在便成为必要,朝中对我攻击声也会少许多。很多君臣间的猜忌,不在于臣子做了多少僭越的事情,而是大权独揽后有多少人觊觎你的权位,他们会想尽办法去找到你的缺点,让皇帝猜疑你,你又不能常伴君旁,三人成虎的事情就会上演。”

    云柳行礼:“大人,卑职明白了,卑职会把撤兵事项完全安排好,不劳大人费心。”

    ……

    ……

    云柳的确很能干,沈溪也承认这一点,但沈溪在用云柳的时候总有些顾虑。

    因为这个女人太能干,总是让沈溪觉得自己某些事情可以不用亲自去做,但以他谨慎的作风,却又必须把每件事都掌控好。

    “我这个皇帝学生,到底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

    入夜后,当沈溪面对孤灯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若我七老八十,或许没这么多想法,到底现在我还年轻,即便我再如何栽培,也没法跟他相伴太久,以他现在折腾身体的方式,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一命呜呼,到时候就会有新的皇帝出现,朝争也是不可避免……除非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

    当沈溪完成对草原的征服后,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但此前闲暇时他基本都在考虑草原局势,无心思考回朝后的情况。现在大局已定,又有了闲暇时间,自然就想到将来朝堂的走势。

    “刘瑾伏诛,张苑也被拉下马来,朝廷又到改换政治格局的时候,谢老儿不会轻易言退,这次战事结束,我跟他的矛盾不会有任何缓和,反而因为我的大获全胜,让他此前阻挠我的一系列举动成为了笑话,因此会越发抵触我。”

    想到这里,沈溪脸上涌起一抹苦笑。

    “高处不胜寒,若永远只是个微末小吏,在东宫当一任讲官,或者是在地方治理一方,不至于有如此多的烦恼,但以我如今的年岁,在朝中日渐隆盛,旁人又怎会容得下我?”

    沈溪思索间,多了几分莫名的伤感,站起身来,走到帐帘门口,朱鸿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想问沈溪有什么吩咐,却被屏退。

    沈溪出门后往自己的寝帐走去,那里有他用比试摔跤赢来的绝色佳人,这几天他在营地中也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激情,那是一种征服草原后,不管朝堂争锋,不管江湖风雨,一种纯粹的享受。

    他很喜欢这种暂时脱离体制,不需要跟人暗中相斗的感觉。

    “再过些日子,就要回到陛下身边,免不了又是一场纷争,波谲云诡的朝局会一直在内斗中演进,看起来一切太平,但其实不过是表象,现在陛下对我或许亲近、信赖无比,但随后便会因为许多非议声而产生猜疑,再之后就是彻底分道扬镳。这世间的权臣,好像跟皇帝总是无法共存。”

    想着心事,沈溪进入寝帐。

    草原公主已经为他铺好了睡榻,正用一种带着挑衅的目光望着他,好像邀约进行下一次比试。

    沈溪乐于接受这样的挑战,一如他非常喜欢征服战场上的敌人,眼前这个还不太明白世道险恶的女人,就是他征服的对象。

    他不需要再去考虑今后君臣间如何相处,只需要考虑如何让一个小女人完全臣服自己便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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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介绍:
看腻了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或者可以品尝一下社会底层草根的艰苦营生。 本书讲述的是穿越大明落魄寒门的沈溪,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用他的努力一步步改变命运,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天子2016历史巨献,值得您拥有!寒门状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状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状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