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噩耗连连
一句话的事情。
女孩子不相信的问,“真的有奖学金什么的?”
陈胖子乐呵呵的道,“你李叔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
刘亚萍点点头道,“我知道。”
李和是李庄的传奇人物,从小到大,她的耳朵里都要听出茧子了,传的最为玄乎的是李和每次回乡都有省委领导来上门拜访。
在县一中陈列室的校友榜上,李和的名字始终占据第一位。
所以,李和的名字对她来说,简直是如雷贯耳。
曾经好奇心驱使,遥遥的看过几次,但是始终不敢接近,今天是唯一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陈胖子道,“那不就得了,信你李叔的,他说你有奖学金,肯定有奖学金,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大学出来。”
刘亚萍犹豫了一下道,“我爸妈不相信怎么办?”
陈胖子道,“那就让他们来找我,我担保行不行?你问你爸,我说话是不是就这么不好使?”
刘亚萍低下来头来,别人埋汰她父亲,她不好发表意见,哪怕她父亲待她不好。
李和道,“行了,回去吧,回去跟你爸说,到时候你要真能考上大学,一定请我们喝喜酒,我们一定去。”
刘亚萍笑着道,“谢谢李叔叔。”
李和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呢。”
陈永强道,“哎,这些人啊,脑子里有屎,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闺女,家里两小子,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还容易被他们气个半死。”
李和问,“你家俩崽子还不回国?”
陈永强摇摇头,“败家玩意,拿着老子的钱在外面潇洒,还跟老子扯东扯西,就是狠不下心来,要不然早就让他弹尽粮绝了。”
他两个儿子,在儿子读书的问题上,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征求李和的意见或者学李和的教育方式,而是自己深思熟虑后,在大儿子初中的时候送到了美国。
至于二儿子,同样如此。
眼前两个孩子早已毕业,都在美国参加工作,没有一个肯回国的。
前些年,老大陈奇勋拿了美国的绿卡,还把他给气了半死。
在身份的问题上,他完全相信李和的判断,一个中国企业想成为民族企业,不管是创始人,还是继承人,他的身份所属很重要。
在内心里,他其实并不愿意让大儿子出局,大儿子肯读书,肯努力,有思想,有修养,一度他很为之骄傲。
可是,大儿子每次回来,看什么都不顺眼,总要批判一番,他却让儿子谨言慎语,儿子对他表示不屑。
某些方面,他认可大儿子的追求和理想,但是现实就是现实,屁股歪了,做什么都是错的。
至于小儿子陈启尧,幼稚,闹腾,好在心善,没什么心眼,能力上与大儿子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本不适合来掌管家业的。
可是他就俩孩子,不让大儿子管,那就只能是小儿子了。
李和道,“慢慢来吧,你现在又不是不能做事,过两年孩子的想法总会有变化的,现在做什么判断为时过早。”
陈家的事情,他不想掺合,各自念各家经最好。
陈胖子问,“你这样老呆在家里不是办法吧,总得出个注意出来,别到时候何芳又不高兴了。”
李和道,“现在她这情况我能怎么办,跟我走吧,她死活不乐意,我自个走吧我都不放心,光靠李隆夫妻俩也不行。”
陈胖子道,“要不我帮你找个保姆,给老太太做个三餐,洗洗衣服什么的。”
李和摇头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你不是没看见,我们家里人她都这态度,更何况是外人,估计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陈胖子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妇,我就不信了,钱给足了,还有人能跟钱过不去的,你要是信得着我,我给你找人,好找的很。
我非找到你满意为止。”
李和摆摆手道,“你啊,别闹了,哪怕人家撑得住,我怕自己撑不住,老太太要是不同意,还不得跟我玩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能怎么办,到时候再把人撵走?”
很多时候,他都考虑过这些方案,但是没有一条是切实可行的。
叹口气,和陈胖子一起往村里走。
半路上,就听见了一阵鞭炮声。
刘大壮的老子正在家门口,朝着放鞭炮的方向张望。
李和走过去问道,“老叔,哪家有什么事了?”
刘大壮的老子努努嘴道,“那边除了何家,没别家在那住了,我估计是何老西没了。”
不免兔死狐悲。
李和道,“不能吧,下午褚阳给送回来的。”
刘大壮老子道,“本来就是去省城看病的,医生让住院,他不乐意,下午才给送回来的,然后下午我在镇上看到招娣了,她在买寿衣,这就是提前准备的意思了。
你说这会,除了他家还能有谁。”
话音未落,一挂鞭炮又接着响了起来。
李和朝着烟雾冒起来的地方望了望,更确定是招娣家了。
陈永强的电话响了,电话是李辉的,他挂断电话后对李和道,“是招娣家,刚刚招娣给他电话了,让他去帮忙,我也得跟着去看看。”
李和道,“你们先去,我先回家看看老太太,然后再过去。”
回到家,王玉兰正坐在门口,手摇着蒲扇,看到李和回来,道,“谁家鞭炮啊?”
李和道,“何老西没了。”
王玉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李和道,“我去看看,你搞搞去睡觉吧,给我留门就行。”
其实说出来也没信心,王玉兰给他留门的可能性不大。
家里藏着很多现金,王玉兰是小心翼翼,哪怕到潘家串个门也是要锁门的。
现在让她给李和留门,那是绝无可能的。
李和看他不应声,进屋换了双鞋,往何招娣家过去。
何家屋里此刻都是人,唯有赵春芳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后墙根的小马扎上嗑瓜子,好像死去的人和她没关系似得。
盼弟看不下去,好歹嚎两嗓子?
活人总要做点给外人看吧?
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跑到外面,戳戳赵春芳。
赵春芳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嗑瓜子,嘴不停,手不停。
盼弟道,“阿娘,你不能这么心狠吧,你一辈子跟他计较,现在没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子。”
她心痛的难受。
父亲没了,母亲偏偏还这个样子。
赵春芳梗着脖子道,“我该怎么样,滚犊子。”
盼弟还要说话,却被过来的何维保老婆拉住了。
盼弟被何维保老婆拉到一边,眼泪水不断线,呜咽着道,“她怎么这样子。二婶,你说她心多狠。”
老太太道,“她什么人,你还能不了解,死强呗,这里的人啊,明明她是最难受的。你看着吧,她啊,这关估计过不了。”
俩人是妯娌,斗争了一辈子,敌人之间,通常是最互相了解的。
她太清楚赵春芳的脾性了。
何老西没了,赵春芳面上不为所动,估计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也是老年丧夫,她能体会到突然没了老伴的感觉。
那个熟悉的,相处了一辈子的男人没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通常半夜惊醒,枕头湿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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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差距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感觉过原来一个人是那么的难熬。
赵春芳看俩人在那小声嘀咕,以为是说她坏话,骂骂咧咧的道,“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你自己的破事去吧。”
何维保老婆一脸同情的看着她,罕见的没有去反驳,转身进屋,帮着料理何老西的身后事。
何老西是何家的老大,对何维保家一直照顾有加,何维保从生病住院到后事,都是何老西和招娣父女俩料理的。
所以,哪怕她和赵春芳过不去,她也得念何老西的好,还老大家的这份人情。
何老西的丧事,照例由有过主持李兆坤葬礼经验的潘广才来掌控大局。
这种事情,潘广才推脱不掉,一是何家信任他,二是他和何家的关系在这放着呢,义不容辞。
要是别人家,别说他不乐意干,人家也不好意思找他开口,他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料理这种事情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李兆坤的好,如果李兆坤在的话,这种事情,原本是轮不着他的。
只有村里红白喜事的时候,才显出李兆坤的重要性,没有李兆坤,许多事情,大家都料理不明白。
何家在家办席面,李辉找了三五个人,负责起采购任务。
陈胖子这位新晋的亿万富豪,亲自担起了主厨的责任,烧农村大席不是容易的,还是得他出场。
李隆打电话,把上次参与李兆坤葬礼的唢呐班子请了过来,开奏。
礼仪、规矩,繁琐自不必多说。
这些繁文缛节,远比死去的何老西更重要。
所以,招娣在擦完眼泪后,亲自出面操持,拿出来了一股生意场上的利索劲,有条不紊。
李和远远的看着心疼的很,没人敢给他布置任务,他就在门口一站,遇到事情,帮着居中协调,他的优势在于说话还算好事。
何舟是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毕业后,没经过母亲同意,就擅自跑到了浦江闯荡他所谓的江湖。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国防生,居然找不到一份起薪四千块的工作!
他在省城送快递,下点力气,一个月还有四千呢!
他决然想不到,一个号称国际大都会的城市,居然提供不了月薪四千的工作机会!
他全部身家三千块,扣掉房租吃喝,撑了一个多月,眼看房租要给不起,就要吃土了,又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脸呢?
却突然接到老娘的电话,姥爷没了。
眼泪水下来,红肿着眼睛,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一夜没睡着。
到省城火车站,家里司机来接。
他一到家,就被二姥姥扯到偏屋,裹了头布,穿上了孝服。
在灵堂跪下,心里难受,眼睛却干涩起来,想哭都哭不出来。
跪着,跪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出,使整个人发虚。
却突然听见老舅何耀指责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心里有姥爷没有?”
站起身,义愤填膺,语气很冲。
何舟有点慌张不知所措,急忙解释道,“我一路着急着忙赶回来的,晚上没有飞机票,我坐火车回来的。”
李和在帷幕下皱了皱眉头,刚进屋,想训斥两句,却听见李辉在那劈头盖脸的骂道,“少放些没用的狗屁,你还在省城呢,什么时候回来的,昨个你老子身体不好,你还不立马跟着回来,你在那浪什么浪?
还让人家褚阳送回来的,你自己什么玩意,先自个掂量好。”
他是最看不上何耀的。
招娣不好骂,怕外人看笑话,不代表他不能骂。
潘广才本来在帮着待客,听见响动,也进来了,同样跟着骂道,“消停点,一天到晚嘴巴跟吃过大粪似得。”
何耀一时间诺诺不敢言,他很怕李辉和潘广才,李辉这狗日的还揍过他呢!
他敢跟姐姐犯呛,但是不敢在这俩人面前太放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来弟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他这才有了台阶。
来弟道,“小舟,到这坐着吧,辛苦俩晚上就好了。”
到九点钟,祭奠的宾客络绎不绝。
潘广才帮着接待,不好再与何耀计较。
何家葬礼的声势肯定不如李家,但是人数上不会比李家少。
这些年来,何家的人情往来全靠招娣,县里县外,包括对面的荷兰都有不少人情关系,这次来的宾客甚至还有不少早些年货运站的司机、油脂厂工人,招娣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
从意气青年到不惑之年,大部分人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不管是处于单纯的人情,还是感念知遇之恩,他们都得来。
李和对陈胖子道,“论在县里的影响力,我是不如她啊。”
陈胖子道,“你常年不在家,哪里能跟给她比,不管是县里还是市里,没有几个不认识她的,也没有她不认识的,她有个好处,只要见着人家一面,就能把名字记住,见着第二面,直接喊出来。”
李和道,“你跟隆子你们常年都在家的,怎么比不了她了?”
陈胖子道,“不一样,隆子和刘老四早先搞废品站,能雇几个人?后来又搞酒店,也没用上几个人,再后来,他们就去省城发展了。
招娣不一样,别看你之前搞过什么货车贷款,但是真没实惠到多少人,以前大家多谨慎,很少有人搞贷款买车的。
哪里有给别人开车做司机稳当,不怕说句夸张的话,咱们市里凡是跑运输的,至少有一半人在她手底下开过车,而且很多人在外地做货运老板,搞土方车,搬家物流。
别看她是个女人,做事比男人大气,不计较,切切实实的帮过许多人的,有几个不念她好的?
像那个潘松的东风快递,规模是不小,但是论号召力,跟招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对姓潘的人家是害怕,对招娣人家是信服,不是一个概念。”
李和道,“一个妈生的,差距这么大啊。”
陈胖子不屑的道,“何耀纯属是被惯坏的,要是没招娣,还不如何满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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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女人报仇
何满军是单纯的无能,而何耀是骄横无能,无能的人顶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乱糟糟,牵涉不了别人,但是又骄横又无能,就招人讨厌了,要是没招娣护着,说不准早就让人打死了。
酒席散后,吃好饭的人都走了,王玉兰却拿着一个塑料袋在装剩菜剩饭,哪怕里面只剩下汤水和辣椒,她也全部倒进袋子里。
李和不忍心数落,生怕刺激到她,只能温和的问,“阿娘,你是拿回去喂猪吗,回头我给你拎两个潲水桶过去,你别弄了。”
王玉兰道,“油大,猪吃了拉肚子。”
显然,是留着自己家里人吃的。
陈胖子道,“你把那个丢了,我这有新鲜的,我端一盆牛肉给你。”
王玉兰这样,她看的也不落忍。
王玉兰道,“不行,人家还留着待客呢,我端回去像什么样子。”
陈胖子把一盆牛肉送到王玉兰手里,拿起桌上的塑料袋,笑着道,“我换你这个,我家猪多,不怕油大,我回去喂猪。”
王玉兰笑嘻嘻的把一大盆牛肉端走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王玉兰现在的情况,也都不以为意,有好心的,还招呼一声,让她走路慢一点,那一盆牛肉十来斤重呢。
李和叹口气道,“你们都这么惯着她不好吧。”
他也感觉有的不好意思。
何维保老婆在一旁洗碗筷,接话道,“说句不好听的,还能吃上几口好的,她能吃就是好事。怕就怕在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做。”
大壮老娘道,“就是,就是,现在谁还在乎那点吃的喝的,别说端一盆牛肉,她要是肯吃,我天天给她一盆都行。”
李和苦笑。
下午席面结束的时候,王玉兰又高高兴兴地端了一盆羊肉回去。
这次是她自己主动不客气的端走的,还故意从向来于她不对付的赵春芳面前过去的。
赵春芳眼皮子都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放在以往,有人占她家的便宜,她要跳脚大骂的。
李和回到家,发现门口堆了不少的南瓜藤,回过头发现,潘广才老娘在那抹眼泪。
潘广才老娘道,“太欺负了。”
李和问,“老婶,咋了?”
潘广才老娘道,“都结瓜妞子了,还给我砍了,你说像话不像话。”
一次两次她还能忍受,可是天天如此,她是笑不出来的。
李和道,“老婶,明天我给你买上一车南瓜,保证以后你家不缺南瓜吃。”
潘广才老娘道,“是南瓜的事情嘛,俺又不缺那玩意吃,菜园子里多的是呢,俺就是生气她给我砍了,招呼没招呼一声。你说像话不像话?”
潘广才从屋里出来安慰道,“别哭了,你明天就走了,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踢死人家的鸡崽子,她砍你南瓜藤,扯平了。”
李和问,“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潘广才老娘不哭了,讪笑道,“那都多少年了,鸡到门口拉屎,俺就想给撵走,想不到那么不禁踢,下脚很轻的。”
李和笑着道,“婶子,你也别生气了,我代她向你道个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原来女人报仇,二十年也不嫌晚。
潘广才老娘道,“俺要你道什么歉,算了,算了,哎,惹不起。”
李和道,“那你吃点东西,明早要是去县里,我开车送你。”
潘广才道,“算了吧,你忙你的,明早我去送她。”
王玉兰已经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动静,还是起身朝着窗口探了探。
李和推门,没推动,里面反锁了,正准备喊人,门已经应声开了。
王玉兰闷声道,“下次再这么晚就不给你开门了。”
李和笑笑,不以为意,只是道,“咱们和何家的关系还可以,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能帮忙就帮忙。”
王玉兰道,“就你会做好人。”
李和把门插上后,她不放心,又转回身,重新确认了一遍。
李和已经习以为常。
老娘现在的状况,他更不敢外出了。
一时间,他真不知怎么办。
何老西的头七过后,李梅两口子和李隆两口子过来,找李和特意商量了这件事情。
一家人坐在李隆的家里,李和抱着茶壶,不时的抿上两口。
李梅道,“你该出去忙你的就去忙,我估计何芳都着急死了,你不放心老娘,可留下何芳一个人在那里也不行。”
李隆道,“她一个人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我呢,以后经常回来就行,从省城回来也近。村里人,我一家家交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李和摇摇头道,“你们一点不知道状况,她现在买什么都是图便宜买,买肉都是买那种下水肉,现在都是我赶早集去买,根本不敢让他去。”
只有最近几天他才同镇上的五六家肉案子交代明白了,每家肉案子塞了二万块钱,只要老娘去了,就给最好的肉,给最低的价格。
然后王玉兰赶集回来,总是喜气洋洋,说镇上的肉案老板待她怎么好。
李梅道,“你们别管了,接到我那去,反正我天天在家,有的是时间,我来管就行,你们安心做你们的。”
杨学文道,“我算退休了,在家混日子,跟你姐俩人可以的,不要你们操心。”
他这辈子最感念的是两个舅子,如果没有他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两个舅子的条件都很好,他一直得不到回报的机会,现在在老人的问题上,他自然不遗余力的要揽过来,哪怕给两个舅子减轻一点压力也是好的。
段梅道,“那不像话,俩儿子呢,跟闺女过,要让人说闲话的。”
李梅道,“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穷讲究,没事的,我是老大姐,该我的。”
李和道,“她要是真愿意跟你去我倒是真没意见,怕就怕在她不愿意跟你去,她现在跑个厕所都要锁门,让她舍家跟你去,我看够呛。”
李梅狡黠的道,“泊君要生了,我让她给我照顾媳妇,带孩子,她不能有意见,她要是不同意,我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行了,就这么定了,你们别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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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肠子青了
李和道,“我的亲姐啊,只要你能搞定,那我就阿弥陀佛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真的不孝,是真的不耐烦了,这种事情谁摊上谁明白。
如果花钱能解决问题,他大可使命花钱,最怕他花钱也解决不了问题,真的要老命了。
李梅道,“那就看我的吧,搞不定算我输。”
她非常的自信。
她是说做就做的,从李隆家出来后,直接往老娘那边去。
王玉兰正在那扎扫帚,一板一眼,看着很认真,倒是形状很难看。
李梅暗自叹了口气,以前这些都是李兆坤的活计。
她想父亲还是有点小能耐的,会做蔑筐,会扎扫帚,方圆几里地,没有比他更手巧的了。
老娘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她看的又想哭,又想笑。
她走过去道,“你放着,你女婿会弄,等会让他来给你搞。”
王玉兰道,“要是什么都靠你们,俺就别吃饭了。”
李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一时间,也是受不了母亲的刻薄,话里话外都是数落她们不孝顺,对她不管不问。
天地良心,她们姐弟几个,作为子女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绝对比大多数人做的还要好!
“你是我亲妈不是,我做的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二和他们小时候,都是我帮着你带着的,洗衣做饭,那样帮你少做了。
大冬天的,洗衣服,我手都是疮,烂成一块块的,我说过什么怨话没,你现在还这样埋汰我。
你这老太太越来越不讲理了。”
说着说着就要哭。
大概是越想越委屈,眼泪水不自觉的下来了。
王玉兰本是满不在乎,可是一看她这样子,一下子着慌了,叫道,“闹什么闹哦,俺什么都没说你,好好的哭什么,没名堂。”
李梅哭着道,“我想我命苦啊。”
王玉兰道,“有吃有喝的,苦什么苦,别没事找事。”
李梅道,“从小给你看孩子,现在还要给杨淮看孩子,你说做了什么孽,到老还要伺候这个伺候那个。”
王玉兰道,“养孩子多简单,你们五个呢,俺不是照样整的好好的,一个没饿死,哪个缺胳膊少腿了?
养孩子多简单,给口吃的,他不叫唤就行。
现在有的吃有的喝,什么都不缺,有什么好叫唤的。”
思维清晰,逻辑正确,简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李梅道,“事不摊在你身上,你说的容易,有本事你帮我带孩子去,小崽子是那么容易带的吗?”
王玉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帮你带就帮你带。”
李梅面无表情的道,“嘴上说的好听,泊君马上要生了,也就这几天,你去帮我照顾着?”
王玉兰赌气道,“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
李梅差点笑出声。
老太太终于上了她的当了。
不给老太太犹豫的机会,立马给她收拾衣服。
王玉兰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被闺女塞进车后,一同去了河湾。
临走之前,她坚持把李和的行李甩了出来,锁上门。
李老二彻底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不过,他的内心是窃喜的,差点蹦起来。
晚上,直接住进了潘广才家。
潘广才老娘去县里照顾女儿去了,他老婆在省城带着孙子读书,闺女儿子也在省城,潘家只有潘广才一个人。
潘广才做完饭,给李和盛碗饭后,自己自饮自斟,“你吃你自己的,我要喝点酒。”
李和笑着道,“你喝你的,别管我。”
总共两盘菜,一盘小炒肉,一盘鸡蛋毛豆,小炒肉他吃不得,逮着一盘毛豆吃。
吃好饭,潘广才把碗筷往水槽里一扔,也就不管了,一边剔牙花一边抽烟道,“你还不睡啊,你睡外面凉席吧,我进屋,反正你不能吹空调。”
李和道,“我再等等,老太太说不准还要闹什么情况呢。”
他最怕老太太反悔,在那边不习惯,然后要回来。
一点儿也不稀奇,说不准现在正闹呢。
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等到九点钟左右,还得不到一点儿消息。
他忍不住给大姐打了电话。
李梅压着声音道,“什么事?”
李和问,“老太太在那怎么样?没闹腾吧?”
李梅道,“放心吧,睡着了,一来我就让她做饭,给我翻地,把她累的不得了,一吃好饭,洗了澡,躺床上就睡着了,你别管了,我估摸没大问题,你放心吧,我有招治她。”
李和道,“那我看情况,行的话,我后天就走了。”
李梅道,“别磨叽了,该走就走。”
李和道,“你马上要抱孙子了,我是舅公,不能随便走吧?”
李梅笑着道,“那倒是真的。”
伍泊君是在县里医院做的生产,男孩,母子平安。
作为舅公,李和想了一整天,也不知道送什么好。
杨家已经不缺钱,送这些完全是多余。
他最珍贵的是手里的紫砂壶,可惜他在乎的,不一定是别人喜欢的,何况孩子才刚出生。
最后跟李隆嘀咕半天,兄弟俩做了决定,一人送了一套位于香港的宅子。
把来参加外甥周礼的伍泊雄吓了一跳。
杨家位于这种乡下地方,但是杨家土豪有钱,他是不敢轻视的,对于杨家他也是客气的很。
至于杨家的这些亲戚,他原本是没有看在眼里的,以为都是和他一样,靠杨家讨生活的。
但是,看到李家兄弟俩,分别送了位于半山和白加道的豪宅后,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这一点都不科学。
更令他震惊的是。
潘广才、李辉、何招娣、陈胖子、杨家的亲戚朋友们送的礼,送的都是五六斤的金蛇,价值过百万。
这是中国内地?
这是中国农村?
伍泊雄一时间有点怀疑人生。
总之,感觉很错乱。
他原本是准备了一个百十克的金蛇,打算送给外甥的,现在一看别人送的,自己的是送不出手了。
他来这里是个错误。
自己这点身家根本是显摆不出来的。
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没本事,就该老老实实在家窝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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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无知无畏
身为刚出生的孩子的舅舅,只拿出来这么点东西,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整个上午,原本喜气洋洋的脸,开始愁眉不展。
杨淮一直忙着招呼客人,得了空闲之后才有时间到门口抽口烟,看到他耷拉着脑袋,因此问,“怎么了,谁招你了?别挂着脸啊。”
伍泊雄道,“哎,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也没说你舅舅他们这么有钱啊,你看看他们送的,再看看我送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杨淮笑着道,“跟我舅舅他们比?”
伍泊雄道,“那当然没法比,他们送豪宅,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啊,我说你们家那些朋友,一个个做什么的,那么阔气,那么重的金蛇,没百十万是不行的。”
杨淮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你挺有志气啊。”
伍泊雄不解的道,“怎么了?”
杨淮道,“实话跟你说,跟今天来的这些人相比,我们家就是个穷光蛋,今天在这屋子里的人,你随便找一个,也比我们家强。”
“比你们家还强?”伍泊雄简直不敢相信,杨家有多恐怖,他是亲眼见过的,香港所谓的大家族各个都得给杨家面子。
有一两个比杨家厉害他是相信的,可是各个比杨家厉害,他觉得夸张了。
他也听懂了杨淮的言外之意,杨家都比不了的人,他伍泊雄就更不用想着去比。
自取其辱而已。
杨淮笑着道,“今天口干舌燥的,没工夫,有时间再给你细细说。”
伍泊雄瘪瘪嘴道,“你骗人吧你。”
杨淮笑着道,“有什么好骗的,我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指着在不远处踩着石磙玩的何舟到道,“那小子瞧见了没有?你网上搜索一下,他们家是全球排名前十的物流企业,当然,这不是最厉害的,他们家最厉害的是物流地产,就是仓储,前几天才刚刚以79亿欧元收购亚洲最大的物流地产新加坡普洛斯,一举成为全球最大的物流地产公司,国内不用多说,市场占有率七成,很多的快递公司、物流公司都是用他们家仓库,在国外也很牛,像美国联邦快递、ups什么的也得用他们家的仓库。”
有时候他羡慕的不得了,这是躺着赚租金啊!
他老子还是缺乏见识,尽做造纸、建材、家具这些辛苦不讨好的生意了。
他接管后,也想着转型,可是船大不好掉头,许多东西,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小心翼翼的征求舅舅意见的时候,舅舅问他,核心业务做到了行业什么水平,他居然没答上来。
然后舅舅说,不要随便扩张业务,而是该多想想,主营业务和核心是否做踏实了,是否做到行业第一了。
如果没有,那就继续做。
被舅舅当头泼冷水,他有点气馁,但是仔细想来,也很认可,只能愈发专注于主业,所谓的多元化要是玩不好就是死路一条。
“79亿欧元?”伍泊雄有点哆嗦,钱在有钱人的嘴里还真是个数字。
要不是了解妹夫的实力,在这样的偏僻的农村,听见这样张狂的鬼话,他也就哈哈大笑了。
但是,妹婿偏偏是认真说的。
何舟道,“对他们来说,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哪怕自己没有,也有的是地方借钱,我还借了5亿欧元。”
伍泊雄道,“还不了怎么办?现在钱好借,不好收啊,听说经济形势也不好,太大意了。”
好像这钱出在他身上似得,他跟着肉疼不已。
杨淮笑着道,“哎,我年轻我倒是不敢多说,就我家这一屋子人,你信不信,哪怕人家现在一无所有,即使让他现在从头再来,人家也比你我强很多。”
他有一种蜜汁自信,舅舅是万能的。
只要舅舅在,他们当中的任何一家都不可能随意破产。
伍泊雄道,“那也太凶险了。”
看到何舟朝他们这边过来,他慢慢收住了口。
何舟道,“你今天做爸爸了,不多喝几杯?”
杨淮笑着道,“你看堂屋有我坐的地方吗?你去坐着陪他们多喝几杯吧。”
何舟道,“我妈在,我也不用上桌。”
其实老娘今天不用来的,主要是因为前些日子刚借完杨家的钱,赶上姥爷离世,一直没顾上来登门感谢。
心里又不免吃味,老娘做的都是几亿、几十亿、几百亿的大生意,自己还在为千把块的生活费发愁,会不会太丢人了?
杨淮道,“看过我儿子没有,帅气不帅气?”
何舟道,“反正将来肯定比你强,你这长相,有点随我李叔,外甥像舅,这话不假。”
杨淮道,“你倒是长的好看,先混个媳妇再说,要不然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何舟道,“你可歇歇吧,你们的眼光我完全信任不过,找对象这种事情,还是不用代劳了。”
屋里的人开始招呼吃饭,杨学文先把伍泊雄请到客厅,接着又回过头拉着何舟,把他往大桌子上推,他看看老娘的神色,明了今天肯定不能上这个桌的。
刚被杨学文按到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稳,就一溜烟的跑到了下首另外一张桌子上,跟一帮老娘们挤在一起。
而自己老娘是唯一一个上男人桌的老娘们。
伍泊雄本来坐的好好的,但是看到何舟跑掉了,自己也坐不安稳了,他虽然脸皮厚,人有点混,可道理还是懂的,他不配做这个桌子。
而且他做的貌似是主位?
如果没有妹婿的那番话,他可能就心安理得的坐着了。
所谓无知者无畏。
现在他不敢坐了。
刚要起身,却又被在一旁的李和按住了。
李和笑着道,“坐,别客气。”
伍泊雄讪笑道,“我是晚辈,哪里有坐这里的道理,不行,不行。”
李和道,“你是客人,客人就得坐这里,推来推去没意思了。”
“我听杨淮说了,你能喝。”李隆亲自起身给他倒酒,不管怎么样,这是外甥媳妇的亲哥,从礼节上来说,不能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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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合一)
伍泊雄受宠若惊,他刚刚才听杨淮说过两位舅舅的情况,在商界声势浩大,能给他倒酒,绝对是非常的给面子,这就好比在香港李超人亲自给他斟酒!
能吹牛吹一辈子的!
他站起身,双手扶着杯子,小心翼翼的让瓶口的酒溢进杯子,笑道,“谢谢,老舅,你坐,我来,我来。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他要从李隆手里抢酒瓶。
李隆一边挡住他的手一边道,“你坐着,来了就不用客气,也是看得起我们,只要大家喝的高兴就好。”
伍泊雄慌忙道,“不敢,不敢。”
待满桌人的酒倒满,他第一个站起身,端起酒杯道,“我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笑笑,没人举杯,潘广才道,“大侄,你第一次来,也别说我们欺负你,我们这喝酒的规矩我给你说说,敬酒只有挨个敬,没有一杯敬满桌的道理。”
李和见他迷糊,又用粤语给复述了一遍,笑着问,“现在明白没有?明白了就开整。”
等他点头后,李和又指着坐在他左手边,同样是坐主位的一个老头子道,“这是杨淮叔公,你跟着杨淮喊叔公就行,从他开始敬,剩下的你按照顺序来,你喊叔、喊姨,你随便喊。至于我,你就不用跟我喝了,我是戒烟戒酒,扒两碗饭就下桌。”
杨学文是三代单传,到杨淮这一代也只有杨淮一个男丁,人丁单薄,但是杨姓在本地却是大姓,五服内的兄弟姐妹众多。
今天来参加孩子抓周礼的,抛开外人,光是杨姓本家就开了十桌。
坐在客厅的老头子是杨家内辈分最高,年龄最长的。以前是河湾的大队书记,在杨学文未发迹前,对杨学文照顾颇多,杨学文父母下葬都是人家给办的。
包括后来承包鱼塘,也是这位叔公支持。
所以杨学文后来抱着报恩的态度,对老书记这一门倒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为此还跟李梅闹过别扭。
李梅认为,杨家有今天是她俩兄弟补贴出来的,杨学文拿着兄弟的东西给外人,她当然不乐意。
这与小气不小气没有多大的关系。
伍泊雄道,“要的,要的,大舅你不喝酒,那你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
他果真从杨淮的叔公开始敬酒,依次李和、潘广才、李辉、李隆等人,一个不落。
轮到招娣的时候,招娣笑着道,“我不能喝酒呢,等会要开车出去,我以茶代酒,你可不能挑理。”
刚要端起茶杯,却被李辉拦住了。
李辉笑着道,“这多简单的事情。”
转过头对何舟道,“你小子赶紧过来,代你妈喝一杯。”
何舟和老娘确认过眼神后,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接过李辉的酒杯后,同伍泊雄碰了下,一饮而尽。
潘广才道,“好酒量啊,别急着走,光跟一个人喝也不行啊,规矩不能还要我跟你说吧?”
何舟讪笑。
李和站起身,把桌面上的饭碗一收,拿在手里,让开位置后道,“我吃好了,你坐我这吧,我要是你非把他们一个个给撂倒,太嚣张了,分明看不起人,拿点狠劲跟他们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何舟道,“李叔,你坐你的,我酒量不好。”
招娣道,“让你坐就坐,瞎客气什么。”
何舟看着李和把用完的饭碗放到了院子的水槽里,犹豫了一下,就站到了李和的座位上,重新启开一瓶白酒,先给杨淮的叔公倒了一杯,然后走到每个人的背后挨个倒满后,先端起杯子对准李辉道,“叔,你那杯子一直没动静啊,来吧,老侄陪你一杯。”
李辉不屑的道,“你这是要挑衅我啊?”
何舟道,“不服气就来呗。”
李辉早些年是跟着他老娘跑船、开货车的,等于是他老娘一手提携起来的,从小他最爱跟在李辉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
哪怕李辉现在已经入了所谓的杀猪榜,两家的关系也依然极好,他依然喜欢跟李辉没大没小。
说话有顾忌的,那是外人。
李辉道,“你小子胆量不小,来,今天我探探你底。”
何舟才端起杯子昂头,李辉的酒杯已经空了,端着空酒杯,看何舟喝完。
何舟毫不示弱,又给自己倒满。
潘广才端起杯道,“你这是瞧不起我啊,光跟你辉叔喝。”
何舟道,“那不能,咱爷俩走一个。”
招娣笑着摇摇头,没有插话,吃好饭后,跟大家招呼两声后下了桌。
老娘走了,何舟更放得开,肆无忌惮。
褚阳看到何舟还要跟自己碰杯,笑着道,“好家伙,你这是要挑战满桌啊。”
李隆笑着道,“他这才哪跟哪,跟我年轻会比就差远了,这才半斤下去,你看他眼睛。”
“我喝着急了。”何舟的眼睛已经红了。
一直喝到下午两点钟,看他一斤酒已经下肚,桑永波道,“行了,我不陪你了,你看找谁喝吧,我这老胳膊老腿,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结束了酒局,他们是久经沙场,倒是无所谓,真怕把何舟给喝多了。
差点喝到吐的伍泊雄终于松了口气。
他自己是个酒鬼不假,可顶多也就喝喝啤酒、鸡尾酒、红酒之类的,高度白酒偶尔也喝,可是他这辈子就没这么凶猛的喝过!
那是五十二度的白酒啊!
他足足喝了一斤多!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何舟从厕所出来,看他在厕所门口站着,揽着他肩膀道,“你没事吧,走路都晃了?”
伍泊雄摆摆手,醉眼朦胧道,“我得去找个地方睡会,脑子要炸了。”
何舟笑着道,“洞藏16年,本地名酒,不上头的。”
伍泊雄道,“我不行,不行了。”
一冲进厕所间,对着马桶就吐。
何舟一边给他顺背,一边朝杨淮喊,“给他拿杯水吧。”
伍泊雄刚以为直接吐的差不多了,准备直起身,却又突然俯身吐了。
拒绝杨淮递过来的水,把脸埋进水池,哗啦啦的涑口洗脸,好半会才从抬出脑袋。
自己被围观了,不少人朝着他看。
他不好意思的道,“酒量不好。”
他清醒了不少,不过脑子依然昏沉沉的。
何舟同杨淮一人架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扶进了卧室,笑着道,“你早说真不让你喝了,不喝酒的人,讨厌这种酒文化,喜欢喝酒的人,像我,就挺喜欢这种场合。”
伍泊雄脱了鞋,躺在床上,嘟哝道,“不喝了,不喝了,以后打死也不喝了。”
何舟晃晃脑袋后,发现老娘已经开车走了。
李辉等人还在客厅聊天,他不好催促他们走,跟杨淮打声招呼后,一个走路回家。
河湾距离李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歹有三里地,太阳底下,大汗淋漓。
衬衫甩在肩膀上,光着膀子,一边摇摇晃晃的走,一边大扯着嗓子吼: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
走到河坡,看着明晃晃的河水,他忍不住想下去游泳。
刚下河坡,听见一个女孩子喊,“喂,姓何的,溺水了,我可救不了你。”
何舟回头,潘应正从鱼塘往河坡上来,他笑着问,“你不是会游泳吗,怎么救不了我?”
潘应道,“你那么重,你也太看得起我这小体格了。怎么,喝多了?”
“喝多?”何舟嗤笑道,“把我喝多得多少。”
潘应瘪瘪嘴道,“听你口气就知道喝的不少了。”
何舟问,“你既然在家你怎么不去?”
潘应道,“我才刚到家,我姑姑没了。”
何舟叹了口气,这个夏季,走的人太多了,“难怪我说你爸接了个电话后酒都没喝完就走了,你姑回乡下来了?”
潘应点点头,“在乡下办葬礼,我开车跟着拉冰棺车屁股后面回来的,哎,想想都发愁,我奶这去还没照顾几天就没了,我奶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何舟道,“得病是没办法,能活的好好的,谁想死啊。”
潘应摆手道,“得,不跟你多说了,我拿点东西就去帮忙了,我老表他们还没回来的,我跟我爸得帮着点。”
何舟道,“那你忙去吧,我也走了。”
冲动劲过去,下河的打算也没了,真怕下去出不来。
回到家,门口冷清,没看到老娘的车,他估计老娘是去省城了。
从浦江抱回来的阿拉斯加犬正卧在扫帚上吐着舌头,看到他后,没有像平常一样扑过来,只是有气无力的晃晃尾巴。
赵春芳坐在门口假寐,瞅了瞅何舟后,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何舟道,“姥,你不睡会啊。”
赵春芳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何舟很不习惯。
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不习惯,难道满地瓜子壳才舒服吗?
姥姥明明不搭理他,他还是忍不住道,“姥姥,你吃午饭没有?”
“饿不死我。”赵春芳说话了。
何舟道,“我给你做点吧,好不好?”
以往,他是不肯做这种事情的,他和姥姥一直是不亲近的。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点同情姥姥,心一下软起来,他想好好的待姥姥。
赵春芳没吭声。
何舟当她默认,顶着酒劲去了厨房。
冰箱里有鸡蛋、肉、鸡蛋、西红柿、辣椒,他做了个西红柿蛋汤后,把昨晚吃剩下的排骨和鱼热了一遍。
搬了一张小板凳在姥姥面前,把菜和米饭放在上面。
赵春芳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和碗,慢慢悠悠的吃着。
何维保老婆从外面探了个头后,又缩了回去。
何舟追出去,一直跟到二姥姥家门口。
笑着问,“二姥,你有事啊?”
老太太道,“进屋,外面热,我就去看看你姥怎么样,中午喊她吃饭,她都没搭理我,真气人。”
何舟进屋后,打开电风扇,对着脑袋吹,“我刚刚给她做饭了,正吃着呢。”
老太太道,“哎,你姥爷在吧,她没在意,现在没啦,估计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何舟道,“我看她脸上也不怎么显得出来。”
他自始至终没见姥姥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反正,老俩口一直是吵来吵去的,从他上初中,就见她们要闹离婚,到老也没离成。
老太太道,“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看吧,没一两个,她缓不过来这劲。像我,这过去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舟笑着道,“那看情况吧。”
老太太问,“你喝酒了吧?喝酒了就回去睡觉去。”
何舟道,“潘应她老姑也没了。”
老太太问,“你怎么知道的?”
何舟道,“刚刚回来看到潘应了,她跟我说的,本来她奶是在县里照顾她老姑的。”
老太太道,“哟,明天也得去,咱还少人家人情呢,你二姥爷那天,人家也是来了的。”
何舟道,“嗯,我明早开车送你。”
老太太道,“你歇着吧,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事。”
虽然赵春芳没空管家里事,万一等以后清醒了,秋后算账,总归是个理亏处,吵架都没理。
何舟陪着随意聊两句之后,回去躺沙发上就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是五点多钟,太阳尚未落下,依然烤人。
招娣在那摘空心菜,对着他道,“要是饿了,那边有大饼子。”
何舟一边揉眼睛,一边道,“我不饿。你不是去省城了吗?”
晃晃暖水壶,空的,开始烧水。
招娣道,“谁跟你说我去省城了?我去处理你老舅那点破事了。”
他趁着烧水的功夫,把茶杯给洗了,加了茶叶后,才有时间问道,“老舅怎么了?”
他看向的是姥姥,姥姥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要是以往,老儿子的一点儿小事都是老太太的大事。
招娣道,“回来没几天,又赌上了,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跑了,不我得去还钱嘛,一天到晚没个好,我跟他们说了,以后谁敢带他赌钱,我找谁麻烦。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要是敢嗜赌,我非敲断你一条腿,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水开了,何舟泡上茶,撇撇嘴道,“你也忒小瞧人了。”
他不可能学他老舅的,一次才几万块输赢,小打小闹,没出息。
虽然口袋空空。
但身为知名富二代,没个几千万上下的局,别指望他上赌桌,他可是要立志做赌神的男人!
穿风衣,戴墨镜,嚼巧克力,挺酷的。
老太太还是一句话没有。
招娣端起何舟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没好气的道,“放这么多茶叶干什么,苦死了。”
“因为不用钱啊。”何舟如实答道。
招娣白了他一眼道,“趁着现在不热了,把菜园子给我浇了,别浇多浇死。”
何舟道,“我办事你放心。”
菜园子在门口,旁边是一条水渠。
他拿着一把长勺舀子,盛满水后,卯足力气泼水。
他水泼到哪里,阿拉斯加犬就追到哪里,辣椒秧,西红柿架被撞的东倒西歪。
他气愤的大叫,“滚出去!不要让我数到三。”
阿拉斯加犬愣了愣,依然不管不顾的在园子里横冲直撞。
何舟气的朝着它泼了一瓢水。
它甩了甩毛发上的水,还没来得及甩干净,又被撒了一身水。
它以为何舟要和它玩,兴奋的朝着何舟扑过去。
何舟大叫,“卧槽!你别过来!”
这货身上不是泥巴就是水,浑身脏兮兮的!
他吓得一面挥着长舀阻挡,一面连连后退。
水渠的边缘是蓬松的黏土,靠着短短的根系连接着,底下是空的,他脚一踩,一下子踏空了,嘭嗵一声,整个人仰栽在水渠里。
接着又是一声噗通。
何舟鼻腔里,嘴里全是水,还没挣脱开水面冒出脑袋,就又被从空扑下来的阿拉斯加犬摁进了水里。
“我日..”何舟喝了好几口水,潜下水后,摆脱了阿拉斯加犬,在水渠的另一边冒出来了。抹抹脸上的水,长出几口气后大骂道,“老子摁死你!”
狠话还没放完,阿拉斯加犬又朝他游过来,他吓得赶忙跑上了后,在水里被这货缠住,吓也得吓死!
他曾经受过祸害的!
湿漉漉的回到家,被招娣看到了。
招娣笑着道,“你也真出息了,让你浇个园子,搞这熊样。”
何舟没搭理,进屋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一遍,擦擦身子,换了条大裤衩子。
吃饭的时候,招娣问,“你现在胆子不小了。”
“老太太,我没招你惹你,你何有此言?”何舟一手拿着大饼,一手端着盛满西红柿蛋汤的碗,嘴里也没闲着。
招娣道,“你去浦江不和我招呼一声,自己去了?眼里有我嘛?”
何舟道,“此言差矣,腿长在我身上,好男儿志在四方,当然是我自己去的,眼睛长在我脑袋上好好的,自然能看见你的,不瞎,当然有你。
老太太你依然花容玉貌,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声音越说越低。
他家老太太的脸色已经不善。
招娣冷哼道,“说啊,继续说。”
何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
他老子的笔记本上写的清清楚楚,他深以为然。
事实早就证明,把他老娘惹毛了,真没好果子吃。
他老娘可不是普通的老娘们,人家是慈母多败儿,像他老娘这种老娘们活该培养出他这种英俊潇洒、聪明睿智的国家栋梁和社会主义合格接班人!
招娣道,“之前说好的,毕业就去公司,你怎么不去?”
何舟道,“我有个同学刚好要去浦江,我就是去送送他,傻里吧唧的,我怕他被骗,你说过的,做人要有情谊有担当的。”
招娣道,“一送送一个多月?打电话给你,你也不回来?”
何舟道,“老太太,我不是不回来,不是跟你说等等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我不是也有好处嘛。”
招娣道,“我不想听你废话,过两天给我去公司,先去市场部,什么时候对定价,对营销了解透了,就转财务部门。”
何舟提醒道,“我是学通讯的,跟财务不搭嘎。”
招娣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抱着胳膊道,“你非要和我唱反调?”
“不敢,不敢,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何舟嬉皮笑脸的道,“我认为...”
“凡是你认为的,我都不同意。”招娣不想给他聒噪的机会。
“别啊。”何舟着急了,“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高中没得过闲,好不容易读大学了,大学是军校,也是按部队规矩来的,累的要死,现在好不容易毕业了,你不得给我点喘息的机会?
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有一个儿子!”
“你出息了。”
何舟得意的道,“也不看看是谁儿子,有其母必有其子,是不是,还是你老教导的好。”
“敢威胁我了?”招娣道。
何舟道,“谁威胁你了啊,我...”
女人心海底针,他摸不清楚啊!
255、难倒英雄汉(三合一)
他老娘压根不是一般人,在商场纵横几十年,老道、果断、沉稳,让对手难琢磨,她很容易把生意场上的手段带进家里,大部分时候是无意识的。www.uu234.net
所以,即使是做了二十来的母子,他偶尔还是摸不透老娘的心思。
招娣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何舟把饭碗一推道,“在能反抗的年纪,当然不能选择妥协。”
他得让他老娘明白,他何舟也是有脾气的,不能随便捏啊!
招娣道,“说吧,什么意思?”
何舟道,“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一下我,你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招娣道,“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会打死你。”
明着告诉何舟,她已经很克制了。
何舟道,“说这种赌气话就没意思了,你儿子虽然不是天纵奇才,可也痴呆不傻啊,我觉得吧,你上辈子应该做了很多好事。”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赵春芳默默的在一边吃饭,甚少见的没有参与娘俩的谈话,她吃好后开始收碗筷、盘子。
招娣起身道,“妈,你去洗澡吧,我来弄,不要你搞。”
何舟抱着茶壶坐在沙发上,一只手不时的翻弄着杂志,内容都是关于物流运输的。
不用多说,家里的杂志都是老娘买的,林林总总十几种,他看的这本是英文版的,老娘是肯定看不懂的,是他看的,他看完后还要翻译给他老娘听。
这是他毕业后老娘新交代给他的任务,其实老娘办公室底下有个专门的编译室,原本是用不着他的,奈何他老娘非要跟他较劲,他是没辙,顺着呗。
杂志上有很多关于物流的专业名词,他看不懂了,还得拿手机搜索下不认识的单词,做翻译一点儿都不容易。
再遇到不明白的句式,他就得急着挠头。
现在,他更难受了,这篇关于数据采集系统的文章,他不但连很多单词都不认识,甚至连意会都困难,通篇看下来,还是一头雾水。
他好歹是雅思成绩105的!
招娣搬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对面,埋汰道,“你大学是白读了。”
“我...”何舟欲哭无泪,急赤白脸的道,“我雅思考了105!”
招娣道,“有什么用?”
“跟你说也不懂,英语和汉语不一样,有很多专有名词,知道什么叫专有名词吗?”何舟受不得这个冤枉。
招娣道,“那还是你学的不到家。”
“术业有专攻。”何舟实在不知道和没文化的老娘怎么去解释语言学。
反正没文化很可怕。
他老娘是精明有余,文化不足。
招娣不耐烦的道,“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何舟把杂志一合,气呼呼的道,“找你公司的人吧,我不干了,没劲。”
招娣道,“你脾气朝外人使去,跟自己亲妈使脾气是不是很有出息?”
何舟语气无奈的道,“我没有跟你发脾气。”
‘更年期’这个词突然从何舟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招娣道,“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听明白没有,后天等潘应老姑事情结束,跟我去省城,从市场专员开始做,我会给你找个人带着你,好好学,不准闹脾气。
拉货、运货、搬货的事情任何人都能做,没有什么花头,做老板的多了去了,但是你要明白,在里面是有学问的,做大的做强的,做出效益的不多。
听妈的安排,我这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都多。”
话语中隐隐有自得。
何舟道,“我没有不听你话的意思,我是想自己先锻炼锻炼,你想啊,你找个人教我,是,我是能学到好多东西,但是你也不想想,人家不得顾忌点我身份?
时间长了,真话假话我都分不清了。”
招娣道,“除非你不带脑子,才会分不清真假。”
何舟认真的道,“我的亲妈,你非要跟我较真这些,那就没有一点意思了,说句实话,我一点不喜欢省城,真的发展的很滞后,我去浦江这样的大都市去看看,去走走,也许会有点收获,唐僧本来是高僧,尚且去要取经呢,我只是个普通人,哪里能自步固封,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招娣冷冷的看着他道,“忽悠,接着忽悠。”
知子莫若母,儿子是什么性格,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无非是摆脱她罢了。
想多了未免心酸,她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儿子如今却要离她而去,她一时间很难接受。
被老娘拆穿,何舟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笑着道,“我是句句肺腑,很认真的。”
招娣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后道,“你大了,该处朋友了。”
何舟眼前一亮,难道自己要变成人生赢家了?
猜想里面是一个亿还是一千万?
不!
不!
有一百万,他就知足了!
他打定主意,只要有一百万,他就留家里。
他老子的笔记本里写的很清楚:家里有矿,背井离乡,脑子有坑。
好好的皇帝日子不过,出去受人白眼,他脑子又没病。
现在只有金钱的力量才能留住他的心了。
圣贤也缺钱,何况是他。
他又不是圣贤,自然朝钱看。
有一百万该怎么花呢?
买车那自然是不必的,他家里的豪车多的是,宾利、平治、劳斯莱斯他随便开,夸张的说,可以一个月不带重样。
他向来不开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没钱加油,心疼过路费。
豪宅也不比买的,他家现在是专业地产物流商,最不缺的就是地。
穷人才去炫耀房子。
至于奢侈品,他不稀罕,老娘不会给他多余钱,但是向来想买什么东西,一句话的事情,衣食住行,没有一样差的,是高标准的。
没地方花?
怎么可能!
有钱了,他就是真正的富二代了。
出去和人吃饭喝酒,他底气也足啊,来,来,老板,耍我的卡!
越想越美,嘴角咧着,搓搓手道,“处朋友也太早了。”
谁知道老娘接下来的话,把他的心沉了下去。
招娣道,“这是我给你办的工资卡,工资暂定五千,会有绩效,做的好会过万,不会缺你钱花。”
“给自己家干活,哪里还要什么钱。”何舟义正言辞的拒绝。
开什么玩笑,一个月五千块就想收买他?
还要处在老娘的监视下?
哪里有这种好事!
拒绝,必须拒绝!
招娣很满意儿子的表现,含笑道,“拿着吧,口袋不能没有一毛钱,你出多少力,拿多少钱,妈妈不会亏待你。”
何舟道,“后面再说吧。”
好失落。
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
坚决没拿母亲的银行卡,叼着烟去找二姥姥聊天去了。
老太太正在洗碗,看到他过来,便问道,“篮子里有梨子,自己拿着吃。”
何舟拍拍肚子道,“吃的饱饱的,你晚上吃的什么?”
老太太道,“不能吃油腻,炒了盘豆角还没吃完。”
何舟道,“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老太太刷好碗,甩完手上的水渍,一边用毛巾擦,一边道,“你顾好自己吧,你偷跑到浦江,你妈气的不得了,家里那么大摊子,跑外面干嘛。
对家里的事情多上点心,比什么都强。”
她跟招娣一样,理解不了何舟的想法。
何舟道,“跟你说实话,可不能跟我妈说。一个月给我五千块,压根不够我花,我还不如出去找出路呢。”
他老娘现在事业心十足,他预计还有二十年才能退休。
说不准意味着,他要拿二十年的底薪。
老太太道,“你妈没那么糊涂,就你一个孩子,她挣钱不给你给谁?给你舅舅啊?”
何舟嘿嘿笑,老娘已经给了舅舅四套房子,做的够可以了。
老太太接着道,“你在家里好好做两年,等娶亲有了孩子,你妈就安心在家给你带孩子,你也别怨她,你才刚毕业,没吃过亏,眼力劲没呢,她哪里敢把摊子这么交给你。”
何舟道,“道理我懂,慢慢再说吧。”
不愿意听老太太说教,听了两句后就走人了。
潘应老姑的葬礼过后,他就跟着老娘去了省城。
不过让他在老娘的公司上班是不可能的,起码现在是不可能的。
从潘应那里借了五千块钱,偷偷的买了火车票,再次向上海滩出发。
斜靠在火车的过道上,对着车门上的窗口,不时的张望,一边抽着烟一边哼: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火车到站已经是凌晨二点钟。
提着双肩包下火车,深吸一口气,午夜,满是雾霾的空气,他感觉也是鲜甜的。
这不是普通的空气。
这是自由的,自在的空气。
吊儿郎当,哼着小曲刚到出站口,他脸上的笑容没了。
出站口站着两个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一个女人绕过栏杆,走进去接过他手里的包,笑问,“小舟,早知道给你买机票,坐火车多累。”
风姿优雅,面容亲切。
“柳阿姨。”何舟僵硬的脸,想笑笑不出。
早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在这里拦着他?
他现在想哭都没地方。
女人叫柳橙,是华东区的总经理,既是老乡,又是老娘得力下属。
公司的总部在省城,但是重点业务区域是长三角和珠三角、津京唐,不是极有能力的,是无法一肩担起华东片区的。
今年公司刚刚收购了新加坡普洛斯,柳橙是参与人之一。
何舟听老娘的意思是会把柳橙提为国际业务总监,总之是相当的器重。
既然是老娘器重的人,他就不好甩脸子。
柳橙道,“走吧,累了吧,先给你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好好休息。”
何舟没动,勉强笑着道,“柳姨,要不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有事呢,不麻烦你们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挣扎一下。
柳橙把手里的包交给身后的秘书,一个年轻人女孩子。
没说话,双手交叠在一起,继续笑盈盈的看着何舟。
何舟叹口气,想逃走,那是没戏,只能无奈的跟在柳橙的身后,走到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过来,他无精打采的上了车。
上车后,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被拍醒后,坐在车前面的柳橙回望着他道,“下车吧,这个点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先凑合吃,明天带你吃好吃的。”
何舟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柳橙的秘书给他拉开车门,他道了声谢。
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三点,街头依然热闹,路两边的饭店、烧烤摊依然坐的满满的。
这是他喜欢浦江的一个原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活力,到处弥漫着,他能感受到热情,也能感受到孤独。
走进一家湘菜馆,找了个位置,拒绝了柳橙递过来的菜单,笑着道,“你们看着点,我不挑,吃什么都可以。”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补充道,“有啤酒就更好了。”
柳橙笑着道,“肯定满足你的要求,我陪你喝一点。”
何舟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柳橙的秘书,笑着问,“刚才那位美女呢,不吃一点?”
柳橙朝着玻璃外面努努嘴,“她比较贪嘴,明知道吃了上火出痘痘,还是吃不停。”
何舟随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个女孩子正站在烧烤摊上,跟老板说话。
啤酒上来后,他启开啤酒,先在柳橙面前放了一瓶,然后有给自己拿了一瓶,倒满后,一口喝完。
他有点渴了。
柳橙看着他喝完半瓶后,举着杯子道,“欢迎你来浦江。”
“谢谢。”何舟道。
菜上来,何舟闷头吃,他更加的饿。
吃的差不多时候,他才叹口气道,“你们也太操心了,真不怕累。我觉得吧,你应该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另一份工资,却兼职干着保姆的工作,替老板的家事操心,多不划算?
柳橙道,“你知道,我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吗?”
何舟随口道,“肯定不是买的。”
柳橙道,“我们家以前是种田的,如果没你妈妈,就没有我的今天,你要明白,我跟你妈妈不止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
何舟举杯道,“你赢了。”
柳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柳橙老子以前是在县里种地的,偶尔跑县城打个临工,后来进了他老娘开办的油脂厂,勉强养活五个孩子。
但是想让每个孩子都读书,那就千难万难了。
后来,得到了他老娘的资助,五个孩子也争气,一门居然出了五个大学生。
在方圆十里地,成为美谈。
其中,最出息的是柳橙。
柳橙大学毕业后,公费去了美国,学习金融,毕业后进了经贸委。
一时间差点盖过他李和叔叔家的风头。
他亲耳听见李兆坤在酸溜溜的说:当年,人家请我家二和做官,我家二和都没去。
何舟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离职进了老娘的公司,她现在至少是个处级干部。
进老娘公司为报恩,还是因为当公仆清苦,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柳橙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笑着道,“到你这个年龄叛逆,我能理解。”
何舟道,“求求你了,别误会,我这不是叛逆,早就过了那年龄。”
柳橙饶有兴趣的问道,“那是什么?”
何舟道,“我是久在樊笼中。”
柳橙笑着摇摇头道,“然后呢,你觉得外面的世界自由吗?”
何舟道,“没钱寸步难行。”
柳橙大笑。
她的秘书端着一盘子烧烤进来,放在桌子上后道,“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谢谢。”何舟拿了一串烤田螺。
吃好喝足,跑趟厕所后去买单,老板指着柳橙说,钱已经付了。
柳橙站起身道,“咱们走吧。”
何舟跟着车子,最后在一处别墅区停下。
在小区下车后,他好奇的望了望眼前的宅子,然后看着柳橙的秘书打开门。
里面灯火明亮,茶几明镜,一层不染,何舟推开卧室的门,里面的床褥被罩齐全。
他好奇的问,“这是你住的地方?”
柳橙笑着道,“虽然我的收入不低,可是依然买不起别墅,至于租,我这么小气的人,那是不可能的。这是何总买的,去年装修,听说你来了,我就安排人打扫。
东西还不是太齐全,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去给你买。”
位于张江的别墅区,没有几千万是想都不用想的。
“不用了,挺好的。”何总从厨房出来,心中苦涩的很。
他的小把戏小心思在他老娘那里终究藏不住,无法遮掩。
老娘嘴上不让他来浦江,但是暗地里还是做了所有的准备。
柳橙把钥匙交给何舟,轻声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我想我可以走了,希望你住的开心。”
何舟忍不住问道,“我妈就没说其它什么的?”
柳橙摇头,“没有,只是让我去接站,然后送你来这里,哦,对了,他还说,如果你愿意,门口的汽车我可以留给你。”
何舟摆手道,“算了,我可养不起。”
希冀的想,老娘有没有交代她给他留钱啊?
难道不知道他是借钱出来闯荡江湖的吗?
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柳橙见他不要车后,带着秘书开车走了。
门口是一座类似碉堡的望塔,他好奇的顺着台阶走上去,远处依然灯火辉煌。
回到屋,空荡荡的大宅子。
插上门以后,从一楼转到三楼,又从三楼走下来,顺手搜索了下网页,此地的租金不低。
他暗香,一个月起码能收三万块租金吧?
那是三万块啊!
躺赚!
但是,也只能想想,真这么干了,他能想象到他老娘是什么表情,他会是什么结果。
而且,他肯定会成为李庄的年度笑星。
崭新的竹席立在墙边,他懒得铺上去,他把空调开到最低,蒙着被子睡去。
第二天,睁开眼睛已经是九点多。
手机上有五六个未接来电,是他同学廖磊打过来的。
他回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了质问声。
“什么情况,打了一早上电话没打通。你不是说夜里到吗?后来打你电话也没打通,你关机了?好不容易等你开机,又没人接,现在还没来?”
何舟等他说完,笑着道,“没有,我这边有亲戚接我,昨晚手机在火车上没电了,没回你是怕你睡着了。”
廖磊继续问,“你现在在哪呢?”
何舟道,“张江,你过来吧,广兰路地铁站出来就是。”
廖磊道,“你在亲戚那边?我不去。”
何舟道,“不是亲戚家,我自己家,就我一个人,你来就是。速度,等你来吃午饭。”
挂完电话,去了卫生间,拉开抽屉,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洗漱用品,甚至还有品牌的电动剃须刀。
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大裤衩子、衬衫,锁上了门。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出了小区,路的两边是围墙,一边是小区围墙,对面是一所学校的围墙,两侧都栽着梧桐树。
跟门口的环卫工打听下方向,往地铁站方向过去。
地铁站门口是一个煎饼摊,他买了一盒牛奶,一个煎饼,一边吃,一边等廖磊。
吃完后,又点了根烟,屁股虚坐在路边的铁栏杆上。
廖磊高高瘦瘦,戴着眼镜,一从地铁口出来,就朝着何舟挥手。
何舟起身,把烟蒂在垃圾桶盖上摁灭后,扔了进去,笑道,“走吧。”
廖磊道,“我昨晚等了你一夜。”
何舟道,“手机没电,我没招啊。”
原路往回,刚到小区门口,就被廖磊拉着问,“这哪里啊?”
何舟推开他的手道,“跟我走就行。”
廖磊看着漂亮的别墅,眼睛都呆了,惊讶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何舟道,“我自己家的,别大惊小怪的。”
他自己的家庭情况,他甚少与人说,反正说了也没人信,一个经常靠借钱度日的富二代?
鬼信呢。
果不其然,廖磊不屑的道,“蒙鬼呢。”
俩人大学同学四年。
在生活上,何舟没有比他更突出的地方。
无非是茶叶比他们好,身上的名牌多。
256、假二代
进到屋里,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家具清一色是红木,放置在这样高档的别墅里,他根本不会怀疑有假,超大的电视机,一看品牌,还是进口的,中国虽然已经是世界最大的白色家电生产国,但是造不出来这样的屏。
所以,这种电视机没有十来万是想都不用想的。
何舟发现大门是指纹锁的,正在研究怎么设置,进出门直接一根手指就能解决问题,用钥匙还是太麻烦。
廖磊闹不清状况,不好意思继续往里面走,看何舟不搭理他,又接着问,“问你话呢,到底是什么地方,弄坏什么东西,咱们赔不起。”
“等会,没看我正忙呢。”显示屏是韩语,何舟一个也不认识,正在碰运气,看能不能设置成中文或者英文显示。
廖磊把脑袋也凑过去,把何舟推到一边道,“一边去吧,我来弄。”
何舟道,“你懂韩语?”
“废话。”廖磊在屏幕上随意按了两下,设置成了中文界面,笑着道,“自己弄吧,自己录指纹就可以了。”
有了中文界面,何舟按照指示,三两下就把指纹录上了,开门、关门,来回试验了几次,确保了万无一失,满意的道,“不错,看来你韩剧看多了,还是有用处的。”
廖磊道,“跟你白同学这么多年,我是哪里人你不清楚啊?”
“延边啊。”何舟和他睡上下铺,当然是知道的。
说完,恍然大悟的拍拍自己脑子,尴尬的笑道,“忘了,忘了,不好意思。”
时间长了,他都快忽略了廖磊少数民族身份。
班里有不少少数民族同学,不到身份有用处的时候,谁都想不起来。
廖磊道,“这房子到底是谁的,你倒是给句话啊,我呆着有点心虚,赶紧说啊,不说我就走了。”
何舟给他烟,他没敢在屋里抽,点着烟后,三两步跑到了门口。
何舟陪着他斜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笑着道,“真的是我家的,我妈以前买的投资房,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买的时候便宜,值不了几个钱。”
廖磊问,“你没骗我?”
何舟急了,没好气的道,“天地良心,我是那种人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廖磊想想何舟的为人,倒是真不至于,惊叹道,“那现在可值钱了,这边单价估计都要五万多。瞧不出来啊,你这摇身一变成富二代了。”
何舟得瑟的道,“哎,我一直就是富二代。”
廖磊道,“那你一直骗我,老在我们面前装穷有什么意思。”
何舟道,“我骗你什么,只是穷的比较有特色罢了。哎,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家教比较严,我老娘信仰儿子穷养,闺女富养。”
想多了都是眼泪,他还是比较羡慕潘应的日子,钱随便花,论身价,他家比潘家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气他老子嗝屁过早,要不然该有个妹妹的。
有了妹妹,妹妹富养,怎么着也能三天两头的骗点钱花。
廖磊道,“那你毕业了,豪宅配上了,豪车呢?”
何舟道,“车子当然有,懒得开,保费我都交不起,随便保费都要十万朝上。”
平常偶尔开,这些费用不需要他操心,但是他一旦决定长期开,他老娘肯定要跟他计较一番的。
廖磊好奇的问,“给个几万块钱花这不是小意思吗?”
何舟道,“我们家比较特殊,跟你说也说不清楚,哎,以后有时间再跟你细说吧。”
廖磊道,“好吧。”
何舟是单亲家庭,他是知道的,害怕引起何舟的伤心事,他也就不再追问。
何舟道,“回去收拾收拾,住我这吧,反正地方大,你随便选,愿意住哪间就住哪间。”
廖磊摆摆手道,“别,我在航头镇那边找了工作,来这边太远了,你还是自己住吧。”
何舟惊喜的问,“你找到工作了?”
廖磊点点头,“嗯,公司是做汽车配件的,五险一金齐全,管吃住,条件还行。你呢,按我说,没必要折腾了,家里条件这么好,何必找罪受,完全没有必要”
何舟道,“看情况吧。我也说不好。”
他现在找工作的决心没有那么大了。
他老娘这是拿豪宅在腐蚀他。
住这么大的豪宅,哪里还有心思去做四五千工资的工作?
那真叫矫情了!
带着廖磊楼上楼下溜达一圈后,两个人出去吃饭,在门口保安的指示下,找了一家小饭馆。
何舟要去帮廖磊搬家,廖磊拒绝了。
他笑着道,“我就一个电风扇,一个包,坐公交车就过去了,没多远,你别管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何舟道,“咱们不是租一年的嘛,提前走的话,一千块押金不会退了吧?”
开始来浦江的时候,他是和廖磊合租的。
现在俩人都不住了,自然要把后续处理好。
廖磊道,“当然不会退,随便吧,无所谓了,去计较这些没意思,合同上写的明白,占不住理。”
何舟道,“那行,等你工作稳定了,我就去找你喝酒。”
一人喝完一瓶啤酒,他抢先去买单,无论怎么样,他的情况还是要比廖磊好。
他是稀里糊涂过日子,家里有矿,老娘不需要他操心,简直没有一点儿生活负担。
坐等着接班,成为人生赢家。
廖磊是算计过日子,家里是种地的,条件不是太好,父母对他期望很高,担负着全家人的希望。
从饭馆出来,廖磊直接去了地铁站。
何舟把他送到地铁口,笑着道,“有事情打我电话,有人招惹咱,不怕事,谁怕谁。”
这点自信他是有的。
廖磊道,“行了,我走了,下次有时间去找我。”
何舟挥挥手。
刚到家,接到了柳橙的电话。
柳橙道,“在做什么呢?”
何舟道,“刚跟同学吃好饭。”
柳橙道,“要不要来公司参观一下?”
何舟道,“谢谢,不用了,我等会还有点事。”
柳橙道,“我已经安排简思去接你了。”
何舟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哎,他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是老娘的安排。
喝完一杯茶后,一辆轿车停在了门口,进来的是昨晚和她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姑娘,柳橙的秘书。
何舟道,“原来你叫简思啊。”
简思笑着问,“有问题吗?”
何舟道,“没问题,名字挺好听的。”
简思道,“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说了。”
她笑的很收敛,毕竟是**oss家的少爷。
何舟上了她的车,一路无话,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是机场的空港区。
远远的就能看到位于顶楼的巨大公司logo,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货场,车辆往来不停,人员忙碌。
简思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道,“这里属于国际空港物流中心,投资73亿,面积1300亩,是我们在国内最大的物流项目。”
何舟道,“挺好,这里是华东的总部吧?”
简思笑着道,“不是,我们办公室在市中心,人民广场那边。”
何舟跟着她身后,许多不明就里的人好奇的朝着他张望。
简思属于高冷的性格,一般人很难接近,居然能对一个陌生人笑脸相迎,很古怪。
穿过成片高耸的货堆后,是一处二层小楼。
小楼不大,门口是破旧的logo,大概日头久了,风吹雨打日晒下,开始发黄,有很多斑痕,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崭新的标语:全球最大的物流基础设施供应商和运营商。
他记得,新加坡的收购案完成后,为了确定新的的公司标语,他老娘和公司高层连续开了两天会,可见有多重视,说是字斟句酌也不为过。
口气小了,达不到效果,口气大了,惹人笑话。
他们家以前是跑货运的,主体是车辆、船只、司机,打广告的时候,经常吹嘘的是他们覆盖全国的运输网络。
但是,这些还是没法子和国际巨头和东风快递等国内企业比。
直到他老娘收购了新加坡的物流地产商,他们家的主业变成了仓储,终于有了一句显示底气的广告语。
做仓储服务,他们全球第一。
全球五百强,有一半是他们家的客户。
他被带进了一间办公室,第一印象是窄、小、乱,桌子上、椅子上全是文件。
简思把老板椅上的文件抱走,笑着道,“你坐这里,柳总在开会,马上就结束了。”
“不用。”何舟脸皮总归薄,不好意思坐老板的位置,把沙发上的文件往边上推了推,坐在上面后,随意拿了一份报纸看。
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递给他一杯茶,他道了声谢。
简思在一旁站着,陪着他。
他不好意思的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的。”
简思道,“那你坐,我去看看柳总的会结束没有。”
何舟点点头。
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荡的感觉。
喝口茶后,也久久没有平息。
瓷杯很小,他喝完两口,自己在饮水机底下又接了一杯,刚坐下,柳橙就进来了,身后跟着简思。
柳橙道,“不好意思,等急了吧?”
何舟道,“没有,我闲着也是闲着。”
柳橙跟着坐在沙发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笑着问,“怎么样,要是不怕热,跟我转一圈,我带你到处看看。”
何舟道,“不用,刚刚跟简思过来的时候,我也看过不少地方。”
每年的寒暑假他都是在货运站打工,简直没有一点儿新鲜感。
不过依然很激动,这种规模的货运中心,他在省城是没有见过的。
说白了,以前对家里的了解全部是建立在感官和数字上,没有现在这么直观。
柳橙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何舟道,“开空调,蒙着被子睡,挺好。你找我有事?”
柳橙道,“何总的意思是希望你留在这里上班。”
“市场专员?”何舟问。
柳橙点点头,“是的。”
何舟道,“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不方便。”
柳橙道,“何总会提供一辆车给你,费用全部由何总报销。”
何舟道,“如果我不同意呢,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还是要掂量一下。
他老娘三番五次的这么要求他进公司,他再继续执拗下,未免太不给面子。
她老娘什么都好,但是真较起劲,六亲不认。
大义灭亲的事情,未必就做不出来。
他跟舅舅不一样,舅舅有姥姥罩着。
他是亲儿子,老娘管教起来天经地义,不怕落别人口舌。
逼急了老娘,他肯定落不着好。
“你来浦江,找工作找了一个多月吧?”柳橙笑的意味深长。
何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腾的站起身道,“不会是你...”
柳橙道,“我可没这么大能量。”
“我...”何舟心脏强大,吐不出来血。
他想骂人,那是他亲妈,他骂不出来。
只是气的直跺脚。
然后掉头就走。
“喂,小舟。”柳橙穿着高跟鞋在后面追。
何舟一鼓作气的出了大门,出门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柳橙看着渐渐远去的出租车摇头。
慢慢进入九月,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高温基本结束。
李和回京已经有半个月。
因为多了一个推脱不掉的全国工商联秘书长的职位,他倒是多了不少事情做,不是开会,就是调研,闲着的时间很少。
何芳退休了,每天工作都是在家务上,活不多,但是精神头反而不如上班的时候。
李和道,“要不我带你去旅游吧,每天在家呆着也是够腻的。国内呢,先自北向南,从东往西,进入中亚,然后到欧洲,做个环球旅游,怎么样?”
何芳道,“你算了吧,有什么好看的,你说,咱们还有哪里没去过?有意思吗?没意思。我准备发挥余热,看看还有什么适合我做的,不然天天在家里呆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和道,“去教学基金会?帮助失学孩子,做贫困地区师资培训,还是挺有意义。”
何芳道,“我不小气,出钱做慈善我乐意,但是你让我出钱的同时,还耐心的给别人笑脸,你杀了我吧,我没那么伟大。”
李和笑了,他也做不到。
章舒声突然回国,令李和很意外。
在一家茶馆里,章舒声轻轻的抿着茶,不时的看上李和两眼。
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万种风情,但是薄施粉黛后,依然有一种韵味。
李和也没有先开口,只在那盯着章舒声看。
章舒声笑笑,忍不住先开口道,“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李和摇摇头,“我在想闺女像谁,现在看来还是像你,有你年轻的样子。”
章舒声傲然道,“我的闺女当然像我,我看过她主演的不少电影、电视剧,还有她的广告片,采访,跟我年轻时候,真是一摸一样,真好。”
女儿过继给哥哥后,她就未回过国,自然也没有相认过,每当想女儿了,她就把闺女演过的电影一遍接一遍的看,以解自己的思念之苦。
李和道,“孩子现在也出息,你不用操心。”
章舒声叹口气道,“孩子还年轻,你没必要那么捧她,自己没实力,得这么大名气,不是为了她好,是害她。”
李和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捧她?”
章舒声道,“她演技是什么水平,不需要我多说吧?真心话,距离真正的演员还是有差距的,充其量也就是个明星。
我也就好奇,她为什么这么火?
我哥哥虽然宠她,对她很好,财力有一点,但是影响力却有限。
我看她接了不少国际大品牌的广告,不是国际一线影星,基本是拿不到的,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有这个影响力,肯这么帮她。”
李和仰靠在椅子上,笑着道,“在娱乐圈,名气很重要,没有名气,很难出头的,我是他老子,为孩子花钱,天经地义。”
章舒声道,“我看网上,还有不少流言,说她被包养了,相信我,她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做,带给她的是困扰,不是幸福。
李和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考虑过这么深,只想一股脑的什么都给孩子,想了想道,“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负面新闻总归有一点,再说,娱乐圈本来就是个大染缸,即使是没事,人家也得编排点事情出来。
有我在,没人能欺侮到她,相信我。”
章舒声道,“麻烦你尊重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意见,从现在开始,stop!什么都不要再做,让她努力沉淀,她这么大了,需要学会独立,依靠自己。
你给她的是虚假的焕荣,她看不到真实,很容易迷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没有演技,没有实力,却自我膨胀,自以为是,得到的只会是嘲笑和揶揄。”
李和道,“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想你想多了,她没有迷失,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她比你想象的要谦卑多了。”
章舒声刚要说话,茶馆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先进来两个保镖,接着进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子,后面又跟着一男两女。
她站起身朝女孩子招了招手,女孩子摘了墨镜,径直走过来,笑着道,“姑姑,说好请我吃饭的,怎么又来茶馆了。”
李和回过头,她看到了李和,高兴地道,“李叔叔,你也在啊。”
章舒声笑着道,“你李叔叔是我学生,你不知道吧?”
章小蕙笑着道,“我知道啊,李叔叔帮过我很多忙的。”
她开始进入娱乐圈的时候,跟个没头苍蝇似得,今儿跑龙套,明儿做露不出几个镜头的配角,晃荡了一年多。
之后还是她姑姑的学生李叔叔把她介绍进了现在的环球影视,认识了苏明苏老板,让她红的发紫。
李和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坐吧,喝什么?”
章小蕙坐下后,要了菊花茶,笑着道,“李叔叔,你中午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李和看了看章舒声的神色,显然是不欢迎他跟着去,因此推辞道,“你们去吃吧,我等会还有个会议。”
章小蕙惋惜的道,“那只能下次了。”
李和站起身道,“我走了,你们玩的开心。”
茶馆的右拐角,章小蕙带过来的两个保镖被宋谷和邱亮箍着脖子摁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谷看到李和过来,示意邱亮松手,两个人迅速的跟上了李和。
257、穆寅的大事
两个保镖从地上起来敢怒不敢言,生怕惊动了章小蕙。www.uu234.net
不然显得他们太无能了。
车子停在门口,李和没有坐上去,而是沿着马路边沿走。
楼越来越高,马路越来越宽,基本上每隔几年会有一**的拆迁,每一天的变化,让他目不暇接。
宋谷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回过头来,以为有吩咐,因此低声道,“李先生。”
李和问,“刚才什么情况?”
宋谷道,“对不起,李先生,是他们先挑衅的。”
李和不在意的摆摆手,“免不了的,鸡犬升天。”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抬头是王府井书店,信步走进去,在一楼突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愣了愣神后,脸上显出了不高兴,“穆寅,你怎么来了?”
穆寅很有穆岩当年的模样,个子很高,清瘦,他笑着道,“李叔叔,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你。”
李和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拿我当外人呢。”
他有理由生气的,他拿穆寅是当半个儿的。
来京居然没有和他招呼一声。
穆岩把手里的书放下,笑着道,“对不起,李叔叔,我也是昨天刚到,没敢去麻烦你和何阿姨。”
对于李和,他有太多感激,他在少时没了父母亲,是李叔叔千里迢迢去把他从澳洲接回来,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他的人生的每一步都少不了李叔叔的呵护。
及至现在开始创业,都有他父亲生前故友和李叔叔等人的帮助。
李和板着脸道,“买什么书?赶紧买了。跟我走。”
语气不容置疑。
穆岩付完帐,拿着书出了书店,李和已经等在门口。
两个人走出商业街,在路口上车,并排坐在一起。
李和瞅瞅他手里的书,叹口气道,“你父亲最喜欢的就是《聊斋志异》,那会书不好买,为了买上这本书,他在书店门口,整整排了一天的队。
他说这盖世奇书,蒲松龄是短篇小说之王,对他推崇的无以复加,大半部分他能背下来。
因为你父亲影响,我去淄川还参访过蒲松龄旧居,也才知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原来是他写的。
很有激励意义,我想着大概是你父亲喜欢的原因。”
穆寅道,“我不如他,只会背一篇《促织》,还是上学时候课本的课文,老师要求的。前天接奶奶去,收拾家里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本聊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批注,破的不成样子,没法看了。
刚好看到这有书店,进来看看,顺手买了。”
李和道,“你奶奶肯跟你过去了?”
五六年前他去湘西看过一次穆老太太,七十来岁,耳不聋眼不花,不但能照顾自己一日三餐,还能采茶种点蔬菜。
每次看到老太太行走在那陡峭的山坡上,他都心惊胆战,当时就建议老太太跟着孙子去城里过,奈何老太太不愿意去拖累孙子,坚持一个人过。
穆寅红着脸道,“李叔,我要结婚了。”
李和没好气道,”这么大事,我不问,你就不说?”
穆岩的脑袋更低了。
车行到半路,穆寅道,“李叔叔,可以先停下车吗?”
李和道,“我家什么都不缺,不用买,瞎客气。”
穆寅道,“李叔叔,不管贵重便宜,买什么都是我的心意,何况我是买给何阿姨的,你可不能拦着我。”
李和大笑。
邱亮及时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穆寅从商场出来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宋谷下车帮着塞进了后备箱。
李和笑着道,“买那么多浪费,燕窝、鹿茸这些东西,我和你阿姨都不吃,一天三顿饭能吃好就算不错了。你还没有跟你孟叔叔联系过吧?”
穆寅道,“听说孟叔叔在冀北,那边我也不怎么去。”
李和道,“你孟叔叔近七十岁人,刚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身体也不好,哪里还能常年在外面,去年退休的,现在闲的很,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带孙子,溜溜狗。”
虽然俩人是同事,可是孟建国的年龄比他大许多。
在他们那个时候,父子同学、父子同事比比皆是。
穆寅道,“我不知道孟叔叔做手术,要不然也该来看看他的。”
李和道,“没人在乎这些,你们这些孩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何芳听见车子的声音,到门口迎接,看到穆寅下车,惊喜的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李和道,“要不是我遇着他,他还不肯来呢。”
穆寅不好意思道,“何姨,你身体还好吧。我怕麻烦你们。”
何芳责怪道,“你这孩子又说糊涂话,什么麻烦不麻烦。我身体好着呢。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
把穆寅迎进屋子,又是给他倒茶,又是给拿水果。
穆寅有点手忙脚乱,笑着道,“你看看,你这么客气,我真不敢来。”
何芳道,“我是拿你当自己孩子才这么着,你老弟和老妹回来,我也是这样,你不用拘谨不好意思。”
李和道,“你啊,接下来有的忙了,这小子要结婚了,你这个当姨的,看着怎么安排吧。”
何芳高兴地看着穆寅道,“真的啊,姑娘哪里的啊?见过丈母娘没有?”
穆寅道,“我这次就是准备来见姑娘家人的,她是我在香港的大学同学。”
何芳跟着坐在沙发上,认真的道,“那你必须跟我好好说道说道,她父母在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要求没有?咱们条件也不差,不能委屈了人家。”
穆寅道,“还没见面呢,准备看她父母怎么说。”
何芳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见父母这么大的事情,你招呼也不打一声,没个长辈像什么样子,人家还指不定以为你不重视呢。”
穆岩低着头抿了口茶道,“不是没家长,我奶奶来了。”
李和腾地站起来,训斥道,“胡闹!你说你接你奶,我以为你接你奶去深圳了呢,怎么跟你来京,你现在才说!现在在哪呢?
赶紧接过来!”
他是真生气了。
何芳也跟着道,“你奶奶那么大年龄,还让她来做什么?你还准备让她操心是不是?我们都在这里呢,直接跟我们说不是一样?”
穆寅苦笑道,“在宾馆住着的。是我奶不让我们跟你们说的,她说你们做的够多了,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不好事事依靠你们,我年龄也不小了,许多事情能自己办。她说等我办酒席那天会请你们喝酒的。”
李和道,“那也不能什么都听你奶奶的。她年龄大了,不清楚我们的情况,你还能不清楚我们的情况?走,我陪你接你奶去,住什么宾馆,你心真大,留老太太一个人在那里。”
何芳补充道,“你女朋友在哪里呢,一起接过来,家里不差地方住。家里房间多的是。”
穆寅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推辞不过了,就站起身道,“李叔叔,你借我一辆车,我去接就可以了。我老叔也来了,他陪着我奶的。”
李和问,“哪个老叔?”
穆寅道,“我穆雷叔。”
李和白了他一眼道,“哎,你这孩子,别磨蹭了,拿着钥匙赶紧去吧,等你来吃午饭。”
穆寅刚走,孟建国和刘乙博、胡援朝等人来了。
胡援朝已经坐上了轮椅,是他女儿推着的。
李家的台阶很高,轮椅上不来,孟建国和自己的司机一人拉着一边,要给抬上去。
李和把他撵到一边,笑着道,“你不怕心脏给爆了,让他们年轻人抬。”
宋谷和孟建国的司机合力,把胡援朝抬了上去。
李和从后面推着,笑着道,“要搁以前,我一个人也给你整上去了。”
胡援朝道,“废话,要搁以前,我还没坐轮椅呢。在科威特灭火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
众人大笑。
李和亲自给大家泡了茶,把穆寅的事情说了一下。
最后道,“钱方面算我一个人的,到时候一起出个头,场面上好看一点。”
胡援朝道,“你想多了,要钱也没有,我跟你嫂子现在每个月就靠那点退休金活,孩子我们也不想拖累。”
孟建国道,“别哭穷,你要是乐意,百万千万,你尽管张口,我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胡援朝道,“别到老了逼我犯错误。”
孟建国道,“你都退休了,还有什么错误好犯,发挥余热,我给你发个咨询费,不是很正常嘛。”
胡援朝没好气的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你这种外行聊天。我要是像老刘这种的,还真不在乎,隔三差五大学里做个演讲,上个节目,出个几部书,宣传下什么国学啊,诗词大会,闭着眼睛把钱赚了。”
刘乙博道,“我也就这点好处了,到处倚老卖老,赚点养老钱。”
大家有说有笑,聊的很是热闹。
何芳端了一盘南瓜饼进来,笑着道,“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等老太太来了,咱们再开饭。”
李和看看时间,穆岩走了已经有四十多分钟。
他走到门口,不时的朝着路口方向张望。
不一会儿,他借给穆寅的车子出现了。
车子停在门口,他正准备拉车门,老太太已经急切的从里面推,他不敢动了,怕伤着老太太。
赶忙退后两步,待老太太下了车,才走过去笑着道,“老婶,你可真让我生气了。”
老太太满不在乎的笑着道,“你爱生气就生气吧。哎,不是大事,真不想你们跟着操心,净给你们添麻烦了。”
“结婚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何芳搀扶着老太太。
李和走过去同穆雷握了握手,笑道,“辛苦,真不知道你们来,穆岩这熊孩子,也一点不晓事。”
穆雷道,“穆寅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我跟老婶还说呢,这么多年,真亏了你们。”
李和道,“请进,请进,客气话我真不爱听。”
进屋大家寒暄过后,何芳开始上菜,大家入座。
李和拿一瓶酒道,“小寅,你陪你老叔喝一杯。我们以茶代酒。”
孟建国心脏不好,胡援朝每天在吃药,刘乙博是肝有问题,几个人是没有一个能喝的。
穆雷道,“我也不能喝。”
李和问,“怎么了?我记得你酒量可以的。”
穆寅道,“我老叔现在是冠心病。”
李和道,“哟,那真不能喝,你老叔不喝,那你喝点?”
穆寅道,“我也不喝了吧,晚上跟他父母见面。”
何芳一边给老太太夹菜,一边对穆寅道,“你看看吧,早不说,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晚上我跟你李叔陪你去,你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面的。”
穆寅还没说话,穆老太太就开腔道,“说的哪里话,你们能去我是求之不得,我这种乡下老太太什么不懂,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李和道,“女方家是什么情况,上午问你,你还没说呢。”
穆寅道,“好像是高干家庭,爷爷是领导,不过父亲是做生意的普通人,母亲是大学老师。”
刘乙博问,“什么名字?说出来我给你打听打听,到时候找个中间人,我跟他一起做媒人。”
众人也都好奇的看向穆寅,他们都是老师出身,朋友圈子遍布科研和学校、公家单位,只要稍微有点名头的,他们都是认识的。
穆寅道,“我知道他爷爷叫杨浩。”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胡援喃喃自语道,“叫杨浩的挺多,既然你说是领导,那我就知道是谁了。”
何芳好奇的道,“叫杨浩的我也认识两个,不过没有当干部的。”
李和道,“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杨浩是他的老同事,曾经和他还有陈芸在一个办公室办公了很多年。
刘乙博道,“你那个同事?他没在单身宿舍楼住过吧?”
李和道,“没有,年龄比咱大的多呢,后来调走了,我倒是很少联系。”
胡援朝道,“我熟,晚上真见面,还得带着我啊。”
258、无法自拔的情绪
李和道,“你想躲也躲不了,不过你还是要确保自己身体没问题,能不能吃得消,不行的话就回家休息去,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不算少。www.uu234.net”
他很替胡援朝的身体担心,每出一次门,都是一场折腾。
胡援朝道,“没那么多毛病,我最近半年都没出门,就当出来放风,没什么大不了。”
刘乙博道,“老杨这个人我交的不深,但是还能说上几句话,那就一起去吧。”
何芳对穆老太太道,“这下你放心了吧,你看看,都是熟人呢。”
老太太高兴地道,“要是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
穆家的家底并不算薄,儿子媳妇离世后,本就留有不菲的房产和现金。
最重要的是,在公司还有部分股权,现在都是在穆寅的名下,收益不错。
每年,儿子的朋友故交还会给不少接济。
在当地,比她们家富裕的不多。
而且,她孙子和儿子一样的争气,努力上进,名牌大学毕业,长的也不俗,对于孙子的婚事,她一直是很有信心的,她孙子是一点儿都不愁找对象。
能找到她们家,那是姑娘八辈子的福气。
有上门要求开亲的,她总会以孩子还小为借口推脱,毕竟她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老太太也就剩下这点能自豪的了。
但是,现在,孙子陡然找了个干部家庭的丫头,她的底气就略微不足。
她们家总体来说,人丁单薄,显不出气象。
论家世,与人家没法子比。
从内心来说,她是反对的,女方压着男方,受委屈的是孙子。
只是一来耐不住孙子喜欢人际,二来,她有自己的算计。
在她的思维里,富贵是一体的,她们家只算富,与贵气不沾边,孙子找个有实力的老丈人,对未来是有好处的。
她得为孙子的长远考虑。
原本,她是不准备麻烦李和等人的,人情欠的太多,孙子还的也累。
大不了多委屈一下自己,在女方那边多说点好话。
至于成不成,全凭天意了。
现在李和等人主动的替穆家撑场面,她没有不欢喜的道理。
孟建国笑着道,“穆寅这孩子是好孩子,但是人家是做父母的,肯定是自己闺女最好,看哪家小子都不顺眼,咱们也要理解下。”
穆老太太很快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笑着道,“这话对,你们交情归交情,结婚是大事,人家也不能为了交情就随便松口。”
吃好饭后,何芳领着老太太去卧室休息,胡援朝把穆寅喊到自己身边,问了问近况。
胡援朝道,“这么说,你是做那个什么设计?”
穆寅点点头道,“是的,主要是创意设计和结构设计、手板制作。”
胡援朝笑着道,“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是不懂,也就能意会个大概。”
穆寅道,“其实还是跟模具相关,c,火花机,铣床、磨床这些设备我们都是有的。”
刘乙博饶有兴趣的听着二人一问一答,俩人不知不觉谈到了世界观、人生观的话题上,他忍不住插话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互联网社会,获取信息的渠道多,你们年轻人的眼界比我们开阔多了。
但是有一点毛病,很多材料不是自己一手的,吃的都是别人嚼谷过的,好嘛,拾人牙慧,自己就不用动脑子了,彻底没了独立思考,这点可不好。”
穆寅道,“刘叔叔,你说的对,我们很浮躁,我很长时间没完整的看过一本书了。”
孟建国道,“不是你一个人有这个问题,我都是这样,越发没法耐性读书。这辈子要说我佩服谁,你李和叔都得靠边站,他也就经济的头脑好,但是论学术,还是佩服你老子,他是学历史的,专于历史地理,如果他没有抑郁症,说实话,国内历史学这一块,他绝对是头一号人物。”
刘乙博叹口气道,“哎,还说那些干嘛。”
下晚接近五点钟的时候,穆寅在门口打了好几个电话之后,走进来对李和道,“李叔叔,地点约好了,是四海酒店。”
刘乙博笑着道,“小伙子别紧张,那也是你李叔叔地盘,吃饭不用花钱的。”
时刻多年,他依然能记得李和第一次请他们在四海饭店吃饭的情景。
他们那会全是一帮子穷教书匠,一顿饭吃了他们两个月的工资,他们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奢侈。
穆寅笑着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李家家大业大,大的超出他的想象。
酒店位于西单,何芳同老太太坐一辆车,看到先行下车的穆寅正在和一个等在门口的女孩子说话,笑着道,“那是你孙媳妇了吧?可真漂亮,这孩子有眼光。”
老太太笑的卷起来皱纹,点头道,“是啊,这孩子见过一次,我就喜欢上了,好姑娘呢,也没嫌弃我老太太脏,给我换袜子呢。”
她是小脚,走路很慢,何芳小心扶着,生怕她摔倒。
老太太道,“我们那山路走都不碍事。”
进了酒店的包厢后,刘乙博打趣道,“李老二,你这混的不怎么样,坐了这么半天,也没有一个上茶的。”
李和道,“周萍都退休了,现在都是年轻人,这个店我又没来过,还有谁能认识我,放心吧,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胡援朝坐下后,一直捂着胸口,孟建国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胡援朝没说话,说话的是他的女儿,她道,“我父亲现在有点晕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孟叔叔,你不用担心。”
李和笑着道,“老胡,你可不能在我这出事,要不然我就是民族罪人了。”
胡援朝瞪了他一眼道,“放屁,死在这里才叫窝囊。到时候讣告上怎么写?死饭局上的?笑话呢。”
李和道,“那倒不用担心,自然会有人替你修饰一番。真有事,你得先去抢救,抢救无效了,人家才会通告说,我国国防科技事业改革发展的重要推动者,科学院资深院士、著名物理化学家、胡援朝某年某月某日在某某医院因病送医抢救无效去世。”
胡援朝道,“你是欺侮我没心脏病啊。”
孟建国道,“我有心脏病,他嘴上也没客气啊。”
穆老太太坐立不安,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
何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穆寅和她女朋友在门口迎着呢,你不用担心,不行的话,我再下去看看。”
老太太道,“不用,坐着等着就好。”
坐了一会,又感觉哪里不对,慌忙起身要挪位置。
何芳道,“坐这里没事的,都是熟人不讲究。”
老太太摆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是主位,客人还没来呢,我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呢。”
坚持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何芳无奈,跟在她身后,坐在了她的旁边。
包厢的大门被推开了,穆寅和他的女朋友,一人撑着一人门,站在中间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老头,黑色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他的右手边是一个老太太,戴着眼镜,满目慈祥。
老头子眯缝着眼睛瞅瞅李和,又看看胡援朝,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匆匆走几步,近前看了看。
胡援朝笑着道,“老杨,看什么看,没认错。”
李和走出来,伸出手道,“不会把我给忘记了吧?”
杨浩伸出手,晃了几晃,抿着嘴,最后恶狠狠的道,“你这小子,化成灰我都认识!”
说完后,又重重的拍了拍李和的肩膀。
李和道,“这话说的,我是该感激你,还是该骂你呢?搞的跟咱有深仇大恨似得。”
杨浩道,“你这小子,我也是跟你学的。”
李和道,“你这染头发了?挺时髦的。”
杨浩打开他伸向自己头发的手,“一边去,染个头发就是时髦了?”
李和笑着道,“起码我是不染的。”
说完,又对杨浩旁边的老太太道,“嫂子,你坐。都别客气。”
接着冲杨浩身后的人扬了扬手,示意他们跟着坐下,不用多想,他也能明白这是杨浩的儿子、儿媳妇。
杨浩指着李和对一个中年男人道,“你李叔叔,你有印象吧。”
李和不等中年人开口,就打断道,“各交各的,按照年龄,你比我小不了几岁。”
论年龄,他跟杨浩儿子相当。
杨浩儿子笑着道,“我称呼你李总,久闻大名。”
李和指着胡援朝等人道,“咱们称呼他们为叔叔,那是一点毛病没有的。”
杨浩带着儿子上前,一一握手寒暄了一番。
这会他才想起来问道,“我这没进错屋吧?”
李和指着穆老太太道,“这是穆寅的奶奶。”
穆老太太道,“你好,你好。”
一时间没有合适的话语。
李和道,“坐,大家都别客气。”
坐下后,
杨浩感慨道,“这世界真心的小啊。”
李和道,“他父亲是穆岩,你有印象没有?”
杨浩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抬起头道,“跟你住对门的那个历史老师?”
李和沉重的点了点头。
杨浩一连说了两个可惜。
饭桌谈的没有穆老太太关心的话题,她焦灼的很。
何芳在一旁安抚道,“没事的,婶子,你什么都不用管。”
直到饭局结束,杨家和李和等人也没有谈关于穆寅的婚事。
李和亲自把杨浩送下楼。
杨浩看了看穆寅,又看看自己的孙女,笑着道,“我们老了,我们尊重孩子的意见。”
李和握着他的手道,“过几天请你喝茶。”
杨浩道,“你说的,我等着。”
又弯着腰俯身同胡援朝握了握手,“老朋友,你可要撑住啊。”
胡援朝道,“说的好像我明天就要去见阎王似得,放心吧,我好着呢,我是僵而不死。”
在穆老太太焦急的等待中,穆寅的事情在第三天定了下来。
让所有人为难的是,杨家没有要求。
李和笑着道,“没有要求才是真难办。”
说是穆寅和女朋友商量的结果,但是未必不是他女朋友传达的家里的意思。
穆老太太道,“他叔,你说说怎么办,我们都没什么见识,这边的规矩我们也不懂,还是要听你的意见。要房子我们有,要是嫌弃小了,我们可以买大的,要礼钱,百十万的话,我们也能拿。
该有的规矩,我们一定不差。”
在李和面前,老太太一点儿也不藏着。
穆家的这点家底,还是李和帮着置办的。
李和道,“人家呢也不差这些东西,但是礼节总归是礼节。你爸在宣武门的那套老房子还在吗?”
穆寅道,“在的,面积很小。”
李和想了想道,“礼钱什么的,就别给了,给了他肯定不会要的,影响不好。你把精力放在房子上吧,带你对象看一看,她愿意装修就装修,不愿意装修,你们回深圳也有地方住。”
穆寅点点头,然后问,“那酒席呢?”
李和摇摇头,“杨家不要求办酒席,那就不用办,到时候你们领完结婚证,我去接杨家人,一起坐一起聚一聚就可以了。
现在不是流行旅行结婚吗?你们去旅游吧。”
穆老太太道,“这样会不会太寒酸?”
李和道,“婶子,不寒酸,现在条件好,谁都不差这点。”
同老太太说一会话后,他去了中再集团的办公室,这是近一年来,第一次。
王子文站在他的面前,汇报道,“尚云太阳能已经步入破产重整,在美国上市的母公司尚云电力也面临着一亿多美金可转债无法按期偿还的局面。”
李和道,“光伏产业是泡沫,谁能撑到最后,谁是赢家。这笔投资不亏。”
杨浩之子杨景云的尚云集团面临的是全国大多数光伏企业的困境。
王子文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李和想了想道,“跟投资团队招呼一声,光伏产业我们完全可以入局,不能全盯着互联网、it不放。”
王子文点点头后,刚要走,又被李和喊住。
李和道,“内部发文件吧。”
穆寅的婚礼很简单,主要是杨家的亲戚朋友,总共只有两桌饭,李和是主持人。
穆老太太是在婚礼的第二天走的,李和亲自把她和穆雷送到了机场。
至于穆寅小俩口,也是从机场出发,去马尔代价度假去了。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孟建国笑着道,“你这代价可真够大的,穆寅这孩子也不错,前天是哭着跟我说的。穆岩泉下有知,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李和道,“我是投资,不是送钱。”
孟建国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做亏本生意。”
李和道,“钱啊,是个数字,没意思。”
孟建国道,“你们有钱人都喜欢说这种混账话。”
李和道,“说的好像你是穷人似得。”
孟建国认真的道,“李老二,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谢谢。”
李和笑着道,“怎么,现在良心发现了?”
孟建国道,“认识你很高兴。”
李和道,“毛病。”
假装没有看见他伸出来的手
孟建国缩回手笑笑,让宋谷停车,上了后面跟上来的车。
李和看着他的背影,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会是俩人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孟家人的电话。
孟建国在凌晨三点钟送医抢救无效离世。
李和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捂着脸,眼泪止不住。
何芳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李和道,“老孟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何芳不敢相信,那老头子昨天还是有说有笑的,怎说没就没了呢?
李和道,“哎,白茫茫真干净哦。”
这一年,他没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参加孟建国的追悼会人很多,大部分的人李和都认识,他才猛然发现,他的朋友们都已经是白发苍苍。
他朋友圈没有年轻人了。
当于德华微微颤颤的向他伸出手指说:我七十三了。
李和哭了。
一时间陷入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何芳在那捂着肚子蜷在沙发上,他也没甚在意。
ps:嗯,年底了。
259、房产中介
何芳躺了一会,喝了点热水,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勉强起身,看李和书房的灯还亮着,走进去道,“睡吧,年龄大了,不要熬夜,要学会自养生。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你瞧瞧你,天天垮着脸,跟林妹妹有的比了,这天天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李和道,“你这是变相夸我长的俊俏啊。”
他把手里的毛笔置在砚台上,转而抱着茶壶,抿了一口茶。
何芳把李和屁股底下的椅子拉到自己跟前坐下,笑着道,“我从来也没嫌弃你长的丑啊。”
李和问,“要是真嫌弃我磕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何芳没好气的道,“人老珠黄,还来得及什么?要是在二十来岁那会,真的,姐不吹牛,要是招男朋友,从我们家门口,能排到县委会。
现在,不好意思,人家喊我阿姨了。”
李和道,“听你这口气,真是后悔了?”
何芳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姐是那种脑残志坚的典型,一条道走到黑。反正啊,这辈子是砸你手里来了,话说,你后悔了?”
李和道,“老子万贯家财,儿女双全,非常的知足。行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明天没事,再写会字。哦,对了,好像下午听见你说你什么有教学会议?都退休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破事?高等学校材料教学指导委员会的职位能辞就辞了,让自己清闲点。”
何芳道,“力学教学指导委员会我是拿着津贴的呢,哪里能不出力,何况事情不多。我现在还是市基础教育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明天参加的是他们的会,好像要讨论学生减负的问题。”
李和不屑的道,“减负?投胎没投好,既没有做海盗的祖宗,也没做奴隶主的爷爷,生在发展中国家,都是命,不能有公主病,就得去拼。”
何芳道,“你啊,改不了那点小农见识,这里是首都,你以为是乡下考个重点高中就跟鲤鱼跳龙门似得?”
李和摸摸鼻子道,“得,投胎中国没错,别投胎到农村就对了。”
何芳道,“农村也有富人。”
李和道,“那就别投胎到穷人家庭,穷人的唯一选择就是拼,就是熬,减负是害他们。”
何芳摇摇头道,“你还是这么倔,说不通你。”
李和突然道,“你要是真闲不住,去继续做校长,小学校长,做孩子王,没有在高校那么累。附近的联合利华中学,你随便选一所去就是。”
何芳道,“到时候再说吧。”
心里隐隐有所动。
没过几日,她真的走马上任,不过做的不是校长,哪怕学校是她们家的,她也不好去占别人的位置,再说,她出来做工作,一不图权,二不图钱,只是想找个发挥余热的地方,所以只做一个普通的物理老师,在她看来就挺不错的。
至于李和,每天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看今天就能猜到明天过什么日子。
哪怕旗下的公司接连倒闭,他也没皱下眉头。
他在公司的高层会议上,公开说过:这是国际的大气候和中国自己的小气候所决定了的,是一定要来的,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大小的问题。
现在,已经没有了小钢厂、小煤窑的生存空间了。
只有送章舒声去机场这一天才把他毫无波澜的生活打断。
站在机场的门口,他捏着雪茄,站在垃圾桶边上,笑着道,“怎么还走?”
章舒声道,“在国外待习惯了,回国反而不习惯,谢谢你能来送我。”
李和道,“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他感觉亏欠章舒声,想给点补偿。
章舒声道,“别婆婆妈妈,有心思多花在闺女身上才是正经,你要明白,我这个年龄,这辈子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是我的全部。”
李和伸出手道,“一路顺风。”
章舒声道,“谢谢,什么时候到美国通知我,我请你吃饭。”
李和点点头,看着她进了机场。
刚回到家,就从董浩董浩那里得知了付尧回国的消息,想了想后,也没再多管。
付兵亲自到机场接机,他开着一辆掉漆的破旧面包车,喇叭开到最大,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
付尧嫌弃太吵闹,给调小了声音。
付兵不好意思的笑笑,直接给关掉了,“我以为你们年轻人会喜欢呢,我看美国佬的电影上的年轻人都喜欢跳来跳去。”
付尧道,“不是太喜欢这种风格的吧。舅舅,你最近生意怎么样?”
付兵道,“什么生意不生意的,一个破店,房租死贵死贵,每天拼死累活,也要捞点业务,不然房租都给不起。”
他现在还是做房产中介,不过主要是租房,自己手里只有三套整租过来的房子,隔断装修之后转租出去,资金有限,没法继续扩张,只能依靠出租别人的房源,赚点介绍费。
至于房产买卖,那是连锁中介的生意,他这种小店抢不到,也没顾客肯轻易信任。
付尧道,“要不要我给你帮忙一阶段吧。”
付兵道,“我可用不起你,要不然你妈能手撕了我,我呢,也就小打小闹,你啊,还是去你妈公司折腾吧。”
付尧道,“我妈现在在马来西亚,还没有对我做安排,我闲暇时间很多的。”
车子停在楼底下,拎着行李上楼,门是开着的,付老太太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招呼,身后一桌子的菜。
“姥。”老太太的热情,让付尧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
老太太道,“累了吧,进去洗洗,毛巾是新的,直接用,然后我们吃饭,我乖孙肯定饿了。”
付尧洗了一把脸,刚坐到饭桌上,姥姥已经把泡好的茶端到了他的手边,他慌忙道,“谢谢姥。”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老太太拿着一瓶酒道,“你老舅等会要去店里,开车不能喝酒,要不要陪你姥爷喝一点。”
付尧道,“坐飞机没睡好,我就不喝了吧。”
老太太道,“那就别喝,酒不是好东西,乖孙以后别学你姥爷,酒鬼一个。”
然后一个劲的给付尧夹菜,付尧受宠若惊,无论如何,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
吃好饭,付兵要去上班,付尧赶忙跟上,要跟着他去店里看看,无论如何,他是适应不了姥姥的热情。
付兵的店位于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面积不大,二十来个平方,里面放着两张桌子,桌子上是电脑和电话机。
“您好,吴先生吗?我是大通房产的,我在网上看到你有一套房子要出租是吗?”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圆脸小姑娘正坐着打电话,看到付兵过来,电话也没停。
付尧清晰的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骂人的声音。
但是小姑娘依然面不改色,拍下座机插簧,继续拨下一个电话。
“您的房子是三室,具体是三室几厅几卫几厨几阳台啊?”这一次,小姑娘终于有了收获。
付兵指着旁边的一个椅子道,“坐。”
一边给付尧的茶杯添水,一边道,“一天至少五十个电话,哥长姐短,任他虐我千遍,我却待他如初恋。”
付尧道,“做销售业务是这样,妈妈刚开始做家具的时候,我听她说,为了找代理商,经常不受好脸。”
付兵正要说话,口袋的电话响了,赶忙接起来,在电话里客客气气,但是没说上两句,声音猛地高了起来,“我说哥啊,你这要求也太高了,整个十里堡你打听打听,一室户热水器、冰箱、空调齐全,在哪一个月没1800块都下不来地,我收你1200,真心不贵。”
“什么?包你水电?”付兵嚷道,“你要是这态度,你就给自己挖个坑,爱埋哪儿埋哪儿。”
不等电话里的回应,直接摁断了电话。
小姑娘的电话也停了,付兵问,“吃饭没有?没吃赶紧去吃去。”
小姑娘笑着道,“吃了。”
付兵指着付尧道,“我外甥,喊小付就行。这是小芬,按年龄吧,喊姐。”
付尧笑着招呼道,“芬姐。”
小姑娘笑着道,“喊我周芬就成。”
付兵道,“多点耐心,租房不比买菜,三分钟挑完就走,犹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说完叹口气道,“还是卖房好,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
付尧笑着道,“难道你们没法做二手房买卖吗?”
付兵道,“二手房买卖没个定准,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一个比一个谨慎,庙小门头窄,人家信不着你。开业这么长时间,我一单都没成交过。”
260、相亲的路上
付尧道,“买方和卖方一样,与中介处在一个信息不对称的位置,他们抱有警惕性是很正常的。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付兵道,“什么叫信息不对称?”
付尧想了想,用简单的话语道,“在市场经济活动中,掌握信息多的人,通常处在有利的位置,缺乏信息的人,处在不利的位置。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递效率逐渐提升,比如网上买东西,我们可以货比三家,不害怕吃亏。”
付兵叹口气道,“你说价格越来越透明得了,好比一套房子,我在门口挂个三千块,好嘛,人家网上一搜,同样的房源,人家租二千,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来找我了。”
付尧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周芬插话道,“网络是双刃剑,有好处也有坏处,像我们刚开始做房产的时候,是要每天出门发传单的,要不然也得在小区门口贴招租广告,城管查的严的时候,动不动就给我们打电话,不但要给擦洗干净,还要交罚款,不然就封手机号。
现在多方便,坐屋里,找房源信息,发房源信息,比以前好太多了。”
付兵对付尧道,“她做房产中介都五六年了,是我师傅,我一说出来单干,人家毫不犹豫的跟着来了,仗义不?”
周芬笑着道,“做五六年了,还是这样子,丢人呢,不值得炫耀,人家有做一两年的,现在都发大财了。
我是不想再那么耗下去了,一个人单做没本钱,跟别人合伙做,我合不来,也就辛亏遇到你,要不然,我还宁愿继续去给人家打工。”
付兵笑着道,“你信任哥,哥保证不让你吃亏,等过阶段,哥去跟开发商谈谈,咱们去代理新开楼盘,那钱赚起来才叫容易。”
付尧戳戳舅舅,低声道,“要不我给你介绍?”
他老娘带他参加了很多宴请,他也算认识了不少地产开发商,对他老娘都很客气,他想如果他出面,人家也许会给一点面子。
付兵道,“无非是平松、徐国华他们罢了。”
平松还揍过他呢。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是现在去找,依然拉不下脸,他不愿意去找没趣。
如果他舍得下脸,直接求自己亲姐姐得了,多简单的事情。
付尧还没说话,周芬惊讶的道,“都是地产大亨啊,兵哥,你不会真认识吧?”
付兵道,“这有什么吹牛的,他们还没发家的时候,要么是胡同串子,要么是二道贩子,没什么光彩的。”
周芬笑着道,“兵哥,真有关系不用,才叫傻呢,这年头脸面又不值钱,能赚到钱才叫真。”
付兵笑着道,“别着急,稳扎稳打,没那个实力,别挑那个担子。咱们这个店哪怕再不挣钱,也不算差,听我的,先把附近房源捏在手里,十里堡这一片,老子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第一。
接着朝阳第一,到时候啊,就是人家来求告咱们,明白没有?”
这也是他无意中从他姐姐那里听来的理论,不管做什么行业,先想办法比别人更专业,然后努力做到第一。
姐姐这个第一是说行业第一,他要说做到行业第一,那就太无知狂妄了,那就只得先做到片区第一。
电话又响了,他接完后对付尧道,“我带客户去看房子,你在这坐一会。”
付尧却紧跟着上了他的车,笑着道,“带我转转吧,坐的无聊。”
付兵问,“你不困啊,坐那么长时间飞机。”
付尧摇摇头,“现在不睡,调时差,现在睡好了,晚上一准睡不着。”
车子进了一个小区,全是高层住宅,无论是绿化,还是采光,都是不错的。
但是坐电梯到十八楼,进入房间后,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是隔断的,整套房子被隔成一个个的单间,他认真的数了下,总共有六间。
过道很窄,阴暗不见光,卫生间很脏,厨房的桌子上和地面摆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个房间门打开,一个女孩子探出头,看到付兵后道,“房东,我房间灯坏了,你看看吧。”
付兵进屋后,摁了下开关,灯泡确实不亮,笑着道,“你自己买一个换上,回头我给你报销。”
女孩子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那么高我怎么够得着。”
付兵道,“那行,回头我给你弄。”
付尧一直随在身后,忍不住朝着屋子里看了看,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唯一可称道的是房间向阳。
舅舅的电话响了,租房的客户要到了,付尧见他现在抽不开身,笑着道,“我下去买吧。”
付兵把口袋的零钱套给他,嘱咐道,“买螺旋的节能灯,13瓦的。”
付尧点点头,下楼的时候,正遇到一对男女从电梯出来,付兵站在出租屋的门口正朝他们招手。
付尧在小区门口的小商店买完灯泡后,又返回楼上,舅舅正与那对男女讨价还价。
一个是死要还价,一个是死也不降价。
那个小姑娘正在门口看热闹,看到付尧过来,主动让开身子,让付尧进去给她换灯泡。
付尧把书桌往灯座底下拉了拉,脱掉鞋子,踩在桌子上,把旧灯泡揣进口袋里,换上了新的灯泡。
女孩子试了下灯后,道了声谢。
付兵的房子最终还是没有租成,朝着付尧招了招手,一起下楼。
他下电梯点着一根烟后道,“一天到晚全是这些破事,你看着吧,回头看一圈,还得回来找我。”
付尧担心的道,“住的人太多,会不会有火宅隐患,在新加坡这么做是不被允许的。”
付兵笑着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却太死板,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中国首都!机会多,你去火车站看看,人来人往,扎堆。
不这么住,那就只有睡天桥了。”
付尧笑笑,没有反驳。
再次回到店里,他抱着茶杯站在门口,发现对面是一家证券公司。
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进去,里面老头老太太居多。
他站在过道上对着大屏幕看了一会,一片绿,正转身欲走,却被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女孩子拦住了。
女孩子个子高挑,穿着职业装,束着长发,睁着大眼睛笑盈盈的看着付尧道,“先生,你要开户吗?”
付尧摇摇头,“我开不了户。”
女孩子笑着道,“开户很简单的,只需要一张身份证。”
付尧道,“我真的办不了,我是新加人。”
女孩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道,“我看着不像啊。”
付尧掏出护照,在她眼前晃了晃。
女孩子尴尬的笑笑。
付兵走进来问,“要炒股啊?”
付尧道,“我不炒股。”
付兵道,“你不是学股票的吗?玩玩呗。”
女孩子及时插话道,“他开不了户,我们这里只接受中国大陆居民开户。”
付兵反问道,“你看看他哪里不像中国人了?”
付尧道,“算了吧,我不会炒股,我学的是经济学相关的。”
付兵道,“你要是炒股的话,我身份证借你用,多大个事。”
付尧道,“不用的,我真要炒股票,我有美国的股票账户。”
付兵不再坚持。
付尧日子过得很悠哉,远在马来西亚的老娘并没有给他下最高指示,所以他也没有工作,每天起早后,吃完早饭,不去舅舅店里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的转悠。
没有了繁重的学业,更没人唠叨他,束着他,他感觉很舒服。
一大早,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出门溜达,却被姥姥给摊派了任务,监督他舅舅去相亲。
在老太太的不懈努力下,付兵开始了第四次的相亲之旅。
付兵一边开车一边叹气道,“人家瞅不上我,热脸贴冷屁股,没多大意思。真不想去,你看看你姥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去还不行,真烦啊。”
付尧笑着道,“万一遇到好的呢?”
付兵道,“像以前,简单的很,大姑娘找婆家,先看你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城里人商品粮户口,高人一等,优先考虑,然后看你是当官的,还是普通工人。
工人跟工人还是有差距的,汽车厂工人比锅炉厂工人体面多,操机床的比翻砂工抢手。
其实,说了这么多,那会大家硬件条件差不多,开放也才没多长时间,还是吃大锅饭居多。
不至于像现在,大姑娘挑花眼,多现实,没钱谁肯多瞅你一眼。”
付尧道,“女性随着受教育程度提高,也更加独立。”
付兵道,“你这是变相埋汰我没文化啊?”
付尧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以前也是信息不对称时代,现在女性的选择性多,不会轻易迁就。”
付兵道,“哈哈,你还别说,这个信息不信息的,像以前我打死都没想到交朋友这么方便,微信上搜索下附近人,全是花枝招展小姑娘。
不过也没有什么用,之前用你妈的车做头像,后来买了自己面包车,发了个照片,彻底没人搭理我了。奶奶个熊。”
车子行到一个路口,付尧道,“下个路口左拐。”
整天大街小巷的瞎转悠,许多路段他比付兵还要熟悉。
相亲的地点是公园,老太太和媒人定下的。
付兵把车子停在路边,和付尧在公园里左右张望,一边掏烟一边道,“真是的,什么年代了,哪里不选,偏偏选这种地方,不好找人。”
付尧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点烟,笑着道,“万一人家不喜欢抽烟的人呢?一身烟味,还是很不好的。”
付兵道,“万一人家真看上我了,我是不是要戒烟?”
坚持点上烟后道,“让我戒烟,谁都不好使。”
付尧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公园里走。
一个穿着蓝色碎花长裙的女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一把拉住舅舅,指着那个女人道,“是她吗?姥姥说,她手里有报纸。”
付兵定睛一看,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圆形卷筒,是不是报纸卷起来的他不确定。
他赶忙把烟灭了,一时间找不到垃圾桶,干脆塞进了付尧的手心,昂着头整理下领带和衣领,提一口气,缓缓朝着那个女人走过去。
付尧追上去低声道,“忘记东西了。”
他把自己上衣口袋的那朵塑料花插进了付兵的口袋里。
女人三十来岁,面容素净,利索短发,坐在花坛上,看到胸前插着花的付兵走过来,笑着站了起来,“你好。”
“你好。”付兵慌忙伸出手。
付尧站在不远处,想不到舅舅会这么紧张。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
他不紧不慢的跟着。
半个小时后,他看到两个人进了肯德基。
他也走进去,点了一杯可乐,他小时候的最爱,可惜老娘不许多喝,现在倒是可以放开喝,却已经喝不下去了。
他把钱付完,付兵还在眯缝着眼睛看前方的单子。
付尧低声对舅舅道,“点一份套餐就行。”
付兵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后,果然按照他说的点了套餐,不过却是点了两份。
付尧隔着他们两张桌子坐下,女人优雅淡定,笑意满面,舅舅的表现差多了,低着头,慌里慌张。
又过了半个小时,舅舅在那收拾未吃完的汉堡和薯条。
付尧大跌眼镜。
为了塑造持家男人的人设,他舅舅也是拼了。
吃饭,他舅舅从来是不打包的。
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舅舅开着面包车载着女人走了。
附近是一家书店,进去买一本书后,打车回去了。
回到家后,付老太太一个劲的问相亲的情况。
付尧笑着道,“反正舅舅是看上了,就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态度了。”
付老太太不屑的道,“一个外地的二茬子有什么挑的,咱能看上她,是她造化。”
付尧无奈的耸耸肩,他没有姥姥这种自信。
老太太接着道,“那是老邻居介绍的,那个女的租的她家的房子,说是什么公司里上班,一个月三瓜两枣的。”
付尧抱着茶杯,没发表意见。
只是听老太太继续道,“只要你舅舅看得上,我也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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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谁在乎谁
对于老太太的这种自视甚高的想法,付尧没法去辩驳,一是因为这是他的姥姥,要尊敬着,二是因为老太太完全不是讲道理的人,一旦涉及儿子,更有点胡搅蛮缠的味道。www.uu234.net
但是老太太在那一个劲的说,他不接话,也不是太好,因此在老太太的注视下,笑着道,“我觉得只要舅舅喜欢便好,如果二人做不到互敬互爱,会产生隔阂与矛盾。”
老太太道,“生个一男半女下来,趁着我能走能动,我给看看孩子,你姥姥我开明的,不重男轻女。”
付尧心中不以为然,要是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他母亲和舅舅的待遇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他母亲为了这个家里出钱出力,前后奔走,相反他的小舅舅不学无术,他姥姥对待彼此的态度,却有云壤之别。
他笑着道,“舅舅年龄不算大,很多明星、成功企业家都是四十五十才结婚的,不分男女,心思全在事业上。”
老太太接着道,“你舅舅这辈子可不容易了,年轻会确实是有点胡闹,可谁年轻时候是稳当的呢?
你看你姥爷,现在是老实巴交的,年轻时候是有名的刺头,能惹事的很,一般人制不住他,现在,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那总得经过一番事才行。
你舅舅现在也不错了,比以前稳当多了,也能吃苦也能做,多好啊。”
对舅舅的过往,付尧大多是听说的,现在相处的虽然比较多,但是舅舅自己也几乎不提过往。
总体来说,过往的事情,他也没有多大兴趣,现在的舅舅还是很不错的。
他能感觉到舅舅待他是真心实意的。
他笑着道,“舅舅现在很努力,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老太太笑嘻嘻的道,“这会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日子困难,可机会多,我们那许多左右邻居,遇着好时候了,全发财了,像你妈,这不就赶上了嘛。
你舅舅是被耽误了,等他出来,你看看光这房价,物价都涨成什么样了,各行各业人都挤的满满的,以前想在副食店买个东西,都要凭票,现在去菜场买菜,只要你肯买东西,人家拿你当祖宗供着。
现在做生意,那很难的,不容易。
乖孙啊,以后你可要多帮衬你舅舅,我跟你姥爷年龄大了,一旦不在了,你可只有这一个亲戚了。”
付尧点点头道,“姥,你放心吧,只要舅舅有需要,我一定尽力。”
老太太满意的道,“还是我乖孙好。”
付尧不再言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的摸摸肚子,有点饿了,看看时钟,已经12点多,舅舅不回来是开不了饭的。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
付兵是哼着吹着进来的,笑着道,“还没吃饭呢?”
付尧想冲他翻白眼,又怕不礼貌。
付老太太的菜一端上来,他赶忙自己盛饭,不等招呼就开吃。
付兵道,“这都饿成什么样了?饿死鬼投胎啊。”
付尧没功夫搭理他,笑了一下,算是应声了,吃完两碗饭后,才意犹未尽。
泡好茶后,才有机会问道,“看你样子,你是成功了?”
付兵一碗饭没吃完,饭碗一推,仰靠在椅子上问,“什么成功了?”
老太太道,“当然是你相亲的事情啊。”
怕儿子不耐烦,她一直忍住没问。
付兵得意的道,“好姑娘,你儿子一眼就相中了。”
付尧看看老太太的的神色,没有多大的欣喜,显然和他一样,在等下文。
光是付兵看上姑娘没用,也得人家姑娘看得上他啊!
付尧心里才明白,老太太也是虚张声势,骨子里对儿子也没信心!
付兵四十郎当,家底不厚,最关键的是还有入监的案底。
一个人一旦有了案底,社会的接纳度和宽容度还是很低的。
优势当然是有的,首都户口,并且还有一套价值五六百万的学区房,父母有退休金,生活能够自理,没有负担。
老太太宠爱儿子,嘴上也倔,其实心里门清,她家这条件吧,真不能挑。
要不然也不会着急到处托人给儿子相亲,每失败一次,心跟着揪一次。
付兵讪笑道,“这才刚见头一面,后面处处再说吧。”
老太太接着问,“你陈婶介绍的时候,也说的不清不楚,你问明白没有,孩子跟着谁,是为着什么离的婚啊?”
打定注意,对方只有一个女娃,她还是能接受的,女孩子花不了几个钱,将来早晚要嫁出去的,不会增加他儿子的负担。
付兵道,“才刚见面,我把自己的情况跟人家简单说了一些,人家不愿意说自己的,我哪好意思去问,找不自在啊。”
老太太诧异的道,“你这个点才回来,你跟我说什么都不知道?”
付兵道,“肯德基出来,我送她回去,一来一回俩多小时,你没算啊?聊什么,有什么聊的。慢慢来,不着急。”
老太太叮嘱道,“那下次见面你可问清楚了,不然浪费时间,咱这个年龄可浪费不起。”
付兵应了好,吃好饭,带着付尧走了。
付尧坐在副驾驶位上,忍不住问道,“你喜欢那个女人?”
付兵道,“挺中意的吧,我觉得这就是爱情的滋味,一见钟情。”
付尧问,“她的情况你不是还不清楚吗?”
他现在没女朋友,可是他是谈过女朋友的。
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的时候,乐于向她分享他自己的一切,女人亦然。
可是,这个女人并没有向舅舅透漏过多。
那么,显而易见,这个女人对舅舅的态度也就可知了。
付兵道,“慢慢了解就是了,谈朋友这种事情啊,急不得的。”
一连几天,付尧都见着舅舅兴致勃勃的去约会。
至于房产中介店的活,他偶尔帮着跑跑腿,每天跟人沟通,讨价还价,对租房市场多了不少了解,他感觉自己的语言能力有了明显的进步。
舅舅要给他工资,他拒绝了。
现在,他老娘给他的钱,他自己都没地方花。
262、创业计划
他老娘是从来不缺他钱花的,想花多少花多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从小到大,他对钱都没什么概念。
上大学以后,他故意跟老娘唱反调,去快餐店打工,但是老娘一如既往的往他卡上打钱,哪怕他已经赌气把卡给剪掉了。
现在毕业了,老娘更是给了他一大笔扶持资金,具体有多少零,他没去细数,总之他辛辛苦苦打零工的积蓄,已经淹没在庞大的数字中。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老娘现在对他的态度与以往的不同,他老娘迫切的需要他参与到家族事业的经营中。
但是,从内心来说,他对家居行业没有一点儿兴趣。
何况,他们家在所在行业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们不但有自有品牌,还为全球家居巨头做代工。
他老娘的志向是将来在家居行业即使拿着望远镜也找不到对手,据说这是他那个向来未谋面的老子对他老娘的期望。
他老娘的愿景将要快实现了,近五年来,他老娘一手操作了全球家居家具行业的兼并和收购。
呆在一个自己既不感兴趣又发挥不出专长的行业里,他有点意兴阑珊。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做房产中介与人打交道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房产中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说不难是因为房产中介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合适的房源介绍给有买房和租房意愿的客户。
为什么又不简单,因为与客户建立信任很难。
他只读过几本经典的群体心理学和行为心理学的著作,对心理学的了解不深,但是,他现在他很想研究一番客户的心思。
他的舅舅明明是个靠谱的人,他又是个受过高等教育,讲诚信的人,怎么就不能赢得客户信任呢?
难道真的像舅舅说的,他们门头小了?
舅舅的爱情还是没有丝毫起色,他没心情去关注,他把舅舅的生意当成了自己的生意,每日早出晚归,一心扑在店里。
“我是22世纪房产的....”
“你好,我是中远地产的....”
“先生,你好,我是大通地产的....”
付尧一遍又一遍的拨电话。
最后颓然的仰靠在椅子上。
周芬好奇的问道,“你这样做会不会引起纠纷?”
他不明白付尧为什么要冒充知名房产中介的人。
付尧笑着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周芬道,“你说说呗?”
他觉得付尧有深意在里面。
付尧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一件事吗?当我告诉对方我是大公司的业务员的时候,对方是愿意多和我聊几句的,甚至愿意进一步和我接洽,当我告知他们我是大通地产,他们没听过的一家房产中介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耐心听我说的。”
周芬笑着道,“到处是22世纪地产的店,人家早就形成了品牌效应,我们是小门面,人家不认的。”
付尧笑着道,“所以我们要包装,要转型,要二次创业。”
“我们?”周芬关注的重点是这个词,这些日子,她对付尧了解的差不多了,一个富二代,和她们不是一个圈子。
付尧站起身道,“是的,我们将成立一家房产集团。”
“集团?”周芬的关注点还是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不是公司?
付尧来回踱步,煞有介事的道,“我们看到互联网正在通过科技全面赋能并彻底改造传统行业,房产行业当然也可以,房产中介服务,主要分为房源、沟通和交易三大块,我们要通过互联网实现房源,客户,业主,经纪人的紧密连接。使得信息更加的详细,透明,及时,从而能够显著的提高交易的效率。”
周芬听的一愣一愣的。
只听付尧道,“说白了,我们要打造一个房产中介平台,成为中介的中介。”
周芬是第一次听见付尧一下子说这么多,她是听明白了,但是还是疑惑的问,“这样可行吗?”
付尧笑着道,“互联网中介兴起与发展的逻辑是互联网对中介行业的渗透以及买家思维的觉醒,减少信息不对称性的可能。很多公司已经在做了,已经有成功的案例,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我们要想在房产中介领域有所超越,有所突破,只能借助互联网。”
周芬道,“搜房网已经是房产这个领域的老大,我之前工作的单位,用的就是他们家的系统,基本上每家二手房中介用的都是他们的,二手房源发布业务费用很高的。”
付尧笑着道,“他们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他们的客户是房产中介,房产中介能长久忍受吗?如果我们要做,只坚持做纯粹的信息发布平台。”
周芬笑道,“说的简单,做起来就难呢。”
付尧突然用他老娘的语气道,“资金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叫难。”
当晚,他请客,把舅舅和周芬拉在一起,商谈起他想了一下午的创业大计。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付兵是反对的。
付兵道,“闹呢,钱扔到水里都不响。有那几千万,咱还不如嗖嗖的开上几十家门店,豪华的装修,打造连锁品牌,招上百十号业务员,那钱挣得才叫容易。”
周芬附和的点点头,“可以先开上两家店,不用太大,七八十平方,招上十几个业务员,先迈上一小步。”
付尧笑着道,“我已经决定了。”
“你这臭孩子,决定什么了啊?瞎决定。”付兵想不到这个外甥会这么倔,向来他说什么外甥都会听得,是个和气老实孩子,更没有什么心眼。
付尧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笑着道,“我决定做全中国最大的房产中介。”
付兵道,“我要给你妈打电话。”
这是最后的杀手锏。
为了外甥的前途,他再不愿意和姐姐联系,也要打电话告知一声。
付尧笑着道,“我肯定要给妈妈打电话的。”
他手里的这点钱,是够他挥霍一辈子的。
但是,创业不够烧,特别是互联网领域。
他要向老娘寻求支援。
付兵叹口气。
回到家后,付尧没有跟着他直接上楼,他看到付尧借着酒劲给姐姐打电话。
没一会儿,付尧挂了电话。
他赶忙凑过去问,“你妈怎么说?”
付尧道,“我妈不给钱。”
付兵松口气道,“我就说嘛,你妈没那么傻。”
付尧摇摇头,“她让我先写投资计划书,她会给我介绍投资人。”
“介绍投资人?”付兵正要继续问,外甥已经上楼,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他很难再见到付尧的影子。
付尧每日在外面做调研,偶尔回来,也是在键盘上敲来敲去。
一个月后,当外甥向他宣告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发现外甥瘦了。
这一日秋雨绵绵。
中再集团大楼楼顶上那用了二十年之久的破旧字牌在雨水冲刷后,焕然一新。
齐华看着手上的一份创业计划书,踌躇良久。
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他原本是不用管这种小事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熟人付霞介绍过来的,他又不得不小心对待。
沉思好半天,他笑着道,“小付,你稍微等一下,我跟我们同事探讨一下,等会就给你回复,我们不是官僚公司,讲究的是效率。”
付尧站起身道,“谢谢你,齐先生,我在这里等着。”
齐华压压手道,“坐,坐,不用客气,我跟你母亲是老交情了,要是看得起,喊我一声叔叔就行。”
他出了办公室,没坐电梯,走楼梯道,到了楼上。
看到王子文从李和的办公室出来,赶忙过去。
王子文刚要出声,就被他打住,他低声问,“李先生今天来了?”
王子文道,“来了,美国的收购案需要他签字。”
齐华道,“今天也是赶巧了。”
他敲门进去,李和头也没抬。
他把手里的计划书递上去后道,“李先生,有一份计划书我拿不定注意,需要你确认一下。”
“还有什么是你拿不定注意的。”李和仍然没抬头,把钢笔放下,拿起计划书随意翻了翻,笑着道,“好项目,人靠谱就能投。”
又扔到了桌面上,抱着茶杯。
齐华道,“计划书是付霞付总的儿子递交上来的。付总提前给了我电话,这人情....”
“在商言商,有什么人情?”李和吹拂下茶叶,良久之后,假装不经意的再次拿起计划书,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
他的儿子长大了。
263、一世英名
这篇计划书是全英文的,偶尔有部分中文注释,整体风格简洁、美观,用寥寥的几句话清楚说明了目前市场中存在的空白点,有一个最简单的思考竞争优势框架,发展路线清晰、明确。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但是,作为种子期的项目,又存在很明显的问题,没有显赫的团队,一个付兵,李和清楚是什么德行,另外一个是李和从来没有听过的周芬。
事为先、人为重,对投资人来说,他们的背景很难得到投资人的认可,他们能做的事情,别人也能做,不是离了他们不行的。
齐华笑着道,“有革新,有亮点,但是还是缺乏数据,市场没有验证他们的想法。”
李和笑着道,“我们投资这么多公司,我什么时候看过数据?”
“是。”齐华会心一笑,明白了李和的心思。
他最佩服的就是李和对行业的预见性,善于识人,中再集团和远大集团、地大集团投资的不少项目,皆是基于李和的这种判断。
至于亏损的投资项目,就那么一两个,还是因为创始人一意孤行,不听取李和的意见。
李和道,“说说你的意见。”
齐华胸有成竹的道,“我觉得可以投,至于金额,李先生,还是你来定夺吧。”
李和道,“4亿吧。”
“李先生,会不会有点多?”齐华惊愕不已,一般情况下,这种项目能给三四百万就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给四亿有点儿戏了。
李和抿口茶道,“美金。”
“啊....”齐华的下巴要掉了,接着苦笑道,“这会成为全世界金额最大的一次种子轮融资资。”
他不免忧心忡忡,部署失败的资本有可能带来市场扭曲或是膨胀的风险,把资本交到了不够优秀的初创企业手中,那么这些资本有可能会冲垮整个市场。
李和笑着道,“你应该这么想,可以替他们省了一笔宣传费,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有一家互联网房产中介拿到了一笔四亿美金的投资。”
齐华道,‘“李先生,你这是拿自己的信誉替他们做背书,万一....”
付尧要是失败了,李老二会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一世英名尽毁,大家会感叹廉颇老矣,李老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眼光和判断力。
李和道,“难道因为我年龄大了,就丧失了勇气?路永远在尽头。”
“是,李先生。”齐华好像得到了鼓舞,接着问,“那股权方面?”
他现在对李和的心思又有点不确定了。
李和道,“拿百分之三十吧。”
“李先生,我明白了。”齐华除了震惊,还能说什么?
齐华走后,李和站在楼上,撑开幕墙拐角的小窗,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张望。
站了有多长时间,他不清楚。
他只看到他的儿子西装革履,拎着一个公文包,淡定的从大楼走出来,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一蹦三尺高。
他会心一笑。
他承诺过,他亏欠的要去补。
一个刚注册一周,注册资本仅一百万的小公司居然拿了世界顶尖创投机构美国listing公司四亿美金的投资,在全球资本市场和互联网圈子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尧舜科技是一家什么公司?
法人周芬是何人?
创始人大股东付尧又是谁?
一时间成迷。
连付兵和周芬都还在迷迷糊糊得状态中,他们俩分别拿了二万块钱,占了百分之一的股份,在什么都还没做的情况下,就成为了千万富豪。
周芬对付兵道,“兵哥,你掐我下?”
付兵一连抽了三根烟,一个续一根,猛然拍了自己一巴掌,反而把周芬和付尧吓了一跳。
付尧道,“不用这么高兴,这只代表你们占有的股份市值,公司做不好,一点意义没有。”
付兵道,“那是实打实的钱到账了,怎么叫没意义呢?”
付尧道,“才一千万美金而已,人家要分期给的,要求一个月烧完,我们压力很大的。”
付兵道,“花钱而已,有钱不会花,那不是傻子了?”
付尧道,“我们是在创业,投资人会派驻董事,对项目点的经营承担全部的成本支出及经营风险,对我们的财务进行监管,这是其资本保全和资本增值目标而对经营者的财务收支活动为了实现进行的控制。”
涉及到出资者财务监督与经营者资产控制的关系,他不多说,怕他们不了解。
付兵瞪着眼睛道道,“什么意思?我们花一毛钱,还要跟他们汇报?”
付尧道,“他们不干涉该项目点的经营管理、财务管理、人事管理等具体管理职能的公司或个人。”
接着递过去一张纸,“这是我给你们俩报的一个mba班,你们可能会很辛苦,要一边学习,一边工作。”
周芬道,“只要有钱赚,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付尧道,“老舅,你接下来的任务是负责办公室装修,所有的费用找财务支取。”
他们的办公场所是老娘提供的,一处已经被淘汰的家具卖场,租金很便宜,他亲自去看过,位置很好。
上下两层钢结构,大的吓人,除了沃尔玛这种大型超市,很难有比他们面积大的公司了。
何况,他们还是初创公司。
付兵道,“我们还没会计呢,我找谁啊?”
付尧看了看手机道,“估计马上就到了吧。”
他把他老娘公司在中国大区的财务副总给挖过来了。
当然,他老娘是同意的,要不然人家也没机会来。
至于这位副总乐意不乐意,付尧不清楚。
但是,付尧现在在门口迎接他的时候,付尧清晰了他的态度。
“付先生。”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人,戴着厚厚的镜片,从出租车上匆忙下来,甚至来不及关车门,“抱歉,抱歉,想不到路上这么堵。”
付尧道,“不晚,不晚,曾总,这次麻烦你了。”
他是第一次见对方。
“客气,客气。”所谓的曾总叫曾士强,他却不是第一次见付尧,付尧跟着付霞视察公司的时候,他是远远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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