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讲理不成反被揍
沈溪跟着洪浊出来,一路上都在听洪浊絮叨。
洪浊讲述他与谢韵儿的过往,说当初洪、谢两家关系是如何之好,订亲后他爬上谢家的院墙,远远朝谢韵儿打招呼,说什么谢韵儿“回眸定情”。
故事烂俗而老套,令前世看过太多狗血言情剧的沈溪不忍再听下去。
“洪公子,你怎知这些人现在何处?”沈溪打断他的话问道。
“他们约我今日晌午到城北一家……酒楼饮酒,说是为我求婚成功庆贺,我本以为他们是好意,谁知……”洪浊叹了口气,“是我识人不明啊。”
沈溪又问:“一会儿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当如何?”
洪浊想都不想,回答:“那小兄弟就赶紧回去请人,顺带告诉谢家妹子一声,我为替她撑腰被打,并非我有意跟那些恶人狼狈为奸。”
沈溪本想说,让我去找人恐怕一时也找不到,要知道此番面对的可是府城挂得上号的衙内,我可招惹不起。可见到洪浊那副熊样,沈溪心想还是让他挨顿打吃个教训,最好等洪浊被打了,他找几个人把他抬到客栈休息,连谢韵儿那边也不通知。
两人一路从城西走到城北,那里是城中官宦人家聚居之所,老远就看到一座二层小楼,一群身着长襟的年轻公子,正在临街的二楼楼台饮酒,身旁有妙龄女子作陪。
“真是有伤风化!”沈溪看到后不由感慨。
这时代民风淳朴,男女在外同行都非常少见,而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公子哥却在临街的酒楼上一边饮酒一边与妙龄女子调笑,也算是奇闻一桩。
“虽是酒楼,不过也有暗|娼在里面。”洪浊似乎熟门熟路,“到了晚上,留宿的人不少。里面花红柳绿……那叫一个快活。”
沈溪瞥了洪浊一眼:“洪公子也在里面快活过?”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听这人说及,我心里只有谢家妹子,怎会流连烟花之所?小兄弟回去可别对谢家妹子提及啊。”洪浊自知失言,紧忙对沈溪解释。
沈溪撇撇嘴,他连跟洪浊见面的事都不想提,至于洪浊是不是寻花问柳,他更懒得理会。
眼看到了楼下,沈溪躲到柳荫中,对洪浊道:“洪公子这就上去吧。我在外面,如若发生冲突,我马上回去叫人。”
洪浊有些迟疑:“此处距离你家……是否远了些?”
“无妨,这附近我认识些人,其中就有做力夫的,如果真动手,我叫上他们,一起上去给你解围。”沈溪笑着胡诌。
洪浊信以为真,整理了一下衣衫。腰杆挺直,气势汹汹走进酒楼。
洪浊进去后直接上了二楼,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为几位公子倒酒的女子看到后,招呼道:“哟。这不是洪公子吗?又来光顾奴家生意了?”
沈溪听到后撇了撇嘴,看来洪浊不是一次两次上门了。
洪浊微微清了清嗓子:“云姑娘,今日我来不是为买醉,而是……”
昨日带头去药铺调戏谢韵儿的高个子公子哥站起来。笑道:“洪兄,你来迟了……来来来,先罚酒三杯!”说着让人把酒水满上。亲自把酒呈递到洪浊面前。
沈溪本以为洪浊会把酒杯扔在地上表示愤慨,没想到他拿着酒,一仰脖子把酒全喝下肚。可能是酒劲儿跟心火相冲,脸色通红……居然一杯就上了头。
此后洪浊又连饮两杯,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
“洪兄好酒量,今日不醉不归……云姑娘,记得酒钱记在洪公子账上,哈哈……”这群公子哥找到冤大头,洪浊送上门,不宰上一刀他们自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
洪浊突然一拍桌子,怒喝:“结账可以,不过要把话说清楚!”
言语怒不可遏,但咆哮中却带着些微惧色……毕竟独自一人上楼讲理,气势没那么足。
“洪兄,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洪兄今日去见过谢小姐了?”高个子公子哥笑道,“这是好事……莫非在高某和何兄几个说和下,洪兄与谢家小姐化干戈为玉帛了?”
洪浊被人羞辱,热血上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把盖子打开,直接把半壶酒泼到高姓公子哥脸上。
高公子脸色大变,旁边几人见状,上前把洪浊按到桌子上。高公子哥用妖艳女子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脸和衣领上的酒水,顺手将手帕扔到地上:“姓洪的,我们给你脸,你可别不要脸!”
洪浊是北方人,身架子大,有点儿蛮力,可被几个人按着,他挣扎几下无济于事。
沈溪在下面看了不禁有些着急,他不是为洪浊着急,而是替那群官家公子着急。你说人家往你身上泼酒水,你把他按在桌上就算完事了?怎么也要打上一顿,不打个遍体鳞伤,揍个鼻青脸肿总不过分吧?
就在沈溪幸灾乐祸的时候,昨天与高公子一起去药铺的何公子道:“高兄何必动怒?可能是洪公子在谢小姐那里受了气,所以有此过激之举。不如我等饮酒后,一起去把场子找回来如何?来来来,喝杯酒化干戈为玉帛。洪公子,还不帮高兄把酒满上?”
在何公子说和下,旁边人把洪浊松开。洪浊脱得身来,马上朝高公子扑了过去:“高崇,你个阴毒小人,我请你喝酒,与你诉说心事,你居然带人去调戏我的谢家妹子……我……我跟你拼了!”
这下矛盾激化,沈溪看到也就放心了。
上面稀里哗啦打了起来,洪浊心头的怒火彻底点燃,豁出老命也要跟高崇“讲理”。但毕竟是一个打一群,而且洪浊身子骨单薄,也就最开始抓住了高崇的领子,很快就被一群人按倒在地上,旁边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今日我等吟诗作赋,饮酒消遣,上好的心情都被你这浑人给搅了!”
高崇把衣服整理好,上去提着领子把洪浊从地上“拎”起来。脸色阴冷,“你说,怎么赔?”
洪浊被打得呲牙咧嘴,眼睛不住往窗外瞟,像是要找什么人。
沈溪心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正要逃跑,却听洪浊嘶哑的声音传来:“小兄弟,帮帮忙啊!”
楼上几个人同时朝楼下看来,正好瞧见沈溪立在树荫下瞧热闹。
高崇昨天去过药铺,曾见过沈溪。一看之后登时明白了什么,喝道:“快,把人抓……请上来!”
沈溪拔腿就跑,可惜他身子骨太弱,还没等跑出一条街,就被高崇的几个家仆追上,几人把沈溪架到了楼上。
洪浊见到沈溪,脸上带着些许期冀:“小兄弟,你可算来了。”
沈溪怒骂:“姓洪的。说好了事情跟我没关系,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高崇一巴掌打在洪浊脸上,喝道:“听到没,连个小孩子都瞧你不顺眼。”说完转过身。笑盈盈对沈溪拱手道,“这位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昨日在陆氏药铺你我有一面之缘。可有印象?”
沈溪一脸孩童的纯真模样,点了点头:“我见过公子,公子高大英俊。卓尔不凡,一见难忘啊!”
高崇一听别人赞他“高大英俊”,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个子高再加上有一副俊朗的外表,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事。
“小公子,不知你今日过来是要作何?你与这位……洪公子,是何关系?”高崇慈眉善目问道。
沈溪没好气地道:“这个姓洪的,总是到我们药铺去纠缠谢家姐姐,谢家姐姐都说跟他一刀两断,他还不死心。我娘说,让我见到他就赶他走,以后谢家姐姐要找婆家,一定要找汀州府本地的官家公子,好像公子这样潘安再世的。”
说两句好听的也不用上税,这群人再不讲理,沈溪不信还能打他一个小孩子?
高崇高兴道:“说得好。来,赏你两文钱,拿去买零嘴吃。”
沈溪拿过钱,可怜兮兮地道:“谢谢公子,我……我可以走了吗?”
高崇想了想,怎么说沈溪也是陆氏药铺之人,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听家里说陆氏药铺创立的种牛痘之法活人无数,皇上龙颜大悦,叮嘱福建和汀州地方暗中关照。这陆孙氏在朝廷挂了号,轻易不要招惹。
不过,昨天高崇被陆孙氏当众喝斥,面子上终归有些挂不住,但若是跟一个孩子置气未免有**份。
“小公子,昨天骂我的那位……可是你娘?”高崇神色转冷。
沈溪故作不解,想了想:“那是我们掌柜,也就是闻名汀州的女神医。我娘一直站在柜台后,没跟公子说过话啊。”
“那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这姓洪的……”高崇怒喝道,“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何公子有些不情愿:“高兄,这么扔他下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洪浊这时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艰难道:“高兄,饶命……”
“想让我饶你?容易。”
高崇把放在桌上的笔提了起来,“这春日将尽,我等今日在此吟诗作赋,未曾想为你所扰,这顿酒钱你是少不了了,就罚你作首诗出来,若做的好,我们就放你一马。否则,阁下就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摔不死事情就作罢!”
洪浊从二楼楼台往下看,虽然不是很高,但以他现在这副模样,跳下去最后半条命能不能保住着实难说。
本来南下是来找他的谢家妹子再续前缘,现在不但恋人没原谅他,还无端惹上这么一群惹是生非的“知交好友”,纯属自讨苦吃。
“写不写?”旁边的人押着洪浊,喝问。
“笔……给我笔,我这就写。”
洪浊接过旁人递来的笔,连笔都拿不稳,更别说是作诗了。
沈溪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发怵,要是洪浊写不出来,从楼上跳下去,估计真会一命呜呼。
沈溪不由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怎么说也是他把洪浊害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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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唐兄,对不起了先
洪浊被打得遍体鳞伤,身体颤抖之下手里握着的毛笔也跟着抖,还没等挨着纸已先掉了几个墨点下去。
等提笔再写,纸上出现的不是字,而是一块很大的墨迹。
“怎么着,不给我们高公子面子,想从楼上往下跳是不是?”
高崇还没发话,他那群狐朋狗友倒先发难了,把洪浊拉到二楼围栏前恐吓,大有一言不合就把他推下去的意思。
洪浊大叫:“我……等我平复一下再写!”
高崇冷笑:“松开,若他写不出,让他自己往下跳,这样断胳膊断腿,甚至死了,与我等无干。”
楼上这等热闹,吸引了路人的注意,街道上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看到洪浊脸贴着护栏的狼狈样,人们自觉让开一块空地,免得一会儿他掉下去砸到自己。
沈溪本已获得自由,原想下楼就此离开,但见洪浊手抓扶栏软瘫在地的模样,别说是读书人的骨气,连男人基本的尊严都没了。
沈溪设下阴谋诡计本来是想让洪浊知难而退,洪浊现在这副惨样,他反倒觉得自己成了罪人。
“高公子,我能不能帮他作诗?”沈溪突然说了一句。
所有人目光转了过来,高崇嘴角轻轻一挑,道:“小公子,你想帮他?”
沈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点头道:“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洪公子,千里迢迢从京城来见谢家姐姐,而今落得这般田地,是他咎由自取,不过若就此摔下去,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不免良心不安。相信高公子也是‘有大慈悲’的人。不会逼他走上绝路。”
沈溪说话时顺带捧了一下高崇,说这衙内“有大慈悲”,也是想让对方生出那么一丁点怜悯心。
高崇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沈溪的说法:“那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随便写首诗出来,跟春日有关。若得体,本公子今日就饶过姓洪的唐突之罪。”
几个高崇的跟班帮闲不屑地看着沈溪,其中一人道:“看你年岁小小,过来写吧。”
沈溪有些为难:“桌子太高。我够不着!”
“把笔墨纸张挪到地上,连这点眼力儿劲儿都没有,以后怎么好意思带你们出门?好了,这位小公子,等回去见到谢小姐,记得在她面前多为我等美言两句啊。”高崇脸上带着坏笑说道。
“嗯。”沈溪点头应了。
何公子嘴角涌现一抹轻浮的笑意:“高兄,你莫非真对昨日见到的谢家小姐有意?”
高崇摇头晃脑:“那谢小姐的模样你也见过了,姿色实乃上上之选,身材虽然高了点儿。腿也长了那么一点儿,但娶回来当个小妾总是可以的,不但能防病治病还能赚钱,可谓一举多得。回头你何老弟到我府上作客。我让她陪你喝上两杯,让你享受下温柔的滋味……哈哈。”
当着洪浊的面,这二人言辞龌龊不堪,引狼入室的洪浊恨不能马上从二楼跳下去一死了之。
但此时他瘫坐在围栏前。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沈溪叹了一口气,形势逼人强,虽然他也很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渡过这一关再说。
沈溪提起笔,琢磨该写首什么诗好。
要说写首唐诗宋词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现如今已是大明朝,诗词名家辈出的时代已经过去,要说拿得上台面且在历史上数得着号的,实乃屈指可数。
但与沈溪同时代的,就有这么一位。
沈溪想到的是唐寅,这位在明朝诗画界享誉盛名的大家,就算过个几百年也是盛名不衰。但现如今,唐寅尚在苏州家中苦读诗书准备应付科举,不能做到远离功名利禄问情于山水的放荡不羁。
沈溪提起笔来,心中暗道一声:“唐兄,对不起了先……”
连语法上,也受到某位“唐伯虎”的影响。
沈溪蹲在地上,提笔开始写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这是唐寅一生诗作的最高点,一首《桃花庵》诗,却也是唐伯虎晚年心态的真实写照。
当沈溪写下第一句,那边几个人看过来,刚开始并未当回事。远远一看许多“桃花”,当作是春日之诗也不为过。其实沈溪现在写的是什么他们已经不在乎,高崇能把谢韵儿意淫一番,让洪浊痛不欲生,已经令他感到心满意足。
谢韵儿美则美矣,但这个时代崇尚的佳人是小巧玲珑型,谢韵儿几乎一米六八的身材首先就不达标。另外谢韵儿的瓜子脸虽然也很好看,但脸如银盘满月的富贵相才是官宦大户人家的最爱,更不要说谢韵儿有一双天足,在这些官家子弟看来绝对是致命伤。
沈溪笔锋不停,洋洋洒洒逐渐把一张纸写满,慢慢吸引人们的注意。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高崇走了过来,先看了看沈溪的字,点头一笑:“这位小公子的字,倒是写得不错。”
沈溪完全没有被干扰,UU小说的诗文逐渐成句,继而成段。
寄情于诗词,沈溪慢慢地有了唐伯虎写这首诗时豁然浩荡的心境,一笔一划都带有一种悠然物外的神韵。
当沈溪把全诗最后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写完,高崇已将前文通读了一遍。
见沈溪落笔,高崇口中的默念声,与身旁几名公子哥的轻读声混在了一起。
“我写完了。”
沈溪把毛笔放下,脸上保持着天真的笑容,“洪公子可以走了吧?”
高崇把诗读完,摆手道:“且慢。”他先征询身边人这首诗的来历,可没一人能答出来。这些官宦子弟,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自小耳濡目染,对诗词涉猎甚多。一个孩子写出来的诗竟无一人知晓,让高崇有些着恼。
“小公子,这诗……不会是你作的吧?”高崇脸色不太好看。他本来是想让沈溪随便写首带春景的诗,然后找个由头把洪浊放了。
该打也打了,该罚的也罚了,现在洪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成人样,高崇的气早就消了。但现在沈溪突然拿出一首“惊世骇俗”的诗词出来,令他觉得很没面子。
沈溪摇头苦笑:“高公子,您也太高看我了,我还不到九岁。怎能作出这等好诗?这是一位行走江湖的老道士写的,我只是照抄而已。”
“哦,原来如此。”
高崇释然,他想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作出这么一首经典绝伦的好诗,“既然你是抄别人的,总该把那人的名字署上……这幅字在下收藏了!”
沈溪走过去,重新提起笔,却不知该属谁的名。
诗是他抄的不假,但要把原作者唐寅的大名挂上却不妥当。唐寅就在苏州,回头还不得露馅儿?何况现在唐寅还没到做这首诗的年岁,如今这首诗的版权已归他所有,就算唐寅将来再作。那也是抄他的。
真是尴尬啊!
沈溪没法,只好随便署名,就像当初他写说本时署名一样,挥毫写就五个字:“兰陵笑笑生。”
沈溪心想。虽然我不能确定你是谁,但我现在替你扬名了。
沈溪写好后,高崇看了有些诧异。五个字的名字他从未见过,但大明刚经历蒙元一朝,或者有外邦之人作诗也说不定,再者这名字更像是个笔名。左右这首诗意境绝妙,字体更佳,也就不计较了。
“好,今天给小公子你个面子,事情我们不再追究。”
高崇把诗作收起,“姓洪的,早点回京去吧,你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想在这汀州府混,也该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高崇说完,带人下楼而去,把结账的事留给了洪浊。
楼下的人见热闹结束,各自哄笑着散去。这些人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虽有同情心,但世道险恶,事不关己都当作热闹来瞧。
沈溪想上去把洪浊扶起来,洪浊却死赖在那里不肯起来,本来只是暗自垂泪,此时却已然嚎啕大哭不止。
“老板娘,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把他扶回去?”
沈溪从洪浊腰间把钱袋拿出来,先把酒钱结了,然后带着几分恳求对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道。
“哟,小公子,你这声老板娘听得奴家心肝乱颤……对了,却不知‘老板娘’是何意啊?”
沈溪嘿嘿一笑:“就是夸赞你漂亮的意思。”
“是这样啊,这称谓好,看你小小年岁,不但诗写得好,连说话都这么幽默风趣。姐姐最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小机灵鬼了。”女人用手在沈溪脸上摸了一下,让沈溪感觉十分尴尬,女子又掩口笑了两声,笑容妩媚中透出一抹诱人。
沈溪心想,果然是做暗娼的妈妈桑,连个小男孩都不放过。
女人从后院叫来店小二,帮沈溪一起扶着洪浊下楼。
走在路上,沈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洪浊平日里何处落脚他都不知。
“洪公子,现在送你去何处?”
沈溪问了一句,没有得到洪浊回应,此时洪浊浑浑噩噩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沈溪叹道,“算了,还是先送你去看跌打大夫吧。”
本来自家就是开药铺的,要找大夫也该送到陆氏药铺去。但沈溪可不想把洪浊被打的事让家里人知晓,只好送他去别处找大夫。
府城的大夫,在药铺卖成药之后生意都冷清了许多,沈溪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个跌打医生。
进去后,那大夫一瞧,连忙道:“若是惹得官非,这伤我可不治。”
沈溪赶紧解释:“大夫尽管放心,不是官非,只是在酒楼与人殴斗,被打伤了。”
“身子骨弱成这般模样还好勇斗狠,真是找死。”等大夫给洪浊敷好伤药,又开了药方,让沈溪去药铺抓药。
大夫最后特别提醒道:“别去陆氏药铺,哪里心黑着呢。”
沈溪有些迷糊:“大夫怎知那里心黑?莫非您老在陆氏药铺被坑过?”
大夫冷笑一声,并未出言解释。
沈溪心里一叹,城里这些大夫也知道为何自己的生意不好做,开始在背后毁坏陆氏药铺的名声。(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洪浊经此一事,精神彻底崩溃,一病不起。
沈溪没把洪浊被打的事告诉惠娘等人,只是趁着上学放学时去客栈看望他一下。洪浊一直萎靡不振,沈溪担心他出事,每天都给他把脉,并亲自配药,然后送到客栈让店小二煎药给他服下。
虽然洪浊被打有沈溪推波助澜的原因,但沈溪觉得自己所做已仁至义尽,洪浊客在异乡,如今遭遇人生打击,能帮到他的也只有沈溪了。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洪浊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但他依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整天窝在床上不出门,整个人都有些馊臭了。
“这位小爷,您看是否把洪公子的房钱和饭钱给结了?”
这天沈溪放学后过来看洪浊,却被店小二拦住。店家的意思很明确,洪浊赖在客栈不走,不但房钱不结,连吃饭也是白吃白喝。虽然之前洪浊出手也算阔绰,但如今钱已耗尽,客栈又不是善堂,需要开门做生意的。
沈溪询问了一下,洪浊一共欠客栈四两多银子,这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那等我明天过来结账可以吗?今天我没带钱。”沈溪本想拖上一日,回去跟惠娘说说此事,料想惠娘应该不会不管。可那店小二脸色马上转冷:“没钱?没钱那就住柴房去,等明日送来银子,再给他把行李搬回客房。”
店小二也不客气,亲自去楼上给洪浊搬行李,让洪浊挪到柴房去住。
沈溪到柴房里看了看,周围都是砍好的柴堆,靠边的角落里有张床,连被褥都没有,随便铺上些茅草,幸好是初夏时节。住人不会成太大问题。
“洪公子,看来要让你在这里委屈一下了。”沈溪刚说了一声,洪浊一头扎到床上,对着墙壁“面壁思过”。
沈溪无奈摇头,这洪浊实在太没志气,不过是被人打了一顿,又被人讽刺一番,就好像天塌下来一般。高崇那伙人就算再跋扈,也断然不至于会公然到药铺去抢人,他的“谢家妹子”不是好好的?
沈溪回到药铺。药铺里出人意料地竟然没有客人。
周氏和谢韵儿坐在柜台后分拣药材,两个女人难得闲下来凑在一起说话,丫鬟们都在后院晾晒药材。
“小郎,这几天你放学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周氏皱眉看着溜进门的沈溪,板着脸问道。
“娘,这不夏天了吗,日长夜短,您感觉晚了些,其实挺早的。”周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很快回味过来,骂道:“混小子,还想糊弄你老娘?日长你该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早才对,你看看外面。太阳都快落山了。”
沈溪赶紧解释:“这不日长先生想多教我们一些学问,放学晚了些吗?”
周氏想了想,似乎在逻辑上没问题,也就释然。
沈溪趁机跑到柜台前。本想看看能不能顺四两银子出来去给洪浊付房费,但一想老娘把钱那么紧,一次少四两银子。这罪状还指不定要落到哪个丫鬟头上,还是不要祸害人了。
虽然家里零花钱给得多,但沈溪用处也挺多的,除了买各种和科举考试有关的书籍,还得悄悄给林黛和陆曦儿零花钱让她们买零嘴,所以现在手里也就几百文结余。眼下他也没生财的门路,就算想再作赝一副名画拿去卖,前后也需要十天以上的时间,到那时,洪浊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沈溪决定还是等晚上回来,单独把这事跟惠娘商量一下,由惠娘出钱,把这个洪浊打发走。
把事情想明白,沈溪坐在柜台旁边做功课,顺带也能听听谢韵儿和周氏的对话。
周氏和谢韵儿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经过四五个月的相处,谢韵儿跟周氏和惠娘的关系已经极为融洽,谢韵儿知书达礼,主动把姿态放低,并未有出身豪门颐指气使的傲气。
她这样一个要扛起一家重担的女人,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呵护,而惠娘和周氏都是那种将心比心对人实诚之人,这让谢韵儿找到两个知心姐姐,有什么不方便跟家里人诉说的话,她也会拿来跟周氏和惠娘说。
“……妹妹你是读书人,懂得诗词,我就不懂,这诗好在哪儿……在我看来,只要是字就差不多,反正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就妹妹拿它当宝贝。”
谢韵儿跟周氏好像在说诗词的事,谢韵儿听到周氏这么一说,不由抿嘴一笑:“姐姐,要不要妹妹把诗里的内容念给你听?”
周氏点头:“那妹妹就给念念,我看这诗有个啥好的,能让妹妹一直跟我念叨。”
谢韵儿从她所带的医书里,拿出一张折的很整齐的纸,上面写着娟秀的小字。沈溪伸出头看了眼,因为柜台有些高,他不站上椅子根本瞧不清楚。
“桃花坞里桃花庵……”谢韵儿刚念出一句,沈溪就知道这是他用来救洪浊的那首《桃花庵》诗。他没想到谢韵儿居然会喜欢,看她读诗时候认真的模样,应该是很喜欢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
沈溪当众写下这首诗后,在汀州府引发轰动,文人墨客争相传诵,连在药铺为人诊病的谢韵儿都能得悉。
估计是太过喜爱,她甚至把全文抄写回来品读。
等她读完,周氏微微颔首:“这又是桃花树,又是桃花仙的,可真绕口,不过听起来挺顺耳的,这诗谁写的?”
谢韵儿笑着摇摇头:“城里人都在传是个小孩子写的,不过又说那小孩子也是听来的,写这诗的人,用的并非真名……兰陵笑笑生,这名字听起来蛮诗情画意的。”
周氏没觉得怎样,沈溪却有些啼笑皆非。
兰陵笑笑生作为明朝一代大文豪,作出《金瓶梅》这般名流千古的名作,成就不小,但就事论事,兰陵笑笑生也只是个写********的,连自己名字都不敢署,怕影响自己声誉的假正经。
“娘,我功课做完了,先去后院找黛儿和曦儿玩。”沈溪提着他的书包往后院走。
“这么快?算了,去吧去吧,别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别吃零嘴,留着肚子晚上吃饭……”
周氏的唠叨很多,以前她总喜欢有人没人的时候数落沈明钧,现在她跟丈夫如胶似漆,就把这股唠叨劲儿用在身边人身上。
等惠娘下午回来,谢韵儿尚未离开,但见惠娘面色有些阴沉:“今日听商会的人说,见到洪公子在客栈住柴房,一问才知前些日子他被打了,大病一场。”
沈溪没想到惠娘的消息如此灵通,得了,现在不用私下商议了。谢韵儿欲言又止,周氏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惠娘叹道:“据说是酒后失言,他把韵儿妹妹的事说与城中几个官家纨绔子弟知晓,结果那些人到药铺来捣乱,他听说后气不过,便去找这些人理论,结果被打得遍体鳞伤……”
“活该!”谢韵儿愤愤不已。
涉及到谢韵儿和洪浊的一段恩怨纠葛,惠娘和周氏都不好插嘴。
惠娘试探着问道:“我准备回头找人送他些银子,让他离开汀州府。韵儿妹妹可要与他再见上一面?”
“他这样的人,不知世间艰辛,总以为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如今他走汀州这一遭,总可以让他长些记性了。我与他之间无任何关系,去见的话只会让他平添臆想。此番要劳烦姐姐,一切花销,但从妹妹的月钱和分红中扣除便是,了结这一桩,我以后再也不亏欠他洪家什么了。”
沈溪感觉谢韵儿嘴上说能放下,但她内心未必真的放下了。惠娘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点头道:“妹妹今日就别回去了,留在药铺,晚上我们姐妹三人坐下来好好说说话……近来生意不好,我们也商议一番。”
谢韵儿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回去难免被家人察觉她的情绪波动,便点了点头。
惠娘马上让秀儿过去谢家那边知会一声。
趁着晚饭前惠娘独自在柜台前算账时,沈溪跳上惠娘身边的椅子上,这样看起来似乎比她还高一些:“姨,知道为何近来药铺生意不好吗?”
惠娘侧目一望,微笑道:“不知,你知道?”
“嗯。”
沈溪有些愤愤然,“我听说,城里城外的大夫都恨咱做成药抢了他们的生意,在背地里抹黑咱,说咱的药质量不好,还很贵,让那些病人到别处去抓药。”
“什么!?”
惠娘本来在拨弄算盘,听到沈溪的话不由停下来,惊讶地问道:“小郎,此事你听谁说的?”
沈溪咧嘴笑了笑:“姨,那天洪公子不是被打了吗?是我找人把他扶去看跌打大夫的,那跌打大夫不知我身份,特别提醒别来咱的药铺买药,后来我让韩五爷去城里别的大夫那里假装看病,那些大夫也都这么说。我才知道,不是一个两个大夫在背后抹黑咱。”
惠娘一听震惊不已,这些天药铺生意渐渐冷清下来,她正在找原因。
陆氏药铺生意好,是药铺通过长时间积累的口碑,但眼下口碑正被那些大夫抹杀,因为平常百姓对于大夫的话还是很信服的,一旦百姓认为陆氏药铺的药不好,而药又直接关乎病人的病情甚至是生死,他们怎敢光顾?
“这些人,也太没口德了,我们又没得罪他们……”
沈溪苦笑:“还没得罪啊?咱就快让这些大夫混不下去了,砸的是人家的饭碗,人家作出反击,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未完待续。)
第一七〇章 神童(求订阅和月票)
几百年后,药房卖成药,与医生之间并无太多利益冲突。可这年头,没有手术刀,也没有验血、化验这些先进技术,大夫为人诊病,只是单纯地看过病后开出药方,这是唯一的盈利手段。
药铺里销售成药,剥夺了大夫开处方的权力,使得其生意受到严重影响,盈利也大幅摊薄。
惠娘得知实情后,决定作出应对。
要让药铺继续保持之前的兴旺势头,就要树立品牌优势,让百姓知道,陆氏药铺所配的成药,选用的是上好药材,而按照大夫方子抓的药材和汀州府各家药铺销售的药材质量相当,价格也是一致的。
沈溪提出让病人“现身说法”,由惠娘出资,在城中举行几场南戏专场演出,顺带在演出的间隙,找病患家属为陆氏药铺的成药和药材进行宣传。这种被沈溪命名为“打广告”的宣传方式,让惠娘觉得颇为新颖,本来她就觉得既然赚了钱就应该回馈百姓,沈溪的提议得到她的热烈响应。
惠娘开始联系府城的南戏班子搭台演出,为了吸引观众,所用戏本由沈溪创作,务求每场演出都能引起轰动。
五月二十二,惠娘亲自前往客栈,为洪浊把之前所欠店钱结清,还送给洪浊十两银子,让他用这笔钱回京。
沈溪没有再去见洪浊,但回头听惠娘讲,洪浊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汀州,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
学塾这边,一切按部就班。
冯话齐为了表现他对沈溪学业的重视,每天放学后都会给沈溪加半个时辰的课程,学塾成立至今,沈溪已将《五经》内容背诵得滚瓜烂熟,冯话齐决定正式开始教授沈溪关于作文及八股方面的知识。
以前冯话齐所教学生,最少也要到十二三岁才能接触这一层面的知识。因为作文已关乎科举,再加上八股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等方面的内容,一个学生要接受大约三到四年这方面的教育,才可以参加童生试,经过县、府、院三道考核成为秀才,功名在身。
就是说,普通人起码要到十五六岁才可能考秀才,至于能否考上另当别论。但如今沈溪不到九岁,若直接接触作文,沈溪可在十二三岁便参加科举考试。
冯话齐谨慎地找沈明钧夫妇和惠娘商量此事。
虽然沈溪现在表现出的是刚能背诵《五经》。距离把经义彻底掌握尚需时日,但这已让冯话齐感觉他是不世出的“奇才”。
冯话齐希望弟子中有一人能高中进士,这是对他一生教育事业的肯定,而沈溪则是他实现宏愿的最佳人选,由不得他不上心。
等冯话齐把他的意思说了,不但沈明钧夫妇,连惠娘脸色都有些迷惑,事情来得有些太突然了。
“……先生,我家小郎他刚学《五经》。这么快就又学别的,怕他吃不消啊。”沈明钧有些迟疑。
以前他们希望儿子能早点儿接触更高深的知识,但眼下沈溪才刚学《五经》两三个月,先生就跑来告诉他们。准备让沈溪继续“跳级”,这让沈明钧夫妇和惠娘觉得,冯话齐是因为新学塾东主是惠娘,所以才会对沈溪用“拔苗助长”的方法来讨好东家。
惠娘虽然对沈溪的能力很信任。但关于学问的事,她却不敢抱有急于求成的心态。
面对沈明钧夫妇和惠娘质疑的目光,冯话齐叹道:“几位。在下一介老朽,从刚接触沈溪这个学生开始,就发觉他天分非比寻常,说是神童也不为过。”
“这半年多下来,凡四书五经,他过目不忘,凡经义集注,他可出口成章。在下教书多年,如此天赋的学生,生平仅见,我只怕资质愚钝,耽误他的前程,唯有对他多加教导,悉心栽培。”
沈明钧夫妇对望一眼。
对于做学问他们一窍不通,冯话齐把沈溪的天分说的那么好,他们不懂这话到底是实情还是恭维。
惠娘倒有些见地,点头道:“先生既如此说,可否当着我们的面,考核一下小郎的才学?”
冯话齐笑着点头:“也好。这是前几天我教给沈溪的《春秋左氏传》,此书乃儒家十三经之一。昨日我曾两次考核,其中内容他无不对答如流。今日就请陆夫人监督。”
冯话齐递上来一本《左传》,惠娘拿过来看了一眼,这种隐晦难明的儒家经典,她从未接触过,只是稍微读一下都觉得语句生涩,头晕脑胀。
沈溪到后,冯话齐的考核正式开始。
冯话齐让沈溪背诵《左传》部分内容,沈溪仰起头便开始背诵,没有平常学生摇头晃脑的习惯,背的速度比惠娘看的速度还要快。惠娘用手指头点着书上的文字,到后面跟不上,连翻页都赶不及。
等背过之后,冯话齐满意点头,再道:“通背全文,不知其义,终究不妥。沈溪,你且将此段经义注解。”
沈溪一一回答。
之后冯话齐好像有意继续为难,续道:“颍考叔其人如何?”
沈溪答道:“颍考叔乃郑国大夫,郑庄公继位,其兄弟段罔上谋逆作乱,郑庄公举兵平之,觉其母武姜氏与段暗中有谋,遂以‘不及黄泉,不再相见’为誓。颍考叔闻之,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令庄公与母亲睦如初。世人谓之纯孝,后颍考叔为公孙子都暗箭伤人而死。”
沈溪回答得很干脆,对于历史典故驾轻就熟,冯话齐不住点头嘉许。
冯话齐看着惠娘:“陆夫人可有异议?”
师徒应答,惠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苦笑道:“这些事,我一介妇人如何懂得?若先生觉得好,那就如此吧。”
冯话齐再征求沈明钧夫妇的意思,得到准允后,正式让沈溪半年内第二次跳级,从学习《五经》到学习作文要领。
从这个时候开始,沈溪可以正式可以作文章,他腹中很多学问,也能发挥作用,不用再一直藏着掖着了。
……
……
五月二十四,洪浊启程回京。
一大早洪浊就来到药铺门口,等沈溪上学路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洪浊伤病痊愈,此时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脸上少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添加了些许阅尽世事的沧桑。
“……小兄弟,你说得对,我现在没本事,实在没脸去见谢家妹子。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这就回京,今年秋闱,我定要中举,明年会试争取金榜题名。到那时,我再来汀州府,用八抬大轿把谢家妹子迎娶进门。”
洪浊发出豪言壮语,似乎立下了大志向,但在沈溪听来完全是空口说白话。
举人倒是有希望,但进士岂是那么好考的?洪浊二十不到,以科举的难度,五十少进士,学到老考到老,恐怕真等洪浊高中进士,谢韵儿孙子都已经能上街打酱油了。
不过沈溪还是不准备打击洪浊的积极性,当下用鼓励的口吻道:“我看好你!”
洪浊多了几分自信,笑道:“小兄弟,与你相识不过两三个月,但感觉你为人实在,来日我再赴汀州府,必当厚礼以报。”
沈溪笑着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以如今交通之不便,洪浊十有**不会再踏足汀州之境了。但沈溪却觉得自己有机会跟洪浊再见面,因为他是有大抱负之人,大明朝的京师,怎么也要闯一闯。
二人言笑甚欢,洪浊没把沈溪当作孩童,更像是平辈相交的朋友。
临行前,洪浊目光往药铺门口瞟了一眼,心中不舍,眼下他最希望谢韵儿能出来为他送别,这样他不但能诉说衷肠,还能把自己的计划告知心中牵挂之人。
但到最后他也未见到佳人一面,洪浊来汀州府一趟,与谢韵儿最近之时也不过是隔着屏风相对,终究无缘无分。
洪浊背着包袱,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城西而去。
来汀州府一趟,洪浊成熟了不少,多了这一番阅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的人生有了遗憾,未来或许会促使他发奋图强。
看着洪浊的背影,沈溪若有所思,是否他的出现改变了洪浊的人生轨迹?
或者曾经历史上的洪浊,来到汀州府后得到谢韵儿的原谅,过上双宿双飞的幸福生活,但在历史上这洪浊却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经此一事,说不定洪浊将来能有一番作为,成为一代名臣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沈溪不由无奈摇头,他的出现的确是异数,历史已经因为他的出现悄然发生变化,从此时开始,历史出现了分岔口,将来的华夏文明,或者不会再沿着既定的轨迹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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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铁血儿郎将家国天下抗在肩上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金秋(求订阅和月票)
八月初,盛夏刚过,秋高气爽,沈溪在新学塾里学习也是如鱼得水,不到九岁的他,已跟着十四五岁的学生一起读书。
同班人中,他的座位排在最前面,为的是方便看清黑板。
有了黑板后,学塾的教学效率大幅度提升,别的学塾听说有这好东西,也都找人造上那么一块。
以前沈溪在同学中属于个头矮容易受欺负的对象,但在新学塾,他的地位可不一般。学塾东家惠娘是商会会长,教谕冯话齐和几个先生对他分外看重,这里的学生又都是商会子弟,沈溪在所有同学中,就算年岁小那也是大哥级别的,没人敢招惹。
这天放学,坐在沈溪后面名叫李琦的同学拍了拍他肩膀:“沈溪,今天我们几个准备去酒肆一醉,你去不去?”
李琦大沈溪五岁,今年十四,再过两三年就该成婚了。
这些人现正处在少年叛逆期,他们不喜欢去河边抓鱼又或者上树掏鸟蛋这些只有孩童才喜欢玩的东西,专门学着做成年人的事。
“我们还在读书,买醉不合适吧?”
沈溪直接回绝。这年头只要是读书人,几乎都会喝酒,连冯话齐平日也会让妻儿去买几两酒回去,邀请几个老友小酌,吟诗作赋。
李琦笑道:“怕什么,李白斗酒诗百篇,堂堂七尺男儿,只有千杯不醉那才叫本事……你放心,我们不对外人说,你酒量浅,喝两盅尝尝味道就好。”
“我现在被家里看得严,你们自己去吧。”沈溪依然摆了摆手,拒绝了李琦的好意。
李琦也不勉强,他们几个都是大孩子,本来带上沈溪是想对这个学塾少东家表示友好。但他们也清楚沈溪年纪小,太早接触酒不太合适。
等沈溪把书包收拾好要出门,杨文招流着鼻涕等在门口。见到沈溪,杨文招嘴巴一咧,招呼道:“小表哥,我想到你家玩。”
杨凌和是商会最早一批会员,他让儿子来新学塾这边读书,为的是省下给先生的束脩。在惠娘这家专供商会子弟入读的学塾,每家送过来的孩子只用交一些基本的书本费即可。办学所需资金,要么是从商会的季费中划拨。要么是由惠娘承担。
半年下来,学塾学生的数量已有九十多名。
杨文招虽然跟沈溪年龄相仿,但杨文招此时还在读蒙童班,除了读《论语》,再就是读《三百千》和《幼学琼林》这些启蒙读物。
“放学不回家,不怕你爹揍你?”
杨文招身体缩了缩,嘿嘿一笑:“只要回头说在小表哥家,我爹我娘才不会揍我呢。”
沈溪想到这小子每次去家里玩,都会被林黛和陆曦儿两个小萝莉欺负。而他却还屁颠屁颠乐此不疲,就像个小受虐狂。有时杨文招被欺负得太惨,沈溪都有些看不下去,偏偏他还趋之若鹜。
沈溪叹道:“你去不怕被揍成猪头?”
杨文招乐呵呵地道:“两个姐姐对我都很好啊。不仅陪我玩,还给我吃好东西,怎会欺负我?”
沈溪心想,感情是一点好吃好喝就把这小子给收买了。本着为杨文招身体着想。沈溪婉拒了杨文招到家做客的请求,沈溪要把两个小萝莉打造成淑女,杨文招的存在。却有把两个小萝莉往魔女的道路上引,这个口子决不能开。
从学塾出来,宁儿已在门口等候。
以前沈溪上学放学都是一人,但夏天城里出现拐子,接连掉了几个男孩后,惠娘和周氏慌了神,自那以后沈溪上学放学都要宁儿和秀儿轮流过来接送,就是怕沈溪路上出什么意外。
“小少爷,一会儿回去,能不能帮我跟奶奶说一声,让奶奶放我一天假?”快回到药铺的时候,宁儿突然带着恳切的口吻道。
沈溪瞥了宁儿一眼:“姐姐有事?”
“没……没事,我……我有个亲戚来了,我想明天去看看……”宁儿有些慌张。
沈溪心说可能是去会情郎吧。
宁儿算是在五个丫鬟中最有心机的一个,从最初想“勾引”他,他就知道宁儿懂得一些笼络男人的手段。但沈溪仔细一想,宁儿除了接送他上学放学,似乎没机会走出药铺,想出来认识有钱的公子哥不太可能,或许是某个公子哥去抓药的时候,被她“勾搭”上了。
“这两天药铺挺忙的,少你一个可能转不开,你怎不等过几天中秋时再请假?”
“他……”宁儿支吾了一下,“过两天就走了。”
沈溪撇撇嘴,宁儿这借口太差劲了,还亲戚呢,先不说她不是本地人,而是被牙婆从外地卖过来的,就算她真有什么亲戚,也不可能打听到她人在汀州府城。
沈溪道:“那等姨回来,我试试吧。”
毕竟宁儿也快十六了,正是春|心萌动的年龄,人家想找个对象嫁人也不能说是错的,当初惠娘把她们买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将来会把她们嫁出去,而不准备留在身边当老姑娘。但宁儿签了十五年的卖身契,这才来两年就想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况且,若真有富家公子看上她,也不会把她娶回去作正妻,最多是当个妾侍,到时候任人欺凌,还不如留在药铺赚钱养活自己,等将来赚够嫁妆嫁个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有个着落。
回到药铺,却见惠娘老早就回来了,让沈溪有些意外。
药铺生意只有一段时间冷清,在之后惠娘通过请戏班子演戏,顺带找病患现身说法做“广告”后,药铺的生意比年初最红火的时候还要好。
平日惠娘基本都在忙商会和银号的事,就算回来得早,她也会到印刷作坊那边巡视一番。
年后印刷作坊收到苏遮柒几批彩色连环画的订单,基本上就没停工过,现如今作坊不但印彩色连环画,黑白连环画也没停下。作坊几次扩大,现在光汀州府城这边印刷作坊的连环画日印数就保持两千册左右,那一架架印刷工具就好像生钱的机器一般。
过了八月,印刷作坊将会开印年画,以备年底销售。
可以说印刷作坊已经步入正轨,在银号还没有做大做强之前,这基本上算得是汀州府最赚钱的行当。
“小郎,你回来得正好。”
惠娘把沈溪叫到柜台前,顺带给沈溪搬来张椅子,让他踩上去,“这是苏掌柜找人送来的彩色连环画,说是南京那边出现了盗版,还说可能是从我们这里偷去的技术……你看看。”
沈溪随便翻看了一下,眼前这本连环画除了封面和封底有所不同,纸张颜色也较淡外,其他在做工上跟正版很相似,连纸张厚薄都差不多。
“姨,苏掌柜是什么意思?”
沈溪一直觉得苏遮柒是个老狐狸,现在彩色连环画生意合作了大半年,这老狐狸说不定又准备耍花样了。
“想让咱降价。”
惠娘的话没有出沈溪预料,“如果市面上大规模出现盗版连环画,对出货影响很大,不降价不行……但连环画的事素来是你做决定,这次姨还是听你的意思。”
沈溪直接摇头:“不行。谁知道这是不是姓苏的自己搞的鬼?”
周氏插嘴道:“咱钱赚得不少,有个老主顾不容易,现在少赚一点儿也不是不行。”
“娘,姨,咱现在只管负责印制连环画,真正掌握销售渠道的是苏遮柒,而最有可能在背后捣鬼的也是他,之前咱跟他做生意,他就曾找人照搬我们的黑白连环画……这种盗版的彩色连环画,我看分明就是咱的印刷作坊印制的。”
惠娘惊讶地道:“这怎可能?这做工……这颜色,远不及我们……”
“姨,你可能不知道,咱印的连环画用的都是咱福建本地的纸,南京那边盗印连环画,不可能千里迢迢从福建运纸过去,你看这纸,跟咱们作坊用的纸一样,连压制工艺都一样。姓苏的能在印刷上做手脚,可这纸张他是做不了假的。”
惠娘仔细看过,却根本不懂分辨纸张的品质。
“小郎,你是说苏掌柜用咱卖给他的连环画,找人采用褪色以及其他工艺做差后,冒充市面上盗版的,借机来跟咱压价?”惠娘想了想道。
沈溪点头:“确实如此!”
惠娘有些担忧:“那咱若是不加理会,苏掌柜就此断了咱的订单,损失的终归还是咱。”
沈溪笑道:“他断了订单最好,姨难道忘了,咱现在背后可是商会……自从几个月前商会从洞庭、西湖、太湖、岳阳等地直接采购春茶后,夏天又分别联系到陕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地主,有了稳定的秫米和小麦供货渠道。如今大明各地的土特产咱都能自行采购,为何咱生产的东西,不能通过这条渠道销售出去呢?咱不能总靠着苏遮柒销售咱的连环画,现在应该自己开拓市场了。”
印刷作坊毕竟是几家铺子和作坊中最赚钱的,突然说断了渠道自己去开拓市场,惠娘不太有底气。思索半晌后,她才道:“此事还是姐姐决定好了,毕竟姐姐才是印刷作坊的大掌柜。”
周氏却摇头,印刷作坊几乎所有重大决策,都是由沈溪和惠娘商量后决定,她不想过问。
惠娘最后道:“若苏掌柜真的要断订单,那回头就问问那些经常来往汀州府的客商,看看他们是否有意承接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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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负心人(求订阅和月票)
印刷作坊的事说完,惠娘放下账册,准备去后院库房清点药材,此时宁儿在后面拽了沈溪的衣服一下。
沈溪想到既然答应宁儿,提一嘴也是可以的:“姨,宁儿姐姐家里来亲戚了,能不能让她明天休息一天?”
惠娘转过头诧异地打量沈溪,再瞧瞧宁儿,蹙眉道:“还是上次来的那人?”
沈溪眨眨眼,看来这中间似乎另有隐情。
“是的,奶奶。”
宁儿低下头,“他是我表哥,说想带我走……求奶奶成全。”说完宁儿直接跪在地上给惠娘磕头。
惠娘脸色不太好看,可能是对宁儿口中的“表哥”有不好的印象,她转过身,没有搀扶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的宁儿:“你且说,他真的是你亲戚?”
“是……”
宁儿话语间带着些微犹豫,沈溪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我与表哥青梅竹马,后来我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就分开了。此番重返,他……他说他要娶我。”
惠娘有些不耐烦,显然她也不相信宁儿的话。她买这几个丫鬟回来时,把她们的家世都打听清楚了,宁儿曾说过自小孤苦伶仃,根本没什么亲人,现在突然冒出来个表哥,还要带她走,其中肯定有问题。
“那明日你让他来见我,若他真心待你,我不会为难你们。”惠娘说完气呼呼往后院去了,其实她倒不是为身边少个丫鬟生气,就算是年景好的时候,卖儿卖女儿的事也不少见,要买个丫头回来做工并非难事。只是她觉得跟宁儿相处这么久了,怎么也该有感情了吧?这丫头说走就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惠娘没理会宁儿,周氏却充当好人。把宁儿扶起来,乐呵呵道:“起来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遇到我家相公呢。你这妮子,福气可真好,呵呵……等你嫁人时,婶婶也送你一份厚礼。”
周氏是个热心人,因为宁儿平日里在周氏面前总拣好听的说,周氏对宁儿的印象一直很好。
沈溪追到后院库房,拉着惠娘的手:“姨。你真要把宁儿姐姐嫁出去?”
惠娘坐下来,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宁儿也是爹生娘养的,现在年岁大了,要嫁人,咱该成全她,回头再买个丫鬟就是。”
“姨,如果宁儿真嫁人了,怕是秀儿她们心里会有异样的想法……你想啊,她们以后都惦记着找个人嫁了。还会好好干活吗?”
惠娘无言以对。
现在就是羊群效应,本来宁儿跟其他丫鬟一样,安分守己干活,每个人想的是多赚钱积攒嫁妆。将来能找个好人家嫁掉,可一旦开了宁儿这个先例,别的丫鬟就会觉得,做再多的活。还不如着眼于找个男人,反正惠娘心善,只要她们有了意中人就可以出嫁。
“那怎么办?我都答应了。现在拒绝,是否有些不近人情?”惠娘脸上满是踌躇之色。
沈溪道:“明天还是让那人过来,只是姨你得提出‘赎人’,当初咱买宁儿回来不是花了银子吗,现在既然宁儿表哥说要娶她,不给咱赎身银子怎么成?就算拿到钱,咱也可以悄悄送给宁儿当作傍身之用,将来这人对她不好,她能用这笔银子找到出路。”
惠娘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不管怎么样,明天见到人再说吧。”
沈溪特别交待,要等他回来后再商量宁儿嫁人之事,惠娘答应了。
第二天,沈溪放学,是秀儿在学塾门口等他。回到家,药铺门口已经停了一顶轿子,据轿夫说是来接什么“少奶奶”。沈溪心想,宁儿这个“表哥”也算是舍得下本钱,却不知这人到底什么目的。
沈溪到了后堂,这时候事情已经开谈了,一个穿着华丽,但衣服却显得有些不合身的二十岁左右年轻人,正在跟惠娘商量事情。
宁儿立在那人身后,含情脉脉地看着意中人。
“……至于赎人的银子,自不在话下。待会儿我就叫人送来二十两纹银,当作是对陆夫人照顾宁妹她这些日子的酬谢。”
惠娘当初买宁儿,只花去十两银子,现在这公子一次就开出一倍的价钱,诚意很足,她没道理拒绝。
就在这时沈溪走上前来,笑道:“这位公子看着好生面善。”
“嗯?”
那年轻人看着沈溪,仔细打量一番,根本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沈溪,“这位是?”
惠娘刚要回答,沈溪却笑道:“表哥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宁儿姐姐的弟弟啊,她没跟你说起过?”
年轻男子一听不由一惊,侧目看着宁儿问道:“宁妹,这……”
“不……不是的……”
宁儿脸色立变,“小少爷,您别乱说,奴婢怎有福气有您这样的弟弟?”
年轻男子这才松了口气,感情是乱认亲戚,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
沈溪笑道:“这位公子见谅,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跟宁儿姐姐是青梅竹马吧?”
“当然。”
男子整理了一下衣襟,坐得笔挺,“我与宁妹乃姑表兄妹,宁妹的母亲,我叫她姑姑。”
“哦……那宁儿姐姐的母亲贵姓?”沈溪追问。
年轻男子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说出这话,他自己也觉得失言,刚要改口,沈溪故作惊讶:“公子的父亲不是与宁儿姐姐的母亲是兄妹吗?莫非公子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是的……”年轻男子咽了口唾沫,拼命解释,“只……只是两家不常走动,宁妹她……母亲,远嫁他乡……”
沈溪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极度不靠谱的说法:“那不知公子小时候称呼宁儿姐姐什么?”
年轻男子心中一松:“我都称呼她宁妹,其实宁儿她小时候就很乖巧。”
这下连宁儿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认错一般把头低下来。
她显然没告诉这年轻人,她本不叫宁儿。是在惠娘买她回来后,由沈溪给她起的名字。她觉得“宁儿”这名字听起来温柔贤淑,再加上平日里身边人都这么称呼,她就说自己叫宁儿,以她的智计,没想到沈溪会想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
沈溪笑道:“公子,我有必要提醒你,宁儿姐姐本不叫宁儿,而叫徐青,她在到我们家之后。才改叫宁儿的。”
当沈溪说出这番话时,不但那年轻人惊讶,连惠娘和宁儿也用不解的目光看着沈溪。
宁儿瞪大了眼睛:“小少爷,您怎知……”
“宁儿姐姐有一块私藏的锦帕,平日里都不让秀儿她们碰,上面有个‘青’字,那应该是宁儿姐姐你母亲在你出生后亲手为你绣的,是苏绣的缎面,而曾经有苏州的客商来种痘时。宁儿姐姐一直打听一户徐姓人家的状况,想来宁儿姐姐是因为自己姓徐,且祖籍苏州,所以才会相问。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宁儿又低下头。微微颔首:“小少爷说的没错。”
惠娘听到沈溪的分析,哑然失笑:“小郎,你可真够细心的,连我这个做奶奶的。都不知道宁儿原来有这般经历。看来以后该称呼她为青儿才对。”
沈溪再看那坐立不安的年轻人:“这位公子不但不是宁儿什么人,而且还不是什么富家人公子,我看阁下根本就是帮人打工。识得几个字……嗯,应该是在药铺当帐房,不知我说的可对?”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年轻人已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慌张,手足无措,这种状况说明沈溪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亏宁儿姐姐当你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却不知你只是想利用她,得到我们药厂的成药药方。”
“你的背后,应该有人指使,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些人应该是江浙一代的药材商人,所以你的口音才是那边的。宁儿本是苏州人,所以听到你的口音会觉得无比亲切,你也以此来获取她的好感,并跟她商量用这样的方式,让姨放她跟你远走高飞。”
那年轻公子脸色又青又红,被沈溪点破“阴谋”,让他颜面无存。而他本身就是个出来跑腿的,把宁儿接走后,宁儿的卖身契到手,还不得任凭驱使?宁儿这大半年来为药铺配药,早就对各种成药药方无比清楚,得到一个宁儿,就等于是得到陆氏药铺的“祖传秘方”,还有比这更方便快捷的途径吗?
“你!”
宁儿也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此人,她不相信,原来之前那些甜言蜜语,只是为了套取她所知道的成药药方。
年轻人行礼:“对不起,在下还有事,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默认,事情败露,年轻人匆忙离开药铺,带着他的轿子狼狈离开。
宁儿一直追到门口,见那人走远,不由扶着门框痛哭。
惠娘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结果,本来她还想成全宁儿,让她有个好归属,至于沈溪说的等他回来再谈婚事,她也没有太过留心。
不想险些酿成大祸。
若不是沈溪慧眼如炬察觉出端倪,她不但把自家药铺经营的成药药方泄露出去,连宁儿终身幸福也给毁了。那些人从宁儿身上套取药方后,宁儿就等于是没有了任何价值,将她转卖去青楼妓所都有可能,宁儿再想回到药铺来纯属痴心妄想。
正在药铺前堂做生意的周氏和谢韵儿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她们跟惠娘问明情况,周氏不由叹道:“怎会如此?”
惠娘后怕地道:“多亏小郎,要不然的话,我可就成罪人了。”
秀儿、玉儿和红儿等几个丫鬟过来,把宁儿搀扶起,这时候宁儿已经泣不成声,她本以为就此可以成为少奶奶,享受荣华富贵,到最后却是过眼云烟,对她的打击分外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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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画娘
宁儿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虽然是个丫鬟,但心里梦想有一天能飞上枝头,当个衣食无忧不用做活的少奶奶,但可惜她的情郎看中的并非她的人,而是她脑海中的成药药方。
惠娘很担心,生怕宁儿会想不开轻生,接下来不但让宁儿放假休息,还让绿儿和红儿轮流照看,真把宁儿当作是少奶奶一样供着。
但宁儿失魂落魄两天后,还是重新振作起来做工了,因为马上就要到中秋,惠娘每到佳节都会发红包,她很清楚惠娘赏罚分明,她要是继续偷懒,估计红包里赏钱会少许多。
这几个月来,银号生意迅速扩张,存款数额从最初只有一二百两,到八月初时已有六千多两,银号收纳的存款已经超出了银号本身的资本。
有了钱,就要涉及到放贷,惠娘对此非常重视,每次有人来借贷,她都要严格审查对方的背景和抵押物的价值,找专人估价后才会商量借贷的具体事宜。银号开展放贷业务不到半年,第一批借出去的钱还没收回来,惠娘担心市面上会出现挤兑,所以留出的银根非常充裕,这样反倒制约了银号的发展。
这个八月,沈家最在意的事不是生意,而是在省城举行的乡试。
沈溪的大伯沈明文,在历经三年“折腾”后,再次踏入考场,他本来是沈家中兴希望之所在,也是老太太李氏一辈子的心血,只要他能中举,沈家地位将不同以往。
李氏毕竟年老体弱,不能陪沈明文到省城考试,她也不允许沈明文的妻儿跟着,只是让二儿子也就是把茶铺子从盈利做到亏损破产的沈明有陪同。
尽管时隔一年,李氏依然在跟沈明文置气,但涉及到家族中兴的大事。她还是非常慎重,为防止大儿子“携款跑路”,所有银钱都交给沈明有掌握,随后李氏也就放心地留在宁化县城,等候儿子桂榜高中的好消息。
乡试在八月举行,考三场,每场三天,福建的考试地点是在福建承宣布政使司驻地福州,自从两个月前沈明文和沈明有兄弟二人去了省城,沈明钧就天天盼着好消息传来。
沈明钧现在工作顺心如意。每个月的工钱大约有二两银子,每逢节假日还会有奖金,年收入直追七品县令,加上周氏从药铺分到的红利,每个月寄回家的钱多达五两,几乎凭借两口子之力把沈家给撑了起来。
但作为家中的老幺,沈明钧从小就形成一个思想,只要大哥出人头地,那他就能跟着沾光享福。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一律为沈明文的科举服务。
沈明钧就好像被李氏洗脑了一般,就算现如今他住在府城,一家四口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哪怕沈明文中举也不会对他们生活产生多大影响,他还是在日思夜想,连手头的工作都有些懈怠。
“……娘子,要是大哥中举当了官。那咱以后就算做生意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初九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明钧又跟周氏唠叨起来,算算日子。这天沈明文已经进了考场。
周氏笑着点头,她一介没读过书的妇人根本就不懂这些,但料想家里多个做官的总有好处。
可沈溪却觉得沈明钧想得太过简单。
做官的前提是沈明文中举,这种可能性本身就不高,如果说这年头秀才属于珍稀动物,那举人就属于濒危物种,否则为何举人能当官?而且就算沈明文侥幸中举,要当官也需要人脉和钱财疏通,沈明文在朝中又不认识人,家境也不宽裕,凭何中举就能放实缺的官?
就算沈明文能当官,他也要当汀州府城的官才行,不然他也庇护不到如今惠娘和周氏合作经营的生意。
“爹,大伯这两年都住在宁化的客栈,恐怕没怎么认真读书,要中举太难了吧?”沈溪想给便宜老爹泼点儿冷水,让他认清现实,好好当他的印刷作坊掌柜更有前途。
周氏却先骂起来:“混小子,你懂个屁!你大伯今年岁考考得好,连你祖母都觉得,不该总关着他……能考取一等的廪生,证明你大伯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小子先给老娘考个秀才出来,让老娘也好天天盼着你能中举行不行?”
沈溪放下碗筷,吐吐舌头,回自己屋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很多时候他想出言警示一下,可老娘却率先跳出来给老爹撑腰,人家到底是夫妻,就算平日里有争吵和怨懑,可在面对事情时却是一条心。
沈溪回到房里,把灯点着,随便从书架上抽出本宋代翰林学士真德秀编著的公文大全《文章正宗》,翻了几页,谁知道怎么也看不进去。
若说以沈溪现如今的才学,比一般秀才要高上许多,但科举考试并非是有真才实学就一定能中的,这涉及到考官喜好,以及对于部分刁钻考题的理解和运用。
像经义集注这些,有相对固定的答案,并不难;但对于八股行文,那就纯属看临场发挥了,而且最后也没个固定的录取标准,考官勾一笔让你过了就过了,考官不让你过,你就是写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很快林黛走进房间。
小丫头进屋前已经漱洗过了,光着小脚丫,踩着木屐“吧嗒吧嗒”走进来。
小丫头是幸福的,因为不用裹脚,走路很稳。如今她正在十一二岁快速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她就比沈溪高了小半个头,现在沈溪跟她站在一起,头顶都不及她的肩膀。
“快出去洗脸洗脚,不然臭死了!”
林黛蹙着眉头说了一句,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
这天是初九,正好沈溪休沐不用上学,她跟陆曦儿缠着沈溪一天,现在人有些疲乏,没再要沈溪讲故事。
沈溪看到林黛并膝坐在床沿,好像等丈夫一同入睡的娇妻,心里不由慨叹。现在就是自己年岁太小,若是再长几岁,做什么事都容易了,不但能跟林黛成婚,把她变成真正的小女人,还能光明正大地考科举,用真才实学出人头地。
“娘说,我们以后不能再睡在一起,过两天我就要搬回隔壁屋子。”林黛撅着嘴说了一句。
沈溪侧过身,继续拿着《文章正宗》看。嘴里应了一声:“哦。”
林黛不满地道:“喂,我要去隔壁睡了,你晚上睡觉不害怕?”
沈溪笑了笑,道:“是你自己怕黑吧,别把什么事都扯到我头上。”
林黛从床榻上跳下来,踩着木屐走到沈溪面前,一把将书夺了过去,用一副幽怨的目光直视沈溪,小脸别提有多委屈了:“你好没良心。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得吗?”
沈溪摊摊手:“黛儿,你不过是搬到隔壁屋子睡,中间就隔着一道门。以前你刚来的时候,不是一样睡两张床?就算你想我了,可以过来找我嘛。”
“坏死了!”
林黛直接把书摔到沈溪怀里,“没良心。没良心。”
说完林黛回床榻那边,直接钻进被窝,稍微发出一点动静。沈溪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哭。料想小妮子应该不会这么脆弱,这么点儿事就要哭闹,那就不是坚强的林黛。
沈溪继续读了会儿书,才试着走到床边查看情况。
林黛卧在床榻里面,裹着被子发出啜泣声,沈溪把头探过去一看究竟,因为有鼻息,林黛转过头来,正好与沈溪眼鼻相接……小妮子果然脸上梨花带雨,哭得好像很伤心。
“黛儿,你要是舍不得跟我分床睡,又不想跟娘说,大不了我去说就行了。反正我们年纪小,有些事……还不能做。”沈溪用柔和的声音道。
林黛擦擦眼泪,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事不能做?”
沈溪笑了笑:“就是大人的事,你不懂。”
“呸,就你懂。”
林黛嗔骂道,“谁舍不得你,我只不过想起了我娘,不知道娘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娘过得肯定好啊,她可能也在思念黛儿你哦,或许这个时候她就在说:我的宝贝女儿,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念娘亲啊?”
说着,沈溪自然而然地把林黛揽进怀中,用手轻抚她的后背。
林黛撅着嘴想了想,摇头道:“我好想娘亲,最怕记不得她的样子……”
沈溪继续温柔地劝慰:“有句话说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你娘肯定也不太记得你的相貌了,但血浓于水,将来见面,你们一定一眼就能认出彼此来。”
“是吗?”
林黛小脸上又有些委屈,“你骗人,我现在都快记不得娘的模样……”
沈溪心想,又该是我发挥自己绘画天赋的时候。他松开抱着林黛的手,在林黛不解的目光中,笑盈盈道:
“只要把咱娘的模样画出来,不就行了?趁你现在还记得,你就把她的模样形容出来,你来说,我来画,等画好之后,你时常拿出来看看,就算将来再见面,你也能对着画认出她人不是?”
林黛稍微惊喜了一下,但马上想到一个问题:“你都没见过我娘,怎么能画出来。”
沈溪拉林黛下来,走到桌子前,沈溪在凳子上坐下,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仪道:“爱妻,为为夫研墨。”
“不害臊,谁是你爱妻。”
林黛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把墨研好,可沈溪却从他自己用木头雕琢而成的“铅笔盒”里,把炭笔拿了出来。
“你说,我画,不对的地方修改,直到画出你心目中娘的模样。”
林黛觉得新奇,可又不知怎么形容娘的模样,她只能记得母亲的美丽和慈祥,别的什么都形容不出来。但沈溪已经动笔开始画,先完成一副美女的肖像画,再看向林黛,问道:“像不像?”
林黛头摇晃着,好像个拨浪鼓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才女的情怀
沈溪要彻底把林黛心目中娘的样子画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先从简单的发型入手,再就是脸型,然后是眉毛,鼻子,这些体貌特征都是容易留在人的脑海中。
最后才是最难画的眼睛和嘴,然后再进行局部微调。
形成一副人的轮廓后,沈溪还要加上一些必要修饰,诸如面部的表情和光影的对比,务求做到画中人跟现实相仿。
在忙活两个多时辰后,林黛终于惊喜地道:“是的……是的……这就是我娘……”
小妮子把母亲的肖像画拿在手里,喜极而泣。
沈溪松了口气,光是在一双眼睛上,他就尝试了不下百种,最终还是把一副肖像画给“拼接”好了。
看着林黛幸福的模样,沈溪心中略带感慨。真是个可怜的丫头,只是见到娘的画像就激动成这样。但仔细一想,恐怕小妮子一辈子也无缘与母亲见面了。
林黛的母亲是逃犯,与林黛在宁化县周边走散,若她母亲尚在人世,也不知道被押解到哪儿去了,这大明天下地域如此之广,想要重聚何其艰难?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林黛的母亲就在汀州府以及周边府县,以现如今惠娘的人脉,或许可以通过商会秘密探访下。
但这件事沈溪并不准备让周氏知晓,林黛心中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生怕说出来后为周氏嫌弃……毕竟林黛是犯官的女儿,原本是要被发配教坊司的。
林黛有了母亲的肖像画后,人突然变得开朗起来,对沈溪笑的时候更加甜美动人。
林黛把画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没事就喜欢瞅上一眼。但在睡觉前,她却可怜兮兮地看了沈溪一眼,然后恋恋不舍地把画放到书本里夹好。沈溪看得出,她很想“抱着娘”睡觉。可又怕睡觉的时候把画弄坏,心里无比纠结。
“喜欢的话,就把你娘的画放在枕头边就是。”
林黛摇摇头:“我把娘弄丢了,不能再把娘的画弄坏,不然我再也没有娘了。”
沈溪想了想,道:“我记性好,已经把咱娘的模样记在了心里,你弄坏了,我再画一幅就是。”
“真的?”
林黛眉开眼笑,匆忙下床把母亲的肖像画从书本里取出来。拿在手里,也不放在枕头边,直接贴在胸口,满脸幸福的模样。
半晌后她似乎想起什么,把头凑过来,深情地在沈溪的脸上亲了一下,含羞带怯的小模样让沈溪觉得分外迷醉。
到了第二天,沈溪老老实实又画了两张肖像画,他可不敢保证以后还能把丈母娘的模样画得惟妙惟肖。画好后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不让林黛知道,否则小妮子下次求他画的时候,他就得不到香吻的奖赏了。
从那以后。林黛经常把肖像画带在身边,跟陆曦儿显摆她也是有娘的人了。陆曦儿于是跑来缠着沈溪,非让沈溪也给她“画娘”。
“……曦儿,你天天能见到你娘。还用我来画?”
陆曦儿年岁小,最喜欢跟林黛攀比,但凡林黛有的东西。她非要有不可。
陆曦儿哭嚷着道:“不行不行,我就要沈溪哥哥帮人家画个娘出来,以后我能时刻见到娘了……”
沈溪实在无法,只好顺手画了一张惠娘的肖像画给陆曦儿,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
得到画出来的娘,陆曦儿这才破涕为笑。
林黛看到这一幕,眼睛鼻子小嘴挤在一起,轻哼道:“什么都要跟我抢,真是个小坏蛋。”
陆曦儿才不管那么多,拿着她的“娘”就往门外跑,还没到门口,“娘”就已经掉在地上,她赶紧拿起来吹了吹,画纸已经裂开了。
林黛保管东西可比陆曦儿细致多了,她自己动手做了个画框,把画夹在中间,这样就算晚上抱在怀里睡觉也不担心被压坏。
自从有了这张肖像画,小妮子晚上睡觉做恶梦的时候少了,很多时候沈溪半夜醒来,见到林黛脸上挂着的都是笑容,甜美而安详,好像个睡美人。
……
……
转眼到了中秋,惠娘虽然平日事务繁忙,但还是为这个中秋节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印刷作坊、药厂和银号的工人伙计,过节都会发奖金,商会那边也是礼尚往来,此外还要准备礼物送给那些来往客商,感谢他们照顾商会的生意。
八月十三,药铺后院库房里堆放的礼物,比起去年年底准备的年货还要多。
这天自辰时开始,学塾组织考核,不同的班级有不同的试卷,沈溪所在的班主要考贴经、墨义题各二十道,最后是制艺文一篇。
所谓贴经,就是把四书五经贴去几字,令考生填补,类似于后世语文考试中的填空题。而墨义,便是让考生笔答经义,相当于后世语文考试中的简答题,考生只要熟读经文和各类注释文字就能回答。
唯一有难度的是制艺,也就是写八股文。
这次的题目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沈溪清楚这句话出自《论语·述而》篇,是孔子对他最好的学生颜渊说的话。意思是说国家用你的时候,你就按照自己的主张施展才能去推行自己种种设想;国家不用你的时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张、设想收起来。能够很自然坦率地作到这点的,看来只有我和你有这点修养和作风了。
“八股文”又叫作代圣人立言,就是主要文字要用孔子、孟子的口气说话。沈溪的破题是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此后洋洋洒洒六百字,一气呵成。
考试时间三个时辰,至未时结束。冯话齐优先看了沈溪的卷子,贴经和墨义题都给了满分,当看到沈溪的制艺文时,忍不住拍案叫绝。引来几名先生围观,最后一致给了个优等。
考完试,学塾放假三天。
沈溪回到药铺,看到后院堆满了惠娘买回来的礼物,一时间童心大发,把这些礼盒逐一拆开再合上。由于没有吃午饭,看到好吃的便拿出来尝一尝,然后给陆曦儿和林黛分食。惠娘知道后埋怨了两句,让沈溪把礼盒归置好,并没有多管。
商会于八月十四、十五、十六休馆三天。期间不接受业务洽谈,银号方面也宣布休市,要到十七会才会恢复营业。
按照沈溪的提议,银号每旬逢五、六休市两天,逢年过节也会进行闭市。一者方便银号内部完成银钱的清点和储存,再者是让百姓能合理筹划存钱和取钱,就算遇上挤兑,也能通过这两天的休市完成资金的补充。
之前第一次休市时,有百姓以为银号倒闭了。引发一波小的挤兑潮,但随后银号正常营业,百姓才知道原来银号不过是正常的休整。这次风波反倒形成一定的宣传效应,来存钱的人比之原来更多了。
八月十三晚上。惠娘提前给药铺的人发礼物,丫鬟们都有红包,周氏和谢韵儿则各收到一份“大礼”,又是金银首饰。
周氏收了两次已经习以为常。而谢韵儿却还是第一次收,当她拿到金镯子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每月的分红和月钱都没少我的。我……怎好意思再收这等贵重的礼物?”谢韵儿赶紧推辞,因为她要养家,从来没在药铺的分红上少拿一文,这让她有些愧疚,毕竟只是坐诊,而药铺的主要营收其实来自于成药的销售。
惠娘笑道:“这半年多来咱药厂的生意很好,接连接到好几个大订单,盈利颇丰。药厂其实也算是药铺的一部分,如今赚钱了,理应分些给妹妹才是。”
谢韵儿这才诚惶诚恐地把金镯子收好。
惠娘给她的金镯子,足足有二两重,按照现如今金银的兑换比例,相当于她在药铺两个月的收入。
因为八月十五谢韵儿要回去陪家人,周氏也要一家四口单独过节,所以药铺的节日提前了两天。
惠娘当晚准备好月饼和一些吃食,还备了火锅,邀请谢韵儿留下来一起吃饭,晚上在药铺过一个团圆夜。
谢韵儿没吃过火锅,有些不太适应这种饮食方式,但在尝过后却赞不绝口。
等吃过饭,丫鬟们把饭桌收拾好,惠娘、周氏和谢韵儿坐下来,除了说说闲话,也是把未来药铺的一些发展大计相商。
闲聊的时候,谢韵儿手上还拿着她抄写的《桃花庵》诗。惠娘笑道:“没想到妹妹喜欢这些诗词歌赋的东西,却不知是否喜欢说本?”
“何为说本?”
谢韵儿生在大户人家,这两年为了家事东奔西走,根本无暇去接触市面上的新奇事物。
惠娘笑道:“就是一些故事,若是妹妹觉得无趣,不妨拿去打发时间。我这里有几本,都是自家作坊印的,我让小玉拿给你。”
惠娘把小玉叫过来,让小玉上楼把她之前早就看完的《说岳全传》、《童林传》拿下来,交给谢韵儿。
厚厚一摞书,谢韵儿随便拿起一本,翻看了几页,觉得很有趣,于是决定拿回家慢慢看过。
“这些都是小郎写的,真不知他的小脑袋瓜里是些什么。”惠娘望着沈溪的目光中充满着宠溺,“妹妹要是看完了,我这里还有,目前还没推出市场。若妹妹觉得看文字太累,还有连环画。”
“嗯。”
谢韵儿点点头,不自觉又把目光落在手头那首诗上,随口问道:“两位姐姐,你们可曾听说过兰陵笑笑生这个人?”
惠娘略微思索:“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却不记得从哪里听过。妹妹为何有此一问?”
谢韵儿叹道:“这段时间,这首《桃花庵》诗风靡全城,传说是个孩子写的,而诗的原作者却是个叫兰陵笑笑生的人。此人诗作得极好,应是有大才之人,可我却从未听闻他的名字,因而觉得好奇。”
“孩子写的?”惠娘情不自禁看向沈溪,马上记起来了,“那恐怕就要问问小郎了。你翻看下那些说本的扉页,每一本应该都是署的这个名字,以前小郎给宁化的叶县令作了幅画,也用的是这名字。”
谢韵儿把说本翻开,看到扉页上赫然有一枚章印,因为是篆体字,她先前翻读时没怎么留意,现在仔细辨别,可不就是“兰陵笑笑生”?
“小郎,你认识这首诗的作者?”谢韵儿抬起头,欣喜地看向沈溪。
沈溪咧嘴装糊涂:“我不认识啊。”
惠娘没好气地道:“臭小子,还不过来把事情的原委说给你谢姨知晓?”
“我真不认识。”
沈溪苦着脸上前,“可能是凑巧吧,我怎么知道这个兰陵笑笑生跟我的那个兰陵笑笑生是不是同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来投奔的大伯
沈溪说不认识兰陵笑笑生,倒也没说谎,他的的确确是不认识这个历史上作出一代传奇小说《金瓶梅》的大文豪,甚至此人是谁,历史上也有诸多争议。但如今汀州府内出现的兰陵笑笑生,却实实在在就是他自己。
惠娘蹙眉道:“小郎,既然你不认识,为何要以他的名字著书?”
沈溪无言以对。
惠娘见到沈溪的窘态,不由笑着调侃:“别这个兰陵笑笑生,根本就是你自己吧?”
沈溪赶紧摆手:“姨,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本事写出连谢家姐姐都喜欢的诗词?兰陵笑笑生这个人的确存在,不过素昧平生。我一个小孩子,写出说本总不能挂自己的名字吧?只好用这位先贤来顶名!至于那首诗,应该是他写的……谢姐姐,我怎么可能骗你?”
沈溪发觉自己想为这件事圆谎很困难,怪只怪他把“兰陵笑笑生”的名字用习惯了。
沈溪平日经常有不循常理之言,惠娘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谢韵儿以后对沈溪平日的言行举止多了几分关注。
这天晚上,难得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按照老规矩,依然是由沈溪给大家伙儿讲故事。
沈溪这回讲的是《封神演义》,从女娲降香开书,哪吒闹海、姜子牙下山、文王访贤等故事都很精彩,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谢韵儿心不在焉,她似乎一直在想兰陵笑笑生的身份问题,之前她觉得这个人离她很远,但在知道印刷作坊印出来的说本署的是此人的名字后,她隐隐有些期待,似乎随时能见到此人一样。
这个碧玉桃李年华的女孩,完全是个诗迷。对诗人有着发自心底的崇敬。在《桃花庵》这首诗中,描绘的是一种洒脱忘我的境界,令谢韵儿悠然神往。谢韵儿把这样一个人当作偶像,纯粹是找精神寄托,忘记她人生所遭受的磨难。
过了中秋,天气逐渐冷起来。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沈溪老早就换上厚重的衣服,甚至放学回来后,因为风大也不能出去玩,给两个小萝莉专设的课堂从院子搬到里屋。
乡试在八月中旬结束。福建乡试的卷子要征调到南京批阅,放榜差不多要两个月,到省城乡试的秀才通常会返乡等候消息。
八月底,沈明钧突然收到宁化来信,说是沈明文和沈明有两兄弟自从乡试开考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后面就再无音讯。
沈明钧很着急,到底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到省城去过的次数极为有限,六年前和三年前的乡试均是由沈明有陪同沈明文前去。李氏觉得这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道居然在乡试结束后出了事。
宁化那边乱成一团,毕竟宁化县那边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只有老实巴交的老三沈明堂,老太太心里没个主意。只得把留守桃花村的老四沈明新和在府城打工的老五沈明钧一起叫回去,商量对策。
但在周氏看来,老太太十有**会让沈明钧到省城走一趟,先不说路上的危险。至少她起码得有一两个月见不到丈夫。
“……大伯和二伯早过而立之年,做事自有分寸。相公这般回去无济于事,不如去信给娘。让娘寻人去省城探听情况,至于银钱,大不了我们出就是。”
周氏这次怎么都不想放沈明钧回宁化,她总觉得丈夫受婆婆管制太多,只要李氏有话,沈明钧无论怎样都会做到,这是典型的要老娘不要媳妇,周氏就算对丈夫千依百顺,心里也会介意。
“如今福建地面不太平,若大哥和二哥出什么事……”
沈明钧态度很坚决,他顾及的是整个沈家……还是他从小被灌输的“沈家荣我荣”的思想作祟,认为但凡沈家之事,他都要拼尽全力去做。
周氏心中着恼,又不能对丈夫发脾气,转身出门去了药铺那边。沈溪见老娘怄气,心里也能理解,哪个妻子希望丈夫长久在外不归?何况现在沈明文和沈明有只是晚了几天没回去,就被老太太当作是顶天的大事,连之前沈明文闹情绪分家之事都不再介怀了。
沈溪走进屋子,见沈明钧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还乡,叹道:“爹,您真的要回宁化去见祖母?”
“小郎,你大伯是咱全家人的希望,他有什么事,咱沈家就毁了。放心,一旦有你大伯消息,我立马回来。”
沈溪心想,真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可惜老娘和媳妇无法两全,若以后他娶了媳妇,可能也会在周氏和妻子之间难以抉择吧。本来沈溪还想奉劝沈明钧两句,但欲言又止,沈明钧孝顺母亲,本无可厚非。
这或许就是做男人的悲哀吧!
九月初一清早,沈明钧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周氏就算昨天生气过去跟惠娘睡了一晚,早晨还是恋恋不舍地过来给沈明钧送行。
周氏带着沈溪一起送沈明钧往北城门的方向走,还没等走出两条街便遇到个蓬头垢面的男子。
一家三口正欲避开,那男子突然上前一把抓着沈明钧,高声招呼:“老幺,可算找到你了。”
这话把沈明钧夫妇吓了一大跳,打量一眼,沈明钧惊呼:“大哥?”
沈溪仔细辨认,可不,不是别人,正是大伯沈明文!而且是独自一人,并不见二伯沈明有与他同行。
周氏有些哭笑不得,本来要送丈夫回宁化,现在人找到,也就意味丈夫不用走了,可沈明文来府城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汀州府城所在的长汀县城,位于宁化县南边,分属两条不同的水系。从省城福州回宁化县并不用路过长汀县城,这说明沈明文压根儿不是路过,而是专程来找沈明钧。
沈明钧夫妇赶紧把沈明文带回去,先让沈明文洗头洗澡,再找衣服给他换上,穿戴一新后沈明文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
“大哥。您怎到府城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天娘有多着急,我这就找人给娘写信,给她老人家报平安。”沈明钧正要出门,却被沈明文一把拉住。
沈明文嗓音深沉:“五弟,你别告诉娘,我……这次想留在府城不走了。”
这话说出来,沈明钧夫妇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为难之色。
沈明文和老太太这一年多闹矛盾,让沈家有种分崩离析的感觉,老太太把对长子不争气的恨。全都转嫁到其他儿子、儿媳妇身上,可以说周氏跟老太太关系不和睦,主要也是因为沈明文“惹事”。
沈明文现在要留在府城,还想瞒着老太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肯定会以为沈明钧夫妇是沈明文离家出走的帮凶,老太太对长子溺爱很深,回头说不定只恨“帮凶”。而对沈明文这个“始作俑者”法外开恩。
周氏有些为难:“他大伯,您这才刚考完试,榜还未发,怎么不回去跟娘报一声平安。想起到府城来?”
“唉!”
沈明文长叹一声,“我考得不好,怕回去被娘责罚,又被关到乡下的阁楼里。二弟他拿着银子跑了。我没处去,只好来府城投奔你们。”
本来沈明钧夫妇还不知道沈明有去了哪里,听沈明文这么一说。他们才知道老大老二同样不靠谱。
沈明文摸了摸肚子,接着道,“我这段时间风餐露宿,昨日进城,寻不到你们,只能在街口对付一夜。可有……吃食?”
周氏不由苦笑,却还是点头,去厨房把昨夜剩下的一些剩饭剩菜拿出来。
沈明文狼吞虎咽吃完,才抬头看着周氏:“还有没?”
“只能现做了,大哥先等着。”
周氏顾不上去药铺那边开门,反正她昨天跟惠娘说了今天要送沈明钧,那边会有谢韵儿和小玉几个人应付。
等周氏去了厨房,沈明文才有些歉意看着沈明钧道:“五弟,我想跟你学做生意,不知可否?”
沈明钧心慌意乱,无法应答。以前他觉得做工和经商是很低贱的事,他盼望的是大哥能中举做官,带他脱离苦海,可现如今,大哥居然要“自甘堕落”跟着他经商,这完全颠覆了沈明钧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若五弟不同意,那就算了,不知可否将我安顿在城中,且不要告诉娘,最好把你大嫂接过来,我……我不打算回去了。”
沈溪一直跟在后面,回到家也在旁边看着。他心想,这大伯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想脱离老太太的控制,还想过不劳而获的日子。过去一年多时间,他在宁化一直住客栈,花了家里多少银子?现在趁着去省城考试,故技重施又来离家出走这一套。你走也就罢了,还想把妻儿都带在身边,何来这么多好事?
若他肯自食其力还好,来了说一句“我要经商”,他一个读书人,连柴米油盐都不知价值几何,他有那经商的本事?
到了府城,只能是当寄生虫,让沈明钧夫妇养着他。
沈溪想到当初在乡下时连口野菜都吃不饱的时候,沈明文的妻子王氏过不了多久便跑家里来借钱,周氏为了能让他读书,每次都忍痛把钱借出去,到头来王氏在沈家第三辈孩子中选读书之人还是不留情地将沈溪无视。
沈溪觉得很不甘心。
沈明文两口子非常自私,他们的世界只有自己。沈溪决定,就算老爹老娘由着沈明文留在府城这边不通知李氏,他也会想办法找人告诉老太太,这世上能压得住沈明文的也只有李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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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你安心去吧
沈明文来到汀州府,自然不能住在沈明钧家里。
周氏特别张罗给他租了个独门独院,说是让他有个清静的地方读书,但在府城这几天,沈明文没一天留在家里,一大早就到印刷作坊去了,说是准备跟沈明钧学习怎么印刷彩色连环画。
九月初四,周氏暗中将沈明文来到府城的消息托人通知在宁化县的婆婆,料想用不了几天,老太太李氏就会从宁化赶过来。
九月初六,沈溪放学回家,得知苏遮柒当天来过。
从八月中旬开始,苏遮柒中断了彩色连环画的订单,主要因上次他拿市面上出现盗版彩色连环画为由头压价,被惠娘断然拒绝,于是怀恨在心。
苏遮柒以为只要他断了订单,惠娘这边肯定屈服,但没过多久他得知汀州府有两批彩色连环画于八月底流入南昌、杭州等地,零售价比他之前定的一百二十文要低十文左右,这让苏遮柒恼羞成怒,特意找惠娘“讨说法”。
买卖自由,你情我愿,本来惠娘答应把江南的连环画销售交给苏遮柒,可苏遮柒自己中断合作,惠娘才通过商会的门路把连环画运到各地销售。
惠娘并没有违背之前的承诺,但苏遮柒背后有背景,他这次来是有恃无恐。
“……苏掌柜跟江南一代不少大商人都很熟悉,他们这次准备跟咱们打价格战,以如今商会的规模,恐怕无法与他们抗衡。”
惠娘脸上满是担心。
一府之地,就算是把所有商家都整合起来,但在竞争力上还是不及苏遮柒这样经营了几代的官商。
苏遮柒背后有源源不断的财力作为支持,还有很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走南闯北经营几十年,手上积累的财富和人脉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沈溪问道:“姨。姓苏的到底怎么说的?”
“他说,除非我们把彩色连环画以三十文的价格卖给他,之后彩色年画的生意也得交给他来做,否则不但让我们经营不下去,还会在米粮、酒类、官盐、药材等供应上,给我们抬价……他们将截断所有运往汀州府的物资,同时阻断水路运输,到时我们下场会更惨。”
惠娘有些想妥协的意思,“我考虑,不能为咱一家的生意。耽误商会所有商家的利益。”
沈溪连连摇头:“可惜咱建议的采购渠道还不完善,其实在货物运输上,我们所缺的主要是船队和车马行。以商会如今的财力,或者无法跟他们抗衡,但若把银号中存的钱拿出来,应该差不多了……”
惠娘大惊失色:“小郎,这怎么可以?银号的钱,都是用来放贷的,如今收了大约一万多两银子的存款。若就这么拿出来用,若遇百姓挤兑当如何?”
沈溪叹道:“姨,您难道没看出来?现在姓苏的就是想趁着咱生意没做大做强之前,联合那些对商会有意见的外地客商。对我们进行围剿,若我们选择屈服,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有了第一次的威胁,就会有第二次。我们不把他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那商会成立的意义何在?”
惠娘无言以对。
其实她也明白,印刷作坊算得上是所有事业的根基。毕竟比起盈利来,目前连银号都比不上。
若就此屈服,那意味着印刷作坊大部分收益都会落到苏遮柒手上,印刷作坊将彻底沦为廉价加工作坊。到后面苏遮柒会更加放肆,把技术偷走自己印,甚至卷土重来再逼迫商会,让更多的利给他。
“姨,你应该召开商会全体会员大会,把现如今的情况说明。商会的各家掌柜,现在他们或许觉得印刷作坊的生意与他们无关,最好是让咱让利,以保证他们的利益,但姨不妨对他们说,有了这一次妥协,商会名存实亡,之后肯定会遭到那些大行商的打压。姨可以允诺拿出印刷作坊的部分利润来作为这一战的基础,让商会上下都知道姨破釜沉舟的决心。”
惠娘握紧拳头,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周氏,道:“印刷作坊到底姐姐才是大掌柜,姐姐以为如何?”
周氏没什么主见,点头道:“妹妹做主好了。”
有了沈溪和周氏的支持,惠娘终于恢复了信心,决定大干一场。
……
……
惠娘根据沈溪的提议,于次日召开商会全体会员大会,提出拿出印刷作坊一个季度的利润作为给各家支持此次与江南行商打价格战的补偿,获得长老堂以及下面各商家掌柜的支持。
既然苏遮柒要截断所有运往汀州府的物资,那就得半道高价收购,汀州府商会则针锋相对从周边府县,以更高的价格收货,至于银钱方面,比之本来成本价高出的部分,统一由银号和惠娘支付。
惠娘这两年通过经营印刷作坊、药铺、药厂和银号,手头积累起六七千两银子,其中半数是周氏的,再加上银号里的存款,以及各家商铺所能提供的资金,前后凑出四万两银子,与苏遮柒等江南行商打价格战。
这场针锋相对的商战,主要涉及的货物是官盐和药材,因为相对而言,茶叶、酒类和米粮供应渠道多,使得江南客商无法实现对汀州府“断货”。而官盐和药材这两种商品,虽然是百姓日常所需,但供货渠道相对单一,很容易被苏遮柒这些江南客商垄断货源。
九月中旬开始,汀州府的官盐和药材供应量大幅降低,城中这两种商品价格开始上涨。而商会成立之初,官府就严令必须保证全府八县物价稳定,惠娘对于商会的要求也是,无论进价多高,不能把成本所转嫁到老百姓身上。
就在这场商战爆发的同时,沈家这边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家老太太李氏,生平第一次进府城,带着三儿子沈明堂和四儿子沈明新,一起来找沈明文“算账”。
信是周氏所写,但在之前她跟沈明钧商量过。
虽然沈明钧不想出卖大哥,但周氏所提出的一家人“和气为先”,他也同意,加上沈明钧不想眼睁睁看着沈明文继续“堕落”下去,所以对周氏写信告知李氏这件事,他持默许态度。
沈明文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李氏带着两个儿子堵在家门口。
这天傍晚,沈明文刚从印刷作坊回来,刚打开院门,一眼看到老娘和两个弟弟的身影,他愣了一下,转过身拔腿就跑,但却被同行的沈明钧拦住了。
“……老幺,你误我,你误我大事……”
沈明文看起来壮实,但其实空有皮囊,因缺少锻炼显得体态痴肥,力气哪里及得上年轻力壮的沈明钧?
老太太不想丢人现眼,让三个儿子把沈明文拉扯进院子。李氏坐在周氏搬来的椅子上,大喝:“说,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下?”
沈明文被按着跪在地上,双手被绳子捆住,却拼命昂起头来,一副不屈的架势:“儿子宁死不回。”
“那你就去死吧……唉,就当我没生你这个儿子……来人,把这个孽障扔进井里!”
院子中间是口井,井口窄但里面很宽。随着李氏一声令下,沈明新和沈明堂马上把沈明文往井口拽。
沈明文大惊失色:“老三,老四,你们疯了?”
老三沈明堂不善言辞,但老四沈明新却早就跟李氏商量好了,这时候他发话道:“大哥,见谅,娘说你把二哥害死了,所以才不敢回家……与其把你送到官府砍头,还不如自行了断,免得污了沈家名声。”
沈明文被拖到井口,他双手死死按着井沿,大声申辩:“二弟他卷银子跑了,扔我独自在省城没个着落,我怎知他是死是活?”
李氏怒道:“你们兄弟二人同去,如今你一人回来,还不肯归家。这不明摆着,你把老二害了吗?”
“我没害,我没害啊……”沈明文这时候哪里顾得上气节,头被两个弟弟按着往井口塞,虽然还不至于一头扎进去,但他的气势早就弱了,一个劲儿地解释,到后面呜哩哇呀也不知在喊些什么。
李氏摆手,一副忍痛诀别的模样:“死了算了,这等孽子,留来何用?儿啊,你死了别怨娘,娘会替你好好照顾儿女……至于你妻子,娘会让她改嫁,亏不得她。你就安心去吧,争取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沈明文吓得魂飞魄散。
这年头,老娘认为儿子不孝,把儿子杀了也不用吃官司。沈明文六神无主,根本无从分辨其实这从开始就是针对他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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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敲山震虎
听到消息,沈溪从药铺那边赶了过来,正好瞧见大伯沈明文在被三伯沈明堂和四伯沈明新往井口里按。
平时沈溪可不会到沈明文小院这边来,因为大伯这个人不但极度自私,而且欺负他是个孩子,总是找借口骗钱和支使他做事。
看着儿子被死死按在井口,老太太李氏连看都不看一下,感觉上老太太是真的准备“忍痛杀子”,但沈溪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让沈明文回心转意而设下的一个局,只是用得极为巧妙,让沈明文根本反应不过来。
“娘啊……我没害二弟,他真的是自己走的,老三老四,你们别推大哥,要不你们把我送去衙门,让我跟官府的人说清楚……”
沈明文彻底慌神了,他身上那股非要跟家里决裂的劲头荡然无存,这时候他只能拼命解释,但老太太充耳不闻。
沈明文只好继续哀求,“娘啊,你放开我……刚到福州,老二就带我去烟花之地,想来是他拿着钱跟那些窑姐儿跑啦……这事真不赖我,求娘明察秋毫,儿回去一定听您老的话,认真读书,再也不出来撒野了……”
听到这话,李氏脸色果然发生变化,欲开口让两个儿子把沈明文拉回来,但她思虑周祥,若沈明文刚开口说要认真回去读书,立时就放了他,沈明文回头肯定能琢磨出其中门道,还是会离家出走。
“现在想认真读书?害了你二弟,这才幡然悔悟,晚了!你这孽子,我可不想留你继续害人!”
李氏态度决然,让沈明文感觉无比绝望。
沈明新和沈明堂除了单纯地把他往井里按,还想制住沈明文撑住井沿的手。沈明文挣扎了两下,但他一个读书人,哪有做惯了农活的沈明堂和沈明新力气大?
李氏又道:“你这孽子,怎么劝都不听,扔进井里,看看老天爷饶不饶你!”
李氏态度决绝。令沈明钧夫妇也以为她真要痛下杀手,赶紧上前劝阻老太太。周氏道:“娘,现如今二伯下落不明,不妨饶过大伯,等事情查明再惩罚也不迟。”
沈明钧跟着劝解:“是啊,娘,大哥他到汀州府时,落魄不堪,几天都没吃饭。不像是携款私逃……娘还是问清楚好。”
沈溪在院门口无奈摇头,看来老太太这招不单止震慑沈明文,可能还顺带有恐吓沈明钧夫妇的意图。
儿子大了难管,尤其儿子有了媳妇,在老娘心里,儿子肯定是要媳妇不要老娘,李氏借惩戒沈明文,让沈明钧夫妇知道。只要我不乐意,要儿子死。儿子就不能活,你们想分家单过?没门儿!
李氏从椅子上站起,怒喝一声:“扔进井里!”端的是一身威仪,虽然李氏是小脚,可她这般拂袖往门口走的气场,却一点不比七尺男人来得弱。
沈明堂和沈明新听到吩咐。一个提头,另一个直接去拽脚,准备来个“倒栽葱”,把沈明文从井口塞进去。
不过,沈明新之前曾得到过老太太的吩咐。这时候他手头故意泄去些力道,一个“没抓稳”,让沈明文挣脱开双脚。
生死关头,沈明文力气分外大,一把将沈明堂推开。
沈明文身体恢复自由,他知道跑是跑不掉的,两条腿肯定没身边三个弟弟快,他蹬蹬两步跑到门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老娘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娘啊……您相信儿啊,儿真的没有加害二弟,是二弟他坑我,拿着钱跑了……我原本想在汀州府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就回宁化……我舍不得娘和妻子儿女……娘,我回去之后一定闭门思过,好好读书,您饶了儿子吧……”
李氏见沈明文这副怂样,心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但她也不是真把沈明文给投井淹死,眼看效果达到,她冷笑一声:“你二弟如今下落不明,暂且饶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四,找棍子来!”
沈明新在院子里打量一番,从角落里找了根扁担,交给李氏。
李氏喝道:“按着他!”
沈明堂和沈明新重新把沈明文按倒在井沿边上,沈明新更是直接去解沈明文的裤腰带。
周氏一看这架势,这地方已不是她一个妇人能待的了,赶紧低着头走出门口,却发觉沈溪在门外看热闹,她一把拉着沈溪往巷口方向走去。
沈溪被老娘拽着,身后仍旧能听到沈明文杀猪般的嚎叫:“啊!疼啊,娘,轻点儿啊。啊,啊……”
沈溪听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沈明文每喊一声,周氏身子也会跟着颤一下,显然李氏惩罚沈明文的方式对她的影响很大。
周氏一直在想如何能向老太太提出分家,经此一事,她感觉到老太太的权威,她这个儿媳妇接下来恐怕很长时间不敢再去挑战李氏了。
……
……
日落时分,沈明钧还不见人影,周氏在药铺里有些魂不守舍,连来买药的都是小玉这个“帐房”招呼。
甚至惠娘回来,周氏都没留意。
惠娘对从屏风后走出的谢韵儿露出个询问的眼色,谢韵儿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是很清楚。
“姐姐,我回来了。”惠娘上前跟周氏打招呼。
周氏六神归位,笑了笑,回到柜台后继续发呆。
苏氏把沈溪拉到后堂问道:“小郎,你娘这是怎么了?”
沈溪叹了口气,把沈家的事大致一说,惠娘这才点头。她跟周氏是好姐妹,周氏有很多事不对丈夫说,对她却没有丝毫保留。周氏一直希望能早点儿脱离沈家老太太的控制,今天老太太惩罚沈明文,可谓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把周氏吓得不轻。
“你娘心情不好,别去招惹她。知道吗?”惠娘提醒了一句,自己却要去开解周氏。
这次反倒是沈溪把惠娘给拉住了:“姨,你让娘自己想想吧。这几天咱不是正在跟姓苏的那些人抢夺货源吗,你把具体情况告诉我行不行?”
惠娘掀开帘子,看着发呆的周氏,不由叹了口气。这才回过身,把如今面临的情况详细告知。
苏遮柒和他那些行商朋友,这次做得很绝,把各地运往汀州府的药材和官盐给垄断了,今天一个价,明天又高出一个价,惠娘派人去收,只能收到很少一部分,因为苏遮柒有言在先。无论汀州府商会开价几何,他都能多出一个价码。
“小郎,照这势头发展下去,咱的银子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恐怕要血本无归,城里那些药铺和盐铺掌柜,都开始打退堂鼓了,因为这根本就是在烧钱。那些药铺和盐铺已在私下联络。有的想对苏掌柜妥协,有的则准备脱离商会。然后自行涨价。”
周氏有周氏的烦恼,相比而言,惠娘更加忧虑。
沈溪摇摇头:“姨,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不然之前的努力白费了。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药材和官盐在汀州府这边价格居高不下。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周围府县,甚至是浙江和江西一代的行商耳中,到时候自然会有大批官盐和药材运来,到时候看苏遮柒能否全吃下去!”
惠娘点头,因为沈溪的话很有道理。
这种事。只要能坚持住,肯定会取得胜利,因为苏遮柒那伙人资金再多,也无法持续半年以上。
商会固然是在烧钱,苏遮柒花掉的钱更多。
“可小郎,就怕商会先坚持不住。城里的药铺和盐铺,眼看就要卖断货了,若真到断货时,苏掌柜就会把货物运到城里来,定个高价出售。到时官府那边肯定会出面,逼着咱妥协,那时既要赔钱,还得对苏掌柜他们认输……”
惠娘再次提出她的顾虑。
沈溪一脸严肃:“姨,我有个办法,不知你是否愿意去做?”
“嗯?”惠娘看得出,沈溪的计策一定不怎么光明正大,不然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说。”
沈溪拿出一张他所绘制的汀州府地形图,这也是他通过参考前世看过的地方志,以及曾经在福建一代考古时掌握的地理资料,这几天逐步绘出并完善的。
“姨,你看,汀州府北面是邵武府,东面是延平府,东南是漳州府,南面是广东的潮州府,西面是江西的赣州府,周边各府靠着咱汀州的都没啥大城镇,虽然境内有几条官道,但物资主要通过汀江、闽江运达。”
“现如今,苏遮柒在与汀州府交界的汀江和闽江上设置了接待处,把各地运到汀州的药材和官盐都拦截了下来,这样就算我们从陆路调运药材和官盐,也无法满足全府八县供应。”
惠娘仔细察看,之前她可从来没用这么一种方式去打量自己脚下的土地,地图非常详细,不但城镇以及主要河流和其支流清清楚楚,连接各府县的官道一览无遗,连卫所、巡检司、驿站、河泊所的位置也标注出来了。
惠娘甚至忘了正在谈论的事情,沉浸在“一览众山小”的震撼当中。
“姨,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溪见惠娘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惠娘歉意一笑:“姨听着,你继续说。”
沈溪这才接着道:“苏遮柒跟江南商人垄断了货源,其实那伙人跟我们商会一样,内部肯定有争执,苏遮柒为自己的利益联络这些人一起干,但就算最终他们获胜,那也是惨胜,他未必能给这些人补偿。”
“我们可以先从江南客商内部入手,他们从汀江、闽江上高价买来的货,总不能一直捂在手里,只能送到下游或者干脆从陆路运到广东、江西等地亏本出售。我们暗中跟这些江南商人联络,或者用咱的采购渠道暗地里收购,然后再通过水路运到汀州府。”
“为了避免事情败露,我们并不直接运回汀州府城销售,而是再次半道高价卖给苏遮柒。这样苏遮柒就要一边高价买货,另一边低价出货,回头还要再高价把他卖出去的货再收回去……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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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老娘怀孕了
沈溪提出来的,类似于兵法中“以战养战”,在战争中掠夺资源,再把资源发挥到战争中掠夺更多的资源扩大战争。
沈溪的计策虽好,可惠娘听了却摇头:“小郎,现在咱没法确定这些江南客商是否愿意跟我们合作,一旦事情败露,于商会名声有损。”
“姨,您或者不太清楚姓苏的那伙人的运作模式。”
沈溪仔细分析,“姓苏的名义上是跟他那些江南客商朋友一起来对咱打压,可那些江南客商都不傻,这种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凭什么出钱出力?”
“所以,姓苏的用了一个办法,让这些江南客商顶着跟他合作的名头,由他全额出钱,购买回来的货物平价卖给这些江南客商,运到别处出货,等卖光了再从姓苏的手里接货,周而复始,使得姓苏的有本钱继续跟咱斗。”
惠娘黛眉轻挑,显得很疑惑:“小郎,你从何处得知?”
“我是用这里,不是用耳朵。”
沈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这些客商才不管运到别处卖给谁,就算知道姓苏的运营模式,也不敢牵涉太多,谁都不知道姓苏的何时停止收购,把这么一大批无用的货买下来,哪怕平价也容易砸在手里。”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收购回来,暗地里卖给姓苏的,咱们能从中大赚一笔,就算姓苏的不再收购了,咱们商会正好缺货,把货分发到各大商铺要不了多久就能消化掉,怎么算咱都不会有损失。”
惠娘细细一想,觉得沈溪的提议非常精妙,她一拍大腿。笑着道:“这主意甚好,我这就去跟商会的人细说。小郎,姨没了你可真不行。”
这两天惠娘都在为资金和供货渠道的事烦忧,听了沈溪的话,突然间整个人焕发出生机和活力,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明明才刚从商会总馆那边回来。转眼惠娘又匆忙赶去商会。
等沈溪回到前堂,周氏看着门口的方向,嘀咕道:“妹妹刚回来不久,怎又走了?”
“娘,咱是不是该过去看看祖母和爹他们?”沈溪提醒道。
周氏叹道:“刚才你爹回来知会过了,你祖母和三伯、四伯,今天住在客栈,你爹今晚过去帮忙,明天送他们离开府城。你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沈溪眨眨眼:“娘,您好像有心事。”
周氏苦笑:“娘的心事,就是你能早些成材,至于别的娘也不敢想,等你长大有了出息,娘就能跟着享清福,呕……”
说着说着周氏突然一阵作呕。
这让沈溪感觉很奇怪。
沈溪心想,难道老娘因为念着沈家的事。这两天在休息和饮食上出了问题?
沈溪情不自禁去搀扶老娘,顺带给她把了一下脉。才刚接触,沈溪立时感觉不太对劲,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周氏没发觉沈溪的异状,冲到后院呕吐,谢韵儿跟到后面,不多久就传来惊喜的声音:“姐姐。您这是滑脉……有喜了啊……”
周氏哭笑不得:“怪不得这几天总感觉不对劲,原来是肚子在作怪。”
谢韵儿把周氏扶回来,仔细诊断,然后详细问询了些情况,这才抿嘴笑道:“姐姐有孕事应该快两个月了。以后要多休息。我这就给姐姐开两副药,最好能平心静气,多调养。”
周氏毕竟不是头一胎,算得上是“过来人”,很多事并不需要谢韵儿提醒。等晚上惠娘回来,周氏把自己怀孕的事一说,惠娘欣喜道:“姐姐,这是好事,看来沈家又要添丁了……姐姐有小郎这么个好儿子,将来生出来的肯定也是人中龙凤。”
周氏无奈道:“有憨娃儿这一个我都快照顾不过来了,若是再生家里怕是不得安宁。”
惠娘笑道:“瞧姐姐说的,就好像姐夫不管你了一样……这不有姐夫,有我,还有宁儿、秀儿她们?保管姐姐把孩子生出来,不用姐姐你多操心,连奶娘都到外面请,姐姐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周氏因为沈家的事,就算怀孕也不是很开心,照理此时丈夫应该在身边陪她高兴,可现在却是惠娘安慰照顾,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秀儿几个丫鬟很是雀跃,她们平日对周氏敬重,有的还念叨过为何周氏再没给沈溪生下弟弟妹妹?到底是黄花闺女,对于女人分娩的事并不是很懂,晚上吃过饭,几个丫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的都是周氏肚子里的孩子。
林黛脸色不太好,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过来坐在沈溪身边,一脸天真好学的模样:“喂,为什么爹和娘睡在一起,就会怀孕,我们却没有?”
沈溪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因为你还小。”
林黛啐道:“呸,你比我还小呢,以前还骗我……说亲亲就会怀孕,哼,你肯定知道却不告诉我,然后偷偷让我怀孕……”
沈溪心想,我现在是有心无力,等我再长几岁,不用你提醒,我就会让你大肚子,当个幸福的女人。
另一边陆曦儿也跑了过来,她比林黛还直接,一屁股坐在沈溪的大腿上:“沈溪哥哥,为什么我没有弟弟妹妹?”
沈溪真不好解释,林黛在旁边做了个鬼脸:“因为你没爹。”
本以为陆曦儿会介怀,没想到陆曦儿学着林黛的模样还了个鬼脸,再吐吐舌头:“黛儿姐姐,你也没爹。”
两个小萝莉天天黏在一起,对于彼此的事非常了解。说来也奇怪,二人明明刚开始充满了敌意,但现在,她们虽然也常拌嘴,却很少吵架,更没有大打出手,就算稍微有些矛盾,过一晚就化干戈为玉帛,手拉手一起玩了。林黛未欺负陆曦儿年岁小,陆曦儿也不会拿出对宁儿那些丫鬟的姿态耍大小姐脾气,一对小姐妹如胶似漆。
周氏当晚在惠娘房里过夜,沈溪留在药铺二楼,跟林黛一起睡在陆曦儿的床上。
这年入秋后迅速降温,才九月就开始降霜了。林黛虽然跟沈溪睡一张床,但总是背对沈溪睡,陆曦儿可不懂得什么叫做矜持,上了床她就拼命往沈溪怀里钻,身子好像个蝉蛹一样,翻过来拧过去。
“喂,还闹腾,睡不睡觉了?”到后面林黛怒了,翻过身一脸幽怨地看着正在她这个大妇面前偷|情的“狗男女”。
陆曦儿嬉笑着说:“黛儿姐姐,今天沈溪哥哥还没讲故事呢,着什么急睡觉啊,嘻嘻,沈溪哥哥的怀里真暖和,比我娘的都暖和。”
陆曦儿赌气一样使劲把被子一扯,陆曦儿登时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陆曦儿在沈溪怀里撒娇:“沈溪哥哥,你看黛儿姐姐,她欺负我。”
“好了好了。”
沈溪只能赶紧说和,“都是好姐妹,平日里一起玩,生什么气?如果黛儿你觉得不满,我这边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你靠过来就是。”
林黛嗔骂:“谁稀罕睡在你怀里?哼。”脸上看起来还在生气,但绷着的嘴角已经松开。
因为陆曦儿晚上睡着了还张牙舞爪,沈溪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沈溪和林黛跟老娘回到自家院子时,沈明钧已经回来了,一问才知道沈明钧昨晚没在客栈过夜,把老娘和兄弟安顿好,帮忙守了前半夜就回来了。沈明钧到家时已经是子时四刻,当他发觉妻子不在家,知道妻子又去了药铺那边睡,也没过去找。
“娘和大哥他们,过了晌午就走,到时候我去送送。”沈明钧精神不太好,昨夜他在客栈守夜,怕沈明文再来个离家出走,休息得并不好。
周氏点点头,让丈夫跟她一起进屋,除了给丈夫一些盘缠送李氏回宁化,还有就是把自己怀孕的事告之。
等夫妻二人出来时,沈明钧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憨厚笑着,周氏脸上也终于多了一点小女人幸福的神色。
等沈明钧匆匆收拾过往客栈那边去,周氏才拉着沈溪的手问道:“小郎,娘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喜不喜欢?”
沈溪想了想,道:“喜欢,也不喜欢。”
周氏面孔一板:“憨娃儿,说什么呢?什么喜欢又不喜欢的?”
“不喜欢,是因为娘以后生了弟弟妹妹,对我的疼爱就少了,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也不会只记得我一个,我嫉妒得慌。但以后多个弟弟妹妹,我就有人能欺负了,所以……有利有弊吧,哈哈。”
周氏一巴掌拍在沈溪脑袋上:“混小子,要是老娘给你生个弟弟,你敢欺负他,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沈溪耷拉着头,嘀咕:“娘怎么知道一定是个弟弟?”
这年头根深蒂固的思想,重男轻女,生个儿子那是家里的功臣,家里多了个劳动力。以周氏现如今的身家,怎么也能把这个二儿子培养成读书人,将来就多了份指望,不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沈溪一个人身上。
但若是生个女儿出来,这一胎就等于白生,反正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属于“赔钱货”。
生个儿子,能让周氏在沈家的地位更高,而生个女儿,周氏在沈家的地位不会有丝毫改变。
沈溪叹了口气,不是老娘重男轻女,只能怪这时代生产力落后,妇女没办法自立自强,看来前途任重道远啊!(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银票(求订阅和月票)
李氏进府城第二天中午就动身回宁化,这次她把沈明文带回去,是准备将其关起来闭门读书。
倒也不必非把沈明文送回桃花村祖屋的阁楼,因为李氏现如今也搬回宁化县城住了,她更想把沈明文留在身边,方便看管。
老太太到府城来,最忙的人是沈明钧,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说,老太太走他还得去街上买礼物,府城比之县城繁华不少,许多都是宁化那边没有的,大包小包的礼物塞满了马车。
除此之外,沈明钧还把这个月的月钱,以及妻子周氏从药铺得到的分红,悉数上缴李氏。
李氏进府城一趟,其实也是想来看看儿子、儿媳妇是否有背着她私藏银子,在她去过沈明钧一家租住的小院看过,发觉摆设陈旧,连衣服都没添置的时候,这才放心而去。
其实在周氏给老太太写信时,她就把近半年来给家里人添置的新衣服收拾好,装箱后搬到惠娘房里,准备等老太太走了再搬回去。这几天,她也严格要求一家人都穿旧衣服,为的就是麻痹老太太。
李氏进城的事,算是给周氏一个警告,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在印刷作坊、药厂和银号有股份的事说出来,否则很可能财产不保。
若老太太得知后再找个儿子来接手印刷作坊,那之前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转眼到了腊月上旬。
入冬以来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天气显得格外寒冷,商会跟苏遮柒等江南客商的商战终于落下帷幕,城中药铺和盐铺在经过几个月的萧条期后,终于在寒冬腊月迎来春天。
苏遮柒几番调运资金南下,准备跟汀州府商会死磕。让惠娘为此折服,独霸彩色连环画和年画生意。
但苏遮柒不知道的是,他高价买回去的那些货物,被他信任的同伴转手卖给汀州府商会寻找的中间商。这些中间商没有直接把货运回汀州,而是送到汀江和闽江,再度卖给苏遮柒。这一来一回。毫不知情的苏遮柒损失惨重,而由于他这个冤大头的存在,周边各地运往汀州的药材和官盐越来越多。
惠娘则从广东潮州府和江西赣州府,由陆路运来药材和官盐应急,汀州府八县这两三个月虽然药材和官盐短缺,但价格却未有大的波动,甚至苏遮柒在城中散播谣言让百姓去抢购,药铺和盐铺都用曾经应付北方米粮商人的那招,以招摇过市的方法运大批货物进仓。让抢购潮只持续几天便戛然而止。
以后再有同样谣言出现,城中百姓都已不相信。
苏遮柒苦苦支撑三个月后,终于后继无力,仓皇离开闽西地界,连他本来想在商会屈服后运到汀州贩卖的药材和官盐,也为了偿还债务被低价折给“江西客商”,而这些客商其实也是惠娘找人假扮的。
这也是沈溪想到的点子,在得知苏遮柒资金紧张的情况下。一方面让惠娘假意派人去与苏遮柒谈判,让苏遮柒以为汀州商会已到崩溃边缘。又找人提出借贷给苏遮柒,大度地接受以他的货物作为抵押。
苏遮柒这样经商多年的老狐狸,在简单调查过这些商人来自江西而非汀州后,就答应抵押货物借钱,结果越陷越深。
从冬月下旬开始,由于连续的高价。大批药材和官盐开始运进汀州,苏遮柒知道无力回天,趁着没有彻底弹尽粮绝之前选择逃离战场。
腊月初四,惠娘开始算账,在详细计算后。她惊讶地发现,与苏遮柒的这场商战,商会不但没有蒙受损失,反而净赚了近一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苏遮柒的老本,被惠娘用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获得。
如此一来,惠娘就不用拿印刷作坊的收入来抵偿城中药铺和盐铺在这三个月的损失,这笔银子不仅弥补超支的钱绰绰有余,商会还额外多了一大笔收入。
惠娘在这一战后,没有私自截留一两银子,除了补偿商会药铺和盐铺用去的三四千两银子外,剩下的钱全都挂在商会账目上。
瞬间商会成为拥有大量资产的民间组织,加上早前被惠娘买下来的商会总馆房契和地契,商会有了自身的价值,对外更有竞争力。
……
……
进入腊月,在没有苏遮柒一伙对汀州商会的威胁后,惠娘可以放下心来打理自家生意。
在这几个月里,银号进一步做大,分号已从一家扩大到了八家,汀州府治下的所有县城都有了分号,惠娘甚至计划把分号做到周边府县,这样主要是为方便接纳更多的存款和放贷业务。
印刷作坊生意很好,主要体现在年画的销售上。年画因为投百姓所好,到年底家家户户都需要,加上之前制定的批发制度,使得小商贩也能到汀州府城来进货,这让印刷作坊在年底这段时间盈利颇丰。
反倒是连环画的销售出现了一定问题。
苏遮柒在江南等地人脉广布,加上商会自身销售渠道没有完全铺开,无论是汀州府地方的土特产,还是连环画这些商品,基本只能在福建和两广之地卖卖,一直没办法打开江南市场。
“……姨,趁着年底,最好在南京也设立汀州商会分馆,同时在那边开办银号,联络南京各地的经销商,取代姓苏的在江南一代的地位。”
腊月初四晚上,沈溪又趁着家里人都睡过去了,来到药铺在惠娘房间商量事情。
惠娘坐在铺了毯子的椅子上,面前的书桌摆满了商会的账目,沈溪坐在惠娘侧后的床上,下身搭着被褥。虽然外面寒风阵阵,但沈溪却在这里感觉到浓浓的暖意。
惠娘回头一望,柔声道:“商会才成立一年多,想让江南一带的人认可,怕是不那么容易。”
“所以我们才要先成立银号分号,等到来银号存钱的人多了。咱的资金就越发宽裕,南京城所在的应天府和下边各府县的人才更愿意与我们合作做生意。”
沈溪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惠娘身旁,抬头看着桌上一角堆得高高的契约,这些契约是各地商人在银号中存款和贷款的凭证,“姨。看来我们以后要印制银票,来取代现在这些契约了。”
惠娘蹙眉:“何为银票?”
沈溪笑了笑,跟惠娘大致形容:“就好像宝钞一样,不过是咱自己印制的,用的材料是牛皮纸或者桑皮纸,咱有印刷工坊,用彩色印刷,比起官府印的宝钞质量应该好上许多,再加上特殊的明印和暗记。加上两边签字画押,出问题的可能不大。”
“客商存钱得到银票,这些银子咱不放贷,只作为保管,要收取一定比例的保管费,让他们可以跨地域取钱。他们甚至可以用银票来与商人做买卖结算结清,银票正确,咱的银号就要兑钱给人家。”
惠娘仔细想了想。按照沈溪的意思,就等于是银号在没有得到官府许可之下。已开始印制纸币,作为市面上流通所用。
银票,从宋朝开始就已存在,但这种银票基本属于“契约票”,除非是官方印刷的纸币诸如“交子”、“会子”和“大明宝钞”这类,否则只能作为兑换凭证。不能作为钱币在市面上流通。
而官方印制的纸币,又因为背后没有实体银两和铜钱作为依托,会随着时间大幅度贬值,在市面上并不会得到太多认可。
“这恐怕不妥。”
惠娘面对如此重大的问题,怎敢轻易冒险。“若有人造假,我们无法分辨,损失将会很大。”
沈溪笑道:“那姨是不相信我们印刷作坊的技术咯?”
“技术再好,总会被人破解,再者说,就算别人仿造不出,官府那边……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虽然惠娘嘴上拒绝,但无可否认沈溪的提议对她具有极大的诱惑。
在之前筹备银号的时候,沈溪的确提出过可以“异地取款”的设想,但在如今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想要实现很困难。
契约是很容易造假的,在某地存款,到别处很难辨别存款人的签字画押还有契约的真伪。但若是用固定“银票”的方式,那事情就容易多了。但必须要保证“银票”是别人伪造不出来的,眼下市面上仍旧在流通官方印制的大明宝钞尚且不能保证不被伪造,更何况民间印的“银票”?
沈溪继续推销他的构想:“咱若要印银票,会在其中增加许多暗记,再有编号制度,每一张银票都有固定的编号,同一编号的银票,一旦兑换过银子就会被销毁,不可以在银号中兑换两次,每个编号的银票都会有不同暗记,除了咱派到各处银号的大掌柜,别人不可能掌握印记的规律。”
惠娘仍旧很犹豫,因为之前明朝纸币大明宝钞的泛滥,到如今大明宝钞已快被市场淘汰。
沈溪也知道,等再过十几年到正德年间,大明宝钞就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正因为如此,市场上更需要一种有公信力的纸币来作为流通所用。
银号印制银票与官方纸币最大的不同,是银号不会滥造银票,每印制一两银票,必然要在银号中存下一两银子,而银票兑换所用银两,本身与银号存钱放贷的银两分离。
银票的发行和兑换,采用收取保管费的方式,并不会给予利息,这样就保证了每一张银票的固定价值,既不会增值,也不会贬值,该多少就多少,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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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武侠小说里常见的银票来了!
实际上,宋代的交子,明代的宝钞都不算银票,真正的银票出现在清朝嘉靖年间,由山西平遥的日升昌票号首创,所以《鹿鼎记》里韦小宝随时都拿着几万两银票只是小说家言,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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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〇章 难测江湖事
惠娘因为思维的局限,很难理解一些新事物的好处,纸币之所以能在几百年后成为世界通用的货币,主要因其便捷性。沈溪现在没法去跟惠娘详细解释,他只能希望惠娘足够开明,能逐步接受他的设想。
最后惠娘只是让沈溪印制几张银票的小样出来看看,再决定银号是否发行银票。
至于把商会生意发展到南京,则要等年后了。
眼看年关临近,印刷作坊天天都在忙,而沈溪的学业也很繁忙。
这段时间,冯话齐主要在讲制艺,传授应试之道。
八股文的题目必须从《四书》、《五经》中摘取,且要摹仿圣人语气,根据程颐、朱熹的传注来阐发题旨。
为了让题目中蕴含的义理得到深入、全面的阐发,八股文设置了特殊的程式,即必须先破题、承题,再起讲,其标准体式的正文,必须用有声律要求,两两相对的四个有逻辑关系的对偶段落来阐发题旨的精义奥旨,在规定的起、承、转、合的逻辑程序中将题旨阐发无遗。
八股文最重要的是破题,所谓破题就是破说本题的大意,也即是将题义点明。
按照规定,无论题目字数如何多,或数句或数节,或一章或几章,也不管内容如何复杂,破题都只能用高度概括的几句话破开题字或题意,否则便为违式,考官会判为不合格。
破题要先将题意融汇于心,弄清题目在经文中所处位置及与上下文关系,抓紧题目主旨,肖题之神,用几句话,破尽命题之意。
破题有明破、暗破之分。明破就是照题字而发明题意,暗破是照题意去破而不出题中的字眼,换言之。即时将题目的字眼,暗中用同义词换掉。如题目中有“孝弟”二字,直接去分剖“孝弟”二字之意义即时明破,如用“伦”去代替“孝弟”二字,就是暗破。
破题又有正破、反破之别。正破是指按照题目意思直接去破,反破就是按照与题意相反的意思去破。如《学而时习之》这个题目,若按照学习应该“时习之”去破,则为正破,如破时以学而不“时习之”去破,则为反破。
冯话齐又讲了破题的顺破、逆破和题前、题后的区别。还有破题的各种方式方法,虽然这些沈溪前世都了解,但此时听到,对于他系统掌握八股文的写作,还是很有帮助的。
按照新学塾成立之初的构想,新学塾每当放假前都会来一场考核,其中年底的考试叫做“期末考试”,算是对一年学习的总结。
周氏和惠娘对于沈溪这次考试抱有很高期望。
腊月十四这天,陆氏药铺突然来了一伙人。这些人手持棍棒,冲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打砸,不但将谢韵儿坐诊的屏风打烂,连柜台都被掀翻。药柜和抽屉被砸得乱七八糟。
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匆忙撤离。
这把药铺里的女人吓得不轻。
惠娘闻讯匆忙从银号赶回来,但那些人已经逃走了。惠娘看着药铺一片狼藉的样子,还有秀儿因为上前抵挡胳膊上挨了一棍子的瘀伤,不由无比心疼。
“报官吧。”
周氏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这伙人来势汹汹,她因为怀孕不敢上前去与之争执,只能躲到后院去了,眼睁睁看着这些歹徒把药铺砸得稀巴烂。
惠娘叹道:“报官有何用?上次我们还知道是谁做的,这次连幕后元凶是谁都一无所知。还是等小郎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吧。”
惠娘已经本能地想依靠沈溪,好像没有沈溪什么都干不成。
因为药铺出事,此后便没有再营业。
下午沈溪放学,从来接他的宁儿那里得知家里的情况。
“小少爷,您说会不会是当初……那些想得咱药方的人……做的?”宁儿有些担心,她怕是上次骗婚之事的后续,如此的话,她可能会被惠娘迁怒。
沈溪安慰:“宁儿,你不用怕,就算是也没什么,那些人存心不良,你也是受害者嘛。”
宁儿一路上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精神恍惚差点儿被路上经过的马车撞着。沈溪看得出来,宁儿遭受骗婚的打击后,外表上已经没什么了,但内心还未平复过来。
等沈溪回到药铺,惠娘和周氏把他叫到二楼,甚至把谢韵儿也一并叫了上去,商讨到底是谁这么嚣张,明目张胆前来砸店。
“没报官吗?”
沈溪听完大致情况,开口问道。
惠娘微微摇头:“想等你回来商量后再决定是否报官……这次来人虽然仅仅针对药铺,但难保他们不会继续作恶……我已经叫人通知药厂和印刷作坊那边,叮嘱他们小心些。刚才坊甲来过,说是那伙人已经出城,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让咱不要到官府捅娄子。”
沈溪不屑道:“坊甲是怕咱给他惹麻烦吧?”
惠娘没有言语,等于是默认。因为上次印刷作坊被砸,惠娘先是报官,后面又联合商会悍然发起反击,事情闹得很大,以至于到现在,无论是官府还是坊间,都对惠娘心生忌惮,生怕她闹事。
周氏道:“憨娃儿,你说是谁做的?”
沈溪摇摇头:“我又不是诸葛亮,什么事情都知道……但料想也就那么几拨,姓苏的,北方米粮商人,苏杭药商又或者城里那些纨绔子弟……”
一屋子女人脸色都不好看,这四拨人都不好惹。
一个苏遮柒,就把汀州府闹得天翻地覆,而北方米粮商人和苏杭药商似乎背景很深,至于高崇和何公子那些人,他们父辈本身就是汀州府的父母官。
“那怎么办?”
惠娘面带焦虑,“这才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怎么麻烦又临门了?如果恢复营业的话,药铺里都是妇孺,哪里抵挡得住?咱这里距离县衙、府衙稍微有些远,就算出事报官。那些官差也赶不及啊!”
谢韵儿倒是很冷静:“两位姐姐,要不这些天,我们请人回来照看?”
沈溪想了想,道:“请人不是不可以,但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及早查明到底是谁在捣乱。从官府那边获知讯息很难,看来得走城里那些三教九流的门路……别小看这些人,他们混迹于黑白之间,有什么风吹草动休想瞒过他们。再者,我们不能总这样被动挨打。该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三个女人同时看向沈溪,目光中满是不解。周氏蹙眉:“憨娃儿,你在嘟囔些啥,老娘怎么听不太懂?”
有些事,沈溪没法跟她们解释,就比如培养江湖势力,沈溪早在宁化时就有过类似的想法,其实说白了,就是商会不能跟三教九流脱节。要充分利用地痞流氓的势力,最好把他们整合到一起,出钱养他们,除了能防止这些人捣乱。有什么事的话,还能召集起来充当打手,这样商会对外扩充时也有底气。
明的不成,咱还有暗着。想通过歪门邪道欺负咱?没门儿!
沈溪这时候只能看向惠娘:“姨,还是跟上次一样,你去跟城里那些帮派组织联络一下。打听究竟是谁干的,我们也好应对。”
“那这几天,我们还开不开门?”
谢韵儿有些焦急地问道。惠娘和周氏家大业大,不在乎药铺这点儿收入,但谢韵儿却不能不着紧。谢韵儿于药铺所得,是谢家一家收入的源泉。时值年关,正是药铺一年里最赚钱的时候,谢韵儿不想就此歇业。
惠娘想了想,道:“该营业还是要营业,不然外面不知道会怎么瞎传……找人收拾一下,争取明天就开门。”
事情商量完,周氏和谢韵儿下楼去收拾东西,沈溪则趁机把他关于整合府城三教九流势力的构想说给惠娘听。
惠娘苦笑:“小郎,你的主意好是好,就是……我如今有些应接不暇,年底事情多,我太忙了,这些事还是等年后吧。现在要先弄明白,究竟是谁做的,咱防着点儿就是。”
……
……
药铺于次日下午重新开张营业。
惠娘特别找了人在门口盯着,一旦有事,马上飞奔去县衙、府衙报官。可一连两天,药铺以及作坊都没人前来捣乱,惠娘心中一松,暗念阿弥陀佛,以为灾难就此过去了。
沈溪却有些不放心,让宋小城去城里打听,很快便获悉那些人其实根本就没走,就躲在码头附近的客栈,似乎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虽然这批人是谁派来的尚不清楚,但据宋小城说,这些人都是“北边”口音。
宋小城由宁化来府城后,认识了几个“大哥”级别的人物,都是宁化过来讨生活的。宋小城原本就交游广阔,到府城担任印刷作坊管事后,希望得到这些“江湖大佬”庇护,于是跟这些人有些联络。
但这些人看起来人五人六,其实并不是汀州帮派组织的核心成员。汀州府因为有河运,所以江湖组织分成“水路帮”和“旱路帮”,“水路帮”中包括漕帮和船帮等组织,而“旱路帮”则多少跟城外之前闹过的乱贼有牵连。
相对而言,“旱路帮”这些人更为凶残。
“旱路帮”的人,主要靠鸡鸣狗盗手段生存,而“水路帮”则通过押船、组织力夫拉纤以及到渡头给人扛包等活计过活。
宋小城认识的这些人,都在“水路帮”中做事,这些“水路帮”中人有个共性,就是不怎么爱管闲事……只要事情没欺压到头上,那就算天大的事也不会出面。
上次书店指使人打砸印刷作坊,就是找“旱路帮”帮忙。
沈溪把城里的江湖组织大概了解清楚,盘算怎么才能把这股地下势力引为己用。
眼下惠娘经营的行当中,只有银号雇了几个护院打手,但若银号遭人惦记,以现在银号那点儿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这年头,抢银号可比几百年后抢银行风险低多了,难保那些“旱路帮”的人,不会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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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期末考试
沈溪仔细盘算一番,要整合城里水路和旱路帮派人马,必须要找个镇得住场子的人,用财力和武力把府城所有地下势力归拢一起,统筹道上事务。
“六哥,你有没有兴趣当汀州道上的龙头老大?”沈溪突然问了一句。
宋小城就算为人机灵,也听不懂沈溪这没头没脑的话:“小掌柜,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溪笑道:“如果有一天,汀州府的水路和旱路帮派整合到一块儿,总该有个人出来主事,你可有勇气担当?”
宋小城终于听懂是怎么回事了,紧忙摆手:“小掌柜,您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那本事?这汀州府跑船拉纤卸货的人那么多,光是咱宁化同乡手下就有百十号人,全部加起来几百上千号,如果再算上旱路那些……乖乖,不得了啊。”
沈溪笑了笑,却没解释。他的确有意把城里势力整合起来,而以现在商会的财力和物力,并非不可能。
眼下商会没有固定人手,平日所用不过是雇请来的“临时工”,令商会无法发展船运和车马行这两个相对赚钱的行业。若是能把汀州地下势力悉数归置到商会名下,再以商会名义建立船队和车马行,那商会货物的采购和运输就没有阻碍了。
沈溪即将面对年底学塾组织的期末考试,但这并不影响他筹划整合城中地下势力。
城里的“水路帮”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大多是苦力,没有自己的船只,靠的是帮汀江上来往的货船押运、拉纤和卸货赚钱,出多少力赚多少钱,很容易为那些船只的东家和船老大克扣。
而“旱路帮”多是鸡鸣狗盗之徒。在城里专门靠小偷小摸,又或者帮人打架斗殴以及收取保护费过活。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性,就是社会地位低贱,生活没有保障,聚众闹事的时候,容易为官府或者更强大的势力弹压。而他们无权无势,只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这跟商会中那些商铺老板的情况相似……商人社会地位低,成立商会的主要目的,便是抱团为商人在社会上争取话语权。
若商会可以给这些朝不保夕之人一个保障,由商会养着他们,提供工作给他们做,那情况将截然不同。
商会有钱,而这些人有人脉和力气,合作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沈溪把思路理清。就对惠娘言明。
年底惠娘忙着银号的事,对于前几天来捣乱的那伙人,她抱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心态,心想只要人家不再来闹事,那她就不追究了。可当沈溪说,那伙人依然滞留城中,很可能下一步会动手抢银号的时候,惠娘彻底慌神了。
“小郎。你可别吓唬姨,目前印刷作坊虽是咱命根。但印刷作坊主要靠的是技术,砸了咱很快就能重建起来。可这银号……一旦出事的话,咱之前那点儿基业可就全毁了。”
这一年沈溪都在长个子,现在他的身高基本跟惠娘坐着一样。如此一来,只要惠娘坐下,他就能跟惠娘平视。不用再仰头去看惠娘。
沈溪没有上来就说他那套整合汀州地下势力的长远计划,而是先说他的短期目标,主要是涉及如何打击报复这伙歹徒。
既然知道这些人在城里,那就有了反击的对象,但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因为尚不清楚这些人是否跟官府有牵连,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通过请人的方式予以报复。
这让惠娘左右为难。
沈溪怂恿:“他们耍横来咱药铺打砸,可有想过王法?咱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趁着他们没动手抢银号之前,让他们知道这汀州府城不是他们可以胡作非为的。”
惠娘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守法良民”,所以对沈溪提出的以恶制恶的方法不怎么热衷,可沈溪说的对方可能抢银号一事令她非常担心……就算她能坐视银号被抢,那些股东也不会答应!
“那咱去请什么人出面?”惠娘满腹疑问。
“最好是到城外去找人,而且不能明着找,要暗地里筹备,这样就算出了事,也赖不到咱头上。”
沈溪提出的方法,就是江湖事江湖了,不通过官府,你来打砸我的店铺,我就找人去把你们给打一顿,就算双方有死伤,那也是江湖之事,官府不会过问。
惠娘有些踌躇,因为她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和人脉,事情又不能跟银号其他股东说,最后还是沈溪指点,安排宋小城去城外找。
宋小城来汀州府城不到一年时间,但他对城里城外的江湖势力摸得门清,有钱好办事,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
……
腊月二十一,学塾的期末考试正式进行,这次贴经、墨义题仅各十道,但时文却有两篇,一大一小。
大题的题目为“女与回也孰愈”,小题为“不以规矩”。
沈溪略一思索,大题出自《论语·公冶长》篇第八章,全文是“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问一以知十;赐也,问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孔子最著名的教育方法是循循然善诱人,特别会按次序诱导弟子。这是诱导启发子贡的一段话,让他和最好的学生颜回比较,是否比得上颜回。子贡实事求是地认识自己,说明比不上颜回,而且回答很形象具体,一是“问一知十”、一是“问一知二”,差距很大。孔子肯定了他回答的正确,极为赞许。
这章书在朱熹注解中,除“女”注音“汝”、“愈、胜也”等文字注解外,后面总注解说:“……问其与回孰愈,以观其自知之如何?闻一知十,上知之资,生知之亚也。问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资,学而知之之才也。子贡平日以己方回,见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难于自屈,故既然之。又重许之;此其所以终问性与天道,不特问一知二而已也。”
沈溪斟酌再三,先用草稿纸把大题的破题写好:“以孰愈问贤者,欲其自省也。”
沈溪抓住两个要点,就是“孰愈”、“自省”。前者是题中的实词,后者是朱注中的意思,即“观其自知之如何”?“孰愈”是比较子贡与颜渊,“自省”是启发子贡的认识,为什么要启发他等。然后全文就这个范围内展开。
而小题“不以规矩”出自《孟子·离娄》篇,章句上有这句话,原章云:“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问。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离娄》是孟子充分论述仁政、也就是儒家政治制度对国家的重要性,反其道而行之,甚则身弑国亡,不甚亦身危国削。虽孝子贤孙不能改。一上来用“规矩”作个生动的比喻,而且反复强调这一比喻,这里原文重在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而此文题只出“不以规矩”四字,作此题不能连下句一起说。只能在此四字上思维发挥。
沈溪心中有了个大概,不过并没有动笔,先把大题用草稿纸写完,誊抄到卷子上后才开始继续,他的破题是:“规矩而不以也,惟恃此明与巧矣。”
破题只有两句,沈溪先抓住“以”与“不以”正反两面,以靠规矩,不以靠什么,只是“明”与“巧”,用一“恃”字,这样一来便有文章可作了。
整场考试从辰时三刻开始,下午未时三刻结束,前后三个时辰。这场试考完,意味着一个学年的结束,学塾将从明天学生考试成绩出来后正式放年假。
等沈溪考完试回家,看到宋小城鬼头鬼脑地在药铺门口等着,沈溪上前,宋小城一脸振奋:“小掌柜,我人已经找好了。”
“哦。”沈溪点了点头,“多少?”
宋小城想了想,道:“二十来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听说其中有几个……之前当过乱贼。我把价码给他们说了,都愿意干这一票!他们进城前后只要一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溪眯着眼道:“确定没问题?他们计划好从哪个城门进城?几时动手?出了事谁来承担责任?若是进出城门遭遇盘查当如何?”
“这个……”
宋小城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要做事,首先要筹划好,而且你这个出面者绝对不能漏底,真要是被官府追究,这罪责可不轻,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沈溪声色俱厉地看向宋小城。
宋小城拍着胸脯:“小掌柜,您这是看不起我……我可不是不讲义气之辈!再者说了,两位夫人对我那么好,我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沈溪皱眉:“什么两位夫人对你好,这种话可别在外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孙姨还有我娘有什么呢。”
宋小城嬉皮笑脸,在沈溪引领下来到药铺后门。
沈溪进去,先列了一张行动清单出来,交给宋小城,让其拿给那些即将进城,准备以暴制暴的打手。
计划安排得详细周密,沈溪觉得没什么疏漏,稍微放心了些。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宋小城找来的这群人趁着日落时分进了城,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汀州府周边的百姓,进城时大多推着木车,木车上装满蔬菜或者柴禾,并没遇到巡检司的人刁难。进城后他们直奔汀江码头,点早已踩好,歹徒藏身在码头附近的一家客栈,目前正在客栈一楼的酒肆喝酒。
到了地头,这批人拿着棍子冲了进去,见到东西就打砸,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打人。
一顿乱棒下去,人仰马翻。
之前到药铺打砸的那伙人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偶尔反抗的手脚关节被砸断,其他人抱着头,任凭乱棒打到身上。
一通狂揍下来,几乎人人带伤,他们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无法说出来,咬着牙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一刻钟,人就撤退了。
沈溪的计划安排周密,宋小城找来的人趁着关城门那段时间出了城,因为守城的官差等着下班,精神松懈,盘查极为松懈。加上这些人是从不同城门出城,这样就算官府回头追查,也找不到太多线索。
那群外地人本想趁着年底闹出点儿大动静,经此一事,第二天他们就灰头土脸乘船离开了汀州府城。
惠娘得知情况后,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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