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好命
她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李和瞟着眼睛看她,鼻子、耳朵、眼睛,无一不是恰到好处。
她询问似的眨了一眼,李和才意识到失态。回话道,“说话说顺嘴了,你别介意”。
常静道,“兄弟,我知道你是实在人,没坏心。可这些暧昧话,不宜上嘴。你还年纪浅,不知道里面害处”。
李和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开个玩笑而已”。
常静道,“兄弟,我就卖弄下,给你点个醒。看人切莫看皮囊。佛是金妆人是衣妆,世人眼孔浅得多,只看人三分皮相,不看七分骨相。你还没结婚,将来切莫迷倒了皮相上,娶妻娶德,这老话千古都没错的。你是大学老师,是有身份的,以后不用这样丢了架子”。
李和自悔失言,“你说的对”。
常静继续道,“现在的女孩子都难说,做梦都有三分的志气,你性子是惫懒的,要是找了个要强的女孩子逼着你上进,你还不懊恼死。你要是只第一眼去看,脾性如何就摸不到,不就是着了相”。
李和开始对常静刮目相看,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甚至也把李和的性子都契合上了,将来不找望夫成龙要强的女孩子。
“你真没读过书?”。
常静笑着道,“都是吃不上饭了,哪里还能读上书,不过听了不少书。我们那庄子,有个说书老汉,解放前就在茶馆说书的。西厢记我是听的最多,也爱听,你看有一句话,我记得对不对,夫主京师禄命终,子母孤孀途路穷,这不是说的我们一家子吗?”。
李和没读过西厢记,不过这话是听得懂的,“前半句这是说人家丈夫在京师当官的,在任过世,还不是太妥当。后面也扯不上,你这日子好好的,哪里能用途路穷来形容”。
常静噗呲一笑,“行,你说的对。我是没读过书,就瞎扯的呗”。
话说开了,扯尽了,两个人也都自在了。
又聊了会闲话,常静好像越来越心不在焉,待看到闹钟指到6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急忙道,“这雨是绝对停不了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回去了”。
“这雨还是很大呢,再说你脚怎么样?”。
“没事,没事,脚已经好了。你家有编织袋吗?”。
“有啊”,李和直接从门后找了几个给常静。这些都是他从老家装东西带过来的化肥袋子。
常静把编织袋里面的那层塑料袋掏出来,在身上比划下,剪出两个洞,然后套在身上,胳膊刚好能出来。
“行了,就这样了”,常静在头上蒙上塑料袋后,开门就走了。
李和点了根烟,皱皱眉头,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重生这一回,除了荷尔蒙能引起他的趣味以外,好像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住过豪宅,开过豪车,吃过山珍海味,又经历过科技爆发的时代,从手机、电脑到互联网都已经麻木了,所以在现在这种粗糙的环境下,看所有的东西都会不以为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
这场雨连续下了两天,刚缓晴,他就躲门槛上晒太阳。
电话亭的老头子扯着嗓子喊,“李老师来接电话”。
李和就赶紧去了,“喂,哪位”。
“我”。
一听就是于德华,这个电话的信号好多了,李和不需要大声的喊了,“什么事?”。
“你不是放假了吗?我想着,你来不来东莞看看,我这边地买好了,已经开工了”,于德华兴高采烈地的说道。
“买了多少地?”。
“二百七十万平方尺,就在蛇口,废了老鼻子的劲”,于德华有点居功的意思,要知道整个蛇口特区的面积也只有八点多平方公里。
“什么平方尺,总共多少亩?”,李和懒得去换算,香港人最喜欢说什么千尺豪宅,TVB剧最容易听到,实际上所谓的千尺豪宅就是90多个平方的宅子,也不过是高端时尚公寓楼中的一套房。
“大概是450亩啦,改天我寄图纸过去给你看下啦。港真啊,你来不来?”。
“年底吧,现在没时间过去”,李和不想再坐火车,起码不坐这种慢车,这时候他发现了有职称的好处,如果他有高级职称,他就可以坐飞机了,“你看着办吧,所有的设计按照高标准来,商场的设计暂时就按香港商场的设计来”。
隔行如隔山,画个机械图可以,建筑图就难为他了。
“市里指定给广洲市设计院啦,那我会跟他们沟通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李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亭的老头说,“李老师,给个一毛钱就可以了”。
接电话还要给钱,李和摸摸口袋,一毛钱没装,笑着道,“张师傅,等会我给你送过来”。
“没事,没事,你可是老师呢,怎么也不能差我一毛钱,你先去忙吧,不用给了”。
李和不想这点小钱落口实,转身回家拿了钱给了老头子。
刚转身要走,张老头道,“李老师,麻烦问你个事”。
“你说”。
“我小儿子今年不是高考嘛,那成绩够悬乎,你看有没有办法路子上个大学什么的。你放心,该哪里需要打点的,你尽管开口”,张老头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李和。
李和笑了,这老头病急乱投医啊,“张师傅,这学校可不是我开的,哪里是我说了算,再说我也是个普通老师,可没那个能力。一切考学都是有章法的”。
“李老师,你没跟我说实话”,张老头感觉李和在推脱,有点不屑他这话,低声悄悄的道,“你们肯定有什么内部指标什么的,墙根街的吴家的孩子,那啥玩意成绩?去年都进去了”。
李和苦笑,反正他管不着这些事情,还是笑着道,“张师傅,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这刚毕业才几年时间,哪里接触的到”。
“哎,同人不同命啊,自古有抬轿子的有坐轿子的,咱就是抬轿子的命”。
李和不喜欢听这种啰嗦,出生在皇城根底下,已经是好命了。
(未完待续。)
126、羡慕
何芳没几天却是突然回来了,李和说,“大领导就是忙啊”。
何芳白了他一眼问道,“你没饿死就好,我都不知道你天天一个人吃啥”。
“那怎么能饿死,门口饭店多的是。你天天有那么忙吗?都是见不着你人”。
何芳道,“没你那么好命,随便糊弄就能评上职称。对了,你的教案呢,借给我”。
“在这呢”,李和随手就从抽屉底下拿给了她。
“有多少字?”,何芳随手翻了一遍。
“二十多万吧,有用?”,李和问道。
“不是还差本专著嘛,我自己已经写了十万字,想着会不会太单薄了,就再补点进去”,何芳继续问道,“你上边的内容没用过吧?”。
李和摇摇头,“没用过,你可以用”。
所谓的专著也是给高校学术委员会看的,其实就是个形式,何芳也打了个擦边球。**文也是评职称的加分项,可是核心期刊很难发,从投稿开始,等上大半年,也不一定能收不到杂志社的回复。
“累死我了,不行了,我走了,还要回去继续写,在家找资料什么的最不方便了”。
李和笑着道,“你也是真够拼的,当官上瘾了吧”。
何芳道,“在学校里,没有个带长的职位,认人搓的滋味能好受吗?哪怕做官了,只小了半级就是天壤之别,这辈子不当个一把手,不被气死也得被窝囊死”。
李和有点心疼何芳,她的处境实际上差多了。
他留在本校,熟悉环境和人际,而且又有周校长和吴教授两个大靠山,虽然小麻烦不断,但是大麻烦是没有的。最关键的是有郭东和齐功勋做背书,处境算不得差。
何芳在人身地不熟的环境,想重新开一条路,其实不容易。
“那你量力而行,保重身体”。
“恩,我不在家,你就去周萍那吧,省的按时吃不上饭,把胃折腾坏了”,何芳笑着道。
何芳中午饭也没留下吃一口,就直接走了。
回到学校的办公室,又埋头写东西了。
有人敲门进来,何芳抬起头,笑着道,“吴姐,你进来”。
“小何,我上次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叫吴姐的人笑着问道。
“姐,真麻烦你给操心了,最近真是太忙了,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再说,我这工作刚稳定下来”。
吴姐惊诧道,“你年龄可真不小了,不能耽误了啊。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男的,人家家世条件不要太好哦,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呢。我也不瞒着你了,人家也离多远看过你,对你满意的不得了。你看要不抽个空,跟人见一面,你看看人怎么样?不满意也没人强迫你非要跟人家处是不?”。
何芳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笑着拍拍吴姐的手,“姐,真不能听你这话,谢谢你好心了”。
吴姐见说不动,没趣的走了。
何芳也没心情继续写了,她在个人婚姻问题上想了很多。她也尝试着去看外面的男孩子,家境好点的,她明白他们是在怎么样的生活环境中乘着起来的,他们把人分成上等人和下等人,有上等人的风度和情感方式,跟她完全格格不入的。
那些男孩子太聪明了,看上去那么浮着,轻飘飘的,那些人的优越感,她也觉得非常可笑。
那么家境差点,非常上进的那些人呢,例如熊海洲,她甚至必须承认,这个男孩子是个不错的,表面性格温和,努力上进,但是在贫困中养成的敏感自卑,是性格中极大的缺陷。
她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李和,虽然懒点,但是用温润这个词来形容是不过分的,在他跟前,不需要压抑,不需要紧张,好像一切都那么自热而然。
在极度的痛苦中,在许多个碾转反侧之夜,也许意识到李和并不是属于她的,她决定躲得远远的,也许不会那么痛苦吧。
瞧着,她就以学校忙为借口,现在很少回去了呢,等学校分了她的房子,也许再很难见面了吧。
想着想着,她没有勇气再继续想下去,她的泪水又忍不住出来了。
从抽屉拿出烟,抽出一根,忍不住急忙的点着了,一口重重的烟圈,把她绕在烟雾中。
刚刚进入八月,京城已经是火炉子了。
寿山的饭店已经开了第三家,李和抽空去看了一下,这次是周萍和她丈夫管着的。
新开的饭店,就是李和所说的复制,从装修,服务方式到菜式,三家店都是一样的。
寿山雄心勃勃的说,要在年底之前开上第四家店,他的小徒弟也快出师了。
李和说,“不要只盯着京城啊,广洲,魔都,深圳都可以开啊”。
这又给寿山新的启发,立马又变了志向,豪气的说明年年底要在每个城市开上三家店。
李和笑笑,不再管,反正怎么都是亏不了的,随便折腾吧,每到一个城市都会买房产开饭店,光房子的升值就够了。
李爱军的鞋厂又添了一大批的设备,产量多了好几倍,可是人不够啊。他憋屈,也没跟李和商量,酒喝多了,脑子一热,抱着拼死一搏的心理,大着胆子给市里工商局去信,询问雇工事宜。
这封信居然从市工商局传递到国家工商总局,又转阅到体改委。
而且体改委居然复函了。
李爱军出名了。
因此上了人民日报的头版:昔日卫国英雄今日自强不息,向李爱军同志学习。
一位穿着军装的眼神坚定的年轻人,拄着拐着,单着腿,站在五星红旗下敬礼。
这一副照片火遍全国,李爱军彻底火了,在工厂学习到处演讲,到处做报告。
李和看着报纸,嘴巴里可以放下好几个鸡蛋了。
他觉得不对啊,这分明就是主角待遇啊。
他想不明白李爱军胆子为什么这么大。
李爱军过来兴奋的跟李和说,“回复函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让我尽公民纳税的义务,不要偷税漏税。这不就等于放任我怎么整都行了嘛?”。
李和看了最后一条批阅:坚持社会主义合作经济方向,积极引导各种经济形式健康发展。
他也有点羡慕李爱军了,无知者无畏啊,工商局跟体改委分明是两套班子,可是居然能互相转阅,这分明是进了内参了,进了中央首长的眼里了,“你真是胆子够大!”
“丁世平兄弟说的对,枪林弹雨我都过来了,我还怕个啥”,李爱军把那张已经裱起来的信又举起来给李和看,“我往厂子里一挂,谁还能找我茬!“。
那封信都是密密麻麻的批复、转阅。
李爱军没了心结,李和很高兴,“你开心就好,天天到处风光的很,前呼后拥的感觉怎么样?“。
李爱军哭着眉头说,“别提了,好多人请我去报告,烦不胜烦,耽误事情啊。这不,我到你这躲几天清静,等风头下去”。
不过没几天李爱军待不住了,实在受不住李和的殷勤招待,早上吃面,中午吃面,晚上也是面。
如果想喝酒,要一盘小葱拌豆腐都是奢侈。
第五天的时候就坚决的表示要走了,然后对李和的热情款待表示了感谢。(未完待续。)
127、李兆坤来了
什么时候上人民日报变成了这么容易的事情,李和闹不明白了,先是德华和沈道如,现在是李爱军,都上了人民日报的版面。
他为什么就没这个待遇呢?
世界变化太快,他有点理解不了了。
早上刷好牙,洗好脸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两个包子回来,有点饿的慌,正准备咬一口,一不小心却掉到了地上,还滚了个圈。
他在犹豫捡还是不捡,看到旁边的那臭烘烘的下水沟又有点反胃,可又想着不能浪费。
正犹豫间,一个老头子给捡起来了,用手扑扑灰,递给李和,“李老师,你接着”。
“秦师傅,你还没吃早饭吧,你拿着吧”,李和太了解这老头了,据说家里舍不得掉一粒米的,孙子儿子碗里剩一粒米都要舔干净,他家里人为了避讳闲话,每顿饭碗底子都是清缴干净的。
“哎,那谢谢了,我不怕脏。你们小年轻日子过好了,就开始糟蹋了”,秦师傅包子皮都没揭,一下子就咬了一大口,“是没见过人饿疯了是什么样啊,老鼠都吃绝种了,草籽、树皮都往肚子里塞,肠子里没油水,大便出不来,那就互相撅着屁股用棍子捅。捅不出来的,肠子打结的,肚子比孕妇还大,有的人啊是给活活胀死的。然后啊,抬着往沟里一扔,埋上几锹土”。
这老头在农村下放的历史,李和听了没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笑着道,“秦师傅,现在日子好了,你别想那么多,这往后也是越来越好”。
“那可说不准,花无百日红呢,你是大罗神仙呢,能测到将来一定好?省着点总是没错的”,秦师傅趁着几句话的功夫,一个包子就进了肚子,还意犹未尽的允了指头。
最后才转身走了。
李和本来肚子饿的很,被秦师傅几句话一说,陡然间也没心情吃了。
走到离家没几步,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一身半新不新的军绿解放衫,背着一个蛇皮袋,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正闷着头拿着一张地图,左右转悠呢。
他感觉好熟悉,转身一看,吓了一跳,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没认错,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似乎也一脸不敢相信,却是满脸的惊喜,把手里的地图随手往地上一扔,“龟儿子,老子可是找着你了!”。
正是他亲爹李兆坤!
“你怎么找来了?”,李和开口就问。
“你这包子给我,饿死我了”,李兆坤夺了李和手里的包子,狼吞虎咽的下了肚子,吃了也没管饱,“还有吗?”。
李和道,“先跟我回家吧,等会给你再买”。
他也不好不管。
正指望着李兆坤跟上,谁知李兆坤背着蛇皮袋嗖的一下子钻进了巷口里。
李和正准备追,一名骑着自行车的警察打着响铃过来,他慌忙让了路。
待自行车过去,李兆坤才从巷口里探出脑袋,心慌似的拍拍胸脯。
李和哭笑不得的问道,“你这干嘛呢?跑来跑去的”。
“躲公安啊,抓着了,掉层皮哦”,李兆坤惊魂未定的道,“老子上次被抓着了,被塞到拉煤车里遣返蚌步,饿了整整两天呦。可不敢再被抓着了”。
他显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李和看着胡子拉碴,一脸紧张的父亲,心里弥漫着的情绪也说不好。
把李兆坤的蛇皮袋接在手里,“走吧,跟我回去”。
李兆坤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进了宅子,犹如进了大观园一样,突然停住,紧张的问道,“这是谁家的宅子,带我进来不好吧?人家莫说我是小偷”。
从来不讲道理的李兆坤,开始有了顾忌,李和说不清是心痛还是高兴,居然破天荒的搂着李兆坤的脖子道,“走吧,这宅子我买的”。
“你个熊娃,不能蒙我吧?”,李兆坤惊疑不定的问道。
“是我的,我不是早就领了工资吧,买个房子没问题的”,李和把李兆坤领进了堂屋,又给他倒了杯凉白开。
李兆坤可能真的是渴透了,一大杯子的水,直接倒进了肚子。
在屋子里左瞧又瞧,这摸摸那敲敲,掩饰不住的欣喜。
“走吧,你到井边洗个澡”,李和给他找了几件换洗衣服、肥皂、毛巾。
李兆坤很听话的跟在了后面,“这房子真他娘的大”。
洗澡不需要李和多搭帮手,“你自己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见李和要出去,李兆坤急忙道,“你回来快点,老子一个人在这心慌”。
李和又去买了五六个包子,待回来的时候,李兆坤正在葡萄藤底下的躺椅上老老实实的坐着,一动也没动。
李兆坤看到李和回来,高兴的说,“买个包子,怎么这么长时间?”。
“包子铺离这里比较远”。
在堂屋坐下。
李兆坤吃完包子后,又连续灌了一大壶的水,才拍拍肚子,“真是舒服哦”。
李和看李兆坤脚上那双不成样子的解放鞋,重新拿出了一双鞋给他,“你试试这个”。
李兆坤漏指头的袜子也没脱,直接套了进去,在地上跺了几脚,满意的道,“这个中”。
“你怎么来这了?”,李和问李兆坤道。
“我有你打电报的地址,我就抄了下来”,李兆坤又得意的道,“我是识得字的呢,不清楚的我就问人,我也会普通话呢”。
李和赶紧帮着李兆坤转换频道,两个人话题明显不在一个道上,“我的意思是说,你往年不是去南边溜达吗,怎么突然来我这了?”。
李兆坤道,“我身上没钱了,不来找你,我能去哪里?”。
“怎么会没钱了?你卖猪的钱呢?”,李和从家里的电报知道,李兆坤又跑了出来,还偷偷把家里的两头大肥猪卖了。
李兆坤把自己原先穿在身上的衣服拿出来,在口袋的位置指给李和看,“在火车站正买票呢,不晓得哪个龟儿子给我划拉了口子,卖猪的钱都在里面搁的好好的呢。辛亏买票的钱我攥手里呢,我就来你这了”。
李和顺着左边的口袋瞧,被刀片从口袋底划开了,继续问道,“你没钱,怎么不直接回家?”。
“回去了,你阿娘还不跟我拼命!”。
李和乐呵一笑,敢情李兆坤也知道啊,那可是王玉兰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的大肥猪,一不留神就让李兆坤给卖了。
这可要了王玉兰的老命了,这头猪她可是冷了怕冻着,热了怕晒着,养的精细的很,一下子让李兆坤跟卖了,她再好的脾气,也是受不住的,这比偷她的钱严重的多了。
(未完待续。)
128、李兆坤来了(一)
李和还想张口问李兆坤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可李兆坤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李兆坤对这宅子透着稀奇,把前后院都逛了一遍,每件屋子的门都被他打开了,跟小孩子探宝一样,对每一件新鲜玩意都渍渍称奇。
就连厨房他也没落下,照样进去兜了一圈。又扒在井沿边,探着头看了下,“这井水不好,有点硬”。
北方多盐碱地,打出来的井并不是每一口都能用。不过这口井相对于其他地方还是不错的,洗衣服做饭是没有问题的。
京城多井,几乎每条胡同都有井,以井命名的街道胡同很多,最著名的是王府井了。
李和偶尔担心一旦开始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地下地铁施工、大楼地基,截断浅水层的水脉,水井自然也就废了。
李兆坤也不怕葡萄酸,用手勾了一串,一连嘴巴里塞了好几个。
院子里葡萄往年大部分都是让小威这几个熊孩子给摘了,李和怕倒牙,很少吃。
李和问,“你要不躺着睡会?”。
“火车上睡够够的”,李兆坤摆摆手说道,指着院子里咕咕叫的芦花大公鸡,“中午杀一只”。
好几天没吃好喝好了,千里迢迢看儿子,吃只大公鸡不过分吧。
“你做?”,李和直接反问道。
“我要是能做,还问你?”,李兆坤差点忘记爷俩都是一对油瓶倒了不扶的主。
李和道,“你休息会,中午带你下馆子”。
“哎,好”,李兆坤答应的挺爽气。
李和让他到屋里睡觉,李兆坤同样嫌弃屋里热,跑到葡萄藤的躺椅上一歪,呼噜就扯起来了。
见李兆坤睡了,李和也没去打扰他,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去吃饭。
他也在头疼怎么安排李兆坤,这里是待不得的,哪天不注意大马路上瞎溜,可能就被送上了遣送站,虽然有点夸张,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然凭着他的关系,他也能帮着李兆坤留下来,可是他没那么多精力去照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还是送走的好,省的夜长梦多。
可他说话,李兆坤能听吗?别看现在这么好说话,大抵是因为初来乍到,觉着依着儿子,耐着性子听着,可不用多久,新鲜劲一过,就不一定这么实在了。
李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埋头写论文吧,开学评职称总要发表一篇像样的论文。他还是按照自己的专业写了一篇关于激光雷达的测距及其应用研究,这对遥感测控和军用飞机领域有最直接的意义。
他也没想过去搞什么大新闻,发表个世界级的论文,比如后世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成果都知道,但对他也卵用没有,物理学是建立在实验数据和实验分析的基础上,不可能直接写个结论就去当做论文投稿吧。就好像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能证明为什么是二的那个人人才是天才。
李和写的很顺,基本没有什么卡顿,实验数据甚至都是直接填上去的,这种简单的实验设备学校都有,等回校的时候到实验室随意出入个两三次就没人怀疑了,当然最麻烦的就是查文献索引了。
李兆坤醒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好像也梳了。
李和问,“饿不?”。
“几点了?吃饭是正经”。
“没到十二点钟”,李和要不是为了等李兆坤早就去吃饭了,把桌面的书和论文稿子收拾好,就要带着李兆坤出去吃饭。
见了李和把前院凉亭下的摩托车骑出来,李兆坤眼睛都亮了,“这是你的?我进来的时候咋就没看见呢”。
“你上来吧,一直在这放着呢,你没注意看罢了”,李和把摩托车推出门外,锁好门。
李兆坤想想也对,到处转悠那会注意力都被那只大公鸡吸引了,正研究怎么吃呢,哪里能注意到摩托车。
他见李和用钥匙锁了门,才彻底相信这宅子是儿子的,不对,是自己家的。
“你骑一段,我飞上去”。
“这不是自行车,摩托车快,你掂不上来”。
李兆坤听了李和的,斜着身子坐了上去。
李和道,“你这样斜着坐,屁股宽了,我就没位置了,你分开腿坐上去”。
有几个老娘们在门口闲唠嗑,有说有笑,还不经意的对着李兆坤父子看了一眼。
李兆坤以为是笑话他的,对李和有点着恼了,认为跌了他的相,忍不住脾气,可骂人也不敢大声,“他娘的,哪里那么多废话,能骑得动不就行了嘛”。
“那你坐稳了,把我扶着”,李和没辙,就自己屁股往坐垫前面挪了点,踹响油门,窜出去了。
李兆坤差点被惯性甩下,只得紧紧的把李和给搂着。
“你扯着我衣服,别抱着我,我打不住方向”,李和被李兆坤这样僵硬的抱着,浑身的不自在。
李兆坤才讪讪地松开手,扯着李和衣襟。
到了寿山的饭店,李和去把摩托车停好,让李兆坤先等一会。
正是中午饭的时间,饭店里坐满了人,三三两两举着杯子,喧闹声不止。
李兆坤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饭店,他也是走南闯北的,可是在记忆里只有国营的大饭店才有这种气派。
平常想改善伙食都是去有二三张桌子的小馆子,他在想这么一顿饭大概要多少钱,最后也没算出东西南北,一想到不需要他花钱,也就心安了。
李和正跟一个头发精亮的老头说话,李兆坤刚想上前,可没走两步就又停住了,看看老头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衣服。
那个老头正是寿山,穿着硬肩窄袖,戴着角质架眼睛,头发一丝不乱,容光焕发,有从厨子向文化人发展的倾向。
他还没等李和介绍,就快步走向李兆坤,一上去握住李兆坤的手,“老弟,欢迎,欢迎”。
李兆坤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手忙脚乱,他还只在电视里看过人家见面握手呢,双手随着寿山的节奏在晃荡。
“行了,你俩别晃了”,李和把他俩手分开,指着寿山对李兆坤道,“这饭店老板”。(未完待续。)
129、李兆坤来了(二)
“喊我老山就行”,寿山急忙补充道。
“啊,你是饭店老板?”,李兆坤一方面吃惊饭店老板能出来迎接,一方面又想这么大的饭店老板早就是万元户了吧,“你好,你好”。
立马又激发了八百度的热情。
“是,是”,寿山说的也有点心虚,他娘的,你儿子才是大老板好不好,老子也才是打工的。
随意找了个包厢,中午用的人很少,待坐下,寿山把菜单递给李兆坤,笑着问道,“吃啥,兄弟,你尽管点,我都能做”。
李兆坤接过菜单,先是被图片吸引住了,这些菜单图片都是按照李和的建议花大价钱照的彩色照,现在也不算独一份了,因为很多饭店有样学样,也开始这么干了,什么样的菜式一目了然,顾客进来看的有食欲不说,也少费口舌介绍。
李兆坤先是好奇的翻了几页图片,待仔细看了图片下面的价格,有点阴晴不定了。一盘粉蒸肉居然要七块钱,一盘炒土豆丝居然要一块钱,怎么不去抢钱啊,不是来的更快点!难怪对自己父子这么热情,这是把爷俩当冤大头呢。
想想这么大的饭店老板,不是好惹恼的,没有当面发作,只是把菜单推给寿山,“要不等等,咱爷俩也先喝点茶,天热的很,等会点”。
茶水不要钱,他看的清楚呢。
寿山看看李和,李和道,“随便上点吧”。
寿山点点头就出去了,李和说随便,可不是真随便,这货口叼的也是没谁了。
李兆坤眼看着寿山出去了,才急吼吼的说,“这个龟儿子,要宰咱呢,你瞧见没有,一盘肉敢要七块钱,这种人就该生孩子没***就该.....”。
李和急忙打断,亲爹啊,你诅咒的是你亲儿子呢!
“不是,这家饭店就是这价格,人家做的好吃,要不我也不能带你来是不,你别管了,等着上菜吧”。
李兆坤平常从王玉兰手里也就才能熬个两三块零花,要出来闯事业,都没本钱,才想着法子把家里的大肥猪卖了,过得何其艰难。
此时儿子点个菜花个十块八块都一点不在乎,不由得计从心来,“要不这饭咱不吃了,多贵啊,反正你是请我的,这饭钱你省下来给我吧”。
“这要是随便走了,多丢人,人家还以为咱吃不起饭呢”,李和没这么心软,他怕给了钱,回头找不见人。还是先稳住在身边踏实点,然后想着法子给哄回老家。
李兆坤深以为然,为了面子,先忍着。
寿山带着小徒弟整整布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开了一瓶茅台,就坐在李兆坤的旁边的椅子上,“兄弟,咱俩喝一瓶”。
李兆坤心想,你也跟着一起吃了,你总归要出一半钱吧。
“兄弟大老远过来,不容易啊,这顿饭算是我给你接风的”,寿山先是给李兆坤倒了一杯,要给李和倒,李和摆摆手示意不想喝。
李和道,“爹,人家寿老板说请客呢,你俩就多喝点”。
李兆坤刚才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这一桌子要多少钱呢,听到寿山请客,心里才高兴了,乐呵呵的端起杯子,“你真客气了,来,咱俩喝”。
他越喝越勇,让寿山几句话一捧,也没那么拘谨了,脱了衬衫,光着膀子,抱着猪骨头啃起来。
寿山竖起大拇指,“你真真的好酒量”。
“就这茅台,我在家都是懒得喝,这玩意没劲”,李兆坤真不是吹牛,每年的过年,李和都会想办法从县里供销社倒腾东西回来,真没差过李兆坤的酒。
两个人谈的投机,寿山十五六岁就在饭馆里做跑堂小二,自然会哄人,而李兆坤几杯酒下肚,又喜欢吹,吹牛有人捧着,自然不亦乐乎。
两瓶白酒,两人就是一人一瓶白酒。
接下来几天,天天都是饭馆里吃吃喝喝,李兆坤有点乐不思蜀了。
李和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开始在家煮面条了。
李兆坤吃的寡淡无味,问道,“咋不出去吃了?”。
“人家那是做生意的,哪能天天让咱白吃白喝。就是给钱,吃上两顿饭,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咱就面条对付着吧”。
李兆坤听着也是实话,就低下头,继续吸溜面条了。
常静问,“你爹来了,要不我给你烧几天饭,给你招待下?”。
李和道,“不用,他对吃没啥讲究”。
李兆坤每天闲着无聊就开始饭后溜达了,大中午的也不怕热,学着城里人把衬衫塞进裤子里,故意露出明晃晃的腰带,这些都是李和按照他的尺码给重新买的新的。
走路都开始学电话亭的张老头,背着手,昂首挺胸,这样有气派,有一次甚至大着胆子从公安面前过,公安也没盘着他要介绍信,还热情的跟他打了招呼,“师傅,遛弯呢”。
他内心虽然很紧张,腿都要软了,但还是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
这次冒险成功的经历,令他欣喜不已,原来他也可以做城里人呢。
只要不开腔,谁能知道他是外地人呢?
不能开腔,一开口就露馅了,一口荷兰音,普通话可不是把‘俺’换成‘我’这么简单。
张老头见正四处张望的李兆坤,上前递了一根烟,笑着问,“李老师真是亲儿子?”。
“谁?”,李兆坤没反应过来,见有人来搭话,还是很高兴的道,“我儿子叫李二和”。
张老头也不知道李和全名叫啥,指着李和家的方向道,“就拐角那家,姓李的,在学校做老师的”。
李兆坤道,“当然是我亲儿子,真真的亲儿子”。
张老头上下打量了李兆坤一下,渍渍的道,“瞧着不像啊”。
李兆坤听不得别人唬他,这样就急了,“怎么不像了,不信,我拉我儿子过来你比比,一准像。没人说不像的”。
电话亭旁边有一圈唠闲嗑的,看李兆坤这憨态,没有不笑的。
张老头道,“行,行,我们信你还不成”。
一圈人又笑了。
李兆坤面皮涨红,“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等着,我去拉我儿子过来”。(未完待续。)
130、走
“跟你闹着玩呢”,张老头急忙拉住了转身要走的李兆坤,他害怕真让李和知道了,都会闹个没脸。
他没想到这李兆坤这么不识逗。
一旁的人笑得更热闹了。
这帮老娘们闲汉,你要说恶意,也未必有,总之有事没事总要在乡下人面前秀一秀优越感。也有是纯心的,李和家住的那么个大宅子,早就遭人嫉恨了,京城住房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别人家都是一家人挤着住,凭啥你李家住那么大的宅子。
李和在堂屋写论文,见李兆坤气呼呼的回来,还是特意问了下,“你这是怎么了?”。
李兆坤顾忌脸面,什么都没说,这两年在乡下谁不是恭维着他,哪里有这么难堪,咒骂道,“城里人果然都没好东西”。
李和听的心里一喜,以为李兆坤对这里厌倦了,趁机问道,“要不送你回去吧,我下午去给你买火车票,你在这阿娘也担心呢”。
“你就这么急巴巴的赶着老子走?”,李兆坤虽然刚才受了气,但是还是舍不得离开,以往进城都是跟一帮子讨饭的一起睡桥洞,睡公园,即使偶尔有个闲钱才会住旅馆,可没李和这里的条件好啊。
“不是,你看你这几天到处溜达,有心人早就知道了,要是举报的话,户籍警还不上门?”,李和劝不了,只能用吓唬的了。
李兆坤一想可不是嘛,以往居无定所,公安堵不着他,现在住儿子这了,不是一下子就让堵着了,站起来慌忙道,”不行,我得走”。
“去哪?”。
“你借我点钱,我去南方,那边管的不严实”。
李和道,“你去南方干嘛?你又没工作,去了不是瞎折腾吗?”。
“老子去做买卖赚钱,怎么就不行了”。
李和真不知道李兆坤是怎么想的,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想想你做生意多少年了?从我记事起,你哪年是在家的?现在条件好了,缺不了你吃,缺不了你喝,你在家好好歇着不行吗”。
“那是之前政府管着我做买卖,现在不管了,你怎么就知道还能挣不到钱,老子只是缺本钱罢了”,好像说到了李兆坤的痛点,他冲李和叫的声音很响亮。
“你不就是差钱吗?你要是愿意回老家,我就给你钱,每个月都给,你看行不行?”,李和直接抛出了条件,跟亲爹是扯不明白的。
一听儿子要给钱,李兆坤就来了精神,“给多少?”。
“你先说你回去不回去?要是答应回去,咱俩再谈价钱”,李和怕李兆坤没听清楚话里的条件,就把话撩开了,你只有回去,才能给你钱。
“你当老子讨饭的呢?”,李兆坤也不是吃素的。
父子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又过了几天,李兆坤实在吃不下面条了,想念家里老娘们做的咸菜炒肉了,在家里革命小酒也是天天醉,虽然没什么钱花,可是好吃好喝啊。
在李和这里除了开始几天下了几趟馆子,后面天天是面条,他嘴巴要淡出鸟了,更过分的是没酒,没酒吃啥也不香啊。
临近中午饭的时候,他对李和说,“咱俩下个馆子吧”。
李和正赶论文,头也没抬,“上次给你买衣服,咱买了200多块钱吧,我哪里还有钱下馆子,就那么点工资”。
又掰开手指算他毕业后买房花了多少钱,家里寄了多少钱。
一番算下来,有近三万块,李兆坤都有点吃惊,“咋花了这么多呢?”。
“咱家的房子还有老三的房子盖起来都花了五六千,你算算对不对。要不是之前卖黄鳝挣了点,我这点工资也禁不住折腾”,李和是要降低李兆坤的预期,千万别要求太高,“所以我让你回家多好,现在就阿娘手里还有钱”。
“那给我两块钱,我去买瓶酒,好长时间没喝酒了,二块钱你有吧?”。
家里的酒早就让李和放地下室了,他就要这样熬着李兆坤,让他自己待不住,从口袋掏出一把零钱,“要不你来数数,我还剩3块钱,这是全部家当,买了酒,咱明天早饭都吃不上了”。
没过半个月,李兆坤终于耐不住了,城里虽好,可是啥事干不了,又吃不好喝不好,嘴角要冒火了,问李和,“我回家你给我多少钱?”。
李和心里笑开了花,别说李兆坤熬不住,他都绷不住了,半个月没见荤,谁受得了啊。
“我给你买车票到省城,另外再给你省城到县城的汽车票钱”。
李兆坤急了,“你不是说多给钱吗,就这么点?”。
“我就是给你买火车票的钱,也要找人借,开学以后我才能发工资呢。你只要到家了,我以后每个月给你寄15块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李和已经进入了哭穷的角色,把李兆坤的钱掐的死死的,除了回家,他就真没地方去了。
“那你找别人多借点,一次性给我不就好了”。
“都是领工资过日子的,谁有那么多钱一次性借给我”。
李兆坤听了这话也死心了,“那既然要寄钱,一个月给30,15块钱够干嘛”。
“行”,李和还是同意了李兆坤的这个要求,只要他愿意回家。
李和还是感叹这亲爹两辈子都是这样子,没怎么变,不识得哄,但识得骗,也难怪这么多年做不起来生意。
出门喊了小威,让他去买火车票。结果买回来的就是当天晚上的,李和交代小威的原话就是越快越好,小威当了真。
下午的时候,李和骑摩托车去了百货公司,吃的用的给李兆坤带了两大包。
把李兆坤送到火车站,给了他两块钱,李兆坤道,“路上饿了,我还吃饭盒呢,二块钱怎么够”。
李和又故意翻了好几个口袋,才翻出2块钱,“总共四块钱够了吧”。
李兆坤叹口气,儿子家也没余粮啊!
李和跟着李兆坤一起进了站台,给他理了下衣领,“天热,路上多喝水,茶杯都在包里,茶叶也都在一起,下省城了,路上注意点车”。(未完待续。)
131、孟建国
李兆坤随着人潮上了火车,找到了座位,火车要驶离站台,还不忘把脑袋伸出窗户交代儿子,“别忘记寄钱啊”。
李和冲着晃晃手,“不会忘得”。
什么都可以选择,但是家庭父母,永远都没有的选择,在一起是天注定,是命中的责任,他逃离不了。
夕阳尚未落下,空气中闷燥的又不像话了。
回去的路上,他尽可能的骑得最快,这样可以带起一丝凉风。
他也没忘记观望两边的风景,时代的转变是如此的突如其来,街头中不乏青春靓丽的摩登女郎了,她们厌倦了一成不变的衣服款式,开始朝着流行跟进。
在偶尔的夜晚,李和也能听见各处舞会的声响,一些文化机关举办的舞会都是场场爆满。
李和刚回到家门口,下班路过的常静问道,“你爸爸送走了?”。
李和点点头,“他在这我照顾不来,回老家还是好点”。
常静笑着道,“也对,你天天这么忙。我家冯磊来电话了,说在那边挺好的,付霞也照顾的好”。
她的笑容好像被风吹碎了似得,能揉进人的心坎里,李和尽量忍着不看,“那就好,你也少点担心”。
晚饭李和终于不用吃面了,就近找了个饭馆,要了一盘红烧肉,一瓶脾气。睡觉的时候,才发觉习惯了李兆坤的抱怨,现在人突然走了,还有点不习惯。
学校开学的没两天,李和刚上完第一节课,吴教授就喊他过去。
吴教授道,“你的论文准备好了?”。
李和把论文交给去,“差不多了,你看哪里有不对的?你改改”。
“很不错,晚点我再看看,可以的话,我来帮你寄出发表”,吴教授随手翻了一页看了一下,递给李和一本书道,“你看看”。
是一本物理学教材,李和在首页封面主编位置居然看到了他的名字,和吴教授是并列在一起,这种成就感难以言明,比他挣了几百万还要高兴,“这么快?”。
“暑期我们开了编委研讨会,都是重新逐字逐句改的,可不能出半点错误,不过你这次统稿做的很好,许多教授对你很满意,不但内容详实,而且汇编风格都是一致的”,吴教授居然又拿出一个信封,“这个拿着,两百块,没有让你白出功夫的道理”。
李和推辞,“吴教授你已经这么照顾我了,再拿你钱成什么样子了”。
“可不是我给的,是部里给的,我哪里有钱给你。参与的人,人人有份”。
李和听这样说也就接了,也没好意思问图书卖了有没有钱分。
“还有再写一篇论文,作为你研究所毕业的论文”。
李和有点摸不着脑子了,他什么时候有研究生资格了,“我?”。
“废话,我招个研究生,还要别人说三道四吗?我想了想,学位提不上去,你就是职称上去也没意义”。
吴教授本身是电子系院长,名下补录个研究生根本没什么难度。
李和掰着手指头算,也算不清这要差吴教授多少人情了。本科学位跟硕士学位晋升职称还是有差别的,本科学位的副教授可能只是个名片教授,也就比名誉教授高一点档次。
他也会想着这是不是吴教授帮着军工所那边还人情,所谓投桃报李吧。
他也懒得去想了,反正是他落着实惠了。
出了办公楼,遇到了孟建国,在跟一个女孩子一边走路,一边笑笑闹闹,刚打完了招呼,就愣住了。
跟孟建国在一起的女孩子,他是认识的,是他家后面住着的车丽丽。
孟建国介绍车丽丽道,“这是今年中文系刚留校的车丽丽老师,这是电子系的李和老师”。
女孩子见到了李和,慌张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笑着大方的伸出手,“你好,李老师”。
长睫毛忽动忽动,笑着的时候一深一浅两个酒窝就浮了出来。
李和也握了手,“你好”。
孟建国问,“一起吃饭?”。
李和道,“不了,我先回去了”。
回到宿舍,刚好刘乙博在水槽洗衣服,李和靠在门框上点着一根烟,问道,“最近跟你对象怎么样?有没有结婚打算”。
刘乙博道,“快了,准备好随份子就对了”。
“生米做成熟饭了?”。
刘乙博这回难得的没有反驳,腼腆的点了点头,“就你胡说”。
“行啊,你小子”,李和重重的拍了下刘乙博的肩膀,突然又想起车丽丽的事情,“孟建国也处对象了?”。
“不是太清楚,不过跟中文系一个留校老师打的挺火热的”。
“车丽丽?”。
刘乙博回头道,“你不是挺清楚的,还来问我”。
“我就在门口遇到他们俩了,这不是跟你求证吗”。
孟建国是否清楚车丽丽的婚姻状况?
还是心甘情愿的充当第三者?
吃完晚饭,李和去了好几次孟建国的宿舍,门一直是锁的。
李科问,“你找他有事?”。
李和说,“没事“。
“那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找他。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这篇材料怎么样?”。
李和道,“听真话?”。
李科好笑的道,“我当然是要听真话了”。
“我那我就照实说了,你写材料过于刻意用心,恨不得把肚子里的墨水都倒出来,写的太过铺张和华丽”。
李科很高兴,这话说到了他的心窝里去了,“那我怎么写平实厚重点?我就琢磨不透”。
李和笑着道,“官样文章都是有套路的,写材料的时候,你多找点跟你差不多的同类材料看看,就按照那个套路,内容和数据对就行。没必要去耍聪明、玩花枪”。
李科叹口气道,“难怪我说我每次写公文都这么累,而别人一天都可以写好几份,都跟玩似的。越想写好,越是写不好。看来还是我能力不足”。
李和笑着道,“跟能力没什么关系,你看看中文系的文笔、文章水平都很好,可是偏偏机关单位的笔杆子理工科也不少”。
孟建国回来的很晚,李和也就没去找他了,这样就显得太有意了。
(未完待续。)
132、课堂
没等到李和去找孟建国,孟建国却在第二天来找李和了。
孟建国翻起李和桌面上正在看的一本书,“费先生的书?挺枯燥的,一般都不会喜欢”。
李和递给他一根烟,“是的,刚出版的《江村经济》,唯一读了三遍的书,第一遍读着枯燥,第二遍读的入味,第三遍就是甘霖了”。
孟建国重重的吐了个烟圈,毫无缘由的说了一句,“是不是觉得我挺可耻的?”。
李和没想到孟建国这么直接,不过糊涂还是要装,“你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
“车丽丽跟我说了,你们两家只隔条围墙,你没理由不知道她的情况,我也没有必要在你面前遮掩”。
昨天遇到车丽丽之后,李和才明白为什么上次爬围墙看到她的时候会感觉那么眼熟,在一个学校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照过面,只是没往心里记罢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孟建国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子,好像又想到了那个明媚的夏天,“两年多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学生,不过那个时候我没那想法,只是单纯觉得漂亮,如此而已”。
李和想到车丽丽的那个六七岁的孩子,不可能是孟建国的了,松了一口气,“你们有关系了?”。
“怎么可能,人家是有家庭的,我不会做这种无耻的事情,我们只是互相倾心,没你想的那么乱七八糟”,孟建国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那你们不可能这么继续爱慕下去吧?怎么想的”。
孟建国一颗烟抽完,从李和桌面的烟盒又抽出一根,点着了,“她跟那个男人没感情,错误年代的错误结合”。
道德只能律己,不可及人,它无法像法律一样规范精确,且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用来评判事情很容易出错,李和没法说太多,“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琢磨吧”。
孟建国斜着眼看了李和一眼,“我要是能琢磨明白,还来找你干什么”。
李和道,“我自己都是单身狗,能给你什么建议?”。
“那个男人我见过,很实在,对她也很好”,孟建国陷入了自责中。
王土地李和也见过几次,是挺实在的一个人,“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放手?”。
最后一口烟,孟建国足足拔了有三秒钟,被深吸的那口烟憋的咳了起来,好久才缓过劲来,慢悠悠的道,“我很爱她,跟她在一起是甜的,她身上有让人心安的味道。哪怕跟她走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不用出人头地,不用功成名就,不用腰缠万贯,也能感觉到幸福了。甚至有一点失了凌云壮志,觉得这样就挺好。”。
“你这样做合情,因为感情永远是不受控制的,但绝不会合理”,李和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孟建国的自我陶醉。
孟建国道,“我也尝试过去忘记她,告诉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你要知道,思念是一条疯狗,即使关上门,也能听见它挠着门日夜狂吠!”。
感情的事情,外人都没法插手,李和本以为孟建国不知道车丽丽的婚姻状况,想去提个醒,现在既然孟建国都知道的,李和也就没有多说的了。
“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下午还有课,我去上课了”。
每天上课,李和最厌烦的事情就是擦黑板,粉层纷扬,喉咙鼻子都能灌进去,不吐痰都不舒服。
条件还是太差了,这会条件最好的应该外国语大学了,小班教学,视听教室都用上了。缺语言人才,国家投入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有联合国文教基金给钱。
每天学生们最主要干的事情就是看外国片,不管是英语片、德语片、法语片,片子都很豪放,该露的地方都会露,许多外校的学生为了欣赏带有艺术美感的人体,有时间都会去蹭课。
李和上科学史课的时候,只要学生不吵闹、不讲话,他很少去管。
甚至学生们看课外书也被他视为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习惯性在教室过道里溜达了几遍,他看到了几本让他恐惧的书。
学生看他过来,故意遮挡在课本下。
李和伸出手道,“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学生看李和没有表情,还是有点恐慌的递给了李和。
李和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小白杨的书,丑陋的中国人,喊的很响亮啊。
年度的畅销书,应该有不少学生在看吧,李和不无担心的想到。
“这本书我没收了”。
学生道,“李老师,那本书是我借别人的”。
李和道,“谁的书,让谁来找我”。
他展现出无理取闹的一面,说好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呢?
他站在讲台上,把那本书高高举起,“在看这本书的同学请举手”。
没有一个学生举手。
李和又道,“在读中国人史纲的同学请举手”。
还是没有一个学生举手。
“大家都是中国人,谁觉得自己是丑陋的,举手我看看!”,李和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学生们更不敢举手了。
“那我告诉大家,这本书我也是看过的,好看吗?特别好看,有理有据,煽动性强,难得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大家是学过辩证法的,那我们可以站起来批判,但我们不再需要跪着自虐了”,唯恐学生不懂自虐的意思,又把自虐两个字写在黑板上。口音问题,在有些字上,他还是无法准备的发出N,l两个声母的区别。
这种自我矮化,在这本书里已经有点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而这位小白杨和龙部长算是毁了不少人。
李和也明白这一代人的心思,他也是这一代人,大家发现了跟西方的差距,人都有自救之心,知晓问题了,都想着怎么进步,猛然发现了小白杨,好像找到了良药,就把他搬上了神台。
“这个作者呢,只是一个识字的平民,平民里面文笔是比较好的,根本就没有受过任何系统的教育。还有那本《中国人史纲》,这里有历史系的学生吧?都对吗?按我的想法,这作者没去说相声都是可惜了,基本上带着自我情绪的胡编乱造。要看历史方面的书,学校的图书馆就有不少,比如黄仁宇先生的书就很好。还有陈寅恪先生,梁启超先生的,这么多大师的书你们不去看,去看一个小学生的书,脑子不是有毛病嘛”。
李和这节课成了对小白杨的批判课,他可不希望他的学生成为人见人恨的喷子。
“以后只要是港台作家的书不准进入课堂,起码不能进我的课堂,否则一律没收”,李和最后想想又补了一句,“武侠和言情除外,可以学学怎么行侠仗义和谈恋爱”。
学生们又哄堂大笑,有幽默感的老师又回来了。
(未完待续。)
132、擦枪走火
李和最近比较忙,也没怎么看报纸,把办公室前几天报纸又找了出来,把上面的消息又重新消化了一下。
当看到日苯广场协议的签订,他才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把这么个大事情给忘记了!
日元升值这么好的时机让他给错过了,他悔的肠子都青了,那少赚多少钱啊!
拿出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小本子,上面已经明确做了记录,还是让他粗心大意的给忘记了。
他又羞恼的重重的拍了下办公桌。
陈芸道,“没吃错药吧?”。
“没”,李和心不在焉的回道。
陈芸笑道,“那你平常都吃什么药啊”。
李和才反应过来,“你又开我玩笑,什么药也不能乱吃啊,吃出毛病可就问题大了”。
“没事,只要按照要求吃的,吃出毛病就告医院”。
“吃死了怎么办?”。
在旁边的杨浩接了话,“要是死了,你就由人证变成物证了!”。
陈芸哈哈大笑,“这可不是我说的”。
李和感觉不对劲,这陈芸开玩笑很正常,可这杨浩很少开玩笑的,就问,“你俩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陈芸笑嘻嘻的道,“调工资了,能不高兴嘛,不过你不用高兴,因为没你份”。
杨浩怕李和心里不舒服,办公室的人都涨了,就李和没涨,就解释道,“按照工作年限调的,每个人调的都不一样,我也才调了11块5毛钱,没多少”。
陈芸对杨浩不屑的道,“别得了便宜卖乖啊,就多了这11块钱,你回家就敢冲你老婆嚷几句”。
是啊,涨工资是多么大的事情,起码是几十年不遇了。
李和就无所谓了,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下馆子的,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领过工资。每次要到发工资的时候,他就去签个字,然后跟大部分单身老师一样存到财务那里,需要的时候再去领,大部分人都没到银行存钱的习惯。
十月一号赵有才结婚,有点上门的女婿的意思,酒席都是女方在办,女方有点颐指气使。
虽然很多同学都是分配在京城,但是各种原因都是无法来,比如高爱国就下乡镀金去了,转一圈又能升一级。
来了有七八个同学,都是挤在一个桌子上,李和的左边是刘海,右手边是王慧。
赵有才在一帮子同学面前颇有点不自在,一个劲的说,“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王慧说,“我以为是谁家闺女呢,原来是吴厅长家的,摆的谱挺大”。
李和不熟悉,也就没接话,刘海接了话茬道,“吴厅长资历深,听说马上要到地方去”。
刘海毕业分配进了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听着是个没名头的部门,但是也是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
王慧摇摇头,冷笑一声,“没戏,年龄在那放着呢,顶多也就熬退休了,哪还有什么进步,不过对赵有才还是有帮助的”。
刘海想了想,才点点头,“也对”。
李和左右插不上话,只得在旁边跟一桌人不断碰杯。毕业才两年,他也感觉到跟各个同学的差距,比如就有不断的人来给王慧、赵永奇、周庆、刘海敬酒。
甚至都有人把何芳给认出来了,一口一口何处长的叫着。
几个人的职称和资历也是很浅的,但是耐不住衙门大,都是根粗叶茂的部级或者副部级机关,对于很多区里或者市里的干部来说,跟部里的干部处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特别是对于一些驻京办的干部来说,跑部钱进是正常的行为,少走一个人的关系,事情都难办。
对李和来说不吃味是不可能的,嫉妒羡慕恨?
但是对他来说,他的能力就在这放着,去想多了就有点不实际了,从政不光是智商情商的问题,还有一个词叫政商,他这种性格进去了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男生都被拉到其他桌子上了,推辞都没办法。
大概因为王慧和何芳是女生,来敬酒的人也就只能寒暄几句,不好上手去拉。
桌子上也就剩下李和、何芳、王慧三个人了。
王慧问李和,“有没有想过更进一步?”。
李和好笑的问,“怎么更进一步?”。
王慧低声说道,“我这里有个党校名额,我留给你”。
李和摇摇头,“没想过从政,再说也不合适”。
王慧好心被李和当驴肝肺,有点气急,“我还不了解你,表面上温和随性,骨子里最是清高了。按说清高是好事,可是清高也要看本事、看能力的,不是谁想清高都能清高的。就怕你把清学去了,结果也高不到哪里去。别床底下放风筝,都爬着的”。
何芳看不惯这个川辣子这么呛李和,不待李和说话,就把杯子举起来,对王慧道,“杯子举起来,好长时间没跟你喝酒了。你别拱他了,他就这性格了,可学不来你,如今做了领导,出有车入有辇,吃香喝辣”。
王慧道也不是好惹的,笑着道,“你直接说我贴领导屁股不就得了。你不也是快快活活升官”。
李和怕两个人真的擦枪走火,上学时两个人就不怎么对付。
“你俩都是大领导,我敬二位领导一杯”。
吃完饭,一波接着一拨人都走了,因为是女方家布置的新房,去闹腾也就没意思了。
李和问何芳,“我骑得摩托车,你去我那不?”。
何芳也喝了不少酒,不过脸色依然没变,摇摇头道,“你把我送到学校吧,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王慧你别跟她计较,就那性格”。
何芳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给她说人情了?”。
李和被挤兑的噎住了。
“我就怕同学伤了和气”。
何芳道,“和气?和气早就没了,快开学的时候给我递好几张条子,说是谁家的孩子要进我们学校。你看多好,她得人情,我办事”。
“那你帮着办了?”。
“当然没办,她也只是虚晃一枪罢了,只是面子上碍不住,给人写了条子。然后背后电话里跟我说,能兑现就兑现,条子先收下,稳住阵脚再说。你看得罪人的事情反而是我干了?你说她这干的叫什么事?”。
李和想不到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么点过节,“确实有点过了”。
“哪里是过了,简直是自不量力,没本事就别乱拦事情”。
李和没评论,找了摩托车,就把何芳送到了学校。
(未完待续。)
134、感悟
从赵有才的婚宴上回来,李和的心里是有点抑郁的,与同学们相比,毕业两年多的差距已经出来了,大部分同学是人生得意,而只有他是半死不活的。
虽然同学中官都不大,却有级别管着的,级别有高低之分,在饭桌上的话语权就有所不同。
这就是社会上的规则,有意无意大家都去遵循,李和就只能心甘情愿的去做个配角,配角不能抢戏,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就得了。没有机关的那层皮,谁能搭理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跟所有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这种心理失衡也会越来越严重。
他也想明白了,上辈子他已经用实践证明了,他不适合政治这条路,这辈子就没必要去走冤枉路了,安心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攀比只会失去本心。
按照张老头的说法,有坐轿子的人,有抬轿子的人,既然没有坐轿子的命,还是努力不做那个抬轿子的好了。
回到家,太阳才刚刚西下。
大门是开着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蹲在鸡笼门口给鸡撒稻谷,这是常静的小闺女冯蕊,遗传了母亲的基因,这么小的年龄已出落的很标致。
冯磊去了香河,小威又一天到晚找不见人,李和索性就把钥匙给了常静,交代帮着照看家里。常静又经常上下班没个准点,照看鸡鸭的活就落到冯蕊这小姑娘身上来了。
李和问,“小蕊,晚饭吃了没有?”。
冯蕊见是李和回来,在池塘里洗了把手,才回道,“没,奶奶已经烧饭了,等会就回去吃”。
李和把堂屋门打开,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钢笔,递给小姑娘,“送你的”。
这钢笔有点细了,他很少用。
“李叔叔,我不要,太贵了”,冯蕊手放在背后,坚决的摇摇头。
李和跟常静以姐弟称,这冯蕊一出来就给他抬高了辈分,就变成了叔叔。
“拿着吧,你没看我都是放在抽屉里的,好久没用了”。
“你以后能用得着呢”。
“真不要?那我可就扔了?”,李和作势就要扔。
冯蕊怕李和真扔了,才慌忙道,“李叔叔,别扔,那给我吧,扔了怪可惜的”。
李和笑呵呵的递给她了,小姑娘高高兴兴的接了。
李和把柜子底下一大摞的信纸卷了一把放到了小姑娘怀里,“拿去做草稿纸吧,不够我这里还有,多的是”。
这些信纸都是在页眉带学校抬头的,有他学校的,有何芳学校的,他跟何芳这两年没少往家里拿,层层叠叠的堆了老高。
李和哪里用的了这么多,主要是为了满足家里老四的需要,李冰为了要这种信纸,还特意给李和写了信,说的一本正经,草稿纸不够用,外面卖的草稿纸质量差。
李和哪里信她这种鬼话,不过还是给她找了一大堆的信纸,何芳记在心里,还特意去了周边几所大学,各种大学抬头的信纸都弄齐全了。
为此李和还专门去了趟邮局,给寄回了老四的学校。
冯蕊小姑娘看到红色的、蓝色的各种颜色抬头的信纸,高兴的很,没有拒绝,咧着嘴巴接了。这种带抬头的信纸在学校可以显摆呢,学校里的孩子基本都拿着各种各样的带机关单位抬头的信纸。
所以给她信纸,她一点都没拒绝,高高兴兴的抱着走了。
李和开始打扫卫生,桌子上都是灰尘,不抹下,他自己都看下去了。
刚把茶几整理干净,常静就进来了,笑着道,“那么好的东西,你给个小丫头干嘛,没得糟蹋了”。
“可不是给你的,我不在家,冯蕊可没少帮我忙,我谢谢她,跟你没有关系”。
“你这人,又拿话挤兑人”,常静抱怨完李和之后,又问道,“昌平那边拆迁了,你说咱这边会吗?”。
“修昌平公路?”,李和上次路过的时候已经在拆迁了,主要是打开京城的北大门,是通往八达岭、十三陵的必经之地。随着汽车越来越多,13米的路宽已经不够用了。
李和都不知道,一夜间从哪里冒出来那么的汽车,可能是宅在家里和学校的时间太多了吧。
不过他是知道巷口里有不少倒爷就是专门倒腾汽车的,大部分人手里都没货,就是层层介绍,中间人从里面吃佣金。
“对,你说这里拆了,咱能拿多少迁移补偿费?”,常静是希望拆迁的,她家的那个鸽子笼住够了,她就想换个大的。
李和笑着道,“轮不到咱,要拆迁也是从棚户区先开始,咱这里没个十年八载不用指望”。
哪怕九十年代以后大规模的拆迁,这里实际也是拆迁不了的,李和不想打破常静的希望,就没说实话,只是说了个遥遥无期的日子。
“我就想安置个新房子,以后冯磊结婚也用得上,听你这样一说是没指望了”,常静不禁叹了口气。
李和笑着道,“他是男孩子,有他自己出息,你操心那么多干嘛”。
常静白了他一眼,“等你养儿子你就知道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和在家呆了几天,突然想起来,瘦猴好长时间没有来信了。瘦猴在那边还是小闹腾,销售、换汇、电汇等一整套流程也才刚摸明白。
靠服装鞋帽、甚至大白菜、土豆这些东西,倒换一些二手机器回来,每个月挣个十万八万,李和有点看不上。
如果瘦猴再搞不出什么名堂,李和决定亲自北上,这一波机会没了,就真的没了。
飞机、坦克这些东西虽然遥远了一点,但是不妨碍去搞成堆成堆的技术资料啊,中国不缺的就是俄语翻译。
在李和学校里,那些老教授大部分都有留苏经,哪个没有一口流利的俄语。
所以只要资料过来了,就不怕消化不了,一年消化不了,那就十年,总有一天能吃得透的。
晚饭的时候,李和也就直接在饭馆里对付了,顺便买了好些饼子回来,夜里饿了可以做夜宵。
天还没有黑,睡觉有点早了,正准备找点事情干的时候,李小妹骑着三轮车带着李爱军来了。
李爱军进门就说,“我就知道放假你肯定在家里”。(未完待续。。)
135、指导
李和给两个人倒了茶,问道,“这么晚了,有事?”。
“白天来了我也蹭不到饭”,李爱军还对李和的厨艺有深深的怨念,“我什么时间来还不都是一个样”。
“也对”,李和也只能表示歉意,他自己一个人吃饭都是问题。
李爱军道,“小妹今年高三,明年就要高考了,我们什么都不懂,就来问问你,你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李和想不到这个小姑娘都高三了,刚认识的时候也还是个扎麻花辫的小丫头呢,时间都是不知不觉中就没了。
现在高中都是三年制,比李和以前两年制难熬多了,不过大学的录取率是增加不少,李和那届也只有不到7%的录取率,而今年却有了30%的录取率,全国各地都在重新组建新的大学和学科。
录取率增加了,不代表考大学变容易,依然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从全国范围来看,一个县能考上20个大专以上的学生,就是超级大卫星了,毕竟全国的录取总人数还不到50万。
笼统一点说,考个本科相当于进985重点大学,考个专科相当于进211院校了。
再更细一点,从小学升初中,从初中到高中,都是一级级淘汰的,竞争是惨烈的很。
“成绩应该不错吧”。
李小妹不好自夸,“成绩一般吧,每次考试也还行”。
“成绩差也早就下学了,大不了我养着她,我哪还能指望她考大学。成绩在班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全校也是前五名”,李爱军这么腼腆的人,夸自己妹子不遗余力,也没害臊的概念,甚至有点骄傲。
从一个修鞋的小摊贩到如今的百万元户,他的人生到这一步已经是传奇了,他用实践证明了人生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他有资格去得意,他都没得意过,如今家里要出一个大学生,反而让他得意的不得了。
那股自得劲,李小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比我成绩好的多的是呢,我只是考试比较走运”。
李爱军不乐意的道,“运气也是实力,别人咋没靠运气考第一第二。赶紧把你的试卷给你李哥看看,给你参谋参谋。一席话顶你读三年书”。
李和接了李小妹手里厚厚的卷子,卷面很干净清爽,都是一笔一划,没有潦草的痕迹,学习成绩先不管怎么样,起码反映出这学习的态度很认真。
英语和语文的卷子李和就直接剔了出来,“其他科成绩还行,主要还是数学吧”。
“对,对,她就是数学不好,要不早就全校第一了呢”,李爱军忙不迭的说道。
李小妹脸刷的就红了,急的跺脚,“哥”。
她脸皮可没这么厚呢。
李和问李小妹,“你做一张数学卷子大概要多长时间?”。
李小妹想了想道,“大概两个小时吧,每次考试时间刚刚好”。
李和道,“具体的每一道题目,我也没法给你分析。还是要靠你自己学,我给你提个建议,以后做试卷,你要练到能一小时做完一张卷子。于是剩下的一个小时就可以用来弥补你犯的错误”。
他发现很多题目其实是粗心造成的,并不是真正的不会,只要时间充足,还是有机会把一张数学卷子拿满分的。
李小妹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李和指着试卷继续道,“选择和填空没什么说的,一般结构是,送分题、三角函数、统计、简单数列题、几何证明、函数、不等式证明或者几何相关。小题都是送分就不说了,能写多快就写多块,剩下的这两题,每题最多给5分钟,没想出来就放弃,去写大题去。这样一个小时差不多”。
李小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爱军在旁边急了,问李小妹,“你点头什么意思,不懂就问啊”。
李和笑着道,“你乱掺合什么,你又不懂”。
李爱军道,“我自己就是小学毕业,我要是懂,还能干着什么急啊”。
李和从学习备考的角度帮着认真梳理了一遍,李小妹是个有悟性的,立马就能反应过来,考试其实也有许多技巧性的东西,平常不在意的细节,但是总结出来就能让人茅塞顿开。
最后李和也没什么能说的了,“大概也就这些,考个大学没问题了”。
李爱军问,“那你说学什么科目比较好,她一个女孩子我想让她学医生”。
李和看了一眼李小妹的神色,显然她对医科没有什么兴趣,“按兴趣来吧,如果不感兴趣,学什么专业都提不上劲”。
反正什么专业都是包分配,没就业担心,还是不如按兴趣来的好。
李小妹欣喜的认同李和这话,“对,我就想将来学通信,他们说邮电大学有这个专业”。
一个女孩子对通信感兴趣,李和也稀奇了,“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再说华清的通信专业是最好的,何必去邮电”。
“我就是心里想着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华清我怕考不上,就去邮电呗”。
李和道,“那就努力吧”。
李爱军突然提到了出口的事情,“一个日苯客商到我这来看过了,说要在我这订十万双鞋子,我没同意。可是市委的领导又非让我同意,我来征求下你意见”。
李和问,“为什么不同意?”。
“那是日苯人!跟日苯人做生意不是卖国贼嘛!”。
李和悠悠的说了一句,“你厂子里的设备可都是日苯产的”。
“我.....”。李爱军没词了,逻辑对不上了。固有的观念里不喜欢日苯,但是还在用日苯的设备。
“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你挣了外汇回来,也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不要想狭隘了”,李和继续道,“再说现在两国都建交了,人家有咱值得学习的地方,咱就去学习,没什么丢人的”。
李爱军也只是一时脑子转不过弯,“那不算卖国?”。
李和感觉好笑,“别想多了,你一个小个体户哪里卖的了国,这国哪是你想卖就卖的”。
“你直接说我没资格卖国就得了呗”,李爱军半天嘟囔了这一句,“行吧,你同意就行,那我就同意了。市委还说要搞个什么签字仪式,你要不要出席一下?你是合伙的呢,不能我一个人出风头吧”。
李爱军早就形成了顺从李和的习惯,只要李和说的话,他就认为是对的,哪怕是他脑子里固有的偏见,一时想不过来,也还是按照李和的意思来办。
李和道,“我不要风头,我只要赚钱就行了”。
他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要去惹什么风头。
(未完待续。。)
136、日经指数
早上起来,盆子里的一大堆衣服让李和犯了难,洗还是不洗?
这是一个问题。
愣了有好几分钟,小威这熊孩子进门来了。
看到小威身上居然纹了身,从肩膀到胳膊都是,李和就没好气的上去踢了他一脚,“这肩膀上鬼画符的什么样子,想做黑社会啊”。
“哥,别打,别打,这叫双龙戏珠,出来混的都是这么纹的”。
李和问,“你这是过江龙,盘龙,还是云中龙?”。
小威明显不懂,“是龙不就行了呗,降龙的人命硬,好兆头”。
李和掀开他的衣服,瞅了瞅,更加不屑的道,“不懂装懂,你这龙还是三爪龙,不知道四爪龙最好?双龙戏珠,我就没见过纹两条龙能活过四十岁的”。
小威吓了一跳,“哥,你别唬我,我都是照着别人纹的”。
“行了,一边玩去,没看到我准备洗衣服”。
“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小威笑呵呵的说道。
“没得商量,别耽误我事”,李和有点不高兴小威变成了胡同串子,其实这种半大孩子变成胡同串子也是很正常的,像冯磊那种没有变成胡同串子的才是不正常的。
初中生就敢出来充爷爷,高中生出来就敢充大哥,总之就是这么个味道。
“就几句话,听我说完行不?”,小威急忙说道。
“那就说吧”。
“我想开个台球厅,你看行不?”。
李和道,“要多少钱?”。
“不要你的钱,我自己有钱”,小威嘿嘿笑道,这一年他跟在卢波后面可是没少挣。
“那你还问我干嘛,有钱直接去开就是了,我又没拦着你”,李和点着一根烟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威道,“卢波哥说你同意才能开,不同意就不能开”。
“你能罩得住?”,李和也不是看不起小威,实在是顽主们太多,没点本事,这鱼龙混杂的场合,不是小威玩得转的。
“道上都会给平松哥一点面子,只要有他在,没人敢找茬”,小威自信的说道,“而且我跟卢波哥商量好了,这钱我来出,你占三成,卢波拿一层,平松哥拿两成,剩下的四成归我自己。只要哥你一句话”。
“歇着吧你,我能差你那点钱,你们自己玩吧,不要出篓子就行”,李和自己地下室还有近五百万的现金呢,他都发愁得钱没地方花了,哪里还在乎小威这三瓜两枣。
从一个层面来说,平松、罗培这些人跟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能力起来了,本钱也有了,未必就没有单干的心思。既然他们要做副业,李和也不想耽误他们发财的路子。
他吃了肉,也要让这些人喝点汤。
李和甚至私下揣测,开台球室未必是小威自己的想法,也许只是别人让小威来试探他的态度。
更恶意一点的想法,这些人不是不会背叛,而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因为所有的货源和资金都是在李和的手里,这些人想单飞也飞不起来,只能在李和手底下继续隐忍。
“哥,那不太好吧”。
“行了,就这样了,该忙就忙什么去吧”。
李和把小威赶走,被子抱了出来,摊开太阳底下晒晒。
然后开始洗衣服,也没用多长时间,看着绳子上满满晾开的衣服,还是有一点成就感的。
看看时间,也才8点钟,喝了一壶水,肚子咕咕叫,就出门去买早饭。
刚出门,秦师傅就对李和喊,“这还是月初,可别做电车”。
一般月初都各家单位发工资的日子,各路佛爷对各家机关单位企业发工资的日子都是记得清清楚楚,能在发工资这天把各个单位门口的电车和公交车挤满。
管你是中央单位的科长、主任还是普通工人,只要你敢挤电车公交,三只手就敢朝你下手,喊爹喊娘都没用。
日子长了,许多人都长了心眼,发工资这天都是尽量走路、骑自行车,在公车上严防死守累死个人,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和笑着道,“今天放假,哪里有工资发”。
“哦”,秦师傅拖了个长音。
然后晃着八字步,慢悠悠的走了。
李和刚买完包子回来,才吃了两口,黄浩骑着自行车送来了一封电报。
李和几口把包子塞完,就把电报拆开了,是沈道如的电报。
巷口这边的电话还是没法接打国际长途,要接打国际长途还是要到邮局。
沈道如的电报里重点就是三个字:没钱了。
三千万港币在地产上面都溅不起水花,买了一块地,两个楼花,然后就花完了。
之前的地块已经涨了一倍,来电询问李和是否出售获利,不然一帮公司的员工从之前忙碌的房产中介变成了无所事事。
李和刚刚才发愁人民币太多,没地花。现在反而又开始发愁外汇不够用了。
他想了想还是借助地产公司常用的融资模式,就是把地块和楼花抵押给银行,以期继续获得资金。而且香港的地产目前趋于上升的通道,抵押融资根本不是难题。
那么融资来的钱干什么用呢?
做多日元他已经错过一波机会了,再去进场就没多大意义了,不如去买日经指数。
广场协议后日苯股市迅速进入大牛市,如果他没记错,日经指数从现在的10000点到20000多也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即使遭到了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全球股市暴跌的袭击,日苯股市上升的脚步也未受阻。
80年代日苯是巅峰,号称要买下美国,只有美国三分之一的人口却接近了美国一半的gdp,美国人吓坏了,不从日苯身上剪羊毛就没天理了。
所以不管广场协议的签订是美国的逼迫还是日苯的志愿,都成功的让日苯在九十代进入了泡沫经济。
此时的中国根本没法和日苯比,太多人仰望了,所以才有80年代末期的河殇,政治宣传的大本营都被人家占领了,细思极恐。
就是教你怎么样炼成日苯人这样的神功,类似葵花宝典,先自宫再说。
李和去了邮局,没再发电报,直接在里面打了电话,让沈道如用手里的房产抵押融资,能融资多少算多少,然后买入日经指数。
(未完待续。。)
137、赏笔
李和回来的时候又遇见了秦师傅,一天照见几回面根本不是稀奇事,这老头天天就是闲熘达。
“你这不去大门槛上跟他们唠嗑,一个人不无聊啊”。
秦老头道,“聊不出劲,没味儿”。
李和笑笑就走了,这老头挺会较真的,聊天都要选人,不大怎么乐意跟不会京白的人聊天。这京城除了一般的老头老太太还能会地道的京白,小年轻也只有所谓的京腔,也不是真正的京白。
“借光”、“靠边儿”这些词也很少从小年轻嘴里秃噜出来,“顶好”都换成了“挺好”,。
只有那特色的儿化音还有点京味。
一是现在都在提倡普通话,店里售货员都是在学,就连赶相声大会都是普通话。二是因为解放前后外来人口也确实多,天南海北的各色人都有。
上课后,办公室里的气氛不一样了,虽然才有四个人。
这不是刚涨工资吗,怎么又唉声叹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陈芸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和笑着问道,“怎么回事啊”。
杨浩道,“这次他们化学系做的过分了,明明是‘高等物理化学实验研究班’,不是有物理吗?可老师都是来自化学系的物化、催化、物质结构、高分子和同位素的五个教研室,跟我们物理专业没一点关系,那为什么要打着物理学的名义?”。
“吴教授怎么说的?”,李和先要摸清大领导的意思,这个研究班是受教育部委托的,好处自然是不用说的,表面上是津贴的问题,实际上是资的问题,如果能参加这个项目,在档案上就好看不少。
陈芸道,“都开班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吴教授最近忙着教材的事情,没顾得插上手”。
李和哦了一声,不再讲话,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他身上,乱操心没用。
陈芸又私下里问李和,“你不联系她了?”。
“谁?”,李和真没理解。
陈芸没好气的道,“能是谁啊,江处长家的那位”。
李和笑着道,“这都过多长时间了,你还惦记着啊”。
陈芸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恶狠狠的说,“你真不懂珍惜机会,这次改组,江处长进了资产办公室,你要是成了他女婿,那校办工厂里有多少缺随你选啊,真真的气死人啊你”。
校办资产可是不少呢,果然是肥缺啊,最有名的就是方正排版系统了,只是现在还没投入市场罢了。
“谢谢你啊,不是每一个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
陈芸噗呲一笑,“哪有自己把自己比作癞蛤蟆的,行了,我去上课了,跟你多说都是浪费口水”。
校园里每天都是活跃的很,每天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社团成立,李和都是记不住的。
不过这些学生的条件比李和那会好多了,哪怕没有学校补贴,在校外都有勤工俭学的条件。
不少学生都在乡拖拉机站,砖厂,服装厂、修配厂等企业挂着副厂长、副经理、顾问的名头,学经济的帮着做销售、成本核算的考证,学理工的做一些技术支持。
李和不清楚内里,只是知道有能力的同学,荷包还是比较鼓的。
穆岩过来找李和,陪着去旧书摊。
旧书摊一般都是在隆福寺、琉璃厂一带,早些年没介绍信、户口本是进不去的。前年有所大学新建图书馆,一发狠把旧书摊、书店的存书一扫光,整整有一百多书架,导致好长一段时间市场没货。
李和也没求证过,真假难辨。
穆岩要去做电车,李和说,“我骑摩托车吧”。
穆岩笑着道,“那最好”。
“那去琉璃厂还是潘家园?那边书多”。
穆岩道,“不懂了吧,好书都在隆福寺和地坛书市那边,琉璃厂都是卖些小玩意和藏品的,潘家园价格有点欺侮人,不去。不过今天咱去隆福寺,比较近”。
两个人就骑摩托车去了隆福寺。
到了隆福寺附近人就很多了,骑车就不方便了,李和直接就把车停到了路边,两个人进了街口。
路两面的店面和摊位都是旧书,有的不一定是旧书,可能是盗版书做旧而已。
有的人只是图便宜才来买旧书,有的人存着捡漏的心思,总能找到沧海遗珠,遇到孤本就是最爱了。
李和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思的,主要是陪着穆岩的,穆岩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穆岩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老头的摊子上停下来不动了,问老头道,“这本书是几册?”。
老头把一个目录翻开,手指点了一会,才道,“19册”。
李和见穆岩在极力压制心里的激动,可能不想让老头看出来,然后趁机抬价。
“师傅,19册我全部拿着,你给个价”。
老头眯缝着眼睛道,“45块全部拿走”。
果然要杀猪了。
穆岩道,“师傅给个实在价,30块成不,这书在喜欢的人手里才值钱,不喜欢的就是一文不值”。
“40吧”,老头也稍微让了点。
“30!”,穆岩继续还价,“不卖咱就走了!”。
说完拉着李和就要走,老头赶紧拦下,说:“算了,卖给你们,生意难做呀,要是一天碰上一两个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好了!”。
一听这话不对呀!
穆岩先一步发问,“师傅,不值这个价吧?不然你怎么说这话?”。
“您理解错我的意思啦!我是说一天只碰上一两个像你们这样的,直接把价还到最低就好了,问题是来这儿的每一个买书的都是一点一点往下砍!”。
穆岩跟李和两个人都是不会还价的,至于有没有被宰,只有老板心里自己清楚了。
穆岩爽快的给了钱,李和看他口袋也没几个钱,这30块钱花出去还能有剩下10块就不错了。
老头给找了个编织袋,一大摞的书全部放了进去。
走了几步,穆岩才兴奋的说,“这三十块花的值,这旧唐书是中华书局的老版,市面上基本见不到了,说是孤本也不为过”。
两个人继续饶了好几圈,穆岩又在一个摊子上舍不得走了,是一本康熙手抄本《巨野县志》,摊主开口就要150块,穆岩摸摸口袋,一时无语。
李和附耳穆岩道,“你还价看还差多少,我口袋有钱”。
最后穆岩还价到70块,从李和手里接了钱,高高兴兴的把书买了。
李和道,“我终于知道你把工资花到哪里去了,难怪整天哭穷”。
穆岩笑着道,“这是心头痒,实在是没办法”。
“哪咱回去?”。
“你也买个吧,不能光陪我买了。你平常喜欢练毛笔字,我陪你买个毛笔吧,信我眼光,绝对买不了亏。”。
三拐七绕的带着李和进了一家文房四宝店,李和道,“这地方真没来过”。
穆岩径直进去,也没东看西看,好像跟老板是熟稔的,直接要了根毛笔,笑着递给李和道,“明末的竹刻羊毫,再适合不过练颜体了”。
李和拿在手里瞧了瞧,其实是一根赏笔,上面雕着的兰花,竹刻毛笔易损,不好保存,故流传至今的实属凤毛麟角。拿来用就奢侈了,再往后一根笔没个五六万万想都不用想。
“多少钱?”,李和问店老板。
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笑着道,“小穆介绍过来的,就给个120块吧”。
李和也就毫不犹豫的给了钱,丝毫不觉得贵,虽然市面上的普通毛笔也才五毛一块那个样子。
老板也赞了一声识货。
李和与穆岩两个人各有所得,回去的时候当然是各自高兴。(未完待续。。)
138、马王爷
李和跟穆岩高高兴兴的回来,经过走廊的时候,孟建国宿舍的门是开着的,孟建国卷着裤腰,露着屁股爬在床上。
李和好奇心重,就抬脚进去了,见孟建国的屁股那是青一块紫一块。
穆岩瞧得仔细,盯着屁股看了一眼,然后笑着问道,“你这怎么这么多针眼,还鼓包了?”。
孟建国把手里的书一扔,斜着身子跟两个人说道,“真是倒了血霉了,我感冒了就去医院扎个针,那小护士没经验,一见回血就不敢扎了。老子好歹是读书人,没跟她脾气,让她不要怕,继续来。可她娘的,连续扎了七针,针针回血!”。
李和笑疯了,然后道,“做烂好人的下场就是这样”。
多送针了,还得鼓励人护士没事不要紧张,大不了再来一针。
“你这屁股肉这么厚,也能扎到血管,这护士也是眼瞎啊”,穆岩又仔细看了下道,“哎,不对,你这不止七针啊,你这针眼这么多,还瘀血了”。
孟建国道,“所以说倒血霉啊,后面又来了个年龄大的护士,我想这下该心安了吧,可没想到也是送了八针才进去,差点把针头整断了”。
李和笑着道,“感冒好了?要不要给你打饭?”。
孟建国道,“一身汗都吓出来了,感冒能不好嘛,看看食堂有没有稀饭,帮我带点上来,对了,馒头也能吃几个,多带几个”。
李和道,“行了,既然遇到了就当为培养国家医疗人员做贡献了”。
下午是最后一节课是他的物理课,他总感觉这样的排课顺序不对,奈何跟教务处说了好多次都没用。
“任何一个物理学家,都必须是一个过得去的数学家。最简单的比如咱们后面涉及到的量子力学,高等量子力学,数学中的线性代数,常微分方程,偏微分方程,随机过程都是必须掌握到的知识。那么涉及到量子场论,就更复杂一点,拓扑学,泛函分析,复变函数,少学一个都不行。所以很多数学的东西,大家课下还是要通过自学为主,依靠时间积累”。
下完课,郭东跟齐功勋两个人又来了。
“李老师,你的课是越来越精彩了,我们在门外听了这一小会,收获良多啊”。
李和心里不屑,这俩人也都是书呆子,夸人都不会,他这堂课其实基本没讲什么内容,主要是一些物理学扩展技能。
“二位这是最近不忙,有功夫来找我?”。
郭东道,“李老师,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李和道,“去我办公室吧”。
平常最后一节课办公室的人都是走干净的,要么回家,要么去实验室。
进了办公室给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喝点水吧”。
“好茶,闻着就香的很”,郭东笑着说道。
“一般吧”,这茶确实是好茶,是李和从周庆那边顺过来的。
齐功勋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李和道,“李老师,我们连载你两次论文,这是付你的稿费”。
为了满足这二人的期待感,李和还是当面拆开了信封,惊诧的叫道,“哎呀,这么多,还是美金,这也太多了吧”。
心里想的是,你们赚个几千万美金,也好意思拿个1000美金来打发我,这付出与收益没法成正比。
李和的态度都在两个人的预计之中,郭东笑着道,“李老师,你别客气了,这个钱是你应该得的”。
“也不怕二位笑话,我一直想买个洗衣机,可是这手里就是差这外汇券。这下有美金啥都不愁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才好”,李和露出了小白兔一样的纯洁笑容。
齐功勋把一份材料放到桌子上,“李老师,你看看这个”。
李和只是扫了一眼封面,笑着道,“这是我的那篇研究生论文”。
郭东笑着道,“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允许,先睹为快了”。
李和心想,你哪次经过我的允许了?
还是笑着道,“没事,没事,论文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二位多指正才是”。
“李老师,你在论文中说单片本征硅作为制作可见光和近红外焦平面的材料之一,这个是什么依据呢?”,齐功勋客气的问道。
“今年三月份在美国圣地亚哥召开的单片本征硅物理和化学专题讨论会二位知道吧?”。
两个人显然一头雾水,不过两个人都知道李和是一本活着的参考文献,他说出来的肯定是没错的,只得匆忙记下,回头找资料。
“美国目前至少有三十多个实验室在做这项研究,这种材料在卫星观察、靶成像和导弹跟踪方面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我这篇论文主要是针对传感器技术,主要课题之一是如何改善制作红外焦平面列阵的碲镉汞材料的品质。这种列阵位于电子器件上面,由大量的探测元组成;整个列阵器件可产生高分辨率的图象。因为hgcdte的光谱响应范围恰好在红外波段,而且其工作温度比较适中,因此它是制作更好的焦平面的最佳应选材料.....”。
两个人在纸上记录的速度也赶不上李和说话的速度。
李和洋洋洒洒的说了一个多小时,根本没给两个人插话的机会。
“cdte沉积层的形成是亚碲酸还原的延续,其电结晶成核机理因电位阶跃值、沉积温度及溶液ph值的改变而由hteo扩散控制的三维瞬时成核转变为二维瞬时成核机理,对hgcdte,其电沉积过程的动力学步骤可设想为....”。
等到李和说完,两个人才难受的甩甩胳膊。
两个人刚想提问一些问题,却都不知道怎么提问,因为好多涉及到高分子化学、物化、分析的内容他俩也听不懂,听不懂怎么问?
两个人尴尬了。
李和见两个人的记录本上把高分子式都写错了,接过本子,微微一笑,善解人意的帮着修改了。
两个人低着头,羞愧难当。
内心的呐喊估计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了,老子可是留苏高材生!
李和见他俩匆匆离开的身影,才得意的一笑,不给点厉害瞧瞧,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每次来找他,问这问那,问的他有点烦了。
也是有点骄傲的,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希望这篇论文,可以帮助国内在本征硅的研究课题上提升五六年的进度吧。
(未完待续。。)
139、回归
李和手上的美金没放几天,就被陈芸兑换过去讨人情了。
陈芸信誓旦旦的道,“你放心,差不了你好处。是一位领导家的孩子要出国,正想着到处兑呢”。
李和也就随便了,本来他对这点美金就没什么感觉,再说陈芸除了嘴碎点,对他也是不差。
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到了学校的寒假。
没有下雪,李和觉得心里都舒服的多了,估计是一时半会的下不了雪。
放假回家的时候,也没敢骑摩托车,冷风那个吹啊,照样把人冻的一团,脸都能冻麻木了,还是乖乖的坐公交是比较好的。
一个老头穿着军大衣,蜷缩在他家的门口。
李和过去晃晃他,“金师傅,这里冷,你回家歇着”。
“哦”,老头抬头看了一下李和,手撑着地面,慢慢的起身。
李和要上去扶,也被老头推开了。
他虽然不熟悉这个老头,但是也听过巷子里的一些传闻。老头是上过抗美援朝战场的,许多人都说这老头退伍后,人就不精神了,稀里煳涂的,坏了脑壳子。
李和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战后心理创伤吧,当一个人在经过战场的长时间厮杀、血、死亡后回到正常社会,就会出现很大的困扰。可惜这老头已经过了心理治疗干预的最佳阶段。
接下来几天,李和就去商场买了一些东西,准备带回老家。
等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就可以出发了。闲着没事就练练毛笔字,他感觉练习的越多,反而写的越来丑了,难道是鉴赏水平提高了?因此怎么写都不满意,写了揉,揉了就继续写。
何芳却是回来了,李和道,“你们也放假了?”。
“把教案还给你,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何芳进门自己泡了杯茶,抱在手里捂着。
“哦,那需要我送你到火车站吗?”,李和问道。
“我坐飞机,到哈尔滨再坐火车,再坐汽车”。
“哎,我还要继续坐火车”,李和不禁叹口气,等他有资格坐飞机的时候,估计民航都开放了。
何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交代了下李和不要忘记刮胡子后就出了门。
李和改善伙食的愿望又落了空。
没几天付霞带着冯磊回来了。
付霞变白了,冯磊晒黑了。
付霞回来就开始忙前忙后,在锅底铲出了一层黑渣,水烧开后还洗了好几遍。
中午,帮着李和整治了不少菜,李和道,“酱油放多了,下次少放点”。
付霞笑着道,“以前家里是生抽,不知道你怎么买的老抽,就没把握住量”。
酱油壶又没标识,她不是分的太准确。
李和问道,“冯磊那孩子还成吧?”。
付霞道,“这孩子机灵,脑瓜子也活,又肯吃苦,早晚是出息的。我现在让他做销售,做的挺不错。我给他提成了,细算了下,有五六千钱呢”。
李和道,“那也可以了”。
“当然算可以了,卖一万块钱的家具,我给他提300呢。”。
李和道,“挺好”。
常静道,“大概城里出来的,本身就不怯场,话也嘎嘣响亮。村里的后生跑业务的就稍微差点,闯劲是有,胆子也大,但摸着头绪就很慢了,没冯磊这么快上手。我跟他说了,他要是敢干,年后我把滨海那块市场全部给他负责”。
李和道,“你这都一套套的了,不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我可是有听你的都在读书”,付霞得意的说道。
饭后,付霞把账本递给了李和,见李和要推脱,急忙道,“这个我是请了一个退休老会计做的帐,一丝不能错的,清清楚楚,你看看吧。所有的凭证都随时可以查的”。
李和翻了一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欣慰,终于看到了一本合乎规范的账本,眼泪都要激动的出来了。
当看到利润表的时候,更是意想不到,这一年居然有520多万。
看了看付霞那鼻子,那耳朵,那胳膊,那腿。
果然,人还是那个人。
可怎么突然就开了这么一个外挂呢?
“你厂子里现在多少人?”。
付霞道,“100多人呢,还有好多人不是厂子里的,但是帮着做活,像做皮子的,做毛坯的、做抛光的,上漆的,都是分给人家做,这些人要是算进来那就更多了”。
李和张了张嘴,这产业分工都玩的这么熘了。
“恩。做的顺心吧?”。
付霞道,“麻烦有点,不过厂子里人多,谁来都占不了便宜。再说,去年咱给政府交税就有100多万,都护着咱呢,有麻烦也不怕”。
越想越越觉得美,现在她可不是在一个村子有影响力了,而是一个镇子的老少爷们指着她吃饭呢。
“我也没什么说的,自己拿注意,自己打算”,李和想着就是他自己出面,也不一定能做这么好。
“我年后还要在滨海开两家家具店,这京城已经开了两家了,生意可好了。咱赚的大部分的钱都是靠家具店赚的。那些国营家具店死压价,气死个人”。
李和道,“要开就开家具城,开什么家具店。家具店的门槛低,以后做的会越来越多,你根本拉不开档次和价格”。
“家具城?”。
李和把家具城的概念重头到尾的解释了一遍,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也说不透彻,最后还是道,“等以后土地政策出来吧,咱自己盖楼。开家具店的事缓缓”。
“自己盖楼?”,付霞被李和这个想法吓着了,她本以为自己的胆子就大了呢。
她也早就拿李和当偶像崇拜了,既然李和这样说了,只得暂时把开家具店的念头压了压,但自己盖楼这个念头一出来,却是压不住了。
冯磊的回归,也让常静一家子乐坏了。
常静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一沓沓钱,也忍不住吓了一跳,这哪里是赚钱,简直是捡钱啊。
这才半年,哪里能挣得这么多钱?
冯磊这半年胖了一点,也黑了一点,看出了常静的疑惑,才道,“我开始去,付霞阿姨给我都是轻松活,让我先学着。后来我看他们跑业务的挣钱,我就要求跑业务了。一点也不愁卖,不管是国营的家具店还是个人开的,只要有货,他们都乐意进货”。
至于有没有吃苦,自是不愿意跟家里说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