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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爆炸     窃明txt下载     窃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节 两难

    皇太极把莽古尔泰拉扯到了帐篷的角落低声喝道:“五哥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莽古尔泰虽然没有争辩但脸上中仍有不平之色脑袋慢慢地扭转开来躲避着皇太极的目光似乎还在考虑投降的问题。

    皇太极又着急地拽了拽他把莽古尔泰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这边他加重了语气说道:“五哥我们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的汉人还把上百万的汉人女子卖给了蒙古人我们没有退路了。毛文龙和我们仇深似海真让他领着东江军回到辽东等他站稳脚跟后绝不会给我们好日子过的明国朝廷也一定会对边境冲突装看不见的我们就等死吧!”

    一旦后金投降的话顶多只能保有明朝百年前划给他们的建州定居地。东江镇目前战功最多军中辽东人士也很多东江的将领肯定会接管大部分辽东地盘他们与建州的距离又近肯定会成为后金政权的新邻居。

    毛文龙有三百多个族人被努尔哈赤杀了现在除了一个儿子外身边也就还剩个侄子毛承祚了。陈继盛等其他东江高级军官留在辽东的亲戚差不多也都被努尔哈赤找出来杀了。现在东江军在朝鲜后金军占据辽中毛文龙等人自然拿他们无可奈何。可是如果让东江军回到辽中平原而后金退到建州的深山老林里那等东江军羽翼丰满以后别说和后金贸易日用品了他们不找上门去打架才是怪事呢。

    莽古尔泰吸了吸鼻子默默地把头低下了。皇太极狠狠晃了他胳膊两把逼着莽古尔泰抬起头来看自己:“如果投降的话那我们旗下的人怎么办?他们吃什么?退回建州的话谁还肯和我们交易?辽东的汉人绝不会忘了这个仇恨的。我们只要第一步退出去。就没有头了。投降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要独立建国。”

    莽古尔泰颓然地点了点头:“是的但打下去我觉得也是死路一条黄石迟早还是要回来地。”

    “不然!”皇太极不以为然地大声反驳道:“黄石被调去南方了我仔细想过了他十年之内是不要想回来了也许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先黄石到了明国地西南方人生地不熟那里的乱事没个几年他平定不了;其次。就算他运气特别好平定了那么也只会更遭人忌惮绝对不会把他调回来的。”

    看着莽古尔泰茫然的眼睛皇太极知道自己一定要把他的勇气鼓动起来因为现在后金的战略形势已经实在是太险恶了自己内部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才行。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五哥你仔细想想为什么明国会把黄石调走?那还不是因为文官开始忌惮他了吗?所以才想给他找些麻烦。把他的风头打一打。我猜明国的文官十有**要给他下绊子所以才说他多半平不了明国西南之乱这样他肯定是回不来了。”

    莽古尔泰飞快地问道:“刚才你明明说过他完全可能因为运气好一下子就把乱平了。嗯我觉得这有很大的可能性因为黄石这个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是我是说过地。但那样他就更回不来了明国文官们……就比如袁崇焕这样的鼠辈现在他们就已经眼红黄石和毛文龙的功绩了。如果黄石真把西南平定了他们岂不是要嫉妒得狂了?如果到时候再把黄石调回来明国那一窝子的文官鼠辈又把脸往什么地方摆?黄石到一地、那地就变得太平从一地离开、那地就大乱他越是有本事岂不是越显出了那帮鼠辈的无能么?”

    说道这里皇太极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他刚现自己也不自觉地把后金政权划分到黄石有能力平定的行列中去了不过皇太极马上又露出了信心十足的表情:“五哥。求人不如求己只有我们自己好好努力。让明国啃不下来我们我们才有活路;黄石再厉害也就是这一万兵了明国不会允许一个武将有太强大地军力的。只要我们能把那帮子蒙古人都拉进来凑上十万、甚至二十万披甲那就是黄石真的回来了我们也不怕他。”

    莽古尔泰有些不满意地嘟哝道:“这太危险了你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明国文官身上好像他们全都是一帮鼠目寸光的小人。”

    “难道他们不是么?”

    皇太极目光明亮地盯着莽古尔泰地眼睛提高了声调又追问了一遍:“难道他们不是么?”

    “唉——”莽古尔泰长叹了一声全身本来绷紧了的肌肉也都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好像已经失去了再争论下去的动力。

    “如果明国能同舟共济萨尔浒一战就是父汗也无力回天;如果明国能协力一致我们早就被熊廷弼饿死在山里了;如果明国不互相拆台我们就攻不下广宁;如果明国能文武和睦他们就不会只给毛文龙二十万军饷也不会把黄石调走!”

    皇太极退开了一步大张开双臂仿佛要把帐内的一切都拥揽入怀手掌倾斜朝上脸上的微笑还带着道不尽的嘲讽:“结果呢?明国地辽东镇毁灭了熊廷弼传九边了毛文龙只能窝在朝鲜黄石则被调去了福建而我们——还是这辽阳的主人!”

    轻笑了几声后皇太极收回了双臂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五哥我向你保证明国的那些文官他们最后宁可和我们议和也绝不会让黄石再回来立军功的!我把他们一眼看到底。”

    莽古尔泰又是一声长叹他摸了摸脑袋无奈地说道:“每次你都说得头头是道其他的人倒也罢了可就是一碰上黄石就总不是那回事我都怕了啊。”

    “五哥再相信我一次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走出困境的。

    ……

    天启六年十一月十六日。长生岛上次柳清扬来信说一切都进展很顺利的时候。鲍博文就知道自己在长生岛呆的时间也就不会太多了。几天前福建地快船先期抵达长生岛负责搬迁的船队已经返航了黄石给鲍博文地命令也并没有出乎他地意料长生岛全部的工人和机器都要搬去福建。

    这一段时间以来长生岛严格的制度此时再次挥了良好的效果每天都有军户家属被送上南下的道路所有的军户和士兵都被划分了等级长生岛当局会根据这些人的重要性决定他们的行止。

    大批战斗部队会在军官的带领下沿大运河南下反正他们对生产工作并没有太重要地意义。所以他们即使在路上拖延一些时日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进行一次长途行军对训练部队也是有意义的。

    除了七成的战斗部队会走6路以外最普通的军户男丁和家属也不会采用海运运输。在海船归来之前鲍博文会完成大部分派遣工作岛上只会留下最后一批坚持生产的技术工人这些工人会在站好最后一班岗后和中岛拆卸下来的机器一起上船。前往福建。

    在黄石的计划里整个搬迁工作会在三个月内完成也就是说最晚不迟于十一月底。长生岛最后一批人就要启程而在明年之前就要到达福建并迅恢复生产。先不用说产能问题仅仅黄石定下地这个四个月的期限本身就足以傲视大明全境。

    其他的军镇如果要完成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就是一万战斗部队也要四个月以上至于数万军户怎么也要一年之久。更不要说长生岛还有大批需要搬迁地机器。到目前为止鲍博文对工作进度还是非常满意的对各种机床的拆卸、装船的计划书也都进行了设计。

    昨天船队从福建返回后鲍博文立刻就按照计划开始装船。一切都严格按照事前的计划进行着还有崭新的工兵器械——滑轮组也挥了不小地作用。严谨的计划和灵巧的工具结合起来就又能节省出几天的时间来根据目前的日程表来看。鲍博文认为五天后也就是天启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长生岛最后的一批人就能启程出比黄石定下的最后期限还要早上近十天。

    这个月中岛又生产了八百具胸甲鲍博文把这些铠甲装船送往日本。他在这些日子里除了这些胸甲外还生产了十五门六磅炮因为不需要生产野战炮车所以这些火炮的生产度也较正常为快根据黄石地命令会留给东江镇左协以便用在复州等城堡的防御上。

    毛文龙为了左协地稳定还是推荐了张攀这位老资格的东江将领为黄石的继任者。现在张攀已经是临时的副总兵了只等兵部通过这个任命张攀就可以正式上任了。黄石临走前给过鲍博文指示如果柳清扬能借到足够多银子的话那么库房里储备的余款就要移交给张攀。

    所以不久前收到柳清扬传来的形势一片大好的消息后鲍博文就下令打开库房派人把里面剩下的六万两白银送往旅顺这差不多相当于左协一年半的军饷想来也能让张攀惊喜一番。

    这么多年下来黄石对东江镇还是很有感情的。虽然长生岛也很艰苦但毕竟他是个穿越者黄石会做海贸、会展科技、通晓历史所以能周旋于党派争斗之间。而他的老上司毛文龙没有这些本事却要救助接济更多的辽东难民黄石感佩之余也愿意尽力让毛帅过得宽裕一些。

    毛文龙对黄石带走军户也没有什么想法少了几万军户对他来说虽然少了些人力但反过来讲也是少了几万张吃饭的嘴。而且毛文龙也是江南过来的人福建雨量充沛、又靠近大海怎么也比三年两旱的辽东强所以有些部下去南方享福他毛文龙自然也只能替他们高兴了。

    ……

    天启六年十一月十七日京师昨天司礼监送来了一份辽东的奏报让天启看得直皱眉头今天他特意召集内阁来就是为了询问此事。

    朝会才一开始。天启就有些生气地问道:“诸位爱卿。到底是谁允许辽东巡抚派人去给奴酋吊丧的?朕不记得给过辽东巡抚这样的许可。”

    魏忠贤私下已经给三位内阁成员通过气了因此顾秉谦对皇帝的恼怒早已是了然于胸。他坦然地说道:“回皇上辽东巡抚事先确实没有上奏但老臣以为或许正如辽东巡抚所说此乃非常之时、事起仓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辽东巡抚先当机立断或许也是情有可原。老臣还以为此事地是非可以再议。但辽东巡抚确实还是出于一片公心地。”

    顾秉谦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大堆实质性的责任一点儿也没有担天启对顾秉谦的这种性格也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也早已习以为常。年轻的皇帝知道他的辅是一个一贯溜肩膀的人刚才他能讲出这番话来里面的意思基本就是在为袁崇焕开脱了。

    看到另外两个阁臣都默然不说话天启心知他们这是表示同意顾秉谦的看法。既然内阁的意见这么统一天启顿时就感到心虚了觉得自己生气可能生得很没有道理因此他地口气也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国之大事。在戎在祀。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辽东巡抚总也该先问问朕的意思才是吧唉不过你们说得也有道理或许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辽东巡抚事先请示了。”

    自从刚才言完毕后。顾秉谦就保持着眼观鼻、鼻关心的姿态今天的朝会他已经出过一次力了虽说内阁辅的地位高不过他不也是抢先开火了嘛下面就该轮到其他人上场了大家同殿为臣也该风险均摊才是啊。

    冯铨见状就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圣上。袁大人这次事情是做的操切了些但袁大人一向就是这样。性子蛮了些但人还是勇于任事地。兵法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上次黄帅不也是自作主张了么?”

    天启又皱了皱眉头凝神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啊上次黄帅擅自去辽阳的时候你们不是都要朕降罪于他么?怎么这次辽东巡抚擅自派人去辽阳你们就都说好了呢?”

    “圣上上次黄帅勇则勇矣但终归还是一介武夫。”这次轮到丁绍轼出手了他把大拇指一挑铿锵有力地说道:“而辽东巡抚读书破万卷胸中自有胆识韬略!圣上辽东巡抚的奏章上说得很清楚了他此次名为吊孝实为一探建虏虚实。”

    “是啊圣上。”眼看轮盘又转到自己眼前了顾辅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了两道精光:“这次辽东巡抚派去的使者也是有胆有识之人据辽东巡抚地奏章说:他断定‘八犬同牢投骨必噬’辽东巡抚一番精心安排已经成功地让老奴众子互相怀疑了不日就要开始自相残杀了。”

    “圣上!”冯铨的一声大叫又把天启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正色说道:“辽东巡抚奏章上说:他还义正言辞地勒令建奴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束手听任朝廷处分令建奴众子甚是惊惧!”

    “是啊圣上。”不给天启以思考的时间丁绍轼就紧跟在冯铨后面叫到:“辽东巡抚还说:已经决议接受招安甚至还愿意献上两个弟弟以表其诚意。

    丁绍轼这段是原本历史上没有的。这个时空在黄石的武力威慑下袁崇焕在吊丧之行后地奏章上除了自吹自擂他袁崇焕侦查敌情得力、施展反间计导致八旗内乱、并勒令皇太极立刻束手投降、听任处置外总算也是能拿出点真东西了不过……

    不过丁绍轼接着说道:“辽东巡抚已经写信婉拒了洪太献弟为质的建议示以信任和安抚之意。据辽东巡抚说那洪太闻讯后更是感激得涕泪交流极口颂扬我大明天朝之恩德。”

    “圣上辽东巡抚威能服远人、德能释众疑、恩能结藩属、才能洞夷心真真德才兼备之人也。若非吾皇圣贤上天断——”顾秉谦狠狠地摇了一下脑袋来加重语气直把脸上的肌肉晃得乱颤。同时大喝道:“断不能降下此等良臣。老臣谨为吾皇贺!”

    说完顾秉谦就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打算下跪行礼一边的冯铨见状也赶快站了起来跟着顾辅一起跪下口中还颂扬道:“圣上建虏倡乱以来国家耗费辽饷千万动甲士十数万汹汹六载不能平之今日辽东巡抚谈笑间抚定之。操建虏如控小儿真乃千古奇功也!微臣为圣上贺。”

    丁绍轼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词了只有跟着一起跪下扯着脖子喊道:“微臣为圣上贺。”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天启笑吟吟地摆手让内阁们都平身。这三个人一通嚷嚷顿时让皇帝把些许不快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年轻的皇帝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生气确实很没有道理。于是他就笑着对内阁说道:“那就拟票吧一切都按辽东巡抚的意思办只要建奴真心投降老老实实地退出边墙。朕可以饶他们不死。”

    ……

    朝会上魏忠贤一句话也没有说内阁拟票的时候他也没有插嘴而是独自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给自己写信地心腹小太监叫了出来:“拟稿立刻给辽东巡抚去信。”

    “遵命干爹。”

    小太监把信纸迅地铺好了。手脚利落地磨好了墨然后提起笔饱蘸了浓墨抬头问道:“干爹都要儿子写什么呢?”

    魏忠贤想了想淡淡地跟那小太监说道:“告诉辽东巡抚这次他擅自做主地事情咱家替他揽下来了咱家还是信得过他的。不过凡事小心为上。蛮夷不可全信万万不要出了什么纰漏……嗯。告诉辽东巡抚赶快把辽事办妥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咱家一定会亲自为他向万岁爷请功。”

    ……

    天启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登州柳清扬今天在码头送走了第一批海贸船队。随着大量资金开始到位商人们开始清付租船和买货的余款。目前在黑暗理事会的账册上他们还会新开几十个商号和无数的店铺这些商人手里已经拿到了统一的价货单根据协议他们都必须按照统一的价格吃进货物将来等南方的特产运回来以后黑暗理事会自然会再给他们一个统一地价目表。

    这些商家因为有统一的供销渠道所以自然经营成本会比一般的商家为低。不过柳清扬并不打算恶意降价第一他现在还不想引其他老字号的敌意其次有了黑暗理事会这个统一供货的大后台它的支持者既然在商业信息上有了无与伦比的优势以大明地通讯手段其他个人企业想在反应度上过黑暗理事会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时黄石也在福建收到了柳清扬的报告二百七十万两白银的数字实在远远过黄石地预计虽然其中大部分资金都会用来租借船只和开设店铺但海贸的利润实在太高回本看来不会是太难的问题。

    柳清扬这次计划第一次投入八十万两白银用以购买土产他建议还是先走去日本贸易的老路毕竟那里他们比较熟悉。福建的糖、浙江的丝运到日本后都能有一倍以上地利润同时日本还急需铁器和布匹这次将来福宁镇自己也能生产。

    而日本盛产的红铜、金银运回大明后也都能带来巨额的利润。水手和航线问题由黑岛一夫可以帮助解决一部分福建本地也可以再招募一些水手这些都不会有大问题而且运到日本以后还可以利用长州藩的仓库和销售渠道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如果海上没有货物损失的话这八十万货物运到日本几个月后就能变成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以上再购买成日本的红铜和金银运回来后价值过三百万两也不必感到太奇怪。加上山东等地的销售网半年内黄石就肯定能把资金周转一遍所以除了海盗和台风柳清扬看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止黄石暴富。

    当然日本这个国家还是太小了如果货物地量太大的话。黄石担心日本地市场很快就会饱和。所以真正吸引黄石目光的还是西班牙人的白银。当然黄石绝不打算冒冒失失地和西班牙人开战。

    在这个问题上黄石地思路倒是和万历天子相近而且他比万历知道得更多。吕宋地白银大多来自南美和非洲只要一天中国不能染指这些地方那攻击马尼拉就不一定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只是现在展和西班牙的睦邻友好关系有点晚了因为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正在介入这一海域这些荷兰人正试图垄断中国和西班牙人之间的贸易。

    除了荷兰人以外闽海上的海盗们也觊觎着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他们洗劫来往客商或强迫过往的客商缴纳过路费。这些行为当然大大有害于明廷的财政收入但福建水师虽然竭力剿灭海盗可海盗们仍然是屡伏屡起。这还是因为海贸的利润实在太吸引人了只要能成功打劫几次海盗就能靠掳掠所得组建起一支上千人地队伍来。

    “以鲁商一开始的规模他们恐怕还不会引起闽商的注意。但在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很快他们就会变成闽商的对手。哼很多大海商出了海就是倭寇至少也和海盗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海盗通风报信、也为他们提供情报并帮他们招募水手。”

    黄石对金求德说话时的语气非常不善而他地参谋长也神情严肃地听着。

    “和风高浪险的闽海比我们辽海不过是一个洗澡盆罢了。我不知道黑岛一夫的水手能不能胜任海战但他们的人数肯定经不起消耗因此我们必须大力展水师从本地招募福建水手。他们这辈子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

    “是大帅。”金求德对黄石地判断表示了赞同不过这一切都需要钱:“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招募水兵呢?”

    “最近似乎还没有绝对的必要。”

    今年俞咨皋刚把荷兰人从澎湖赶走大明水师暂时在一带海域还有些威力。黄石已经去过一次厦门了像他这样名震天下的武将登门造访还算是给了俞咨皋不小的面子。黄石和俞咨皋也相谈甚欢起码在表面上还是融洽的。

    “不过俞将军的福建水师正在不断被削弱。击退荷兰人以后。朝廷已经下令裁减了澎湖万名左右地水兵这一万水兵似乎是俞将军手下最精锐的一批士兵。据我所知。他们其中的七、八成都去做海盗了所以闽海海盗的实力恐怕已经非常可观了。”

    黄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宇间的忧色也越来越重。

    “大人属下斗胆。”金求德从始至终就反对黄石的急进西南计划他一直主张先派象征性的小部队到云南去作战而把主要精力放在福建先把新地根据地巩固好了以后再考虑大举入滇的问题:“自古兵家之道就是先深根固本然后可以图远。今大人立足未稳喘息未定就急于入滇平叛属下恐欲则不达。”

    “嗯。”黄石沉闷地应了一声。训练经费肯定是不会充裕地如果倾向6军的话那水师肯定就会严重不足了。

    金求德又重提他以前的建议:“大人我们先组建我们自己的水师先摆脱对俞咨皋的依赖。接着剿除海匪扩充力量直到水师能保证我们海贸的安全然后再大练士卒出兵西南平叛如此才是完全之策啊。”

    “你的建议我明白。但就算我们兴建水师一年之内怎么也要派上几千士兵到西南去做做样子。而这几千士兵在外面的开销会非常大同样会扯我们的后腿。”虽然金求德的建议比较稳妥但这样黄石就要两线作战在只能抽出部分的精力来对付海盗的同时他还要维持着一支几千里外的部队。

    这样闽海的剿匪战争很可能会旷日持久地拖下去西南的战事也更会遥遥无期。而在结束这里的战争前西南的那支部队还会一直让福宁镇出血牵制着黄石地财力。

    “即使福建水师无力压制闽海海盗我们大不了就在浙江多走一段6路也就是利润稍微少了一些罢了。从柳清扬算地帐来看维持一支数万人的6军远征军还是足够了。水师……”

    黄石连着摇头叹气。海盗的方式是抽空抢劫一把。而官军的目的是保证一片海域的安全这两者的不同目的导致双方的成本差距太大:“水师实在耗资巨大而且费时费力我们先把它放一放吧暂时我们只能指望俞咨皋将军了。”

    闽海海贼大多都是福建本地人而且对闽海地海贸依赖性也是很强的无论是头目还是胁从这些海盗同朝廷死战到底的决心只怕都不会很大。再说海盗的兵员主要也来自于福建大6。黄石认为如果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只要全力封锁海岸线厉行切断海盗的补给和兵员补充这闽海的海盗终究还是无本之木。

    “说到底这闽海还是容易对付地而且如果我能成功平定奢安之乱那朝中的文臣就再也找不到阻止我返回辽东的理由了吧?”

    “大人还在担心辽东?”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嗯。现在朝中阁老们能把我调遣到西南的理由无非就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说什么灭建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要派我来对付贼兵众多地奢崇明、安邦彦。如果西南乱事平定了。而辽事又有了变化的话皇上自然会再想起来我来的。”

    ……

    天启六年十二月十五日辽阳“明国辽东巡抚为了显示他的胸怀已经不要我们派遣人质了。上个月我又派使者去宁远哀求明国的辽东巡抚高抬贵手放我们的族人一条生路。以显示天朝地仁慈之心也证明上国确实愿意招抚我们……明国的辽东巡抚答应了他已经不再向蒙古赏金购买我们族人的级了!”

    这个月袁崇焕又连续往辽阳派来了两拨使者。从天启六年十月开始辽阳和宁远之间的使者络绎不绝。既然辽阳、宁远两地间的官道上总有使者策马疾驰那蒙古各部和后金的私下贸易也就跟着恢复了不少不少蒙古部落的头人又对此装看不见了。

    皇太极得意洋洋地扫了一圈屋里面的兄弟们大声介绍着这一个多月来和大明地外交成果:“明国辽东巡抚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以后又派人来宣读明国国书。要求我们尽早回头以免再触怒明国地雷霆之怒。然后他又搬出恩威并施的那一套。告诫我们回头是岸明国一定会冰释前嫌绝不秋后算账让我们放下所有顾虑不必担心有丝毫的后患。”

    “哈哈哈哈”皇太极说到这里爆出一阵狂喜的笑声。这封国书送到时皇太极亲自出辽阳十里迎接并且将袁崇焕使者入城的仪式也安排得极其浩大:“五哥你当时不在真是可惜了你真该看看巴彦蒙古牧人的表情哈哈他们刚刚收到辽东巡抚不再偿付级赏银的宣告接着就听到明国宣布对我们既往不咎哈哈。”

    莽古尔泰也冷笑了一声。前天袁崇焕的书信送到时他刚巧出去打猎了。最近辽阳渐渐又变得热闹起来。十一月底继袁崇焕吊唁努尔哈赤以后科尔沁蒙古的头人忽然病体痊愈了他亲自前来辽阳吊唁这位老亲家并深深为自己落在明国之后才来吊唁努尔哈赤而感到抱歉。

    与此同时蒙古的穷苦牧民也又开始投奔到辽中平原来皇太极已经下令重建蒙古左翼了:“上个月底我们刚刚拿到了喀喇沁蒙古十二部的誓书他们同意再不和我大金作对只要我们肯低价卖给他们盐巴就可以;月初我们又拿到了喀而喀蒙古各部的互不侵犯誓书;前天接了明国辽东巡抚的国书后我已经派人去见林丹汗希望他能和我们暂时休战。”

    代善用手轻轻摸着颌下的鼠须眯着眼睛说道:“朝鲜、蒙古与我大金本无仇怨他们之所以苦苦和我们大金为难不过是响应了明国的号召而已。好比应邀来助拳的朋友在流血流汗正主却一个劲的往后缩……明国的这辽东巡抚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太极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明国的辽东巡抚太想立功了你看他一趟趟地派遣使者来心情之急迫可见一斑他太想把这件事情做成了所以方寸已乱。”

    “唉也是可怜人啊听得我都心酸了。”半天没有说话的阿敏突然出声了还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这袁崇焕又不会打仗又想立功想疯了就只好赌上一把偏偏还遇上我们的四贝勒了唉我真同情他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林丹汗听到这些消息以后就算不是心寒不已也会顾虑重重毕竟打仗要死人如果连赏银都没有那林丹汗又为什么要拼命呢?”

    “不错。”

    “所以……”

    “所以毛文龙已经是孤立无援。”

    “正是我们要动员每一个能动员的士兵进攻东江镇。”

    皇太极毫不犹豫直接说出了他的打算:“现在我们满洲八旗、再加上蒙古左右翼共有近三万披甲我们要把这三万人全部派去进攻朝鲜。同时我还打算下令凡是能立下军功的汉人立刻就可以授田、授官功绩卓著者还可以直接入旗。”

    毛文龙手下盔甲齐全士兵的恐怕不足一万人就是他的骑兵也顶多只有三成*人有甲存粮更是少得可怜武器也都很粗糙大家都不相信他能长期抵抗三万后金披甲不过……

    另外三个贝勒都静静地看着皇太极这里面还是莽古尔泰最沉不住气第一个跳出来道:“一点兵也不留那别人来抄我们老家怎么办?”

    “林丹汗一定会犹豫再三等到情况明朗才会出兵。等他想清楚后打算出兵了那条路上还有科尔沁蒙古能顶上一段时间;盖州本来就没有几个兵而且黄石刚走东江镇左协正是一片混乱我估计他们可能根本没有足够的粮草来进攻辽阳。”

    “那辽西呢?明国关宁军可有三十五个野战营七万战兵粮草更是堆积如山。”

    皇太极大笑不止:“哈哈袁崇焕不过一鼠辈耳别说七万战兵就是七十万、七百万在这样的鼠辈手中又何能为?”

    笑过后皇太极就昂然而起傲然十足地用手在自己的胸前点了点:“有我一人在辽阳就胜雄兵十万定叫那袁崇焕不敢直目辽河!”

第四十六节 分忧

    天启六年十二月二十日霞浦黄石召集了他手下全部的高级军官进行了一次全体军事会议黄石手下的部队具有丰富的6战经验黄石本人也是对6战最有把握而长生岛水营多年来就没有打过一仗那个施策虽然是闽海海盗出身但他恐怕也早就把老本行忘得差不多了。

    大家经过讨论之后都认为迅展水师是不太现实的问题。而且制造船只的木材需要彻底风干不然一下水就会变形。像大型战舰上的龙骨这样的木头造船匠认为保险的风干时间要长达两年到三年然后再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把船制造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真让黄石感到有些不可容忍了但是风干后制造的船只可以航行五十年以上不彻底风干的话一般也就是能航行上五、六年而太新鲜的木头可能一下水就会散架。

    黄石怀疑这里面的根本原理在于树的细胞是不是全都死亡了。也许彻底风干的树已经没有活细胞了自然下水也不会变形;而那些还有活细胞残存的木头或吸水、或脱水就让木材变形了。不过这只是一个设想他打算找机会把木头烤一烤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时间问题。

    现在杨致远还在日本、柳清扬还在登州。已经来到福宁的高级军官中贺定远、李云睿坚决支持先平定西南这两个人都自认为在地面上他们才能挥更大的作用。赵慢熊因为还没有想好所以暂时保持中立。鲍博文、洪安通和张再弟都觉得这不关他们的职责范围所以也没有意见。

    范乐由虽然有些倾向海军但他说话的分量不足以对抗贺定远和李云睿而且也不如后两者那么坚定。至于邓肯虽然也有不小的言权但在邓肯内心中他也很矛盾邓肯最喜爱的东西莫过于大炮建设海军肯定会制造更多、更大的火炮但邓肯没有海军的经验。海军地大炮再多也跟他毫无关系。最后邓肯也谨慎地保持了缄默。

    “本镇最后还是决定优先出兵去西南平叛。先朝廷命令本镇讨伐奢崇明、安邦彦等乱贼。而闽海众寇一向是由南路副将俞老将军负责清剿本镇如果贸然插手既容易造成和同僚之间地误会又可能耽误了向西南出兵的时间遭到御史言官的弹劾。”

    黄石随后压低了点声音对屋子里的心腹们说道:“其次就算我们两者都要打击那也是先奢安之乱后闽海倭寇。毕竟奢崇明、安邦彦拥有贼兵十数万如果迟迟不能把他们镇压下去西南叛军的实力肯定会与日俱增将来收拾起来可能麻烦还会变得更大。而闽海众寇尚且内讧不休我看他们一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贺定远和李云睿自然大声喊好金求德虽然还是倾向于保守路线但见黄石的主意既然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那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大帅既然下令了那末将自然凛遵。”

    黄石满意地点了点头金求德这种有意见大声说、但下命令后坚决执行的习惯很好:“嗯先平奢安之乱这个大麻烦。等我们回师后如果闽海之事未了我们也随手就可以把这些海盗平了这样也比兼顾两者需要的时间要少万一辽东有事我们也可以从江南抽身。”

    金求德没有说什么话不过脸上还是在不小心流出了一丝地不以为然之色。显然他认为黄石有些人忧天了。黄石也不试图说服金求德只是微笑着又说了一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好耽误了。”

    ……

    天启六年十二月底京师东江总兵毛文龙这个月向北京先后了两次急报他认为后金有大举进攻辽东的企图不过毛文龙判定后金的目标是宽甸而不是朝鲜因为毛文龙认为后金没有足够的时间在朝鲜取得什么战果他一边向朝廷求援一边下令东江镇右协动员。

    毛文龙行文到辽东都司府后。辽东经略王之臣立刻命令使者急出命令蒙古各部准备出兵辽东。以牵制后金野战兵力以配合宽甸地区的明军作战……

    “辽东经略王之臣奏疏:年来奴酋求和于西虏而西虏不从;屈服于朝鲜而朝鲜不受。一旦议和彼必离心是益敌以自孤也!近日都官过通令处虏鞭其背云:‘汝汉人全无脑子终日只说我等不助兵汝却驮带许多金帛着喇嘛替他吊孝求和反倒教别人与他为仇我等不如也投顺罢了。’据此我将何辞应之?”

    天启皇帝连续收到东江镇的急报后再次召开内阁朝会他亲自把王之臣的奏疏通读了一遍辽东经略最近地几次奏疏中声泪俱下说蒙古各部或明或暗都拒绝出兵牵制后金。巴彦蒙古等部一向是明朝的铁杆但这次也都心有不快觉得被明朝出卖了。

    在天启六年林丹汗被进攻时毛文龙得知后也大叫“辽东安危胜败在此一举!”遂点齐东江镇兵马全力出击强攻海州、鞍山迫使努尔哈赤回师。但这次就连林丹汗也婉拒了王之臣的号召林丹汗的回信中很是不满:指责明朝想抛弃他在察哈尔为了明朝和后金生矛盾后明朝却想独自抽身让察哈尔自己去面对大敌。

    蒙古各部地话虽然各不相同但中心意思差不多就是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如果明朝自己不想打那他们也不愿意给自己结仇。王之臣对此深以为忧就上书请求朝廷严禁和议以免寒了藩属之心。

    王之臣还认为宽甸明军会面对很严峻的形势要想挽回局面必须要派使者安抚蒙古各部同时派军队支援东江镇以加固辽东宽甸这个明军的桥头堡。

    天启把王之臣的看法说了一遍然后询问内阁道:“诸位卿家有何说法?”

    “圣上此事辽东巡抚也有奏疏。”

    顾秉谦摇头晃脑地念起了袁崇焕的奏疏。这奏疏很长。但中心意思是没错地那就是辽西在他袁崇焕的经营下形势不是小好、一般好而是大好、特别好袁崇焕指天誓地向朝廷保证后金军绝不敢去进攻朝鲜而一定会来进攻辽西。

    袁崇焕给皇帝分析说:经他判断当前的战略局面完全不是像毛文龙说地那样如果后金军真地动员了的话。那目的毫无疑问就是辽西而且袁崇焕还给出了地点:那就是锦州、右屯和宁远三城。最后袁崇焕更进一步气吞山河地向天启保证道:“臣分兵三路设防定叫虏有来无回。”

    在结束了对战略局面的分析后袁崇焕立刻挥了他高度地政治嗅觉认为王之臣是在嫉妒他的功劳袁崇焕提醒皇帝注意当年熊廷弼和王化贞经抚不和地前车之鉴恳求皇帝对他施以充分的信任。并严厉打击王之臣这种构陷同僚的机会。

    袁崇焕地奏疏写得声情并茂让内阁几乎一边倒的同情他内阁本打算向天启建议支持袁崇焕的但他们却现没有这个必要了。天启在听完奏疏之后就下令道:“好言安抚辽东巡抚告诉他朕不会听信谗言的嗯再下一份斥责给辽东都司府责王之臣专心办事不要整天盯着自己人不放。内阁拟票吧。”

    “遵旨。”顾秉谦应承下来之后又等了一会但还有一件事情皇帝没有给绝对明确的指示可顾秉谦是绝对不会冒风险让自己做恶人的他又问道:“圣上那辽事到底该如何部署?”

    “当然由辽东巡抚作主。”

    “遵旨。”顾秉谦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这样王之臣就算不满意他也埋怨不到顾辅身上了。

    ……

    天启七年正旦厦门黄石在正旦的清晨向福建巡抚朱一冯告辞。然后离开泉州直奔厦门当天傍晚时分黄石就已经在南路副总兵府门前了。

    “大帅。您给俞老将军准备地这份正旦贺礼是不是有点……”洪安通对黄石的礼物横竖看不顺眼实在是忍不住又声反对了。

    “哦。”黄石除了其他的礼物外还亲手提了一袋子猪蹄膀他听到洪安通担忧的问话后笑了一下把手中那袋子猪蹄高高举起来看了看头也不回地笑道:“没关系这个就很好了。”

    俞咨皋镇守福建这多年来也立下过不少战功只是他没有朝中后台也没有什么关系过硬地奥援。这次黄石来抢了他的位置后俞咨皋心里自然有气干脆就呆在厦门不走了。黄石抵达福建后俞咨皋也借口军务繁忙一时不能前去拜会。

    黄石第一次去泉州见福建巡抚朱一冯的时候朱巡抚还和黄石念叨了半天让黄石一定不要和俞咨皋一般见识、一定要体谅俞咨皋心里的那股子怨气。黄石对朱巡抚的关怀也深表了谢意同时慷慨大度地表示绝不和一个年龄不小的老爷子计较。

    不过洪安通似乎对朱一冯地印象不怎么好出门后他还偷偷提醒黄石道:“朱巡抚好像生怕大人不知道俞老将军心里不服生怕大帅会不知道俞老将军是故意不来拜会大帅嗯属下觉得朱巡抚似乎有坐山观虎斗之心。”

    “没错我也这么想”当时黄石笑嘻嘻地对自己的宪兵头子说道:“所以我才要附和他说上俞老将军几句。”

    今天从朱一冯大人那里告辞时黄石还刻意解释了一番说他是听了朱一冯上次的劝告后反复思量觉得朱大人说得特别有道理同僚之间还是要以和睦为重所以自己就按照朱大人的教诲主动去拜会俞咨皋了。

    黄石的拜帖才递进去一会儿工夫副将府就中门大开南路副将俞咨皋箭步抢了出来对着黄石行礼道:“不知黄大帅前来末将有失远迎真是罪过啊罪过。”

    “俞老将军太客气了晚辈可不敢当。”黄石回了一个平礼等俞咨皋请他进门的时候。黄石也推让了一番。一定要和俞咨皋并肩而入中门。

    进了副将府以后黄石就看见大批厦门武官已经在中厅等候自己了。和黄石估计的差不多今天厦门的武官大多都一早就跑来俞咨皋府上拜年了。黄石早就打好了算盘正旦这天无论如何都要赶到厦门来给俞咨皋拜年当然来俞咨皋这里之前他肯定要先去拜会朱一冯所以黄石昨天就急急忙忙地出了连年都没有过好。

    走进中厅以后黄石当着厦门众武官地面。双手把那袋子猪蹄递给了俞咨皋:“俞老将军新年好。”

    俞咨皋满面红光地接过了黄石的猪蹄高高兴兴地提着这袋子走到了客厅把它交给了身边地下人。俞咨皋现在毕竟是福宁镇地副将论地位他还是黄石地下属如果要拜年的话也该是他俞咨皋去黄石那里而不是反过来。

    而黄石就像是个小角色一般大年初一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俞府来。这就已经让俞咨皋感到非常有面子了。等看到黄石的亲手递上来的礼物后俞咨皋就更高兴了。厦门人好吃猪蹄逢年过节晚辈去拜访长辈时经常就会提上一袋子猪蹄膀。黄石这次是做足了晚辈的样子。

    这个场面把黄石背后的洪安通看傻了他一直觉得黄石这礼物不伦不类实在有些拿不出手看到俞咨皋很是高兴以后洪安通也只有佩服自己的长官“贤者无所不能”了。

    虽然黄石坚持今天要以辈份论称但厦门众将都不同意。最后黄石退了一步同意俞咨皋称他黄帅但那个“大”字却是一定要免掉了。

    进门品尝了一些甜、咸年糕太阳落山前俞府就开宴了宴会上俞老将军自然和黄石坐在一桌每桌也都上一道“海参炖猪蹄”大菜。中国其他各地之人虽也多好此物但很少有像厦门人这样爱吃的。今天来拜会俞老将军的武将们很多都带了猪蹄来厨师做地这道菜里每个人有份。黄石带来的猪蹄自然也在其中。

    这道菜就快要吃完的时候俞老将军突然感到似乎有些不妥。黄石给自己面子是不错的但刚才没有提醒厨师一句真把他和自己的部下混为一谈未免对长官有些太过不敬了。想到此处后俞老将军心中也是一紧就吭哧着想解释一下自己是无心之过免得闹出什么不快来。

    不过黄石似乎完全不介意不等俞咨皋开口黄石就把最后一块猪蹄夹走了还对着众人笑道:“俞老将军的厨子真是好手艺我不顾脸面也要抢最后一块了。”

    众人皆笑俞咨皋也呵呵笑道:“黄帅取笑了粗茶淡饭罢了。”

    “我今天吃了这么多不知道让哪位兄弟受委屈了幸好我来的时候也带了一口袋猪蹄膀也算是除了一份力不然真是于心不安啊。”黄石边说边把那块猪蹄吃得干干净净还露出意犹未尽地样子。

    “黄帅有所不知老夫这个厨子本来在厦门就是小有名气的为了请他来老夫的家里……”俞咨皋见黄石那付垂演三尺的摸样心里更是大为得意忍不住吹嘘起自己地厨子来了至于道歉的话俞咨皋觉得黄石反正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去添是非呢?所以也就略过不表了。

    菜肴还在不停地端上来黄石喝了几杯后就问起俞咨皋收复澎湖的事情来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俞咨皋毕生最得意的一件事。荷兰人为了垄断泉州到马尼拉的海贸就在澎湖列岛登6筑城试图逼迫闽商和他们交易然后再由他们去和西班牙人交易。

    自从荷兰人控制澎湖列岛以后闽商的海贸风险就增大了。起初荷兰人在沿海设卡或强行向自行去马尼拉交易地闽商收税、或教唆一些荷兰海盗在澎湖周围抢劫给大明商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福建当局本来主张和平解决此事因此数次和荷兰人进行谈判不过双方的意见差别太大最后荷兰东印度公司主张以武力胁迫福建地方承认他们的地位就加强了以澎湖为基地的海盗行为甚至曾武力进攻漳州月港。

    俞咨皋力主剿议认为戚继光时期大明怎么对待倭寇。今天就应该如何对待荷兰人。谈判破裂后。俞咨皋受命指挥上万福建水师和荷兰人交战。经过三年的苦斗后俞咨皋收复了澎湖大部分地区荷兰人也接受了福建巡抚的条件具结保证永远不再回到澎湖列岛来。

    回忆着自己当年地艰苦奋战还有眼下美好地胜利果实俞咨皋越说越是是兴高采烈。俞老将军把话匣子打开了以后就再也合不上了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地两条眉毛也随着故事的进展而上下舞动让俞咨皋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老夫为国家除一大害。足以屏蔽闽省百年平安呵呵呵呵。”

    俞咨皋大笑了一会儿眼见又是一盘菜端上来他立刻拾起筷子把鱼头替黄石夹了过来:“黄帅请、请这是我们福建人的习惯最肥的鱼头一定是要给客人吃的。呵呵。”

    晚上黄石离开俞府去厦门官署住告辞出来走了一会儿四顾无人后黄石仰天长叹:“如此我后顾无忧矣。”

    ……

    天启七年正月初。东江总兵毛文龙断定后金对宽甸的进攻迫在眉睫所以他决定先制人攻击镇江既能为宽甸减轻压力亦能趁机收集些粮食过冬可谓一举两得之策。

    于此同时在辽阳。

    后金政权下令满洲八旗和蒙古左右翼十六岁以上人丁尽数从军。汉人凡愿意从军者也可解除包衣农奴身份授给私人田地如果能立下战功更可以得到官位。此番皇太极一举征了近三万披甲和五万多无甲辅兵集结起了数目惊人的八万大军这也是后金政权诞生以来地最大一次军事集结。

    “真是空前强大的兵力一定能让毛文龙大大出乎意料。”莽古尔泰站在城头。看着脚下鱼贯而出辽阳城门的大批部队前军的三万早就已经到了凤凰城了。但后军还没有从辽阳走完。

    今天莽古尔泰会带领最后一批军队出准备唱空城计的皇太极前来给他送行。听到莽古尔泰的感慨后皇太极笑道:“这样的好机会千载难逢就算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东江军也要让毛文龙一年之内恢复不了元气。”

    莽古尔泰虽然知道皇太极不太可能改变主意了但还是关切地最后问了一遍:“你真地连护军都不留了么?”

    “不留了夜长梦多我们要以最快的度打垮毛文龙。再说如果辽西真的敢出兵的话我留一队白甲护军又管得了什么事?”皇太极和其他三大贝勒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很多次了每次后金军队只要在辽中以外呆上一个月以上毛文龙就一定会来捣乱所以后金根本没有时间去瓦解其他方向上地战略包围网。

    但如果去打击毛文龙的话蒙古和辽西又会对后金构成致命的威胁后金军主力被战略包围网钳制住了。想瓦解蒙古和辽西就要先打垮毛文龙想打垮毛文龙就要先瓦解蒙古和辽西……这本来是一个无法从内部解开的死循环。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们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投上全部的力量。”皇太极看着脸上仍有忧色的莽古尔泰轻松地笑了一下:“五哥你就尽管放心吧我把袁崇焕骗上半年都没有问题唯一地问题只是粮草你们一定要战决。”

    “四个月的粮草应该足够了我们还可以在朝鲜本地收集到一些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今年下半年怎么办?”

    皇太极为了凑出出证的军粮除了把满洲八旗和蒙古左右翼的储备搜刮一空外还对治下的汉人赌咒誓说他们只要交出一斗米就免去他们今年所有的赋税和劳役。有些汉人对皇太极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但也有人将信将疑拿出了偷藏地粮食拿走了后金政权免去今年赋税的保证。

    这次皇太极大包票地时候其他三个贝勒都选择支持他因为他们都知道目前机不可失这是摆脱军事困境的唯一机会。但如果皇太极真的兑现他地诺言地话不但八旗会失去几万包衣。而且今年的粮税也会少上一半。

    虽说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莽古尔泰也对未来充满了忧虑如果到了冬天又吃不上饭那也只好再拿汉人开刀。大家都知道治下的百姓越杀越少覆灭也就是早晚的问题了不过这杯酒明知是毒酒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只好喝啊。

    “五哥你放心吧我有办法的。”皇太极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打走了满肚子疑惑的莽古尔泰。

    ……

    天启七年正月阿敏率领三万前军从凤凰城出佯攻宽甸。毛文龙在得知蒙古不能来增援后就指挥东江本部狂攻镇江不止试图能为陈继盛分担部分压力。在成功引蛇出洞后阿敏绕过毛文龙本部急袭朝鲜义州后金内应打开城门迎接阿敏入城义州及其附近的东江难民被杀过万人毛文龙仓皇通过海路退到东江岛并下令铁山附近的东江军二线部队紧急动员。

    ……

    天启七年正月底。受到毛文龙急报的明廷急问辽东巡抚计将安出?袁崇焕告诉朝廷:完全不必着慌只要派出一个使者持他袁崇焕手书一封就能勒令皇太极退兵!

    不幸。虽然袁崇焕勒令了但皇太极却不识抬举地拒绝退兵。正月中旬后金攻破义州后八万大军滚滚而入朝鲜阿敏和莽古尔泰、济尔哈朗等人随即兵分两路其中五万军队指向东江军地重要物资仓库——铁山并在二月将其攻陷。东江可怜的一点储备也沦陷敌手。

    铁山的物资丢失后东江本部几乎陷入机动不能的境地陈继盛急忙指挥右协下山对后金军的补给线起了一次次绝望的自杀攻击试图为本部牵制走一些压力。目前左协还在混乱的整顿期一时半刻也没有什么攻击能力毛文龙急忙命令张攀把左协存粮运输往本部地同时又一次向朝廷求救。希望辽西明军能出动为东江军赢得喘息的时机。

    明廷遂再次紧急命令袁崇焕出兵进攻辽中平原袁崇焕上书抗辩说:“毛帅每冬冰交。则避之海岛天下所知也。铁山所留者老弱及丽人耳!”总之袁崇焕认为:朝鲜战局一点儿也不危机毛文龙还有很大余力没有使用出来所以根本不出兵。

    天启七年二月底京师内阁向天启读了辽东巡抚的最新奏疏袁崇焕说后金攻打朝鲜的计划他“早已知之”上次之所以他说后金地目标是辽西而不是朝鲜也不是他袁崇焕失察而是因为他要趁机修筑城堡袁崇焕还提出了一个宏伟的筑城的计划那就是一步一步修碉堡“而锦义、而广宁、而辽沈步步打实做去”只要能一路修到皇太极鼻子底下而不被打断那就“前后四年便可制胜。”

    “胡扯!”天启从御座上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臂都气得直打哆嗦:“救兵如救火朕说的是救兵不是修城!是眼下的问题不是四年后的事情。”

    “圣上息怒。”顾秉谦等一起叩谢道然后又支支吾吾地说道:“圣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是让辽东巡抚便宜行事吧。”

    “不朕虽然不知兵不过辽东巡抚这么做肯定是不对地。”天启已经从激怒中恢复过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口谕辽东巡抚:‘朝鲜不支折而入奴奴势益张亦非吾利。’……再传旨给辽东巡抚;‘且令以关宁之师直捣虎穴’以解毛帅之困。”

    “遵旨。”

    ……

    天启六年三月初辽东巡抚袁崇焕第三次抗旨上奏疏说他并非不知道十万后金大军攻击朝鲜这回袁崇焕也承认这兵力恐怕毛文龙确实抵挡不了但袁崇焕争辩说他猜测、听说、估计后金军其实只有二十万大军因为皇太极既然敢自己在辽阳呆着那肯定就是指挥十万大军在以逸待劳。

    既然皇太极留下了一支比关宁军也毫不逊色的大军而他袁崇焕又洞悉敌人的奸计所以袁崇焕认为万万不可进攻辽中。

    “……闻奴兵十万掠鲜十万居守。何所见而妄揣夷穴之虚乎?我纵倾伍捣之。无论悬军不能深入纵深入奚损于逸待之夷?……”

    金銮殿上天启听得直摇头口中喃喃念道:‘这是不对的朕虽然没有打过仗但这肯定是不对的。”

    不等顾秉谦念完天启就不耐烦地说道:“挑重要的说辽东巡抚到底打算如何?”

    “回圣上辽东巡抚说他正在修筑大凌河、小凌河和杏山三座城堡。”顾秉谦现在已经一句好话都不敢替袁崇焕说了。满口都是“辽东巡抚说如何、辽东巡抚道如何”反正没有顾辅的责任。顾秉谦把袁崇焕的奏疏翻了翻小声给皇帝念道:“辽东巡抚说:‘倘城不完而敌至势必撤还是弃垂成功也!’辽东巡抚认为不应该去招惹建奴免得被打。”

    “不去招惹建奴。建奴就不来打了么?”天启摇了摇头脸上都是疲倦之色:“朕不想再和辽东巡抚争辩了事不过三他不能在抗旨。

    再下一道旨意吧让他立刻出兵。

    “遵旨。”

    ……

    天启七年三月中旬在朝廷三令五申下袁崇焕派出了五百水手去支援毛文龙然后命令赵率教带领九千军队出大凌河向百里外地三岔河出兵。准备搭浮桥渡河。

    三月底东江军在后金军主力深入朝鲜腹地后开始向后金军侧后动反攻明军和后金军在铁山一带展开激烈交战关宁军还没有搭好浮桥。

    四月初东江军收复铁山关宁军还没有搭好浮桥。

    四月十一日毛文龙东江军在瓶山与后金军展开激战。是役明军大捷加上包衣、汉军等地级。斩共过千级经莱登镇检视其中有五百多后金披甲兵后金军决议退兵。此时关宁军还没有搭好浮桥……

    四月十五日东江军收复昌城关宁军还……

    四月十八日东江军同后金军在鸭绿江激战后金军从朝鲜开始退兵关宁军……

    四月底袁崇焕下令关宁军班师他们离开时那浮桥还是没能搭好。

    ……

    天启七年五月初五京师“辽抚援鲜布置极其可观。乃官兵望河而止此真为纸上之兵也。辽兵果可用耶?”

    顾秉谦念完了王在晋地弹劾奏章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皇帝天启把嘴角绷得紧紧的内阁都知道这个表情说明皇帝心情很不好所以没有人愿意出头去触霉头。

    “顾阁老你怎么看?”

    虽然天启的声音还是像往常那样和蔼但听到这问话时顾秉谦心里却狠狠抽*动了一下他心中虽然连声大叫着“冤枉啊这干我何事”但皇帝问话却不能不答顾秉谦不引人注意地飞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大汗:“回圣上老臣听辽东巡抚说……”

    “朕不要听辽东巡抚说朕要听你说你不是朕的元辅吗?朕要听你说!”

    “圣上恕罪啊恕罪啊。”顾秉谦以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天启背后魏忠贤双袖低垂好似正盯着自己的靴尖呆目光根本不和阁臣们接触。而另外两位阁老也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鼻尖对身边地声音充耳不闻。

    天启双手扶着御座的扶手身体向前微微探出柔声安慰顾秉谦道:“朕只是要听听阁老你是怎么看的?阁老你谢什么罪啊?”

    “圣上恕罪啊。”

    “阁老你倒是说话啊你是朕的元辅啊。”

    “圣上恕罪啊。”

    “算了”天启突然冷然喝了一声身体往后重重一靠:“阁老你就说辽东巡抚说什么了吧?”

    “遵旨。”顾秉谦沉稳有力地回答道如蒙大赦地跪直了说:“辽东巡抚说:‘三城已完战守又在四百里外金汤益固矣!’此次利用后金空虚的机会成功修筑好三座城如此则辽西应该无忧了。”

    此时天启用右肘支在御座扶把上手托着自己的额头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大凌河三城确定修好了么?”

    “辽东巡抚说修好了。”

    “嗯上个月底毛帅来急报说他打听到建奴五月初六、也就是明天又要进攻辽西毛帅说他势难分身所以要辽东都司府早作防备。朕就想知道大凌河、小凌河、杏山三城到底修好了没有辽西会不会有问题?”

    “圣上辽东巡抚说:‘洪太不来则已来必为臣所擒’。”

    天启懒散地冷笑了一声:“辽东巡抚说、辽东巡抚说……那城到底修好了、还是没有修好?辽西防务到底有、还有没有问题?朕的元辅怎么说?”

    “圣上恕罪啊。”

    “无罪、无罪。”天启不耐烦地叫了两声跟着就一挺身站了起来就在刚刚一股深切地厌恶感涌上了年轻皇帝的胸口让他几乎窒息过去。站起身来喘了两口气后稍感好转的天启又低头看到了眼前的三位阁老顿时那种感觉更如潮水一样地涌来撞得天启脚下一个踉跄。他决定去打木匠活儿透透气:“朕头疼很疼这事你们内阁和司礼监商量着办吧不用来打扰朕了无论你们想怎么办朕都同意、都准!”

    ……

    四月十八与朝鲜的合约墨迹未干五月初六也就是在毛文龙奏疏预言的精确的同一天皇太极帅领刚刚返回辽中的四旗兵马动身出。除了四旗的一万披甲外皇太极还动员了两万包衣和旗丁让他们每四人推一辆小车前往辽西搬运粮食。

    “五哥你知道我怎么解决粮食了吧?”皇太极骑在马上冲着身边地人笑道莽古尔泰的后军才回到辽阳皇太极就立刻整旅出“是去辽西搬?”

    “哈哈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袁崇焕刚刚修好了大凌河等三座城池运进了大量的粮食还驻扎了几万关宁军。此外袁崇焕还在辽西搞了几千倾的军屯安置了几十军户男女。我们不仅能把粮食搬回来还能抓十几万明军回来种地你看我们今年免的粮食还有放出去的包衣这不就都回来了么?哈哈。”

    ……

    天启七年五月初九霞浦欧阳欣把插着五寸红缨的头盔郑重地戴到了头上走出临时营地的帐篷。救火营工兵队整齐地队列一下子就展现在眼前他们背后的大海上巨大地广船正缓缓起伏。欧阳欣用极度嫉妒的眼神扫视着那一片羽林狠狠地吸足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出兵我们工兵队要率先入!”

第四十七节 西行

    天启六年底到天启七年五月这段时间也是福宁镇大展的时间。

    福宁镇本是卫所兵和征募兵混编的军镇但是在把荷兰人成功驱逐出澎湖后“英明神武”的魏忠贤魏公公认为闽海形势已经高枕无忧了所以立刻下令裁撤掉福宁镇内所有的募兵现在福宁镇过去的精锐士兵大部分改行都去干海盗这份工作了。

    除了黄石带来的几万嫡系外霞浦一代还有几万军户男丁和三千顷军屯这总共十二万男丁理论上都是彻底的卫所军户如果仅仅从理论上来说的话黄石不但不用付他们一个子的军饷而且每年还能拿走军屯两成的收入以备军镇开销。

    如果黄石真的这么干了那么他的动员力就会急剧减少到三千战兵加三万辅兵左右而且还不一定能为这三千战兵配备好武器这也差不多是明军军镇的正常动员力。如果要支持去西南远征这种壮举的话黄石能出动的兵力绝对不过五千其中有战斗力的也绝达不到两千之数这还不要讨论家丁、亲兵以及军屯流失问题。

    正常情况下一个都督级武将的直辖兵力也就不过只有这么一点了文官集团认为如此就可能保证武将绝对没有割据、作乱的能力。只是黄石并不仅仅打算当一个正常的武将在他雄心勃勃的计划里他要训练出几万战斗部队来并把整个福宁镇的军屯都变成一个大“工业区”。

    天启六年十二月上旬鲍博文等最后一批工人就已经在到达了福建这比黄石预计的时间早上了足有半个多月。因为库存的银子都留给东江镇左协所以其后一段时间里黄石只能从柳清扬的贷款中挪用商人的资金来维持福宁镇的运转。

    既然是挪用资金黄石在十二月就很小心的只抽调了五万两白银虽然这个数字和二百七十万两巨款相比算不了什么但这笔钱对于一向资金紧张地原长生岛官兵来说是很不少地。毕竟以前他们可不敢大手大脚地一个月就花上五万两白银。

    在充裕的资金支持下。黄石能够把所有的人力都运用到恢复产能上。机床很快就完成了装配在水力资源充足的江南黄石可以开始大量生产机器而不是大量地垒风车了。不过为了水流的稳定和便于控制黄石一开始就定下计划要修几个小水库。对黄石的“重工业”来说水库就是蓄电池风车就是电机水车就是电动机虽说福建似乎不需要太多的电机但多修几个“蓄电池”总是有备无患。

    制定了全力展6军的计划后。铠甲和头盔的生产当然是福宁镇地重中之重。当把黄石从东江镇调到福宁镇后天启天子还优容地特别下诏给南直隶命令南京武备库要优先满足福宁镇的军需物资。

    不过皇帝的诏书是一回事底下的执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黄石很清楚南京武备库的东西绝不是那么好吃到嘴的所以正月黄石去泉州的时候只是向福建巡抚朱一冯提出需要大批皮甲和火药至于各式铁甲他根本一个字也没提。

    明中叶以后。各级将领要想为部队领武器地话一般要按武器价值的十分之一付钱这也是负责武库的文官的主要收入。所以各级将领一般不愿意给营伍兵装备盔甲、盾牌这些比较昂贵地武器有钱也就是花在自己的家丁身上。

    虽说国家的将领要为国家的军队花钱买装备比较荒谬。不过黄石没有毛文龙那种挑战潜规则的勇气而且毛文龙的处境也足以打消掉黄石所有地“血性”。因此黄石还是打算老老实实付钱继续走自己的墙头草之路。当然黄石只挑了些比较便宜的东西一副皮甲只要付武库官员二两就可以了黄石这次为他手下的火铳手请拨了五千套皮甲。

    经过三个月的扯皮和讨价还价。在南直隶一些“老朋友”的帮助下福建巡抚朱一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帮黄石要到了这些东西。南直隶工部和兵部下批文后黄石分别给朱一冯和南直隶的朋友们封了红包然后派人去南京武库交钱把盔甲取了回来。

    这批皮甲都是最普通的货色防御能力有限但是最大地好处是轻一套皮甲只有二十斤重。在南方山区作战不算是什么很大的负担。除了不愿意花钱以外黄石还有另外地考虑。那就是无论是工部生产的各式重型盔甲、还是鸟铳、佛朗机它们都根本没有一点儿信誉保障遇上假冒伪劣也绝不退还。

    所以黄石现在虽然获得了工部调拨武器的权利但他还是宁愿自己生产铁甲和头盔尤其是重步兵需要的铁甲。在鲍博文的努力下天启七年正月福宁镇就开始出钢铁了在天启七年正月下旬黄石的那些宝贝机床终于开始恢复运转。

    正月黄石又从柳清扬那里抠了五万两白银来在这些资金的支持下福宁镇被改造成半卫所半募兵制的军镇其中的营伍兵和工人都是拿每月一两的固定工资的。其他的人当然只能是不要钱的廉价劳动力了目前他们中的一部分也得继续去种田、打渔不过黄石只收一成的税这部分税收让黄石可以把另一些军户解放出来干体力活。

    天启七年二月日本幕府动了对长州藩的进攻。不过就无能程度而言幕府的军队和杨致远上次去日本时遇到的长州藩军队相比也不逞多让杨致远写给黄石的第一份报告里声称两者的唯一区别在于:幕府的军队的人数更多。

    为了预先制止针对长州人民的人道主义灾难杨致远和磐石营自然不会作壁上观。杨志远向黄石报告说他计划用长州藩的边境堡垒拖住从几个方向来的幕府和日本诸侯大军而把长州新军和磐石营集中使用作为机动部队来把讨伐军各个击破。

    到天启七年二月底福宁镇生产了六百具新式盔甲。福宁军自己使用的盔甲不仅仅是一个胸甲还要有配套地肩、臂、腿、胫等部位地防护甲。在确定生产要求前黄石先征求了贺定远的意见。后者要求全套盔甲重量不能过三十二斤。这个数字大约是全身重型棉甲重量的七成与孙承宗给黄石的铁鳞甲重量相当。

    贺定远认为这个重量不会影响步兵的战术动作黄石就把这个意见传递给了福宁镇军工司让他们去自行操作。反正黄石主要的思路就是提高盔甲的含铁百分比胸板甲的含铁百分比几乎是百分之百那就应该能既能削减重量、也能提高防御效果。

    而生产出来的盔甲让黄石也很满意军工司甚至进一步把盔甲地重量压缩到了三十斤比火铳手的皮甲也不过只重十斤而已。此外福宁镇的制式头盔将可以和福宁镇铁甲一体化。这样在头盔遭到攻击时重要的打击力将由胸部来承担这种头盔重达五斤。

    这个月初的时候黄石又从从柳清扬那里拿了五万两银子。收到这笔银子之后黄石马上编练了八千新兵。加上原有的部队现在福宁镇一共有了一万五千多吃军饷的战斗部队。军工司也还有近两千人要军饷一个月地军饷就要一万七千两加上训练费用和维持费用。一个月花在军队上的银子已经过了三万两。

    天启七年三月柳清扬的贸易集团从上个月就开始获得收入黑暗理事会对贸易盈利前景都持乐观态度即使刨去必要的利钱。二月全月地盈利也达到了十五万两银子左右。黄石看完报表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三月柳清扬要上缴十万两白银。

    拿到钱后黄石就又把军工司扩编了扩编后的福宁镇军工司竟然一下子拥有了八千多人福宁镇这个月要付出的军饷也高达两万四千两。在丰厚的军饷面前有不少福建山区的女孩子也都开始动心了开始有人嫁入福宁镇。

    在这个月里杨致远不断送来好消息。在磐石营和长州藩新军地联合“劝说”下日本的西南各藩纷纷幡然悔悟先后退出了对长州人民的非正义战争。这些藩还都表示愿意进一步加强和长州藩的合作。

    只是“私自出兵形同叛逆。”何况日本还是朱洪武钦定的“不征之国”所以黄石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和日本各藩勾结这些活儿只好都交给黑岛一夫去干。毕竟那守随信吉说到底也是长州藩的宿老让他出面帮黄石经营买卖。实在还是不能让人很放心。

    杨致远还报告黄石说日本幕府的主力经过一个月的苦战。仍然止步于长州藩地边境堡垒处。虽然堡垒内的驻守军队也都是长州藩地老式军队但他们装备了大批火炮而且这些堡垒都是长生岛工兵帮长州藩设计的旧式棱堡结构。

    以弓箭、竹枪和武士刀为主要装备的日本幕府军队对常州藩的堡垒一筹莫展只能寄希望于靠长期围困将其攻陷。据杨致远说磐石营和长州藩新军在前一段的战斗中几乎没有损失目前正在后方养精蓄锐准备下个月出去和幕府主力决战。

    同时杨致远还报告说:见识过长州藩新军的威力后守随信吉在长州藩内的威望刚刚达到了一个新高峰。长州藩战士们也一扫刚开战时的紧张气氛“打到关东火烧江户”的呼声一时间甚嚣尘上。守随宿老已经向杨致远秘密请示过舆论导向问题了杨致远因此请黄石明示下一步的行动策略。

    天启七年四月黄石又从柳清扬那里拿到了十万两银子。福宁镇这个月虽然没有扩编但黄石下令给军人涨了一回工资普通士兵的月俸从一两提高到了一两五钱。这个俸禄已经与关宁军相当了远远高于浙省、省募兵的三钱银常例。

    福宁镇的广大士兵当然坚决拥护黄石的决定黄石也就趁此机会恢复了银币制度对外仍然称军票。这次黄石学了一个乖他把银币的边角上都锻上了螺纹以防别人刮掉边角料。这次行的银币仍然是七成银所以如果没有人兑换的话。黄石虽然涨工资了。但其实并没有付出更多地银子。

    黄石靠允许银币自由兑换来保持它地信誉。虽然有个别的新兵自己就把银币兑换了银两但在老兵的影响下大多数福建新兵都信任黄石而且银币也确实方便价值也写得明白不会被人骗了。

    这个工资额立刻在福宁镇附近引起了轰动。以福建的田赋为例万历皇帝定下的农税不过是每亩每年五厘而已一石上好的大米也不过才四钱银罢了。而福宁镇战兵一个月就有一两五钱的军饷。普通农民、渔夫一年辛苦挣的可能还没有士兵一个月挣得多。

    到了四月。整整一个月福宁镇天天都有一大群人来报名当兵。可是黄石已经有过命令招兵要优先照顾本镇军户。这些来报名参军的男丁失望之余竟然有不少人要求加入军籍从福宁镇地普通军户干起。就算告知他们尚无更近一步的扩军计划后还是有很多人表示无所谓坚决要求当军户来给黄石白干活。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既然群众这么热情黄石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失望于是就招募上万人来干体力活连惯例的安家费都节省了。

    有了人力。修出来更多的水库和水车后黄石更进一步推出了三班倒制度。反正军公司的工人也培养了好几千了手工绝对不用担心。通过一个月的挑灯夜战到四月底军工司生产了一千七百套盔甲加上三月的产量福宁镇已经储备了三千具新式铁甲。

    四月底。杨致远率领磐石营来到了福宁镇长州藩人民争取地区自治地正义战争已于四月中旬结束。更确切地说在长州藩新军和磐石军联军同幕府军在四月初八交战后军事冲突就已经宣告结束剩下的就是政治家们的工作了。

    长州方面是以三千近代军队为核心、近万士气高昂的保家卫国地农民为辅助的军队;而他们的敌人是五万多关东来的农民、还有数千穿着盔甲的“剑术大师”他们更已经顿兵坚城之下两个月了。

    战斗的结果在野战炮地轰击下德川幕府的大军和他初次遇到这支军队的前辈们一样迅开始崩溃。这个时代德川旗本武士确实比长州藩军队和西南各藩军队还要强一点。他们还试图保持阵形前进以进入肉搏战。但当新军使用了恐怖的链弹和霰弹后这支号称日本最强的部队也开始溃逃了。最后的几个武士也被火铳打成了漏勺……

    击溃幕府军后联军进行了长达一天的追击等夜幕降临时联军已经斩上万级还抓到了两万多名俘虏。根据黄石的指示守随信吉随后展现出了一个真正地政治家的风范他不但让上万俘虏吃了一顿饱饭还无条件地释放了他们。

    长州藩最终提出地条件更是让幕府惊讶得说不话来他们日本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有理、有据、有节的条件尤其是在这种空前的惨败背景下为了防止长州藩反悔德川幕府急不可待地派使者和长州藩签订了新条约日本就此恢复了和平。

    磐石营到达福建后福宁镇下辖的救火、磐石、选锋三个野战营共有官兵九千人共缺编六千人。到了天启七年四月底黄石的八千新兵完成了基本训练他立刻就把三个野战营全部补充到满员还从三个老的野战营里挑选出了一些种子官兵和剩下的新兵一起放到了天一营里。

    到天启七年五月初一为止福宁镇救火、磐石、选锋三营有官兵一万五千人步队二十四个炮队、马队、工兵队和辎重队各三个。其中的二十四队步兵共有六千长枪兵、三千六百名火铳手黄石手里有三千具新式盔甲和两千两百具剩余的老式铁鳞甲又加上三千六百具皮甲总算是把步兵部队的盔甲基本凑齐了。

    辎重队不用说肯定没有盔甲炮队的铠甲也已经全部取消了现在炮兵已经不需要再上去拼命了。工兵队给了一批皮甲。至于马队黄石再次把他们的铁甲都克扣掉了只给皮甲充数。

    贺定远跑来狠狠了一通牢骚。但黄石手里确实没货了。他为了给步兵凑铁甲把内卫队的铁甲也都收回了再说在福宁军体制内马队的主要工作就是侦查和追击黄石不给铁甲也有很充足地道理贺定远最后也只好接受了现实。

    贺定远临走前黄石安慰他道:“贺兄弟你放心吧再等两个月步兵甲差不多就能配齐了然后我就开始生产胸甲。那就是给骑兵地装备。”

    本来已经一条腿迈出帐门的贺定远一听这话就又把腿收回来了:“大帅这话某听您说了好几年了可每次一物资短缺您就想也不想地从马队上克扣步兵没有盔甲大帅从马队拿、炮兵没有马也从马队拿而内卫队干脆就从马队拿人了。”

    黄石笑道:“这还不是贺兄弟练兵得力嘛。一练就是八千精兵自然物资就有点跟不上了。”

    “不对大帅您又往某身上赖”贺定远对此种说法断然否认。他大声反驳道:“每次某说多练点骑兵吧大帅您总说没钱可每次只要有了点钱您就会扩编步兵、炮兵、工兵甚至辎重兵而骑兵总是一裁再裁。根本就没有个盼头。这次到了福建大帅您一口气就扩编了八千步兵要还说没钱某是断然不信的。”

    “一马当十步八千步兵听起来不少但要是养马这笔钱也就够养一千骑兵再说我们去西南山区。一千骑兵明显没有八千步兵好使。”

    “不管到什么地方一千骑兵也打不过大帅您的八千步兵。但这不是不组建马队的理由!”贺定远越喊嗓门越大脖子上的青筋也已经绷起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黄石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生气他看贺定远的怨气已经达到一定地步了就决定透露一个秘密给他听:“好了其实我已经买了一批好马绝对是你没有见过的好马。”

    “什么好马?”

    “贺兄弟啊你骑过地最好的马大概有多重?”

    “嗯五百五十多斤吧不到六白斤的样子那还是在陕西老家的时候。辽东都是四百斤的小马可没有我们陕西那里的马好。”

    蒙古马一般也就是二百多公斤承载一个人就很辛苦了。黄石的坐骑大马是精选过地也不过五百斤出头。他自己体重就有一百八十斤再加上几十斤重的盔甲、武器马已经没有余力披任何马铠了。

    “是陕西的河套马确实天下闻名不过那种大马也不多见吧?”

    “不多见还是四百多斤的马最常见。”

    黄石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冲着贺定远晃了晃:“贺兄弟啊我来霞浦以后就和红夷定了一批种马这批马可是都是一千二百斤以上哦。”

    贺定远愣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蛮夷就会胡说哪里有那么大地马某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是说如果我真买到了贺兄弟你也不要么?”

    贺定远狐疑地打量了黄石两眼后者则悠闲地举起茶杯开始喝茶了:“要!为什么不要?不过某听说过六百斤以上的大马就已经价值一千两银子以上了真有千斤上的大马还不得要一万两银子。”

    “红夷卖得比这便宜我去年腊月跟耶稣会定的他们去帮我找十匹公马和二十匹母马运到这里养一个月后必须要上一千二百斤我一共付他们二十万两银子。”黄石言明要的是种马来了以后也是用来配种的。

    贺定远在心里算了算一千二百斤地马除了驮人外还可能装七、八十斤的重型马甲了这真让他喜出望外:“大人那马什么时候到?”

    “估计今年就能运来了。”

    黄石一句话就让贺定远傻眼了他喃喃说道:“可是现在才四月。”

    “是的”黄石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了这一点:“等这批马到了我们就开始育种然后等小马长大后贺兄弟你就可以组建一支强大的马队了。”

    ……

    天启七年五月初三。霞浦黄石用库存的银币付了这个月的军饷后还有一万两地富余。军屯有了不少收获。军镇地收成足够保证军镇里的十几万张嘴了。上个月底黄石就命令柳清扬这个月要缴纳二十万两白银来这笔钱于昨天运到了。黄石查看了一下随之附上地报表由于黄石不停的抽调大量银两柳清扬那里还没有补上亏空。

    “不着急还有两年多呢。”

    黄石倒是很看得开这四个月三十五万两白银砸下去一支人数近两万的福宁军硬是被他生生地砸了出来。除了四个野战营的一万七千部队外福宁镇还直辖有七百人的内卫队、二百人的教导队、一千五百人的救护队、镇直辖地辎重部队和人数不等的参谋司、军情司、后勤司、军法司。

    算上八千人的军工司的话福宁镇的核心组织部分已经接近三万人。一个月的军饷是四万多两白银。再加上训练、食堂等费用福宁镇的维持费已经突破七万大关了。幸好军镇地军户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帮黄石分担些负担更是潜在的兵员补充。

    “等我更有钱的时候迟早要让福宁镇所有的军户男丁都进行基本地军事训练不然叫什么军户呢?”

    拿到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后黄石马上就宣布要出去西南了:“这次我福宁军要动员救火、磐石、选锋三个营全部的一万五千名官兵。还要动员五百内卫队、一千人的救护队、镇直辖的辎重队此外参谋司、军情司、军法司也都派人随行共计官兵一万八千八百人。”

    下面的听众一个个都是意气风。这次出兵地规模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宏大福宁镇众将一个个都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授予赵慢熊参将加衔。我不在的时候就由赵参将全权负责霞浦老营的军务。我走了以后赵参将可以再从军户中征募两千新兵进行训练同时让天一营的两千官兵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填充前方三营的缺额。”

    “遵命末将一定尽心尽职不负大帅所托。”

    “好。此次我前去西南提督四省军务势难分身因此已经上报福建巡抚和兵部请求他们授予俞老将军以镇守福建总兵官的加衔。不过俞老将军的驻地还会在厦门霞浦这里他不会插手地逢年过节赵参将记得要多给俞老将军去信问候万万不可失礼。”

    “末将知道了。请大帅放心。”

    “好下面是军事安排。救火营会在本月十日前出本帅会和救火营一起出;磐石营在十五日启程贺游击负责带队;选锋营在二十日出贾游击负责带队。”

    “遵命。”

    内卫和工兵作为第一批出的部队他们负责勘探道路和地形以便帮助后面地大部队行军。内卫的主要的工作是指挥交通而工兵则负责绘制道路的草图并估算大部队的通过度。救火营的工兵队还被特别抽调了出来交给欧阳欣指挥他们会和上百内卫队官兵一起乘船去广州提前沿着大部队的行进预订行进道路进行先头侦探。

    ……

    天启七年五月月初七辽东在经过四个月激战重创了东江军以后皇太极环顾四周曾经紧紧勒在后金脖子上的战略包围网已经频临土崩瓦解。他随即一反以往的谦卑姿态让使者送信给袁崇焕在这封信中皇太极对袁崇焕这四个月的议和行为大肆嘲笑更公然挑衅道:“……纵能加固数城而其所有城池及田禾能尽坚固乎?若不息兵戈则我蒙天眷佑以北京找我明帝遁往南京其令名如何?……”

    五月初七当天后金军先锋即抵达辽河。初八。后金军一日而越过辽河踏上辽西之地。

    接到袁崇焕的奏疏后明廷最后还是下旨褒奖于他同时命令他加强戒备准备防御后金军可能的进攻。但在收到了毛文龙报警近一个月后辽西的将领、军队、军户和百姓商人们他们仍然还没有接到任何警报。

    五月初八袁崇焕的“金汤益固”言犹在耳莽古尔泰带领后金先锋二百骑兵就抵达广宁中左所(大凌河)城下。守城的关宁军将领措手不及之下举全城两千关宁铁骑、上万商民以降。

    五月初九莽古尔泰二百骑抵达广宁右屯卫(小凌河)城下城内三千关宁铁骑请降得到莽古尔泰同意后他们和平地放下武器和城内男女老幼一起老老实实地东行向辽阳走去。

    五月初十。后金兵锋抵达锦州守将赵率教看到后金军骑兵突然出现在城外后大吃一惊连忙遣使请降但求后金军能宽限一天。让他能有时间说服部下一起投降后金军同意后绕过锦州继续南下。

    当日下午一个探马向着后金先锋马队跑去。贝勒爷松山守将请降。

    莽古尔泰歪着头看了那个探子一眼有些奇怪地说道:“可是我还没到城下呢啊。”

    那个探马连忙滚鞍下马向莽古尔泰谢罪道:“贝勒爷恕罪。奴才等不小心走得太近了被松山明军看见了。”

    刚才被塔山守将现后后金侦骑牛录因为一路来培养起来的骄气就直接过去劝降了结果塔山的守将就请求他们转告莽古尔泰如果能保证他们地性命守军情愿开城投降。

    “好吧不过他们走之前把城拆了。省得我们费事。”

    “是奴才这就去传令。”

    等莽古尔泰纵马来到松山城下时。城内地关宁铁骑正监督全城商民一起动手把这座国家耗资五十万两白银刚刚修筑起来不到一个月的城池又扒成了一座裸城。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告诉守将明天一早开始扒墙胚。”

    第二天莽古尔泰出时吩咐正在扒墙胚的明军:等拆城结束后他们再把城里的物资背上然后自己走去辽阳。

    天启七年五月十一日后金军一边继续南下一边四散扩大搜索范围同日驻扎在杏山、团山、大定等地的上万关宁铁骑分别向后金军请降。后金军的命令也基本相同让他们自行摧毁或修好的、或没有修好的城堡然后背上城内的东西自己去辽阳集合。

    而此时宁远方向地明军也终于得到了警报驻守在连山、小团山等堡的关宁铁骑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的城堡一窝蜂地向着宁远撤退。后金军不一矢就尽得明军关外大小城池、堡垒、驿堡共十七座。

    到天启七年五月十三日为止自宁远之战后明朝耗资白银五百万、费时十八个月苦心修筑的关外二十座大小堡垒在四天内就尽数委弃。这期间明朝向关外这些堡垒运送的价值数百万两白银的粮食、火药、大炮、弓矢、盔甲、刀盾也全部白白送给了后金军。

    五月十四日济尔哈朗已经率领援军赶上了莽古尔泰的先锋:“路真不好走密密麻麻地都是人。”

    “唉已经跑了不少了。”莽古尔泰连连叹气。从前天开始辽西的烽火都纷纷点燃了锦州到宁远之间的数十万百姓、商人、军户滚滚南逃这让莽古尔泰少抓到不少人。

    “三贝勒真是贪心啊。”济尔哈朗大笑了起来。

    莽古尔泰打量了一下跟在济尔哈朗后面的人皱眉道:“怎么你才带了这么点人来?”

    济尔哈朗身后也就不过也就是一千多骑兵而已他神态平静地解释道:“锦州守将赵率教变卦了他又拒绝投降了。”

    “哦汗王打算拿他怎么办?”

    “锦州坚城深壕汗王前日攻打了一下但很不好打城内火器甚多还有大炮。”

    “哈哈”莽古尔泰笑了几声回头往北方看了看:“这辽西十几万明军也算是有了一个男儿真不容易啊。”

    “哈哈不过倒是不止一个大福堡地守将也拒绝投降。”

    “嗯那就是两个。大福堡战事如何?”

    “汗王也派人打了一下但是看起来也打不下来。”

    “现在东西多得都搬不过来打不下来就不打好了。”莽古尔泰这几天心情又变得非常愉快。自从黄石走了以后这日子一下子又变得美好起来:“上次入辽西就如入无人之境这次一开始又是如此你说那宁远会不会投降啊?”

    “哈哈我们去看看好了。”

    “好。”

    济尔哈朗心情大畅这次辽西之行看起来会非常美妙:“三贝勒我们两蓝旗在辽东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毛文龙、陈继盛的兵虽然衣不蔽体修个木栅栏的棚子就号称是城堡顶多也就是再往上涂点泥但我们从来没有赢得这么轻松过啊。这辽西路上尽是雄城坚壁我也看过关宁军降军的装备真称得上是甲坚兵利了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哼毛文龙的兵除了一条命还有啥?而辽西这些家伙都吃得饱饱地才舍不得死呢?”

    “就算舍不得死怎么他们就不试着打一打呢?再说这辽西根本就是完全没有防备嘛。”

    “唉毛文龙一天到晚憋着要打回辽东手下自然也以此为志他对我们仇深似海自然睡觉也要睁一个眼睛;袁崇焕一天到晚想着和谈自然连最基本的警戒都不做有这样的鼠辈当头这关宁军就是一万年也学不会打仗。”莽古尔泰说完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忧色:“那些吃得比辽西还饱、打仗比辽东还拼命的家伙们……才是真正可怕的你总在辽东还没有见过那帮畜生。”

    ……

    听到鼓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山头上的工兵和内卫都放下手头的工作他们一起转身朝向官道地方向。骑在马上的军官面色肃然把头盔仔细扶正然后缓缓把手举到耳边和其他地人一起向走过来的军队行礼致敬。

    金色的阳光从天顶洒下地面官道上很快就被头盔和武器闪动的雪亮光泽所充满形成了一条金属的河流。在这条银色的河流之上无数支白羽像利剑般直指苍穹和它们之间密密麻麻的枪刃一起有节奏地晃动前行。

    隆隆的脚步声震动着大地欢快的鼓声如同一只灵活的小鸟和火红的蝮蛇旗一起围绕着队伍飞舞。山上的内卫和工兵官兵笔直地挺起胸膛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敬礼的姿态就如同竖立在山上的一尊尊雕像。

第四十八节 斗志

    这次出征西南前黄石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决定还是由自己来直辖救火营磐石和选锋两营他交给贺定远和贾明河指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这两人将一直作为这两个营的营官直到这次远征结束。

    随着军队的彻底整编完成选锋营早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的独立性贾明河也已经是黄石体系下很普通的一员将领了。可是黄石并不打算因此而亏待贾明河、蒲观水这样的选锋营老人因为他觉得“过河拆桥”实在是一个很难听的名声再说为自己的集团吸收一些新人进来也有益于冲淡老部下的固有势力。

    铠甲和火炮黄石都下令运向南昌然后通过长江航运送往贵州。但是士兵全都随身携带头盔和武器黄石觉得既然是军队那这些基本装备还是应该和士兵寸步不离的。这个月福宁镇还能生产一部分盔甲这些新生产出来的装备也会以最高优先级运向西南前线。加上这批物资黄石觉得铁甲的差额就差不多能补上了。

    但长江航运能力是有限的黄石能够从其中分到的运力就更珍贵了。据黄石得到的情报分析来看在几个月里他能得到的运力除了运输物资外只够再运输一个营左右的兵力。最终黄石决定把这份力量用来运输选锋营和军情司、参谋司的辅助人员。

    东南沿海的海运也可以分担一部分通过海路把部队从福建运输到广州然后再沿广东官道北上前往贵州。不过这条路上的运力也是有限度的最近闽海的海盗越来越活跃牵制了闽省水师的主要注意力所以运力无法支持一个营的兵力。

    不过虽说海盗的活动日渐猖獗但黄石估计海盗们遇到装满官兵地运兵船时他们还是没有跳上来打劫地胆量的。所以既然有一定的运力。黄石就还是要利用。他就让磐石营把大部分辎重都转给长江航线派贺定远领着人坐船去广州然后走6路到贵州。

    掘尽了海路和长江的运力后剩下的最后一营兵马也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了那就是取道江西、湖广走6路去贵州。这条路毫无疑问是最长、也是最辛苦的一条路路上可能出现的麻烦可能会很多黄石决定亲自带队走这条路。

    不过辛苦也算是有了回报救火营虽然要付出最大的努力但他们听说是黄石亲自带队后。全营地官兵反倒士气高涨。救火营作为追随了黄石六年的老资格部队里面的士兵也都有了很强的自豪感。

    “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们救火营。”

    “我们救火营既是最能打仗的也是最能吃苦的。”

    “我们救火营就是大帅老营中的老营。”

    ……

    据张再弟地报告救火营官兵都信心十足也没有出现什么怨言就连新近补充进去的士兵也都跃跃欲试。

    军心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后勤和度问题了。这一路行军除了艰苦以外。还有一个辎重的拖累虽然黄石可以不带盔甲、大炮但粮食却是每天都要大量消耗地。

    “我们或许可以从地方官府那里得到一些这样部队就可以少携带一些粮食。反正我军是奉命行军。有权从地方获得补给的。”当初计算粮食运输的消耗时杨致远心疼得直咬牙。要是这两千五百里路的粮食都要从福宁镇组织人力运输的话那为了保证这五千人吃饱福宁镇就得出动十万辅助兵、并沿途大量雇佣车辆和民夫全镇肯定会被彻底拖垮吃穷。

    金求德当时就对此表示反对:“不过如果从地方官府那里补给的话。第一就是损耗这个倒不是大问题大不了就给他们一些好了但末将恐怕会对军队地行军度有影响。”

    贺定远在这种问题上一向是一言不如果不是黄石把他拉来旁听他本来更有兴趣去干些别的工作。贾明河和赵慢熊也都没有意见一个是初来乍到不愿意多说话另一个是还没有把其中的利害冲突全都权衡过一遍。

    从大明中叶武官地位大大下降以后。文官集团就觉得一定要加强对军队调动的控制卫所制度导致各个武将自身的后勤能力非常有限。就连现在的黄石也几乎组织不起千里运粮更不要说一般的军镇了。所以文官认为只要能控制住沿途的粮食补给那么就能进一步强化对武将地控制。

    所以在崇祯朝纲纪废弛以前大明地方官府一般不肯直接把粮食交给带队的武将而是由他们做好食物然后派遣地方兵丁衙役按人口供给。文官声称这样做武将就没有什么机会贪污了但是黄石认为这样文官就更容易贪污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做那么也还可以过得去。但随后大明地文官又考虑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有没有必要给行军的军队吃得太饱呢?文官集团普遍认为如果士兵吃得过饱就很容易造成行动不便这对于行军显然是不太有利的所以文官集团后来规定一天只给过境的客军提供吃两顿饭。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是大明的文官集团很快又现了一个潜在的漏洞那就是如果军队行军过快一天能经过两个县、甚至三个县那么士兵们就能吃到四顿甚至六顿饭了这岂不是被那帮丘八白白占了便宜?所以大明的文官集团就又追加了一条规定:当天到达的军队不给饭吃只有在本地停留了一天以后才可以让士兵吃饭如此就彻底堵死了军人“多吃多占”的最后一条路。

    大明军队里面的成员都是人而不是骡子不能靠吃草为生士兵们当然也希望尽可能地提高吃饭的频率所以即使是紧急的情况下大明军队在调动时也会走一天、停一天以便保证士兵每两天能有一天吃上饭。

    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明军的调动度比这个更慢。

    因为士兵们也知道一旦拨营今天就不会有机会吃饭了所以开拨时士气都会变得非常之低下甚至会哗变有些时候急于赶路的将领甚至不得不拿出赏钱来诱惑士兵们拔营出。

    如果情况不是很紧急的话士兵当然希望多停留、少走路而将领也明白饿着肚子地士兵就算走也走不快。士气低落地军队不但行军度慢、还容易产生大量的逃亡和偷盗行为所以明军将领一般都不肯自找麻烦坚持急行军而是响应士兵的呼声慢慢地沿着道路磨蹭着走。

    金求德提出的行军问题。就是说的这个情况。现在既然是在内地行军那黄石就得遵守这套游戏规则。如果黄石走一天停一天的话他就要自己携带足够行军那天食用的粮食也就是自己掏一半;如果黄石走一天休息两天那粮食似乎可以少带一些在地方官府那里多吃一些在路上少吃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如果和其它明军一样慢慢蹭的话那每天都让士兵攒一些食物出来隔上三天走一天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这么干地话黄石不走上一年半载是休想到贵州了。所以黄石选择了第三条路——撒钱。

    ……

    “大人打算花钱买出五千大军的粮食来?”

    当黄石说出这个设想时他手下的军官都感到很震动:“这得花多少钱啊?”

    黄石认为这个办法最方便因为地方百姓总是有余粮的只要军队能拿出银子百姓们即使自己的粮食不够也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买这样就等于多了大批一次性的后勤人员。“总比自己运量便宜而且运银子也比运粮食轻不少。”

    众人虽然都赞同黄石地话不过杨致远显然还没有绕过这个圈子来:“可我们是官军我们是去帮西南边军的忙为啥还要我们福宁镇出钱呢?”

    黄石到是觉得没有什么虽说边防军奉旨平叛还要将军出钱有些古怪不过这不是在大明么?封建王朝总是有其历史局限性的:“我们最需要的是时间多花一些钱不是问题。”

    金求德奇怪地扫了黄石一眼:“大帅。我们时间很紧么?末将倒是觉得不用太着急慢慢打也可以节省些银子。”

    “那要多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何况战争中地第一击是威力最大的一击我们三个月内就要把三个营都拉到云贵前线然后动雷霆一击迅平定叛乱才是最省钱的办法。”黄石说完后又看了看金求德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我们福宁镇都是一样。”

    “三个月从霞浦走到贵阳……”金求德轻声念着这个数字低头翻开了眼前的一份资料过了一会儿又抬头说道:“大帅这一路大约要走两千四百里路那就是每天要三十里路连续走九十天。”

    “嗯差不多。”黄石点了点头这个数字他心里有数。

    以前在在辽南丘陵地区的时候长生岛条例的日行军度是四十里如果采用强行军地话每天可以达到六十里但强行军不能持续五天以上。金求德试探着问道:“大帅从霞浦到贵州这两千多里路几乎都是山路我们是不是把时间打得再宽裕一些为好?如果把行军度降低到日二十里末将认为是毫无问题的。”

    李云睿也大声附和道:“大帅末将也赞同金游击的建议。以往大明军队在这条路上的日行军度是十里虽说他们远不能和我们富宁军相比但一天三十里我们未必能达到。”

    黄石计划从赣州府瑞金进入江西然后取道衡州、宝庆横跨整个湖广走最近程直趋贵州府贵阳:“进入贵州后我们就达到边区了路上走的时间越短、我们需要花的钱也就越少所以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加快度。”

    金求德等人似乎还有迟疑毕竟明军一般的日平均度都是十里十五里的战略移动度就已经是高了。以往就是纯骑兵部队地长距离战略机动度也不过日二十里而已。黄石提出的三十里实在是没有前例可循。所以他们心里都还有些紧张。

    因为这种长距离地徒步高行军对福宁军来说也是第一次所以黄石地手下们虽然不公然反驳他但一个个也都把担忧写在他们地脸上。黄石放缓了口气问道:“诸君行军度主要取决于什么?”

    “第一是后勤让士兵吃饱吃好还有就是士气官兵的士气越是高涨行军度就越快。”

    “嗯不错。”黄石对手下的认识非常满意。他记得现代生物学上说过。地球上最有耐力的乳动物就人类了而现代军事理论好像也认为人类的行军度基本上是由战斗意志决定的。所以等到民族国家出现后近代军队的平均日行军度就纷纷过三十里。而二十世纪后人类军队的日行军度更是突飞猛进除了人类的两条腿外再也没有任何动物能跟上装甲车和坦克地推进度了。

    在黄石原本的时空里他不知道中国哪支军队能称得上是近代军队。所以黄石也就只有拿现代军队做参照物了。他又伸手在自己描出来的那条行军路线上画了一下无论春夏秋冬中国的第一只现代军队在这条路线的攻击推进度是每天一百里并且在无后方、无补给的情况下维持了一年。

    同样都是中国人。黄石还记得那支现代军队的强行军记录:那就是在二十八个小时内先后击溃了两股敌军地阻击在崎岖的山路上攻击推进了二百四十里然后立刻从铁索桥上爬过去击溃了最后的一队敌人最夸张的是他们沿着山路飞奔时居然还能带上了一门小山炮和几挺重机枪。

    ——我苦心训练了这么久地部队从上到下都是士气高涨。战斗意志坚强总不会连他们的三成都比不上吧?

    “这里有人怀疑我福宁军的士气么?”

    黄石扫射了屋里的属下一圈他们都默默无言:“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唯一的问题就是让士兵们吃饱喝足。”

    ……

    天启七年五月十五日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的一千多后金骑兵笔直沿着官道南下随着他们地行进官道两侧的房屋、农舍纷纷开始熊熊燃烧。变成了连绵不断的断壁残垣。骑兵偶尔还能追上一群南逃的辽西军户或是商民这些人在后金军的严令下掉转方向。向着辽阳向着他们的奴隶生涯走去……

    济尔哈朗领着援军赶来的时候官道上几乎被北上投降的军民塞住了上万人默默地服从了后金军地命令老老实实烧掉了自己的屋子背上家产向着锦州走去。据济尔哈朗描述他沿着官道南行时他地部队就像是洪流中的一叶轻舟仿佛随时都会被投降的辽西明军掀翻。

    因为收获颇丰所以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一时就不再继续南下而是喊来了岳托、阿济格一起开始搬运财产。

    在后金忙碌着给辽西搬家的时候皇太极还在执著于劝降赵率教:这天皇太极向锦州守将赵率教提出一个建议:在城外打一仗定胜负后金出十个人明军出一千人如果后金赢了那明军就投降;如果明军赢了后金就解围。

    赵率教反问皇太极道:如果你趁机抢城门怎么办?

    皇太极誓说:我保证不趁机抢城门。

    赵率教回答道:我信不过你!

    皇太极遂大骂赵率教:“如野獲入穴藏匿尾狂嗥自得以为莫能谁何!?”

    同一天皇太极派传令兵飞奔回辽阳命令后金各牛录紧急动员再出动大批人手来辽西走廊搬家。听说皇太极收获极大后刚回到辽阳的阿敏和代善也急忙出他们连尚在朝鲜还没有返回辽中的大军都顾不得等匆忙收集了两万旗丁和包衣连夜就推着小车向辽西走廊赶来。

    环绕锦州的后金军从五月十六日一直搬运到五月二十二日然后围着锦州挖了三条沟用以围困赵率教并留下部分兵力看守锦州城。后金军主力随即沿官道南下。开始收集宁远附近的遗留粮草、物资。

    ……

    五月二十四日福建、汀州府汀州。

    黄石和出城送行的官员商民拱手道别然后跳上马无声地挥了一下手鼓声又一次隆隆地响起红旗也紧跟着黄石开始向前移动。旗帜后面的士兵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神情严肃地迈动脚步滚滚向西行进。

    洪安通凑近了黄石身边低声报告道:“大帅再向前就是江西地界了。嗯是州府瑞金。”

    “是我知道。”

    从富宁州出十六天以来救火营已经走过了五百五十里地平均每天行进近三十五里地这个度比黄石预计地度还要快一些。不过这种长期地行军还要持续几十天。黄石对士兵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其实心中也并无很大把握。

    一路行来已经有十几个士兵因为生病而掉队了不过反正是在本国的土地上行军黄石完全不必为掉队的士兵而停下脚步。周围的官府允诺派人照顾这些士兵。如果掉队的士兵人数不是很多的话地方行政机构甚至还能为他们安排驿马以便让他们追赶队伍。

    等出了城以后黄石一跃下马当先和士兵一起沿着官道步行。行军途中总有偶然事件黄石已经下令除了内卫队和工兵队用马外。其他所有的马匹都只能为轻伤员和病号服务此外谁都不能使用马力。入城的时候黄石不打算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会骑一会儿马但一等出城以后黄石就会以身作则地和士兵们一起步行。

    在黄石的这支队伍中那些军马大概是负担最轻松地了它们不但什么也不背负就连草料都是士兵替它们扛着的。不过即使以这样的轻松步调行军。马匹还是在不停地掉。这些马每天都要吃好几斤粮食来恢复体力夜里也会有辎重兵喂给它们夜料。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黄石估计顶多再有二十天从福建出来的军马就都要跟不上队伍了。

    现在打头阵的内卫和工兵们的骑乘用马已经都是在附近驿站换地马了黄石暗暗下了决心等到了江西境内就不再保留马力了除了留下几匹马继续做实验外剩下的马干脆就豁出去用用完就换好了。

    每到一个道路岔口就会看到一、两个救火营工兵队或是福宁镇内卫的官兵他们无声地指挥着部队走上正确的岔口然后朝着庞大地纵队致敬。这些日子来派出去的工兵一次次现路况的问题或是提前计算好小路的分流能力他们的工作让全营官兵少走了无数弯路。

    黄石很有创意让内卫的官兵都戴上染得雪白地头盔就差在上面写上“宪兵”两个字了。至于工兵黄石本想给他们戴绿色的头盔但这个设计遭到了工兵上下官兵的一致反对所以现在工兵的头盔都被染成黄色。

    走着走着一个白盔骑士策马直奔到黄石身边俯身向他大声汇报道:“大帅前方三里处路边有一个村庄。”

    黄石脚下毫不停留只是淡淡地应声道:“知道了去吧。”

    “遵命。”那个白盔骑士郑重地敬了一个礼然后奋力夹紧马腹向着前路绝尘而去。

    密密麻麻的羽林从那个小村子前通过时村内一些老人和小孩纷纷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这支不同寻常的部队。

    黄石大步跨过村庄的时候奋力挥舞着右臂大声地喊道:“勇敢胜利!”

    “勇敢胜利!”

    救火营士兵也齐声高喊着同时吧右手中的武器有节奏地向右上方高举两次。

    “勇敢胜利!”

    随着密密麻麻地羽林连绵不断地从村前经过嘹亮的喊声也一直回荡在这个小小地村子上空。经过每一个村庄时救火营的官兵都会这样高声地喊着号子。而每当这时他们的脚步仿佛都会变得更加轻快即使是在日头偏西的黄昏时官兵出激昂地号子时也会同时把他们满身地疲倦同时驱逐出去。

    中午时分。救火营开进了预定的休息地点。从附近找来帮忙的百姓已经把食物准备好了。根据最新的命令救火营士兵在领取食物时必须向周围的百姓大声道谢然后才可以拿走他们的那一份。

    “多谢多谢。”张承业连着大声说了两遍然后才捧着自己的那几个大包子跑到一边准备开始吃就在又饥又饿的张承业准备咬下第一口前一个百姓突然把一瓢水递到了他的面前张承业马上站了起来接过水瓢地同时又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多谢。”

    黄石动员了他手里的一切宣传手段向官兵们宣传这些百姓的义举他告诉将士们没有这些百姓卖给他们食物、并帮他们做饭的话他们就要饿肚子或者吃凉东西了。这些话黄石天天讲、日日说听得张承业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过张承业可不敢说一句废话王启年的借鉴他还记忆犹新。

    上次王启年在黄石讲话时小声咕哝了一声:“他们不是也收银子么?”

    就为了这么一句牢骚话黄石当即就翻脸不认人地把王启年从千总降成把总了。只是让他暂时先挂着加衔千总的名号继续带队罢了。黄石还声称念在王启年初犯仅仅从轻处置而已。要是他再从哪个军官的嘴里听到类似地话那个军官就不用留在救火营里了而会被立刻送回福宁镇打入预备军官序列。

    这些天黄石把他的这个观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管这些百姓是不是收钱他们卖东西给救火营就是人情百姓帮救火营做的所有工作都是义举;凡是给救火营帮过忙的百姓都是义民、义士;正是在这些义士地帮助下救火营才可以轻装行军。才可以不用自己从福宁镇运粮食来;他黄石对这些义举无以为报只能送给这些义士市价两倍的银子聊表寸心罢了。

    随着内卫队、忠君爱国天主教和军官系统的一遍又一遍的洗脑张承业渐渐也觉得黄石说的有些道理而他的士兵们也都越来越对沿途遇到地百姓心存感激。

    救火营官兵吃饭的时候黄石一边让洪安通把远过市价的银子交给村民领一边亲自再三向那个长老表示感谢。

    直到满脸不好意思的长老离开后黄石才松了一口气并开始吃他的那一份伙食。

    洪安通一边大口地咬着包子。一边赞叹道:“大帅真是礼贤下士。”

    黄石笑着说道:“他们帮了我们很大忙不是吗?我就是谢上几句也是应该的。”

    “大帅高见。”

    作为参与黄石决策的福宁镇高级军官。洪安通完全清楚黄石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黄石觉得除了要付双倍于市价地银子外也应该让官兵们对百姓真心感谢。黄石还认为这世上没有傻子一个人是不是真心感激老百姓能感觉得出来。

    洪安通曾经怀疑以救火营的行军度就算黄石好事做得再多这消息也不会扩散到多远地地方。但当时黄石就笑着告诉他:“你太小看百姓们了我向你保证他们的消息永远要比我们行军度快十倍。”

    这些天来的情况越来越证明了黄石预见的正确现在内卫购买粮草越来越容易每天在前进的路上都能遇到似乎是来赶集一般的百姓。他们中有不少人天还没亮就出从十几里外翻山越岭赶来了早早就呆在救火营行进的路线上等着向福宁军推销各种农产品。

    下午队伍还没有走出多久一个内卫就赶来报告:救火营今天的晚饭和住宿都已经有着落了。前面几个村子为了争夺帮助救火营修建临时营地和提供晚餐的机会甚至爆了一场纠纷最后负责的内卫干脆把军队分散开让几个村子都能有一些买卖。

    “啊我有种预感我们这一路会越走越舒服的。”黄石脚下不停步地走着嘴里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这一路上的百姓都很贫穷但救火营却吃得很不错。天天早饭都能吃到鸡蛋。每天都有肉晚上还有烧好的洗脚水:“永远不要小看人民的力量。”

    黄石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道:“嗯追加一条命令吧。以后每天离开前官兵要合唱军歌给这些义民听以感谢他们地义举。”

    ……

    二十六日傍晚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带领后金先锋部队抵达宁远城下。

    后金军再一次望见宁远城墙地时候附近的二十个关宁野战营已经奉辽东巡抚之命尽数集结于宁远了。面临大敌的宁远城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关宁军勇士。这次宁远比一年半以前表现出了更大的勇气辽东巡抚只下令堵死了三个门朝向大海方向的东门仍然开放。十个营两万关宁铁骑在大海和城墙之间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了阵形随时准备痛击来犯的敌寇。

    “原来宁远这么小啊。”济尔哈朗第一眼看到宁远城堡这是一个八百米宽、八百五十米长的卫堡:“听说上次这城里塞了七个营还有几万男丁他们是怎么塞下的?”

    “不知道不过上次这宁远城上反正是人站得都密了你想啊。不算无甲的男丁在不到一千丈地墙上光披甲兵就站了两万那每丈就得站二十个人啊(平均每米站六个披甲兵)!”

    齐尔哈朗失笑道:“三贝勒说笑了那还不得人踩着人站啊踩一层都还不够嗯得踩上个三四层了。

    “所以这次他们出来了刚才有降兵说这次宁远集中了二十个营还有几万逃难的军户我估计是那小城里实在是站不下了。”看着黑压压爬满一城的关宁铁骑。莽古尔泰对身边的济尔哈朗笑道:“看来我们失算了他们似乎不打算投降。”

    “嗯三贝勒我们扎营吧然后派人去报告汗王。”

    “好。”

    莽古尔泰随机在宁远城北安营扎寨同时向皇太极请求增援。

    天启七年五月二十七日莽古尔泰带领一千后金披甲和四万关宁铁骑对峙了一天天黑前皇太极即带领六千披甲和两万多推车的旗丁、包衣赶到。皇太极随即把六千披甲分为九路。把四万关宁铁骑团团包围在宁远城中然后分散抄掠宁远四郊。

    当夜皇太极大军就住在莽古尔泰带领先锋修筑好的营盘里。而小车则开始把收集到的物资源源运送回辽阳。第二天六千后金披甲一面继续把四万关宁铁骑和宁远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一边组织人手把宁远城到前屯之间地明军放弃的各堡焚毁一空。

    二十八日皇太极眼见再无可搜刮之物又估计没有什么希望打下宁远堡于是在辽东巡抚和二十营关宁铁骑的目送下转身离去同时留下些包衣继续抢收辽西军屯。

    “五哥我们这次可算是丰收了吧?”

    “是啊这次真不错来辽西一个多月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莽古尔泰心情也是极好这说明东江军差不多已经残废了不然毛文龙绝不会不出动的。

    皇太极遥指着渐渐远去地宁远城哈哈笑道:“明国的这个辽东巡抚很有意思我猜他肯定是熟读兵书之人啊。”

    “兵书?谁?”莽古尔泰不屑一顾地冷哼道:“袁崇焕这个鼠辈我算看懂他是怎么打仗的了就是把所有的部队攒到自己身边比我们全军还要多上几倍然后往城堡里一坐。就等着我们把四周抢光后自己退兵了反正辽西这里东西多得搬都搬不过来谁没事愿意去啃他啊。”

    “哈哈我说的就是这个。汉人有个兵法家写过一本书叫《孙子兵法》里面说到要不动如山我猜明国的辽东巡抚一定看过这本书。我们进攻朝鲜他不动如山;我们围锦州他不动如山;我们把宁远四周地汉人都抓走了他还是不动如山。哈哈明国的辽东巡抚以后就叫‘不动如山袁崇焕’好了。”

    “不动如山!真是好词这汉人的鼠辈还真是多啊就这种鼠辈居然还敢写兵法怪不得他们打仗打得这么臭。”

    “五哥啊……”皇太极很想告诉莽古尔泰他应该多看看书但这个话在嘴里打了一个转脱口而出时已经变成了:“回辽阳后我们一起去打猎吧。”

    “好啊!”

    ……

    宁远城内“全凭袁大人虎威鞑子已经退去了。”

    “有袁老大人在此那鞑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还敢来送死不成?”

    ……

    在这一片欢庆胜利的喜悦声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吼:“袁大人锦州还被围呢?我们不去救么?”

    厅中的将军们看到上面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顿时又是一片欢呼雀跃声:“袁大人高见这必是鞑子的诱敌之计。”

    “袁大人明见万里鞑子是想杀我们一个回马枪。”

    ……

    “袁大人!”那个不识时务的声音再次响起:“大人!鞑子掳走了不少商民还在外面抢割我们地军屯末将愿率三百家丁出战夺还百姓和军屯。”

    高居正中的人作出了一个同样地手势。

    “袁大人高见啊鞑子示我以弱必然有诈。”

    “正如袁大人所见我们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满桂将军我问你!几个商民和着宁远城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

    宁远城欢呼胜利的酒宴上一个卫兵突然冲进来报告:“启禀巡抚大人满桂将军带着三百家丁擅自出城追击去了。”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厅中响起了一声唏嘘声:“不听吾言必遭惨败!”

    “袁大人高见哎呀可惜了满桂将军这么一员勇将。”

    “可叹啊、可叹满桂将军怎么不听袁大人的话呢真是匹夫之勇。”

    ……

    酒过三巡厅中众人已经喝得酪酊大醉了一个个袒胸露腹犹自夸耀争功之际“禀告巡抚大人满桂将军已经回城来了他斩二百余级还夺还了一千多百姓。”

    长时间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酒杯破碎声大厅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天启七年六月初五后金大军退回辽东辽西走廊上除了拒绝投降的锦州堡、大福堡和宁远堡三城外大明历时十八个月、耗尽白银数百万两修筑的城池、堡垒、驿站、军屯、房屋尽数为后金军所摧毁。

    除此以外由于辽东都司府无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一个月来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在这十八个月中迁入辽西走廊的大批商民、军户皆损失惨重后金不禁获得了巨额的物资更掳掠到了不计其数的奴隶、牲畜。

    在宁锦之战以前后金政权因为人力不足已经将辽河一带的熟地放弃足有两年之久现在这片农地终于可以再次开始耕作了。

    得知后金军退回辽东后辽东巡抚袁崇焕向朝廷奏称大捷并向天启上奏疏请求为德被苍生的魏忠贤在宁远立生祠。

第四十九节 豪杰

    天启七年六月二十日京师魏忠贤捧着奏章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脚步轻得根本没有出一点点儿的声音他眼前的天启皇帝正背冲着他埋头做着刨工。但不等魏忠贤出声奏报天启就头也不回地说道:“停!什么也不要说等吾干完了再说。”

    吩咐完了以后天启就加倍用力地刨着他心爱的木板汗水不停地从年轻人的额头上涌出顺着脸颊形成了两道流动不息的细流然后滴滴嗒嗒地掉到地面上。天启努力地打着木匠活的同时还偶尔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咳嗽声周围的几个太监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给他打着下手。

    魏忠贤不知道在皇帝身后站了多久可能足有好几个时辰吧天启终于疲惫不堪地停下了手下的工作他爆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脸颊一下子也染上了奇异的红色。

    “茶来!”皇帝先是一声招呼然后干脆自己一把抓过茶壶仰天把凉茶大口大口地灌了一肚子。经过这么久的劳动他的额头却显得愈苍白了。天启喝够了茶水后无力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倒双肘往扶手上一撑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两只手中。

    天启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才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说吧辽西又怎么了?”

    “遵旨。”魏忠贤捧着奏章开始复述几份奏章上的内容从宁远背城血战、屡挫狂锋到锦州大捷三场、小捷二十五场从把代善、皇太极等人的儿子们纷纷打成重伤到每天炮毙后金兵数千、重伤上万连续杀伤二十四天。

    “打赢了?”天启猛地把脑袋抬了起来吃惊地问道:“就是说打赢了?”

    “回万岁爷。是打赢了。”

    天启盯着魏忠贤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招手就有小太监上前把奏章给皇帝取了过来天启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扯开看了起来手臂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抖动。

    “……今果解围挫锋实内镇纪苦心鏖战阁部秘筹督、抚、部、道数年鼓舞将士安能保守六年弃遗之瑕城一月乌合之兵众。获此奇捷也。为此理合飞报等因到臣。臣看得敌来此一番乘东江方胜之威已机上视我宁与锦。孰知皇上中兴之伟烈师出以律厂臣帷幄嘉谟诸臣人人敢死。大小数十战解围而去。诚数十年未有之武功也!”

    “哈哈。”天启轻声念完奏疏舒服地向后一靠轻松地长吐了一口大气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洪亮起来:仅锦州一地。辽东巡抚说每天就能毙敌三、四千之数重伤垂毙者万余连续二十四天嗯就是杀敌七万重伤……嗯。七万?”

    天启嘴唇微动又在心里把数字算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就又拿起前面的奏疏仔细看了看又长出了一口气道:“哦这是最多的一天少的时候只毙敌千余嗯。二十四天就算三万好了嗯。辽东巡抚说的好此‘诚数十年未有之武功也’!”

    “好得很!”天启再次沉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着仰头问魏忠贤道:“那么加上宁远等地地斩获这次大捷总共斩多少级?”

    “回万岁爷斩二百级。”

    “斩二百级?”天启低下头看着自己地双手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笑道:“辽东巡抚是怕吾责备他力主议和、不救朝鲜吧所以把战果故意说高了一些。”

    魏忠贤忙不迭地答道:“万岁爷高见这次建虏反复辽东巡抚恐怕内心是有些不安的。”

    “吾有那么刻薄么?”天启笑了一声他现在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于是就又把几份奏疏拿起来看了看等再次放下奏疏的时候皇帝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宁远众将防御时斩一百四十余级、满桂将军又追击斩六十级看来确实是恶战了几场。嗯以吾之见辽东巡抚说大小数十仗其中大部分应该还是输了所以斩不多但也确实赢了几仗。”

    魏忠贤连忙弯腰笑道:“万岁爷真是明见万里微臣和内阁也都是这么想的。”

    “这就够了关宁军以往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这次敢于与建虏激战数十场真是大有进步啊无论胜负辽东巡抚都有不小的功劳这是吾怎么奖赏都不为过的。你让内阁拟票吧重赏这次的有功之臣。”

    天启地决定让魏忠贤有些出乎意料他迟疑着问道:“只有二百的斩这要重赏么?”

    “吾不着急只要是在进步就好吾不强求人人都是黄帅那样的猛将。”天启把奏疏还给了小太监站起来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大笑道:“吾打了一下午的木匠活儿真是饿啊快给吾上点吃的。”

    天启七年六月底大明朝廷诏告天下明军取得了宁锦大捷。天启认为东厂提督魏忠贤居中指挥功勋最为卓著然后是辅顾秉谦再次是辽东巡抚袁崇焕以下为满桂及关宁众将。

    ……

    此时救火营已经走出了江西地界正行进在湖广大地之上。

    白茫茫的雨雾遮住了行人的视野黄石手里握着一根木棍穿着全套地蓑衣一脚深、一脚浅地奋勇前行。大雨把能见度降到了很低的水平黄石几次都差点看错脚下的道路遇到岔口时也得走到内卫军官身边才能看清他们指引的方向。

    黄石仔细看着脚前地道路真是一片模糊啊到处都是泥水横流官道和田野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黄石不由自主地又放慢了一点儿脚步生怕把身后的部队引上歧途。嗯远处似乎正闪动着什么红色的影子黄石紧走了两步。

    “呼。”看到岔口的内卫兵时黄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还是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那个内卫官兵身上也是一身蓑衣。但头上仍戴着那顶白色的头盔他一手正举在耳边向黄石致意。在这个士兵背后地树上蝮蛇旗被捆得紧紧地犹自在电闪雷鸣中迎风舞动。

    除了蜿蜒行进着地救火营纵队旷野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影了。一个内卫跑来在黄石耳边奋力大喊着:“大帅——前面有一个村子。”

    “知道了。”黄石同样扯着嗓子朝那个内卫喊了回去。

    眼看着那个村落从雨幕后慢慢地透了出来黄石抹了抹脸上的水又一次领头喊道:“勇敢!胜利!”

    福宁军的鼓声一霎那间又激昂地响了起来官兵们都迎着狂风骤雨挺起了胸膛本来当作拐杖来用的武器也都被他们利落地抗上了肩。昂喊着号子从村落前大步走过。就在这些官兵的身旁当地的不少百姓涌到了村边站在雨中朝着他们大声喊了起来。

    “平蛮将军!救火营!”

    ……

    走到了今天地预定宿营地时救火营也走出了雨区太阳从浓密的云层后露出了一道霞光把福宁军地营地染上了金色地光彩。营外搭上了一道道的粗绳子官兵们都解下沉重的衣服。把它们挂起来晾干。这些个人的物品是要装进竹笼自己背的尽快去掉些水也能为明天减轻些负担。

    一个工兵带着地图走了过来向黄石报告道:“大帅今天全军行军二十七里。连续三天雨中行军我们一共走了七十五里地。”

    “嗯知道了。”黄石回头看了看忙碌的军营几十天的长途跋涉下来士兵们不但没有垮掉反倒越来越显得精神抖擞。日行军度不但保持住了甚至还有稳步提高地趋势。很快当地的居民就把饭菜送到了营地里救火营的官兵们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之后彼此间还进行着热烈的交谈虽然大家地腔调差别不小不过连比带划地都还是聊得挺开心。

    “大帅又有人要求投军了。”

    这些日子来每天都能遇到成群结队的青壮年要求加入黄石的军队。关于救火营的传闻在沿途几省之内不胫而走。很多百姓听说一个士兵每个月挣的俸禄要比他们辛苦一年还多再加上传言的放大效果。这个数字也被传得越来越离谱。

    黄石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到足够地物资内6的乡村实在是很贫穷粮食、鸡蛋和猪肉都比海洋贸易达的福建便宜很多。每天救火营经过的村庄就像赶集时一样热闹周围几十里地的村民们纷纷赶来推销自己的鸡鸭禽蛋和瓜果蔬菜。救火营的厨师们除了粮食和猪肉以外还会购买不少瓜果蔬菜在当地一年到头吃腌菜的贫苦百姓眼里救火营就像是在天天过节一样。

    关于这支部队地传闻惊动了江西、湖广各省农民们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很多自负身强力壮地小伙子就嚷嚷着要投军和黄石一起去西南平叛。用不少人的话说就是:“过上几年这种大块吃肉的生活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不过黄石当然不可能招收这些人直接加入救火营所以他就对那个来报告的内卫士兵说道:“还是按老办法办吧。”

    “遵命。”那个内卫士兵行礼退下。

    内卫队很快就搭起了几张桌子那些来报名的壮丁以为这是报名入伍了于是就都激动地围拢了上来。福宁镇内卫问清了他们的姓名、籍贯后就把这些资料一式两份写好然后让报名者分别在两份表格上按上手印。

    等这一切都完毕后福宁军就会把其中的一份交给那个报名者:“如果这位兄弟真的想投军就拿着这张纸去福建霞浦我福宁镇已经把兄弟你登记在案你一到福宁镇后就会被编入营伍并授予军饷。”

    这份凭据上还有福宁镇的大印一路上投军者也可以把它当作路引应对地方官府的盘查。

    在这个年代不少投军的人都是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的但也有不少只是想来混碗饭吃。所以在福宁镇的时候。所有来报名投军的人都会经过非常严格地筛选。然后编入普通军户等扩编时再从中挑选精华补充入新兵营。

    现在黄石正向西南疾行他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在这个时候进行筛选更不要说直接把这些毛遂自荐者编入救火营了。所以黄石就定下了这个规则如果其中真有一些人肯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去福宁镇投军地话那他们应该是非常有自信心的汉子。

    此外黄石也考虑到以现在的交通和通讯手段独自跋涉千里到福宁镇投军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而已。能够到达的人不但应该有坚强的意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而且也应该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因此黄石已经传令给赵慢熊如果真有这样地人前来投军那就直接把他们编入新兵营进行训练好了。在给赵慢熊的信中黄石写道:“无论是不是有我的纸条能志愿前往霞浦投军的人必然是湖广、江西的豪杰之士若军中尽是此等壮士那又有何贼能当我福宁军之锋哉?”

    正如黄石所料。大部分人一听要千里投军就心虚了百分九十九的人都打了退堂鼓毕竟大部分人连太远的村子都没有去过更何谈独自一人跨省而行呢?

    ……

    第二天救火营拂晓吃过早饭后就出了。几天后。离黄石驻地不远地一个村子里一个年轻人正和他的妹妹、妹夫告别。这个年轻人姓姜名敏现年二十岁上无父母、下无妻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从救火营的军营回来后就把自己的小屋子和一点儿家什都变卖了来和妹妹一家告别时。随身除了一点盘缠外不过还有个小包袱和一根木棍罢了。

    他地妹夫反对道:“大舅你从未离开家乡周围百里这福建霞浦又在哪里啊?”

    姜敏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看这是地图一路上还有不少地名我一路问着就过去了。”

    妹夫闻言大惊连忙拉着姜敏的胳膊道:“大舅。此去福建一路上有了头疼脑热。身边连个熟人都找不到又如何是好?就算到了又怎么知道一定能投军?”

    “我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姜敏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而且还挂上了一丝骄傲:“但按我的想法黄大帅是个盖世英雄帐下非豪杰之辈不收所以才要看看我姜某到底有多少分量。你看黄大帅的兵从福建一路走来如果我能单身走过去那证明我力不在黄大帅这些兵之下那黄大帅又有什么道理不收我呢?”

    姜敏地妹夫还要再劝但姜敏已经不耐烦起来:“我打小就知道我生来就不是在土中刨食之人好了照顾好我妹妹等我衣锦还乡吧。”

    离开哭哭啼啼的妹妹和一脸忧色的妹夫后姜敏迎着朝阳跨上大道。他小心地又摸了摸心口位置然后仰天长啸一声大步向东方走去。姜敏并不知道此时在湖广、江西的大地上有几百个和他一样满腔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一个个健步如飞地向着福建霞浦而去。

    ……

    “抗旨?谁?满桂将军?”

    听到魏忠贤的汇报后天启满脸都是惊奇。这次宁锦之战满桂斩六十级叙功以为第一所以天启特别了一道恩旨给满桂把他从都督同知升为右都督。想不到天启的中使到了山海关后在满桂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满桂说什么也不肯接旨。

    “抗旨都抗到恩旨上了。”天启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也太没有面子了不但文官成天抗旨现在就连武将都抗旨了:“这次宁锦大捷满桂将军叙功第一为什么要抗旨?”

    那个中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万岁爷恕罪微臣不知满桂将军嚷嚷着说一定要进京面圣。”

    这话让魏忠贤地脸色微变边将抗旨本来就是很忌讳的事情而吵着要进京面圣就更没有道理。魏忠贤看天启脸色有迟疑之色就偷偷问道:“万岁爷如果再一道恩旨除了升满桂将军为右都督外。再加二百两赏银。万岁爷觉得如何?”

    “嗯这听起来似乎不错。”天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他地厚道心肠还是挥了作用:“唉算了满桂将军有大功于国家他从来没有见过吾既然他有一片赤子之情吾也不好寒了满桂将军的心反正抽空见他一次也用不了多久。今天就中旨给山海关吧。召满桂将军进京陛见。”

    “遵旨。”

    ……。

    天启七年七月二十二日贵州布政司都均府平定司“大帅再向前就是新添卫过了新添卫就到了龙里卫过了龙里卫就是贵阳府了。”说话的是教导队工兵总教官欧阳欣。他早就乘船走海路然后北上直达桂阳。欧阳欣除了逆向为救火营部属先导站还负责为贺定远的磐石营打前站。

    “嗯好。此地到贵阳还有多远?”眼见胜利在望黄石心中的喜悦也是无以复加。

    “直线距离是二百里沿贵州地官道而行此地到贵阳还有二百四十里依照大人目前地度也就是七天的路程了。”欧阳欣谨慎地又问了一句:“大帅。这两天张大人应该已经到了贵阳大人是不是先行一步赶去贵阳拜会张大人?”

    欧阳欣口里的张大人就是张鹤鸣。他是一个典型的东林君子、或者叫党棍能为国家做的就是“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因为除了一死以外张鹤鸣再也没有别的本事能报效国家了。

    这位张鹤鸣张大人是孙承宗老师叶向高的至交也是天启初年的内阁辅。当年熊廷弼出关经略辽东时叶向高和张鹤鸣设宴请熊廷弼吃饭。熊廷弼和两人交谈一番后。转脸就和别人说:“这是两个大草包对辽事一无所知。”

    从此张鹤鸣就成了熊大臭嘴的死敌。紧跟着就向天启举荐了老友叶向高地弟子王化贞为辽东巡抚。而在熊廷弼、王化贞的经抚之争中张鹤鸣一直出死力力挺王化贞。广宁惨败后张鹤鸣虽然自请督师关外但天启对张鹤鸣的平辽策已经倒尽了胃口连朱批都懒得回给他。

    广宁惨败后天启把张鹤鸣踢回老家去修养了临行前张鹤鸣又举荐了叶向高的另一个弟子也就是天启的老师孙承宗去督师辽东。这个意思到是很符合天启的心思于是把张鹤鸣派去南京做工部尚书也算是给他养老。

    结果张老头刚到南京没呆两天广宁案和铸币案就先后爆了作为一个资深的东林党棍当初就是张鹤鸣拼死替王化贞脱罪地现在他又誓死保卫南京的东林党人终于让皇帝对他张鹤鸣感到彻底厌烦了。

    天启六年皇帝送给七十五岁的张鹤鸣一个兵部尚书外加尚方宝剑命令他立刻离开山清水秀的南京疗养地前去西南平定奢安之乱。张老头领旨谢恩后就立刻出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贵阳。

    在黄石原本地历史上张鹤鸣在西南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崇祯登基后东林党上台张鹤鸣的徒子徒孙们赠给张老头一个太子太师的尊衔让他离开西南回家养老去了。崇祯八年的时候李自成部占领了张鹤鸣的家乡八十五岁高龄地张鹤鸣不顾家人劝阻拦住了李自成劝他归顺朝廷。

    劝降不和后张鹤鸣就对着李自成破口大骂。李自成本不打算和一个老头计较就下令把张鹤鸣倒挂在树上还派了两个兵看着说他什么时候不骂了就放他下来。结果张老头骨头非常硬他一直骂不绝口被挂了几个时辰后疑似脑溢血死亡。

    黄石虽然不清楚张鹤鸣未来的经历可是黄石对东林党棍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南京铸币案时张鹤鸣正是南京工部尚书黄石帮他处理了大批东林党制造的铜钱南京工部欠了黄石不少的人情两个人也算是有不错的私交了。

    现在张鹤鸣督师西南统一指挥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四个布政司合力清剿奢安之乱黄石自然要和这个人搞好关系。只是他细心思索一番后决定还是和部队一起前行。主将和部队一起行进没有人能说什么。现在黄石已经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如果他单独去见张鹤鸣弄不好有人会说他巴结文官。

    当然武将巴结文官天经地义不过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私底下做黄石觉得张鹤鸣已经七十六高寿了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和一个老头子处关系而招惹是非。再说张鹤鸣宦海浮沉几十年早就是狐狸老得毛都白透了黄石认为他完全能理解自己这点苦衷。

    ……

    七月二十四日京师。

    满桂抵达北京后皇帝并没有让他多等而是很快就召见了他。满桂御前对奏的时候魏忠贤因为心中好奇就站在一边帮忙端茶送水。听了一会儿以后黄豆大的汗珠就开始从魏忠贤地额头上渗了出来。天启地表情平静得可怕这使魏忠贤感到了暴风雨前地先兆。

    天启请满桂喝了贡茶然后临时派人取来尚方宝剑再把天子剑赐给满桂。同时。天启还决定不再授予满桂右都督的职务了这次满桂将直接从都督同知升任左都督。

    送满桂离开的时候皇帝面带微笑但他身后的魏忠贤早已经是面无人色。满桂的身影还没有完全从兰台消失。不等天启转过身来魏忠贤就已经软倒在地把头磕得咚咚直响:“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天启转身走回御案旁时脸上不但再也没有一丝笑容就连血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苍白得几乎和死人无异。他仿佛没有看见身边拼命磕头的魏忠贤只是默默地坐了下来头向胸前深深俯下双手十根手指都叉入了头中。

    过了很久天启艰难的低声吐出了几个音节:“钳制将士、坐视淫掠这就是吾的封疆大臣么?吾就德薄如此么?”

    这声音对魏忠贤来说无疑于皇恩大赦他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嘶声喊道:“袁崇焕!欺君罔上、擅主议和、顿兵不战、纵敌长驱。罪当——斩兄弟妻子流放三千里。”

    天启把脑袋从双手中抬了起来。掉头看着面前的魏忠贤。后者见状赶紧跪着膝行了几步叫道:“万岁爷当锦衣卫立刻把袁崇焕下诏狱穷治其罪!”

    不料天启竟然摇了摇头这些天来皇帝原本一直很开心但现在话语里又再一次充满了无尽地疲倦:“这不是辽东巡抚一个人的问题。宁远之战袁崇焕擅自拿满帅三分之二的级去给关宁众将请功这次袁崇焕又私分满帅的级……而且他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吾竟然会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啊。哈吾竟然还下令诏告天下庆祝“宁锦大捷”哈天下万邦到底会怎么看朕他们会视朕为何物啊?”

    说着天启又掉头看着魏忠贤轻轻地问道:“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满帅朕养了这么多御史辽东都司府这么多官员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朕真话?为什么朕会什么也不知道?”

    大汗从魏忠贤额头滚滚而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万岁爷微臣敢请万岁爷把此案交给微臣微臣一定穷治此案定不让一个奸人漏网!”

    “也包括你么?”天启突然愤怒地吼了一声站起来戟指朝着维忠贤正要呵斥却猛地爆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地咳嗽来得如此猛烈听起来就像是要把肺都喷出来一样。

    周围的太监们连忙过来扶着皇帝坐下。等天启缓过这口气之后魏忠贤又跪在地上磕头同时还在哭喊着:“微臣罪该万死啊。”

    现在天启眼前直感到天旋地转他用力吸了几口气后感觉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腿脚仍是软。他喘着气无力地说道:“吾就知道那些外臣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可靠的所以才重用你们这些中官希望你们能为朕分忧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竟然中外勾结!”

    天启的声音虽轻但对魏忠贤来说却像是天打雷劈一样。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岁爷。微臣一片赤胆忠心绝无此事啊。”

    “那东厂都干什么去了?北镇抚司又在干什么?”天启眼前开始一阵阵地黑说话地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但他却感到思路比往日灵敏许多:“啊对了前几天袁崇焕上奏疏说要给你立祠估计也塞了你不少银子吧?”

    “可是微臣没有答应他啊万岁爷微臣真的冤枉啊。”魏忠贤趴在地上不停地哭着。他拼命为自己辩白道:“微臣恳求万岁爷穷治此案还微臣一个清白。”

    “穷治此案?哈朕刚刚诏告天下宁锦大捷跟着就穷治此案?”天启嘲讽地笑了两声突然出了一声厉喝:“李进忠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哪!”

    李进忠是魏忠贤飞黄腾达以前的名字。听天启这么称呼他魏忠贤知道皇帝已是勃然大怒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头上鲜血和汗水混在混在一起。魏忠祥知道天启心肠很软。只要自己拼命认错就这样混过这一关的。

    “这袁崇焕是不能用了但这不全是他地错如果不是你们中外勾结他断断然没有这个胆子!所以欺君罔上这个罪朕不能让他一个人担。这不公平。”

    天启突然又来了精神他站起来急地转了几个圈子昂着头对身后地魏忠贤吩咐道:“朕御宇七载以仁心治天下天下有罪、罪在朕躬。袁崇焕既有宁远之功那朕这次就不追究他擅住议和、顿兵不战之罪了按照侍郎的定制赐他红布、白绸。让他回乡去做个安乐翁吧。”

    “遵旨。”

    “还有那赵率教是条硬汉。靠着一批军屯的军户就能守住锦州外无援军也不气馁当赐尚方宝剑以为鼓励。”

    “遵旨。”

    天启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地转身面向西南的方向:“黄帅什么时候走的?”

    “回万岁爷话黄帅是五月初八离开的霞浦。”

    在心里算了算路程和度后天启叹了口气:“这一去恐怕要到十二月才能到贵阳了就是不知道黄帅几时能把西南叛乱平定啊。”

    “万岁爷不必担心黄帅勇猛无敌用不了一年半载奢崇明、安邦彦二贼必定束手就擒。”

    “嗯。”天启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到时候不管内阁怎么说我都要立刻把黄帅调回来。朕要他把那个反复无常的洪太亲手擒拿来京再千刀万剐。”

    魏忠贤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不过眼下这个关头他话不敢说得太多:“万、万岁爷……”

    “天下只有黄帅最让朕放心了也只有黄帅不会负朕。”天启一动不动地看着西南就好似他地视线能跨越这千万里地空间直达他心腹爱将地身边一样。天启又叹了口气:“东厂倒是整天盯着黄帅不放哼等黄帅平定了西南叛乱之后朕偏要给他撑腰那个黄帅用来充军饷的平蛮大借款朕也会替他还了的。”

    ……

    七月二十九日贵州贵阳府贵阳奢安之乱波及云南、四川、贵州、广西四省其中以贵州为最贵阳就曾遭到水西安家的多次进攻。天启二年叛军曾包围贵阳长达十个月之久城中军民乏食以致以人为食贵州官员多有自杀及杀妻女以饲兵者贵阳城中殉难者以十万计。

    几年以来贵州军民和水西安氏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安邦彦还在贵阳旁边虎视眈眈去年叛军还曾攻到距离贵阳近五十里的威清如果不是官军抵御得力几乎就酿成了第二次贵阳之围。

    明军刚把叛军驱逐出了云南全境现在奢安之乱的斗争焦点就又回到了安邦彦地根据地——水西。眼下黄石的嫡系三营正向贵阳集中过来从这里向西北一百里就是贵州水西地区了水西城就在距离贵阳一百七十里外。

    “没想到我们救火营还是第一个。”

    欧阳欣向黄石报告道:贺定远的磐石营正全赶来但他们还要三天才能抵达贵阳。顺江而上的选锋营一时也到不了不过他们也会在八月五日前后抵达。张鹤鸣已经下令给福宁军在城内修了一个兵营他认为这样地精锐部队不放入贵阳城实在是太浪费了。

    农历七月这几天贵阳的天气令人感到很愉快。黄石订购的青篙等药材早都运到了胡青白也早就赶到了贵阳那些为福宁军修筑的军营都经过了胡军医的检查。

    昨天在贵阳城郊休息了一天后黄石带领部下穿上了整齐的戎装。这些衣服和铠甲都是通过长江水道运来地一直和福宁军的先头部队一起呆在贵阳城内的军营里。昨天张鹤鸣派人帮黄石又从城里运送了出来张鹤鸣一心要让黄石的部队全身披挂地进入贵阳城以震慑叛军和贵州土司这倒是和黄石的心思一拍即合。

    救火营已经无声地排列好了纵队近三个月的奔波终于到了终点。黄石一身鲜亮的盔甲头盔上更是亮得都能映出人影来了。他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部下这支军队一点儿不像是几个月徒步走了近三千里地人:“真不愧我黄石的儿郎让贵阳百姓像京师百姓一样为我军而欢呼吧。”

    欧阳欣就站在黄石地身边他闻言笑道:“大帅两个月带兵横跨三千里山河张大人和贵阳百姓都称大帅为飞将军我福宁军为神行军。”

    略微一停顿后欧阳欣又补充道:“大帅前些时候听说我福宁军要在这几日进城后附近的百姓这些日子纷纷向贵阳涌来为的就是一睹大帅您和我福宁军的风采。”

    黄石哈哈一笑。西南四省的军民深受安邦彦之苦很多百姓都有亲人死于其乱早就恨奢崇明、安邦彦二人直入骨髓。听说威震天下的黄石要来平叛后他们奔走相告日日盼望黄石的到来。进入贵州后每天自来犒军的商民络绎不绝一路上救火营还看到许多孩子把白羽毛插在头上玩着黄石平叛的打仗游戏。

    四省十八万平叛军听说黄石率领嫡系赶来后也军心大振几天前张鹤鸣听说黄石立刻就要到达后他不但亲自敢来贵阳迎接黄石还下令邸报给四省明军据说邸报出后贵阳守军就是一片沸腾。

    “既然大帅来了那奢崇明和安邦彦二贼的末日也就到了!”

    欧阳欣信心十足的腔调让黄石听得连连点头。他看着眼前钢铁一般的雄师官兵们都一脸肃穆一动不动地握着武器和旗帜黄石转过身面向贵阳的方向意气风地大喝道:“前进重重地敲起我们的鼓来!”

第五十节 侦查

    天启七年七月二十九日黄石带领救火营进入贵阳城这次入城仪式比在北京那次显得更加隆重。救火营目前开出来的军乐器除了鼓以外还有长笛和铜号现在就在黄石的身后救火营还有专门的指挥官按照一定的节奏把手中的仪仗棒上下挥舞指挥着紧随其后的乐手。

    全营官兵在军乐声中浩浩荡荡地走入贵阳城门时他们的两侧尽是欢呼雀跃的西南百姓。现在黄石领军用不到三个月就从福建赶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历史上浙兵从南方调去辽东有大运河支持也走了半年多而西南强兵白杆兵更是走了快三年才到达北方。救火营此次的行军给官员和百姓的感觉真的有如插翅而来一般当然他们不知道仅仅是救火营这一营兵黄石就花了好几万两的银子。

    有识之士知道过去这种距离的军事调动就算是精锐部队也要一年左右;而对于那些小民来说几千里外就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路程所以众人口口相传更是把黄石的部队传得神乎其神。

    但无论对于有概念还是没有概念的人来说他们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军队的行军度是和部队的精锐程度有很大关系的。从古至今似乎很少有乌合之众能保持建制展开急行军的反过来说能维持高行军的部队也从未听说过有不能打仗的。

    黄石进贵阳前还记得自己上次在北京时遇到的情况在面对整队而来的救火营时围观的百姓也都显得非常紧张和不习惯当时随着东江军的开进北京城中地百姓也渐渐失去了喧嚣。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支前所未见地铁军。还有不少人谨慎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所以这次黄石就事先对此作出了安排他一直大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走进城门后不久黄石就缓缓把右臂抬起与上身平行跟着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领着全军齐声高喊:“讨匪安民!”

    “讨匪安民!”

    “讨匪安民!”

    全营官兵按照事先演练过的那样齐步向前迈进的时候也在一直用官话朗声喊着号子……

    早在走到贵阳官署前救火营和黄石就又一次被热情的百姓包围了。他们的遭遇与上一次在北京时相比实在是有之过而无不及比如倒霉的李根把总.现在他是把总了.就又被砸破了鼻子这次仍过来的是一串铜钱。

    总算挤开人群回到军营后王启年一边脱盔甲一面牢骚道:“真受不了这些百姓了看把我挤得这一身大汗还把我的头盔上地虎皮都撕去了一片。”

    “这是义民。义民啊。”站在旁边的张承业笑道:你这个加衔千总是不是也不想干了?”

    “当然是义民了我一直就是这么说的。”王启年以最快度换好了戎装他们几个人一早就约定要去城里喝酒。出门前王启年先是把整整齐齐的军服又拍打了一遍跟着又把头盔的带子解开重新系了一遍。把它在下巴上勒得紧紧的:“我是说我上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义民啊。”

    张承业一边和王启年肩并肩地走了出去同时还大感慨道:“其实我们大明到处都是义民只是他们不常遇到我们救火营罢了。”

    救火营官兵们纷纷去贵阳城中吃酒时黄石正带着两个内卫走入贵阳府官署。现在洪安通已经不能时刻护卫在他身边了因为现在洪安通地工作已经变得很繁重。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为了维持军纪内卫已经被统统散到了城里宪兵队的总头子自然也要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黄石对今天这样地情况倒是已经习惯了在他前世这种狂热的场面已经见过不少了——谁说我们的民族是麻木的?他们只是没有遇到足以让人感动的真情而已。

    官署内张鹤鸣和吴穆正在等待黄石。

    黄石先问候了张鹤鸣老大人张鹤鸣也回礼并且问候了一番。黄石然后又和几个月不见的吴穆寒暄道:“吴公公一路来贵阳。可真是辛苦了。”

    吴穆抚胸微笑道:“黄帅说笑了咱家哪里辛苦?从南昌就开始坐船。黄帅才是真辛苦。”

    等黄石坐定后张鹤鸣咳嗽了一声就直接切入主题:“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在黄帅抵达贵阳之前老夫和吴公公已经讨论过平定西南之乱地问题了。老夫是圣上钦点的西南督师不敢不为国分忧这二十万官兵就由老夫来统一调遣;吴公公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大使因此这四省的粮草辎重就由吴公公调拨、分配。”

    张鹤鸣说着就向吴穆那边看了过去吴穆自然早已和张鹤鸣商量妥当他立刻微笑着点头道:“好咱家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前线将士遭受饥寒。”

    张鹤鸣和吴穆瓜分了战略决策和后勤补给这两项权利后跟着就又向黄石看了过来:“黄帅提督四省军务这克敌制胜、平叛安民就全靠黄帅的虎威了。”

    说完之后张鹤鸣还向黄石拱手一礼黄石连忙避席站起来逊谢道:“不敢张大人言重了这全是末将本分。”

    黄石早就知道张鹤鸣和吴穆会商量出来这样的一套指挥体制。自从大都督府被关闭后大明的军事指挥基本就是这个框架的。监军文官负责大地总体战略兵力部署、还有在什么时刻、什么地点和什么敌人打仗也都是文臣决定的;监军太监负责全军地粮草供应、军饷的放、以及各种辎重和武器的运输和分配;而具体的攻城、防守、排兵布阵、野战克敌这些工作都是武官地。

    文官想出来地这套体制黄石一直觉得很秒如果能打胜仗的话功自然是负责战略的文臣中国自古就高度强调战略的决定性作用尤其以文官为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胜利后监军太监的功劳自然也少不了;而武将的功劳只根据人头来算。

    而如果打败了的话。那这个时候文臣就不承认战略的巨大指导意义了战败的罪责肯定要由武将来背因为武将是具体指挥战斗过程地肯定是这帮丘八把好好的计划搞砸了;如果武将战死了那文官一般也能把责任推给监军太监肯定是这帮阉竖贪污了盔甲、军饷要不就是他们出于本能的害人习性而没有给军队足够的粮草才导致了失败。

    不过让黄石感到很高兴的是负责后勤补给的是吴穆。这样福宁军的补给必然能得到充分保证。让吴穆完全不贪污是不可能地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大明的潜规则不但太监系统要而且文官系统也等着吴穆来分配。但只要吴穆坐在这个位置上那黄石就无需担心他会缺了自己的补给吴穆就是贪污也只会去贪其他将领的。

    虽说吴穆地工作负担不如黄石这么重但其实他的这摊子活也并不轻松。四省二十万明军的大笔粮草、协饷、物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分这块蛋糕呢。负责分配蛋糕的吴穆不但要保证大部分文官、武将都吃得满意而且还要控制着不要让他们吃得太多以致把大军完全吃垮了。

    最轻松的工作当然非张鹤鸣莫属。打仗自然是黄石去拼命吴穆贪污的时候也肯定不敢少了张鹤鸣地那一大份蛋糕。张鹤鸣的唯一工作就是安全地坐在贵阳城内看着地图……或者根本不看地图地设计出各种战略计划然后交给黄石去执行。

    现在张鹤鸣、吴穆和黄石三人就是按照大明军队的传统组建起平定奢安之乱的新三驾马车。嗯。更贴切的比喻或许不该说是三驾马车而是一匹马、一个车夫和一个指路人。就算指路人指的是悬崖第一个掉下去的也是马而后两者也都还有机会跳车。

    指路人张鹤鸣分配好工作后就开始询问马匹的意见了:“黄帅以你之见这奢安之乱该如何平定呢?”

    事关马匹自己地生死大事黄石当然抖擞精神。把一路上早已经反复思量过的想法和盘托出:“张老大人末将以为。奢崇明、安邦彦二贼互为犄角以往官军攻永宁贼则安邦彦不是尽起其众出水西来助就是骚扰官军之后;若官军围攻水西贼则奢崇明必定四面出击力图为水西贼牵制王师、并向水西运进粮秣故此王师虽然居此数年徒劳无功。”

    黄石停顿了一下看着张鹤鸣地脸色只见张老大人随即陷入了沉思大概是正在回忆过往的战争经过。良久张鹤鸣神目一张颌道:“黄帅记得不错与老夫之见暗合。”

    和张鹤鸣取得对战略上的共识是讨论战略问题的第一步眼见头一关通过了黄石吸了口气就开始第二轮闯关活动:“张老大人谬赞了末将愚钝有些胡思乱想敢请张老大人指点。”

    张鹤鸣捻着胡须笑了一下似乎对黄石的表现还算满意:“今日本就是开诚布公的商讨军务黄帅但讲无妨。”

    “张老大人明鉴官军只要能先剪灭水西、永宁两贼中的一路则余下的另一路也就不必为虑了此乃分而治之之策。因为末将以为我大明王师可取道播州(遵义)然后强渡赤水光复赤水卫隔绝南北然后张老大人要想先打水西、就打水西要想先灭永宁就灭永宁。不知张老大人意下如何?”

    张鹤鸣瞪了瞪眼转身叫道:“取地图来。”

    随从把地图送上后黄石就给张鹤鸣还有吴穆仔细讲解起他的看法来:“西南用兵全看粮草若粮道不畅纵有雄兵百万亦无能为也。故末将意图以播州为存粮大营此地我军可以依托湘江水运粮食、兵员甚是便捷。”

    从遵义向西。沿着赤水就可以水6并进直抵赤水卫。此地位于赤水河北岸就好象是天然的护城河一般形状类似一把插入叛军接合部的尖刀正好把水西地区和永宁地区一分为二。

    “张老大人、吴公公我大明对水西、永宁两贼四面合围此乃王师堂堂之势也贼不动则已动则必被四面环攻;而两贼居内无论王师从几路攻之。其都能凭借地利拖延时日而先集兵于一路逆袭使单路王师寡不敌众……”

    黄石说的实际就是战略包围和内线作战的各自优势罢了。和大明对后金的战争很像奢崇明、安邦彦联盟也是利用战斗力的优势进行着连续地内线作战一次次化解大明地四面绞杀。而在这个时代因为通讯手段的关系。战略包围网上的协同一直很成问题如果战斗力具有劣势的话很容易被内线敌人不停地打成各个击破的战果。

    “若我大明王师能据有赤水卫则我大明在内。奢崇明、安邦彦两贼反倒在外无论他们如何窜动都会被赤水卫看得一清二楚。张老大人也就可以先选一而消灭之剩下的一贼也就孤掌难鸣了。”

    黄石说完后就满怀希望地看着张鹤鸣等着他的最终决断。

    从武官的角度来说黄石必然会把他心目中最好的计划奉献出来。因为这事关他地生死。但张鹤鸣的选择就比较多了文官接受武将的看法叫从谏如流自然是他有度量胜利了自然也是头功;但就算不接受那也是高瞻远瞩、睿智地现了武将计划中的鲁莽之处。

    张鹤鸣经过长期的思考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黄帅之言有些操切鲁莽了。这赤水卫深入永宁、水西腹地距贼近而距吾边若事先兴大军直抵播州。两贼必能后先至一旦叛军设防郝水。兴兵播州不过是徒劳吾师罢了;若派一股精兵直趋赤水就算一时得手也会被两贼南北夹击等吾大军至播州时先锋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黄石早就想好了腹稿所以张鹤鸣话音才落他就补充道:“张老大人末将手下有三营精兵其中尽是豪杰之士末将以为可派一营直趋赤水然后通过赤水河为他们囤积粮草他们必能抵挡大队贼军直到王师主力到达。”

    听完黄石的话以后张鹤鸣又思考了半天还是再次摇了摇头:“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在我后为可胜在敌现在我大明四省协力二十万王师把水西、永宁二贼围困得水泄不通此正所谓不可胜之势眼下只要安心等待两贼露出破绽便是可胜敌之时了。”

    “张老大人奢崇明、安邦彦二贼都是土官和四省的土司们多有姻亲关系私下售给他们粮秣地的叛贼不知凡几这旷日持久地围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黄石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他觉得这个包围网根本就是四面漏风这么一大片叛军活动区二十万明军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更不要说这些明军中还有不少立场都很可疑。

    至于张鹤鸣的不可胜在我、可胜在敌黄石就更不同意了二十万明军一线展开这条环形包围网上就处处都是破绽。这里和后金面对的形势也是一样奢崇明、安邦彦因为四面受敌所以没有时间向任何一个方向展但两军长期对峙下去随时都有被敌人窜出来抄掠一番地可能。

    最根本的是张鹤鸣的通盘战略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心坐等对方犯下致命错误。在黄石看来这根本就是观望养敌还不要说对方养精蓄锐后杀出来时你能不能顶住只说这么松松垮垮地坐在贵阳城里一点军事压力都不保持那对手又怎么可能会出现破绽呢?

    此时张鹤鸣仍在低头看着地图人都快趴到桌子上了。吴穆有心帮黄石说两句话就在一边咕哝道:“不知道湘江水量如何也不知道赤水河水量如何到底能支持多少兵马作战?”

    黄石感激地看了吴穆一眼冲着仍在观察地图的张鹤鸣说道:“好教吴公公得知这湘江水量甚大足以在一个月内囤积起数万大军所需。而赤水河水量亦不小。至少能支持三千人作战。”

    吴穆大声地说道:“如此咱家就放心了。”

    张鹤鸣此时还皱着眉头凝视着地图上的赤水卫雪白的长胡子也拖到了桌面上过了很久、很久张鹤鸣抬起头来正色说道:“终是行险不妥不妥。”

    见黄石又要争辩张鹤鸣摆手道:“黄帅报国之心老夫很了解但以老夫之见若定要攻打赤水卫地话。最好还是先云集大军于播州调集好粮草再一举克服之。”

    “张老大人积聚四省官军于播州势必旷日持久怎么也要三个月以上而永宁、水西距离赤水卫都只有几天之遥等官军云集于播州后赤水叛军的防御已固。攻下赤水恐非易事啊。”

    “那就要看黄帅的武勇了如果黄帅都攻不下赤水卫那恐怕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攻下了。”

    “张老大人兵法有避实击虚之说。现在我大明官军云集贵阳、威清等地安邦彦的主力都被吸引在这里而奢崇明也都被川军、军牵制在西北方。末将认为还是现在以奇兵直下赤水必能成功。贼兵惊觉赶回赤水怎么也要十日以上此时我军城池已固粮秣充足可有必胜之期。”

    “世上哪里有必胜之说。黄帅大言了。”

    “张老大人责备地是末将狂妄了但十者而有九胜。”

    “终非万全之策!”张鹤鸣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地椅子上大摇了一通脑袋:“为不可胜在我以待可胜之在敌方为堂堂正道。”

    “张老大人……”

    “好了。”张鹤鸣不急不躁地打断了黄石急迫的辩解语重心长地教诲道:“黄帅不是本兵倚老卖老。实在是黄帅你还太年轻了年轻人就是有些轻浮。唉。黄帅你就是怨恨老夫也好这兵凶战危实在是操切不得。”

    黄石鼓了鼓嘴终于一躬到地:“多谢张老大人指点令末将茅塞顿开。”

    ……

    天启七年七月明廷一个御史弹劾袁崇焕“前不救朝鲜、后不救锦州顿兵不战、暮气难鼓”内阁亦认为袁崇焕“不救锦州为暮气”袁崇焕因此请辞去辽东巡抚一职。天启下令停止继续追究袁崇焕任上的责任按告老还乡例赏给袁崇焕作为兵部侍郎地那份退休费宁锦战役的余波就这样不引人注目地平息了。

    随后大明兵部尚书阎鸣泰开始亲自过问辽事阎鸣泰立刻分遣使者安抚蒙古各部向他们保证大明绝不会与后金议和。

    得到大明再三保证后蒙古各部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大明地一贯国策喀喇沁蒙古本已经与后金公然结盟并交换了誓书。但得到阎鸣泰的保证后遣使向皇太极宣布盟约作废并随即和巴彦蒙古一起出兵攻打辽北和科尔沁蒙古后金平静了仅仅六个月的北线终于再次掀起战火。

    ……

    八月五日磐石营和选锋营都抵达贵阳同时长江航运还把福宁镇一个多月前生产出来的军器运送来一些。

    黄石从箱子里捡起了一个金属筒刷地一下把它拉长然后闭上一只眼把金属筒放在另一只眼前双手扶着它轻轻地调节着金属筒地长短同时缓缓转动身体把周围的景物尽数收入眼中。

    “很好。”黄石把金属筒从眼前拿了下来把它交给了一边的贺定远同时让贾明河等人也都从箱子中拿起一个:“这个东西叫望远镜。

    黄石一个个手把手地教他们使用望远镜让手下们试着用它看周围的景物:“如果感觉看不清就轻轻地把它拉长或是缩短一点直到看清你要看清的东西为止。”

    贺定远微微张着嘴把左眼闭得紧紧地一声不出地看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贺定远突然伸出右手往前面的空中猛地抓了一把……毫无疑问贺定远这一把抓了个空。贺定远另一只手放下望远镜之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抓空的那只手那只手此时仍握紧成拳悬在半空中:“真地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啊。那群山、树木还有小鸟。仿佛触手可及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先后放下了望远镜他们的脸上也都满是惊奇之色。选锋营的营副蒲观水率先开口道:“大帅此物真乃军国利器啊足可抵探马数百!”

    “就是末将也这么看。”贾明河说着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道:“往日要是这么远的距离树林、草丛里有没有人根本看不见而探马走近了贼兵可能又会缩到草丛中去。一个不小心就现不了现在有了此物敌兵根本就无所遁形嘛。”

    “嗯除非他们一直在草里躲着不过那样他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贺定远听贾明河这么一说也把望远镜又举了起来他看了看树林后又调头去看自己地军旗:“大帅有了这个望远镜后。我军地旗语也可及数里之外了确实是好东西啊。”

    “好了把望远镜先都放回到箱子里面去。”黄石一声令下他的部下们就把手中的装备都放了回去。这次福宁镇一共给黄石运来了十具望远镜。黄石一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分配这些珍贵的物资但有一具的用途是毫无疑问地。

    这次后方除了送来望远镜外黄石还收到了其他一批箱子不过现在他急着去办事所以只有等回来以后再打开了。

    前天选锋营到达后张鹤鸣又召开过一次三驾马车会议但他还是想把黄石的三个营集中在贵阳以策万全。据张鹤鸣所说。随着黄石的到来威清前方的叛军又增加了因此贵阳地压力又变大了黄石这样的猛将自然还是要留在贵阳以备敌袭。

    可是在黄石看来这根本就是对手因为自己大军到来受到刺激而做出的应激行为。所以他再次提出要奇袭赤水卫趁叛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在南北两翼时把他们从中一举切开。

    上次会议时由于黄石地再三要求张鹤鸣似乎也稍微有些心动。就建议召集明军主要将领对此进行讨论但黄石坚决反对这个主意。云集于西南的明军中有太多地土司将领了。黄石对他们地忠诚一直持怀疑态度过去作战中屡次出现土司军临阵倒戈现象暗地里给安邦彦通风报信的人黄石相信也不在少数。

    黄石把公务忙完后又来拜访张鹤鸣尚书手里还拎着一支质量最好的望远镜。这个礼物看起来很不错张鹤鸣对望远镜这个东西也是爱不释手站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把黄石晾在了一边好久。

    张鹤鸣放下了望远镜后出了一声真诚的感叹:“红夷还是有不少好东西地很值得我们大明学习。”

    接着张老头低头把手里的望远镜摆弄了一番突然抬头急切地问道:“这是黄帅从红夷那里买来的还是我们自产的?”

    “回张老大人话是末将……”黄石简要介绍了一下德斯蒙这个人告诉张鹤鸣这个荷兰人已经加入了大明军籍而且他在福宁镇也就是一个技术指导这望远镜从镜片到外壳都是富宁镇的工匠制造出来的。

    “很好此等军国利器终归不能控于红夷之手。以老夫之见这望远镜应该在大明各个军镇推广等两京工部和各个军镇都能制造它以后这望远镜才真正是我们大明地军器。”

    张鹤鸣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黄帅老夫见过红夷大炮那个东西也是威力惊人。你身为闽帅平时要多派人去刺探红夷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东西我们或买或学总之都要变成我大明的才好。”

    “回张老大人话末将的军镇中已经招募了好几个泰西人了除了这望远镜还有铸炮师傅制造红夷大炮的技巧福宁镇也知道了一些……”一旦开战迟早会被张鹤鸣觉所以黄石也没有必要避讳就把邓肯等人的情况也说了说。

    张鹤鸣捻须而笑:“取长补短自古就是上上之策。蛮夷于我华夏。也多有攻玉之效。黄帅毕生与蛮夷作战能有如此胸襟实在了不起老夫深感欣慰。”

    “张老大人谬赞了。”

    黄石谦虚过后两个人之间一时出现了段冷场张鹤鸣又上下打量了黄石几眼然后自顾自地走向后院的凉亭:“黄帅请跟老夫来老夫有些心里话想和黄帅一叙。”

    等四周无人后张鹤鸣就淡淡地问道:“黄帅以为王化贞如何?”

    黄石一愣跟着就俯道:“张老大人。末将是国家大臣如果这问题是张老大人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相询末将自当直言;但若张老大人是私下问话末将曾身受王公之恩不愿意言其之非。”

    张鹤鸣听了后连连点头好久后才轻声叹息道:“说的好啊。”接着张鹤鸣突然又提高了声调:“那黄帅以为孙承宗如何?”

    黄石又是俯身拱手沉声回答道:“回张老大人。孙阁老胸襟广阔乃真君子、大丈夫也末将亦曾受孙阁老知遇之恩此事不敢一日或忘。”

    张鹤鸣听了后微微一笑。似乎黄石地回答完全在他的预料中张鹤鸣抬起官服坐在了凉亭地长椅上同时把袖子一抚:“黄石你坐。”

    “谢张老大人。”

    “以后你我私下见面大人二字就不用再提了。”

    “多谢张老。”

    等黄石坐下后张鹤鸣语气平淡地说道:“王化贞本是个人才可惜误入歧途。唉实在令人痛心。嗯也是熊廷弼害了他那个熊廷弼真是死有余辜!”

    当年广宁惨败案张鹤鸣就是主审官黄石正考虑怎么应声时张鹤鸣却只是一顿就又讲道:“当年是老夫我举荐地王化贞。他虽然有负国家所托但一颗为国的心确是好的。他提拔了你和毛帅就足以证明这点。”

    “张老说的是。”黄石低头小声答应了一句。

    “孙承宗也是老夫举荐的黄石——”张鹤鸣沉声叫了一声黄石也闻声抬起头来张鹤鸣正严肃地看了过来:“黄石你是我们东林的人!”

    “张老说的是末将当然是东林的人。”

    “老夫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和毛帅都能不忘本坚决不给魏阉立祠这就很好说明你生性纯良忠义双全。”张鹤鸣当然是绝对不给魏忠贤立生祠的而且他还尽可能地阻止周围地人给魏忠贤立祠。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魏忠贤手里既没有什么把柄也觉得无必要和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死磕就由他去了。

    “南京铸币冤案阉竖又想趁机陷害忠良虽然老夫誓死和他们周旋但也有势单力孤之感。当时黄石你能挺身而出也让老夫很感动。”

    “张老真的是过奖了。”黄石听得额头上都要冒汗了。为不立魏忠贤生祠夸奖自己他觉得还算靠谱而南京铸币案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冤案。东林党的那些钱币导致了大范围的南方百姓拒收严重打击了国家的信用而且那些钱黄石也都见过质量真是恶劣到了无以复加地地步了。

    记得当时柳清扬就对黄石评价道:这种“真”钱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果任由东林党铸造下去那一定可以让制造伪币的人统统破产彻底消灭大明的所有假钱。而张鹤鸣所谓的“誓死周旋”除了能说明他是一个死硬到底地老牌东林党棍外什么别的也说明不了。

    其实黄石和柳清扬都有所不知历史上等东林党重新掌权后崇祯一朝的钱币就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批铸造的铜钱号称比铅还黑、比纸还薄。在连续的严重拒收事件生后东林党还采用国家暴力机构逼商人认购“真”钱以致当时一听说朝廷又铸钱了两京地商人就会蜂拥逃出城去直到风声过去后再回来经营买卖。

    “黄石你立功心切老夫是很理解的但兵法有云:骄兵必败。老夫不让你出战也是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张老说的是。”

    “兵法有云:士卒孰练?庙算孰多?吾由此而知胜负矣。黄石你的兵练的很好但过于心浮气躁所以这庙算一层老夫定要再算、三算!”

    “张老高见。”

    “兵法有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所以黄石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莽撞从事。”

    “张老……”

    “兵法有云:……”

    “张……”

    教育了黄石一番后张鹤鸣又深吸了一口气:“黄石你若能答应老夫三件事老夫就放你出击。”

    黄石精神一振连忙抬头道:“张老请讲。”

    张鹤鸣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出兵后不可饮酒你能否。”

    黄石先是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才抬头大笑道:“张老放心末将能做到!”

    又是一根手指:“第二不可贪功冒进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能否。”

    “末将能!”黄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张鹤鸣把第三根手指也举了起来:“最后一条你一定要仔细听老夫说。老夫要你先到播州安营扎寨深根固本先为不可胜在己;然后多方侦探务必要确认敌军没有防备后才可出动这叫后为可胜在敌你可能做到?”

    “张老高见末将定当如此行事。”黄石严肃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张鹤鸣捻须良久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就再次补充道:“兵法云人死不可以复生国亡不可以复存。黄石你若听老夫之言必能万无一失切切。”

    黄石起身向着张鹤鸣深深一躬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张老的金玉良言末将一定牢记在心等末将到了播州后一定先侦查再侦查反复确认敌军确实无备后再出兵赤水卫。”

    “好”张鹤鸣大喝一声跟着就抚须微笑道:“如此你就可以去了……但若敌无隙可乘黄石你切不可冒进。”

    “末将遵命。”总算从张鹤鸣无穷无尽的啰嗦中脱身出来了黄石真感到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从张鹤鸣那里告辞出来以后黄石就一路小跑回自己地营地跟着就立刻召集了部下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张鹤鸣会在接到黄石的进一步报告后考虑调派其他明军地问题。黄石现在能指挥的除了自己的嫡系外张鹤鸣又从贵阳城里抽出了两个营交给他指挥。

    “兵贵神贾明河和选锋营继续休息我今晚就率领救火营、磐石两营和贵阳四千官军去播州建筑大营同时向吴公公请求调拨粮草。等第一批粮草到位后贺定远立刻帅磐石营渡过赤水向赤水卫做大规模火力侦察。”

第五十一节 激励

    分配好任务后黄石就把高级军官们又都召集到一起。他亲手打开了放在那箱望远镜旁的另一个木箱子。箱子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稻草黄石从中翻出了一个布包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黄澄澄的小圆盘一松手就它就朝地面掉了下去直到被一根亮闪闪的链子拽住。

    黄石举着它给周围的部下们展示了一圈同时说道:“这东西叫怀表也是福宁镇军工司刚刚生产出来的高级军器。”黄石一边介绍这个东西的用途一边告诉部下如何看表、上条和对表。

    整整二十块怀表除了黄石自己留了一块外他还给了各营的高级军官和宪兵队头子几块剩下的统统交给了欧阳欣的工兵队。黄石教会了他们如何使用怀表有了这个东西后军队的分进合击就会容易控制、配合而且军事计划也可以制定得更加仔细。

    除了怀表和望远镜以外福宁镇的军工司还送来了两种其它的新式工兵用军器:带玻璃蒙子的指南针和带刻度的水泡水平仪。玻璃这种重要的军用物资被生产出来后黄石挖空心思地回忆了这几种简单仪器出来他毫不怀疑这些东西会为军队带来很大益处。

    除了这些小玩意外福宁军还通过长江航运来了五百箱军用物资其中包括几百件工兵铲和工兵锨、大批的铁制榔头、灵巧锋利的短柄手斧、整箱的铁钉、钢制的锯条和配套的锯弓等。这些物资都是刚刚扩大的福宁镇军工司制造出来的为了满足黄石需要的各种物资现在鲍博文已经把八成地人力都投入到这些工具地生产上了。

    鲍博文还随着这批物资附上一封信说明铠甲的生产已经慢下来了福宁镇军工司的产能将持续向工具方面转移。根据黄石出前的命令一旦条件许可后福宁镇应该尝试制造金属齿轮以取代现在水车使用的木制齿轮。鲍博文报告说:这个工程已经启动了。而且福宁镇军工司还生产了第一批金属滑轮组。他将在三天内把这些货物给黄石来贵阳。

    如果没有在路上耽误的话黄石知道他收到金属工兵装卸滑轮也就是几天内的事情了。现在欧阳欣的工兵队用的还是简陋地木制滑轮无论是安全系数还是工作效率都远远不能和金属滑轮组相比。看起来随着工具生产能力的飞提高很快工兵的效率就会比以前提高数倍。

    天启七年八月四日福宁军救火营和磐石营急从贵阳出向北沿着官道往二百里外的播州疾行。这一路上沿途都有地方兵站负责补给物资而辎重也由沿途驿站、官府和军队运送因此黄石下令全军强行军。连续三天行军六十里于第四天下午也就是八月八日抵达播州明军大营。

    进入播州后黄石立刻接管了这里的驻防明军下令动员附近的所有人力扩建播州大营同时全力寻找、集中熟悉赤水河附近地形的向导。播州本身被湘江所环绕周围还有仁江、洪江、落闽水等诸多河流八日黄石立足未稳第一批辎重就已经从水道运来了。

    八月九日。动员起来地人力就离开播州向赤水河方向而行。而黄石手下的两个营则开始休息。沿途崖门关、落蒙关、楼山关等地的驻军也被黄石一起派了出去他选定的下一个前进据点是永镇驿此地距离赤水河只有四十里。

    八月十日有一批辎重抵达播州明军大营。磐石营地两队士兵和工兵队在上午作为先遣队出踏入大楼山山区。

    十日下午又有两队磐石营官兵整装出跟随着先遣队的脚步向赤水河流域进。

    十日夜明军播州大营“明日贺游击将率领磐石营主力出。通过大楼山区前往永镇大营。你们也会和他们一起出不过你们的目标不是永镇而是沿桐梓河而行一直北出大楼山直抵二郎坝。”

    黄石给救火营的队官张承业交代任务今天张承业会带领本队人马和救火营工兵队在拂晓时分出他们的目标是占领大楼山山区北方桐梓河上的二郎坝并在那里建立坚固地防御阵地。

    “桐梓河对我军能否顺利补给永镇大营至为重要。张千总你来看看地图。”黄石一向喜欢对部属讲解战略形势因为他认为让部下充分了解他们的作战意义。对提高他们的荣誉感和使命感非常有益。

    黄石把张承业叫到了地图边上给他看从播州到永镇之间的地形:“从我们的播州大营到永镇大营之间的道路长达一百六十里而且要横跨整个大楼山山区所以多是山路如果我们依靠这条道路补给永镇大营的话那就需要很多的人力会大大影响到我们地行军度。”

    接着黄石又指了指落闽水对张承业说道:“张千总落闽水和桐梓河之间只有三十余里的6路本帅打算利用落闽水和桐梓河来补给永镇大营。将来战线稳定之后我们甚至可能从贵阳直接通过落闽水运送粮草物资不通过播州那里就直达永镇大营所以我军要想在永镇大营集结部队和辎重就必须保证桐梓河一直牢牢地掌握在我军手中。”

    二郎坝位于桐梓河和赤水河地交汇处这两条河流形成了凸出河套就像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把永镇大营包裹在里面。黄石点着二郎坝对张承业强调说:“此地也掩护着永镇的侧翼它把永宁地区和永镇地区隔绝开来只要二郎坝在我军手中永镇大营就不必担心会受到来自北方或是西方的攻击。而且此地除了能保护整个桐梓河运输畅通无阻外也是赤水河的北方入口守住了这里赤水河就已经落入我军手中一半了将来我军才可能通过赤水河把辎重补给从永镇运输向赤水卫你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大帅。”张承业铿锵有力地回答道他又凝视了一会儿地图突然提问道:“大帅卑职有疑问。”

    “张千总你说。”

    “大帅卑职觉得既然这个二郎坝如此重要为什么不多派兵马前往而只是用卑职的一个步队去?”

    “问得好!”黄石赞了一句带着鼓励的意味反问道:“张千总认为应该派多少兵力去才好。”

    张承业盯着地图又看了一会儿就流利的把心中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大帅。卑职以为应该出动至少五个部队前进到二郎坝这样不但可以牢牢地保护好整个桐梓河和赤水河而且还可以牵制住永宁贼兵的异动。等我军占领赤水卫后我军还可以从二郎坝出兵攻击蔺州这样如果贼兵从永宁地区南下攻击赤水卫我们就可以从蔺州出击狠狠地打在他们地后背上。”

    黄石击节笑道:“张千总说地正合吾意。现在桐梓河要给永镇大营提供补给所以暂时无法在二郎坝维持太多的兵力。但等永镇那里的事情一了本帅就会亲自率领整个救火营前往二郎坝寻机越过赤水攻击蔺州。这样永宁贼就只能坐看赤水为我所有否则他们南下救援赤水卫时就会落入我军的罗网。”

    “大帅英明。”

    “哈哈所以张千总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能不能顺利占领二郎坝并巩固之既关系到永镇大营能不能得到补给。也关系到将来我们能不能从永镇前往出击赤水最后还关系到能不能在普氏所、摩尼所之间网住永宁贼的主力。可以说张千总你这一队人虽然人数少却决定了我军此战的胜败。”

    “是大帅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不负大帅所命。”

    ……

    天启七年八月十二日铁山附近东江军海港营垒白有才和孙家三兄弟正在修筑新的堡墙。上次的朝鲜之战地时候孙家兄弟和白有才都跟着毛文龙进攻镇江去了而白爷爷则因为岁数大而留在了家里。白有才离开时他爷爷正在掏田鼠窝。所以当白有才最后一次告别时正专心致志挖田鼠的老爷子连头也没有抬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结果这一声就成为了永别现在白有才在这世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同样失去了一个亲人的孙家兄弟就把他接纳进了自己的家庭。正好白有才的年纪和孙家老三相仿佛现在孙家老四也渐渐地喊他“三哥”而不是“白三哥”了。

    从铁山到昌城东江军和后金军一直还在交战虽然朝鲜承诺不让东江军下海种地但实际上朝鲜也根本无力阻止东江军的军事行动。不过现在后金军已经占据了义州把明军战线深深地压地歪曲了进去而且还屡次试图切断铁山到朔州的交通线。

    孙家兄弟正在砍掉树木上的枝杈而白有才拿了一把大梳子把和好的稀泥浆仔细地涂抹到木棍上等这些木棍晾干了以后他们就会被用来修筑城墙铁山堡和附近地东江军堡垒都是用这种材料修筑起来的。

    午饭又是野菜和杂粮饼不过白有才和孙家兄弟都吃得很香。白有才盘腿坐下以后在吃之前先把肮脏的上衣脱了下来然后把它垫在了自己的腿上等白有才小心地吃完了面饼以后又睁大眼睛在那块布上寻找起来把掉在衣服上的面渣都捡了起来。

    “看又来船了。”孙家老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白有才此时也完成了对衣服上残渣地搜索他回头看着缓缓驶入海港的粮船口中不禁吞咽了一大口唾液。

    白有才和孙家兄弟返回去工作了根据他们的经验过不了一会儿后港口营垒的大门就会打开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东江官兵会率先出来开道他们身后还会跟着一辆辆装满粮食的手推车。不过白有才他们都知道这些粮食绝不是给他们吃的而是要送去朔州然后补给宽甸东江军的。

    自从后金军占领义州以来鸭绿江天险就已经是东江军和后金军各据一半。所以朝鲜境内也不能完全放心了。这些负责保卫粮车地东江军都会给双份的口粮。因为从铁山到朔州地这一路上运粮队经常会遭到后金军地攻击。这些日子里为了保持向朔州粮道的畅通东江军已经在这条路上付出了数百人的性命。

    不过虽然补给朔州很艰苦但毛文龙却固执地不肯放弃宽甸地区正如义州是后金在鸭绿江南的桥头堡一样宽甸也是东江军在江北的出击基地。如果放弃了宽甸的话那鸭绿江天险就会成为后金军单方面所有东江军在辽东就会陷入彻底的被动挨打局面。而只要宽甸还在东江军手中后金方面就必须围绕它部署大量的兵力与陈继盛对峙。这也对东江军本部起到了非常有力牵制作用。

    不过这次白有才他们显然猜错了。

    船只停靠了没有多久港口营垒里就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欢呼声等大门徐徐打开后在堡垒周围地东江军士兵们纷纷愕然站起看着东江总兵官、还有他的大旗从港堡大门下昂然而出。

    “毛大帅!”

    “是毛大帅啊!”

    白有才扔下手中的泥筒口中呼喊着一跃而起向着毛文龙的方向跑过去。奔跑过程中白有才过了一些人也被身后一些跑得更快的人追上。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道路边贪婪地看着那面火红的旗帜。和周围的千百人一起出了狂热地呐喊声:“毛大帅可是要反攻辽东么?”

    “可是要反攻辽东么?”

    ……

    从港口道铁山东江军大营这一路上毛文龙不停地向部下官兵进行解释幸好那一张张又黑又瘦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失望。这次毛文龙只是来进行战区巡查的东江官兵们搞清楚这一点后。就纷纷回头去努力工作了他们都用行动向他们地最高长官表示:他们不但没有丧失信心反倒因为这一次挫折和新的仇恨而变得更加士气高涨。

    铁山等堡的东江军军官也都充满了斗志七年前毛文龙带着二百人来到朝鲜龙川的时候后金政权正如旭日东升充满了不可战胜的威慑力而辽东明军并无立锥之地。但七年下来东江军已经扩展到军民数十万之众。占地上千里成为了一支不可轻视的实力。

    朝鲜战役之后。每次毛文龙激励他部下地士气时都得到众人积极的响应虽然东江镇现在遇到了一个低谷不过大家都相信这也只是一个低谷而已。比如上次在海州找黄石要了一堆工兵器械的潘参将他这次只身从义州逃了出来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当毛文龙在铁山堡询问潘参将对战局的看法时这个众人嘴中的潘傻子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战意昂然地对毛文龙说道:“再艰苦难道还有大帅当年艰苦吗?大帅当年才二百人而已鞑子都不能消灭我们东江军难道现在他们反倒能了吗?”

    黄石已经通过商人向毛文龙提出要购买大木头了。如果军镇进行私下交易的话那是大明官场的大忌不过现在中间有商人转手那就可能会好一些了。黄石和毛文龙的关系本来很密切现在借助商人做障眼法或许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对毛文龙来说不出木头白拿黄石地钱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毛文龙此行一方面是鼓舞朝鲜东江军地士气一边也是看看怎么把长白山的大木头转运到铁山来。

    ……

    八月十四日四川播州明军大营前些天和救火营同时出的贵阳本地明军才刚刚到达而十日才从贵阳启程的选锋营昨天就在贾明河的率领下抵达了播州大营。

    黄石现在全身披挂他即将启程前往永镇大营。从播州到永镇的路上明军已经设立了临时驿站并安排了少量驿马黄石和几个卫兵一路换马估计两天内就能抵达永镇大营。

    选锋营抵达播州后救火营的最后几队兵也就没有必要在留在这里了他们把防务移交给选锋营后会立刻启程前往二郎坝。

    黄石视察过永镇大营后也要前往二郎坝的以目前这种通讯手段。再往后的战争进展就不是他能实时操控的了。所以临走前黄石只能大略地给贾明河交代战略要点他拿着马鞭点着墙上的地图道:“贾兄弟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贺游击肯定会在四天内向赤水卫方向进攻。我估计贼军现在还没有摸清我军地动向等他们反应过来最快也要到八月二十日所以他们不可能来得及增援赤水卫了。到这个月底永宁地贼军就可能会反攻赤水卫。”

    看到贾明河似乎有些怀疑黄石就停下话头示意他可以问贾明河立刻指着地图问道:“大人。永宁贼虽然靠赤水卫较近但末将以为他们可能会和水西贼先联系然后再两面夹攻我军。”

    “是的如果贼兵知道我军的战斗力那他们就应该这么做但贼兵不知道。所以他们很可能认为一支孤军深入的数千官兵没有什么了不起。而且我军一旦控制赤水河奢崇明、安邦彦两贼就被一分为二而且再也没有了辗转腾挪的余地。这两贼颇为狡诈。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兵贵神我猜奢崇明会在第一时间把他的数万主力全部掉来向南方猛攻赤水卫力求把我军的孤军一举吃掉。”

    贾明河又想了一想点头道:“大帅所言甚是不过就算奢崇明敢来。我们也不怕巩固了赤水卫这两贼也就死定了。”

    “呵呵如果他们真的智不及此我们也就有了足够地优势了。”黄石轻笑了两声贾明河显然对叛军的战斗力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觉得对方不敢来强攻一个营的福宁军。不过黄石想奢崇明、安邦彦既然敢举起叛旗那他们一定还是对自己的军力很有信心的。

    “在贺游击沿赤水河进攻赤水卫时。我会到二郎坝指挥救火营向蔺州进攻等奢崇明主力出现在赤水卫以北时。我就用磐石营做铁砧救火营为铁锤把奢崇明的精锐聚歼在普氏所到摩尼所之间。”

    如果奢崇明不能及时赶到那贺定远的城防就有更多地时间加固如果奢崇明狂奔而来那黄石估计他也不会有太多辎重一旦惨败就会变得不可收拾:“奢崇明大概会在十天后赶来水西、永宁二贼唇齿相依安邦彦距离虽远但十五到二十天内也会拼死赶来指望全歼我军恢复内线作战的态势。”

    “大帅说的是。”

    “所以你要在贺游击离开永镇大营后接替那里的防守保证救火、磐石两营补给线地畅通无阻。”

    “遵命大帅放心。”

    “然后其他的各路明军也会6续赶来等他们抵达后贵阳的这两营明军应该也到达永镇大营了。你就率领选锋营沿赤水河南岸西行若是安邦彦不渡过赤水河则罢若是他渡过了你就要切断他的退路把水西贼堵在赤水河北岸。这次选锋营是铁砧而救火、磐石两营会是铁锤把安邦彦也一举歼灭在这里。”

    “遵命大帅。”

    虽然黄石很相信贾明河的忠诚不过激励部下的工作是怎么做也不嫌多地黄石听到贾明河恭敬而且谨慎的回答后就把马鞭扔到了一边郑重其事地冲贾明河拱手一礼把后者吓得连忙跳开:“大帅末将一定会尽到自己本份的这个可不敢当。”

    黄石直起身看着贾明河一脸的肃穆:“贾兄弟赤水卫乃贼之所必救本帅断定安邦彦会全力来救。这安家从汉朝开始到今天盘踞水西已经有两千年了真真根深蒂固之贼党羽恐有数万之众。如果我们要去水西老巢剿灭这些盗匪那恐怕就要付出成千上万弟兄的性命因此我非常希望能在赤水卫全歼这股贼兵。”

    贾明河听得也是一脸肃然他以前很少见到黄石用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只听黄石又继续说了下去:“兵法有云:归师勿遏。这次安邦彦如果真的被贾兄弟堵在了赤水河北他们肯定会拼死一搏以求杀回老巢去的所以我知道贾兄弟这次地担子很重、非常重但我还是不得不把它交给贾兄弟。这次你全权负责的只是我福宁军地左翼但其重要意义却不仅仅于此。而是关乎到几千、甚者上万弟兄地性命。”

    贾明河愣了片刻。接着就一撩披风单膝跪倒在地俯抱拳大叫道:“大帅言重了若安邦彦真地赶来了末将誓死也要把他堵在河北以待大帅剿灭之。”

    顿了一顿以后贾明河突然把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慷慨激昂地说道:“大帅尽管放心只要有选锋营在。大帅的左翼就安如泰山。”

    “好!”黄石双手把贾明河扶了起来:“我对此深信不疑。”

    ……

    八月十六日明军永镇大营这里一个月前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驿站兼侦查岗哨两年来这里也一直很平静但现在像是一个轰轰作响的大蜂巢除了磐石营全营五千官兵以外还有数千辅兵正在永镇大营周围忙碌。川流不息地运送刚刚从桐梓河运来的物资。

    磐石营的工兵队不仅早已经在桐梓河上修好了一个简易码头昨天赤水河的工兵先遣队又传回来报告赤水河上的码头两天前也宣告完工工兵队正在抓紧时间扎竹筏。并开始安置沿河纤绳。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参谋长金求德一开始就跟贺定远一起来到了永镇大营这两天大批参谋军官一直在计算赤水河的运输能力以及建立一个以永镇大营为中心地、四通八达的驿站联络网:“暂时驿马是足够了但在战役全面展开前我们还需要再从贵州调拨三百匹驿马。以便建立更大范围的指挥网络。”

    黄石仔细看了看金求德的计划询问道:“你是建议把老营设立在永镇这里么?”

    “是的永镇地区目前看起来还算安全等救火营和选锋营两翼张开后这里就会变得更加安全所以末将认为不必再建设播州大营了所有从贵阳来的援军和补给都应该尽可能集中到永镇这里来。”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遵命。大帅。”

    黄石把自己地将印留给了金求德以便他统一指挥即将到来的贵州援军。黄石并没有给金求德什么太死板的命令。金求德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协调作战而是负责运输补给以现有地通讯手段来看协调方圆百里内的军队作战无异于天方夜谭。

    “看来我们是来对了水西、永宁两支贼寇根本没有想到我军的移动度有这么快虽然我们是外线机动但还是远远跑在了他们前面。”黄石已经看过了金求德等参谋军官作出的分析水西和永宁怎么也要在四、五天后才能判断清楚明军的进攻规模和方向等他们完成集结并动反扑时最快也要到这个月的月底了。

    金求德对第一步攻势也很有信心:“据永镇驿地常年老兵说赤水卫一带只有数百叛军大部分估计都是老弱甚至还有妇女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精锐部队只能凭借险要抗拒一下罢了。我们可以沿河运输磐石营的六磅炮拿下赤水卫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路不好走相对于贼兵来说这段路程倒是我们更大的麻烦。”

    “也只是麻烦而已。”黄石对此持不屑一顾的态度他冷冷地说道:“没有坚定的保卫者天堑也是通途;有坚定保卫者的地方通途也是天堑。”

    “大帅说的是。”

    ……

    十六日下午赤水河畔磐石营行营。

    “赤水卫!”

    向贺定远最后交代任务地时候黄石把马鞭狠狠地抽在了地图上随着“刺拉”一声那张地图就被黄石捅了一个洞出来。黄石扭过头手臂仍笔直地指向地图看着贺定远的双眼大声说道:“这个进攻会一举决定西南平叛战役地胜负贼寇不是在赤水卫这个磨盘里被彻底磨干血肉就是在老巢中坐以待毙。现在。整个西南四省都在为这次进攻挤出补给和辎重。整个西南四省的粮草、军队、马匹和协饷都在向这里运来整个西南四省的文武、百姓……不皇上、满朝的文武、天下的士子和百姓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决定性地一击而——”

    黄石拿着马鞭地右臂仍保持不变左臂抬起重重地指向了贺定远:“而这决定的一击本帅把它交在你的手里了。”

    “大帅……”贺定远激动得满脸通红气吞山河地朝着黄石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末将一定取下赤水卫亲献于大帅帐下。”

    “我对此深信不疑。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黄石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号地图跟着又在永宁宣抚司的地方戳了一个洞出来他又对贺定远说到:“贼兵必倾力来救赤水本帅会亲帅救火营从贼兵背后杀出和贺兄弟前后夹击先把永宁贼聚歼于赤水卫城下然后再调头南下和贾兄弟一起迎战水面贼。

    黄石凝神看着贺定远缓缓的沉声说道:“如果赤水卫在敌军就是瓮中之鳖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如果赤水卫失守了我们分成三路的福宁军就会被贼兵各个击破。贺兄弟你手中不仅掌握着西南的胜负也掌握着我福宁军三营一万五千官兵地性命。”

    “大帅放心末将人在城在……”

    “不赤水卫不能不在。本帅不会飞剑传书。一旦赤水卫失守我福宁军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赤水卫不能不在!绝对不能不在!”

    贺定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高地昂起头:“大帅是末将失言了莫说是数万贼兵便是十万、二十万贼兵也绝不可能从五千福宁军手中夺下城堡。大帅请尽管放心。末将定能把赤水卫守得犹如金汤铁桶一般。”

    “好那你准备一下。这就出吧”黄石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天启七年八月十六日下午两点四十三分整他在一张纸上记录下了这个数字然后抬头对贺定远说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都决定着此战胜利与否决定着歼敌和伤亡的多少。”

    在黄石的目光中贺定远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行营的棚台下面密密麻麻站着磐石营全营五千名官兵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仰起脖子看着高高在上的贺定远。

    贺定远双腿稳稳站住一手叉着腰另一手高高举在半空中目光炯炯地大喝道:“全军出向着赤水卫方向进行——威力侦查。”

    “威武!”

    士兵齐声出一声呐喊霎时各种军乐器响起磐石营随着鼓乐鱼贯迈出营门沿着赤水河的两侧向着一百里外地赤水卫水6并进……

    七日后八月二十三日明军永镇大营现在永镇大营变得比几天前更加热闹了大营警戒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二十里几个方向上也都修起了简易瞭望台和烽火台。每一刻都有大队民夫在营门进出他们臂拉肩扛把大批的物资整包、整包地搬到大营内。

    大营内一个参谋军官正对金求德报告说:“今天又有一千辅兵、五十匹驮马和五十匹驿马到达现在全营已经有一万五千辅兵、一千匹马了根据贵阳方面的来信十天内这个数字可能还会再翻一番。”

    放下报告后那个参谋军官又对金求德报告说:“大人您上次写信请求吴大使加运输物资吴大使回信了。”

    “吴大使怎么说?”

    “回大人吴大使说他已经把手里的每一个民夫、每一匹马、每一颗粮食、每一棵草和每一根钉子都来永镇大营了;吴大使还说他已经扣住了其他所有方向上地明军物资就差拆贵阳的民房了。”

    金求德听着这夸张的说法不禁放声大笑道:“哈哈吴大使还是那个脾气。嗯援军呢?”

    “今天没有援军抵达。永镇大营除了选锋营外还是只有四千明军。不过张老大人已经下令附近的明军一律向播州移动现在四川、贵州两省至少有四万明军接到命令了估计有两万左右的明军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嗯这样大规模地军事调动不可能瞒过永宁、水西贼兵的耳目而且张老大人的命令又是这么明确他们也绝不会有所误判了第一批增援赤水卫的贼兵也可能已经上路了。”金求德皱着眉头看了看地图又挠了挠头道:“今天磐石营有消息么?”

    昨天贺定远传回来的消息是已经赶到赤水卫脚下了一路上敌兵的零星抵抗非常软弱对五千明军来说根本不构成丝毫威胁不过今天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下午二点“金将军金将军。”一个传令兵举着一张纸条冲了进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跑进来匆匆行过了一礼就大声念起了贺定远的捷报……

    一个小时后选锋营就已经在营外集合完毕贾明河穿着明晃晃的铠甲迈着沉重地步伐缓缓地走上了永镇大营的高台。他右手奋力挥舞着贺定远地纸条冲着聆听的官兵们简短地喊道:“贺将军已于前日清晨攻下赤水卫!”

    “威武!”

    贾明河先让士兵尽情欢呼了一番然后伸出手臂往下按了按顿时全场就恢复了一片沉静贾明河鼓着腮帮子喊道:“全军听令选锋营立刻出向阿落密所方向——展开威力侦查!”

    ……

    八月二十四日二郎坝明军的中央突破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两翼的展开了。赤水河水运足以维持磐石营作高攻击做战等磐石营转入防御后选锋营也可以使用一部分运输力维持部队机动力。但选锋营度暂时快不起来因为目前的主要运力还要让给赤水卫补给粮草和弹药因为谁也不知道赤水河水运什么时候会被切断也没人知道磐石营需要在包围状态下作战多久。

    而救火营可以独享赤水河北端的水运能力从二郎坝到蔺州救火营还可以利用六十里的水运从而把6路运输距离缩短到只有六十里。现在除了救火营本部的辎重队外二郎坝还集中了几千辅兵和七百匹马在救火营工兵队颇有灵气的指导下桐梓河每天在二郎坝卸下的补给量也在不断增加。

    黄石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仔细地看完了驿马送来的军情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把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交给了传令兵:“把这个送去贵阳交给张老大人。”

    “出了弟兄们。”张承业在二郎坝大营外大声喝道:“威力侦查方向——蔺州。”

第五十二节 接触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京师自从进入八月以后皇帝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这个宽厚的年轻人完全无力应对迫在眉睫的统治危机所以就陷入了严重的抑郁症。

    天启觉得罢免官员恐怕没有什么好处毕竟上百年来大明内阁的人选都是廷推然后把名单呈奏给皇帝一般天子只有许可不许可的权利。所以天启对内阁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用强力改变这个现状又和他的性格不符所以绝望的天启除了折磨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太医诊断后就告诉皇后和魏忠贤他们:皇上这是心病汤药恐怕没有什么用最好能有些让皇帝开心的事情这样身体就能慢慢好起来。

    魏忠贤曾经建议皇帝去多打打木匠散心但宁锦之战后天启就连打木匠都无法排解心中的烦忧了所以也不想干了。魏忠贤又挖空心思编排了一些戏剧让演员们在皇帝病榻前表演天启带着微笑看过一遍后对魏忠贤说:“太吵了以后不要再带他们进来了。”

    到了八月十五、六日的时候天启曾经几次病得下不来床随侍的太医和皇后一时都很担心魏忠贤也在背后哭得双眼通红。皇帝体虚盗汗越来越厉害他曾对询问情况的太医诉苦道:“每次想到国事吾都难受得彻夜难眠有时恍恍惚惚的几乎能睡着了但总是猛地被惊醒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幸好皇帝的身体又有了一些好转天启在八月二十日又恢复了一些食欲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几次醒来后天启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他对衣不解带守在床边的皇后说道:“吾梦见黄帅又给吾送来报捷的奏疏了吾又站在大明门上面前全是欢呼的百姓。唉吾真是有些等不及了。”

    八月二十四日从贵阳的三千里加急奏疏送到京师魏忠贤又一次亲自捧着奏疏从司礼监跑到天启寝宫张鹤鸣在奏疏中报告黄石已经抵达贵阳对西南叛军的攻势也即将展开。天启此时本已经精神萎靡听到后却犹如神助地从床上下来了。

    核对过奏疏的日期后天启心怀大畅对周围地近侍大大称赞了一番黄石的行军度。那天年轻的皇帝破天荒地连吃了两碗饭。还高兴地和皇后聊了好久。最后还惦记起了自己的木匠棚子就专门打几个小太监去好好照看千万不要让工具被雨水淋到了。

    ……

    二十五日远在西南的贵阳张鹤鸣收到黄石的报告在报告中黄石根本没说到自己曾经提出过一个直出赤水卫的计划来好像他已经彻底把这件事情忘了。黄石从头到尾都在极力称颂张鹤鸣的高瞻远瞩把整个计划说成仿佛是张鹤鸣的主意而且把奇袭赤水卫说成是成功实现了张鹤鸣地妙计拼命赞扬了一番。

    另外黄石还着重强调了多亏张鹤鸣老大人的指点。尤其是他的先侦查后深入的思路这个方法不但完美保存了把叛军一分为二的设想更大大降低了受到伏击和反击的风险正所谓“精益求精”是也。在磐石营无惊无险地侦查下了赤水卫以后黄石对张鹤鸣的战略眼光更是感佩得五体投地所以他说自己现在还在坚持张鹤鸣老大人的稳健作风正谨慎地扩大着侦察搜索范围。

    把张鹤鸣捧成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之后黄石又随信附上了现有的军事行动计划。这当然是另一封信了。在拿下赤水卫以后赤水河的中段已经为明军所控制中央突破阶段业已完成。目前明军自然就开始向两翼展一开始部署在侧翼地救火营和选锋营现在都开始侦查推进了黄石请张鹤鸣老大人对这个计划加以指点。

    张鹤鸣斟酌了一番就又回信嘱咐黄石不要贪功、不要冒进等。待他写好回信、并且派人立即送出去以后。张鹤鸣就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了。他把自己的幕士、弟子都召集了起来。向他们大肆宣扬了一番黄石的来信——这么一个名震天下的武将在给他张鹤鸣的信里语气却恭敬得有如一个小学生诚惶诚恐地请他老人家给自己以指点。

    “想熊廷弼那厮当年还在背后骂老夫是‘草包’哼可笑不自量。他还说老夫和叶大学士的军略都来自于戏文和评书只能拿出去对……拿去对婊子讲哼熊廷弼那厮真是斯文败类。”张鹤鸣这些年来一直不许别人提及自己和熊廷弼的那段恩怨。但现在他却主动拿了出来而且还大谈特谈了一番。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他张鹤鸣根本不怕天下人评说。

    在众人一片阿谀奉承声中张鹤鸣意犹未尽高高兴兴地把贵阳地百官也召集到府中又重新说了一遍从“分而治之”一直讲到“三思而后行”张鹤鸣终于彻底把这份战略计划据为己有了。不过在最后他也高度夸赞了黄石的武勇以及黄石的忠义。

    据张鹤鸣所谈这个计划他已经在心里酝酿很久了但以前他老人家遍观西南众将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执行这个掏心策略的猛将。直到这次黄石来了以后张鹤鸣才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最后张老大人给自己和黄石的配合定了调子:“老夫虽有满腹运筹但非黄帅无人能成此大功!”

    在众人皆拜服后张鹤鸣也略微谈到了自己地一点忧虑那就是在目前一片形势大好地情况下黄石有可能头脑过热所以张鹤鸣已经派人去劝黄石要谨慎从事、切莫贪功了:“兵法有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老夫实在是有些担心所以就急忙派人去追黄帅了只要黄帅能把老夫这番话听进去那赤水卫就是我军的掌中物了。”

    ……

    天启七年九月九号正午普氏所附近一对永宁宣抚司的兄弟正坐在地上吃饭周围一百多人都是永宁的土民。他们正把普世所的粮食辛苦地运去摩尼所。自从上个月中旬得知明军奇袭赤水卫后奢崇明就急忙调兵遣将准备去增援赤水。

    但随后得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好四川等地的细作纷纷报告明军这次动员规模空前强大短短二十天里就有数万明军收到向播州进的严令而且这次负责指挥的据说是明国第一名将黄石。这个人率领部队八十天疾行三千里来西南作战地故事更是传得四省尽人皆知。且不说这行军度隐含的巨大威慑力就说黄石此人如此来势汹汹其锐气就可见一斑了。

    在二十二日前后。奢崇明把大军勉强集结好后赤水那里就传来了噩耗数千明军如天兵空降一般地出现在了赤水卫城堡转眼就失守了而这个时候奢崇明派出地最早一批援军离赤水卫甚至还有快两天的路程。

    对明军行动度惊骇不已的同时奢崇明按常理估计这支明军的实力会非常有限他急忙率领所有的主力赶往赤水一路上昼夜兼程总算是在二十八日赶到了摩尼所到这里时奢崇明已经又接连得到了几份报告。

    由于奢崇明反复说明过赤水卫是水西、永宁之间的重要交通线地理位置怎么强调也不为过。所以奢崇明派去的援军立刻就尝试夺回赤水卫但遭到了明军地迎头痛击。第一攻击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全面溃散了还付出了七十多人阵亡的代价。

    二十七日奢崇明先期派出的几支援军会合修整过一段时间后再次向赤水卫动了攻势但这一次比上次溃败得还快明军竟然已经把火炮调入了赤水卫三千多叛军在转眼间就被击毙了二百七十余人。溃逃后又被打死了上百人。

    连续的惨败让永宁叛军士气极为低下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先他们了解到进驻赤水卫的明军确实实力不强大概也就是四、五千人的样子;其次他们注意到明军没有扩大纵深的**似乎全部力量都在尽力维持赤水河补给线了。

    奢崇明因此判断明军的补给能力已经到了极致他们无法仅仅靠一条河维持更多的部队了。这倒也很合理。毕竟明军来得太快。很可能他们准备得并不充分。不过加以时日明军肯定会制造更多的船来运输补给到那时恐怕就不是几千人地问题了。

    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奢崇明暂且估算赤水卫有五千明军。那么根据一般规律其中应该仅有二千左右的战兵奢崇明认为这个数字他还是能对付的所以就急忙向赤水卫凶猛的扑过来。同时侦骑四出打算一举切断明军的赤水河补给线然后再吃掉这支深入的明军。

    无论是行军度还是战斗力。这支明军都是奢崇明从来没有见过的精锐所以他认为这必然是本次明军攻势地主心骨。所以他打算抛开一切杂念先吃掉这支核心明军从而在战略和士气两个方面给明军以严重挫败。

    三万多永宁宣抚司的野战精锐都云集到摩尼所去了而剩下的土民就被集结起来拼命地把储备的粮草从永宁、通过普氏所搬到摩尼所去这对兄弟也是日前被紧急征召起来的。

    “哥哥头人说只要这仗打赢了就要放开婚嫁。”弟弟说话的时候眼睛中满是憧憬。

    云贵地区地土官都是世世代代地主子一千年、两千年也不会有变化而土民永远是土官的臣民。去年奢崇明的小儿子成年了所以奢崇明就按照土司的传统禁止土民谈婚论嫁直到他的小儿子挑选好妻妾为止。

    对于这种行为土民是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大明屡次试图在云贵地区实行改土归流但都因为土司的集体抵制而失败。根据大明政府和地方土司的协议和惯例事关土民的案子只能交给土官处理不管土民到底遭到多大地委屈大明的流官也无权过问。

    大明建国初期曾经有土民因为忍受不了凌辱就逃向朝廷地流官治下希望能得到庇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在云南地武力威慑力在不断降低土官的胆子越来越大稍遇不顺就兴兵闹事。所以最近百多年来如果再遇到逃跑的土民的话这些人最后还是会无一例外地被遣送给了他们的土官因为大明的云南、贵州布政司已经没有了和土司大规模作战的勇气而“改土归流”也成为了一句空话。

    “是啊你有什么心动的姑娘么?趁这个机会赶快娶回家吧。”哥哥感叹了一声。因为千年以来土官的绝对权威这些土民结婚时。新娘子地新婚之夜是归土官所有的永宁宣抚司自然也不例外这兄弟二人中的哥哥当年就是受害者。

    因为当地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这个哥哥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念头再说他也无力做任何反抗。前几天奢崇明为了鼓舞士气便宣布只要这次能打赢不但不禁止婚嫁他们父子几人还会放弃初夜权一年。

    弟弟三口两口地塞下了食物他心仪的姑娘还在家乡等着他呢弟弟一想起自己的心上人就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好。不过先是要打赢。”

    “嗯等我一下。”哥哥看着满脸带着笑容的弟弟也囫囵吞咽着手里的食物准备起身去搬运粮食。

    站起身来以后弟弟眯着眼看了路旁的林子一会儿突然大声叫道:“哥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嗯?”哥哥满嘴塞的都是食物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因为蹲着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费劲地吞咽了几下不过失败了被噎住后哥哥一边拼命敲打着自己地胸膛一边在地上满地寻找装水的葫芦。

    找到了水壶之后。哥哥急不可待地打开塞子。狠狠地灌了两口等他再回头打算和弟弟说话时他看见弟弟已经嘴张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前方连声音都不出了。

    哥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一个个也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东方的树林接着又有一阵凌乱的响声从那个方向上传了过来哥哥拿着葫芦站起身斜着眼向林子那里撇了过去。

    “佛爷啊。”

    随着一声惊呼。水壶从松开的手指间滑落了下去哥哥看着那片老林子。那据说是一片足有六十里宽的深山老林树叶密得几乎能挡住日头不是本地老猎户地话进去后肯定会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更不要说里面还有难以通行的沼泽没有人喜欢通过这片山林从蔺州走来普世所更不用说成百上千人了。

    日光从树叶的间隙射入林中把救火营甲队官兵身上的铁甲映得闪闪光。刚才接到探子报告走到林边后王启年就下令士兵最后一次休息然后披上铁甲成纵队前进。虽然对面看起来仅仅是一队运量的辅兵但救火营还是排出了战斗队形长枪兵一个个都把白刃挺了起来。

    走在救火营甲队后面的是工兵队地先遣队这一路除了救火营自己地工兵队以外黄石还把福宁镇直辖的本部工兵队也带上了。他们一路逢山开道、遇河搭桥在山堑架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吊桥还砍伐了许多木头用它们在沼泽上搭出了一条通道让辎重队把六磅炮也随队拖了上来。

    随着王启年一声令下甲队的重步兵就把头盔上的面具放下了他们步履坚定地走了过来把树枝和野草无情地踩进了泥土中。这群人无声地从树林中涌上大道。虽然救火营丙队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但他们对面的这群敌军看起来跟本没有武器而且显然敌军都已经被吓傻了。

    王启年一手握着手铳、一手拿着军刀走上官道对面原本一百多个敌兵已经跑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王启年低头看了看趴在他脚边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对年轻地兄弟他们腿边有一个被打翻了的葫芦还在汨汨往外涌着水年龄稍大地那个还把年纪较小的那个紧紧抱在怀里四只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流露出悲愤和绝望的目光。

    自以为在劫难逃地兄弟俩看着那个全身钢铁的领头明军低头打量了他们几眼。跟着就把明晃晃的长刀插回到刀鞘中去然后昂起头大步走开了。后面的明军也都是一身亮得耀眼的盔甲这些拥有钢铁皮肤的人形怪物们从这对兄弟面前鱼贯而过再没有人向他们瞧上一眼仿佛都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等兄弟俩眼睛又能转动之后林子里又走出了更多的明军士兵甚至还有人牵出了几匹马来。但一直没有人搭理这对兄弟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错了。是好像这些永宁宣抚司的男丁们统统不存在一般这些明军士兵都把长枪靠在了肩上默不作声跟着前人的脚步而行。

    兄弟俩紧张地看着从他们身边越过地士兵们他们走上了大路然后按照奇怪的队形散开。突然他们耳后传来一句问话声把两心兄弟吓得都是一个哆嗦。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面前时一张充满和蔼笑容的脸还有熟悉的土话。

    “打扰这两位兄弟一下我们要到普世所去。能告诉我们怎么走么?多谢了。”满面笑容的问话人看起来是个本地人这个本地人背后还站着一个头戴黄头盔的明军。那个明军的头盔不仅仅是颜色有些奇怪而且上面插着的也不是白色的羽毛而是一根高高地红缨看上去足有快一尺长了。

    这个带着奇怪的头盔的明军一身戎装穿着酱紫色的皮甲脖子上挂着一个黑黝黝的圆盒子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而是拿着一根铜黄色的金属棒注意到这对兄弟的目光后那个明军也笑着朝他们连连点头……

    黄石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欧阳欣正和几个福宁镇地工兵军官围拢在一块木墩周围弯着腰正在讨论着什么。黄石走过去的时候欧阳欣他们纷纷立正向黄石行李。黄石看了那木墩一眼上面铺开了一张纸还有一个头盔压着纸脚。

    “欧阳兄弟根据条例战场是不许脱头盔的。”

    “是大帅”欧阳欣先应承了一句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后他耳朵上夹着一根炭笔:“大帅。卑职也就是图个方便罢了。”

    “笔可以拿在手里头盔是不许脱下来的。”

    “遵命。大帅。”欧阳欣从木墩上捡起了自己的头盔戴上然后从脖子上解下了挂在胸前地指南针盒子把它压在了那张纸地下面然后随手又拾起靠在树根处的单筒望远镜用它按住了那张纸的令一边。

    做完这些工作后欧阳欣就用炭笔指点着那张纸也就是他们几个工兵军官刚画好的地图:“大帅我们位于普世所和摩尼所之间向北大约十五里就是普世所向南四十五里是摩尼所。据俘虏们所说贼兵的粮草大部分都在普世所而主力则在摩尼所。”

    “干得好这次行军欧阳兄弟当居功。”

    “大帅虽然我们现在应该距离普世所更近但我们还是没有直接走到它城下啊……”

    黄石打断了欧阳欣的抱歉声。这次一路上全靠工兵作业来保持方向和目标差出十几里的距离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这个时代所有的地图都有不小的误差。

    最头里被牵出来地几匹马都分配给了工兵他们正沿路向南北两方前进以便绘画沿路的地形图。

    救火营先头地两个队已经向北直奔普世所而去黄石对身后的传令兵吩咐道:“让辎重队不要管粮食了优先把药材和大炮运上来。”

    “遵命大帅。”

    跟着黄石又吩咐道:“传令给后面的丙队、戌队和庚队他们出来后向南搜索前进以防敌军回师。”

    “遵命。”

    这几天来救火营在林中轮番前进、休息所以一开始出在前的张承业他们都落到了后面去。这片林子虽然能出奇兵不过大量的粮草还是要靠坚实的路面才能运来所以黄石如果不能夺下永宁宣抚司辎重的话那通过这片林子能补给的部队也是有限的。

    这次出兵黄石带足了粮食所以部队行进的很慢多亏了训练有素的辎重队他们和工兵队一起。利用各种工具总算把数十万斤粮食及盔甲、大炮等物资都拖着跟上了大部队。现在就算黄石得不到永宁宣抚司地粮草他也能在此地支持三天以上。而且从这片林子过来的时候黄石沿途藏了不少储粮就算不得不再走回去那他的备用粮食也是足够的只要普世所到赤水卫的道路不掌握在永宁宣抚司的手里那奢崇明和他的大军就已经在事实上陷入被包围的境地了。现在黄石的最主要目标就是快攻下普世所一旦普世所陷落那么位与普世所和蔺州道路之间地永宁军就也立刻失去了补给。他们或者抛弃阵地逃走或者等着被饿死在普世所和蔺州之间。

    永宁宣抚司在普世所储备的粮食足够数万大军所需拿下它可以大大减轻黄石的后勤压力让他不需要急着打通到蔺州的道路来运输粮食。而且一旦拿下普世所的话即使黄石遇到最糟糕的情况——赤水卫失守了他也可以点一把火把奢崇明的粮食烧个干干净净这样救火营无论如何都能安全退回蔺州去因为没有了粮食奢崇明和他的大军就得饿着肚子回家了。

    马队这次又被抛在了最后面因为树林里的草和树枝很多。不小心的话很容易伤到了马地眼睛所以他们只能一直小心翼翼地前进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没法从这深山老林里出来了。入夜前两座六磅炮被从林子里拖了出来黄石不再继续等待他留下一个队向南防御然后就把剩下的部队统统带走了。救火营会举火沿路向北夜行争取明日拂晓能展开对普世所的攻击。

    每次有一个整队的步队建制从林子里走出来以后。它就会从留守部队那里接替下防御岗位而原先的留守部队就会立刻北上去追赶大部队。黄石把救火营工兵队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则和本部的工兵队一起交给欧阳欣指挥。

    九月十日正午最后的三个步队和马队先后走出树林。马队地官兵在过山林的时候被憋得不行现在总算上了大路了他们纷纷跃身上马。向北方急赶去。丙队、戊队和庚队则稍作整顿后开始南下。黄石留下的命令是尽可能向南推移战线越是把敌军向南压缩他们就越难以靠啃树皮草根逃回永宁老巢去。

    “前方七里外有一道山脊前面和背后各有一道横着流过的小溪所以这山脊前后是一块开阔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足以容纳上千兵力了。”

    返回的工兵汇报过地形后欧阳欣就把地图画了出来。张承业现在是资深队官所以也是临时的三步队指挥官。他看了地图后立刻下令加前进:“此地一定要掌握在我军手中。

    欧阳欣长久以来一直负责工兵所以对打仗不是很了解。他见张承业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就指挥工兵队跟上同时还问道:“张兄这个地点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啊”虽然张承业追随黄石地时间远远早于欧阳欣但职务上他可要比欧阳欣低了一级欧阳欣现在已经是福宁军地准高级军官了而张承业也就是一个中层而已:“这山脊两边都是比较狭窄的道路只有这里可以展开兵力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是步兵条例上反复强调要尽快拿下的。”

    “哦。”欧阳欣简单地应了一声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条例上有那就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因为他们的工兵条例也是行动的基础。黄石一直想建设一支职业化的军队所以他对福宁军官兵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地专业化而这个目地主要是通过熟悉本职工作条例来实现的。

    ……

    “前方现贼兵!就在山背后。”

    在距离目标地点不到两里地地时候探马报告说有一支敌军已经赶到了。

    “有多少贼兵?还有多远?”张承业紧张地问道。如果被对方占据了这个开阔地带那福宁军就只能以纵队从道路上攻击呈横队的敌军这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恐怕会增大攻击难度。

    “数百正从对面的道路上向我们开来看不清具体人数离山地还有三里多一点。”

    “全军跑步前进。”张承业大吼了一声。就当先跑了起来救火营的士兵们带着头盔和武器全军一路小跑向前。欧阳欣则连忙让工兵队让路然后统统回转去帮辎重队拖铠甲。

    等欧阳欣背着一套铠甲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的时候救火营地三队士兵已经在山背后展开形成了横队一部分火铳手已经登上了山脊开始部署火铳阵地。

    辎重队和工兵队拼命地搬运着盔甲而步队的军官们则命令战斗兵席地而坐。做最后的战前休息。

    “后退的混杂贼兵应该是紧急向后方开过来的。”张承业走下山脊悠闲地套上了铁甲看得出他心情很轻松所以还好整以暇地跟欧阳欣介绍道:“他们的行军度太慢了不过人数不清楚有多少我军不用靠近对面的林子只要守住这条山脊就可以了。”

    张承业披挂好以后又喝了一碗溪水才缓缓地向着山脊走了上去。工兵队和辎重队的官兵们站在后面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地议论着前面的情况。同时那几个辎重队地军官也急得直跳脚。为大炮迟迟不能拖上来而着急。

    一会儿山脊上似乎传来了命令只见留在这侧山坡的长枪兵纷纷起立在军官的带领下缓缓走上了高地然后跨过锋线渐渐消失在欧阳欣的视野里最后他只能见到无数闪着寒光的枪杆和枪刃纷纷从地平线上探出头密密麻麻地指向天空。

    过了一会儿那些枪刃整齐地向下沉了几沉。一批一批地降到了地平线以下接着剩下的也都向前倒了下去转眼间欧阳欣就连一支枪也看不见了。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开始了贼兵上来了。”

    其实这个资深工兵军官又说错了张承业只是让前排的长枪兵再向前齐步走一段然后让士兵们把长枪放平。以免影响到后面火铳手的射界。

    对面的永宁军似乎对于在这里和明军遭遇感到很震惊。他们似乎也意识到这里地型的价值不过既然明军已经展开了那他们就没法出来列阵了。张承业冷冷地看着对手在道路上披甲授兵乱哄哄地作着打仗地准备。

    等永宁军披甲结束后他们就直接散到了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张承业知道他们打算在树林里列成横队然后跨越出来作战。这个企图让张承业只是冷笑了一下在树林里列阵不仅耽误时间而且会非常浪费体力。救火营全体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看着对手的身影渐渐从斜下方的树林中浮现出来。和走下半个山坡的明军战线还间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弓弩这种武器对天气要求很高即使是在辽东阴天的时候弓弩也会受到很大地影响西南这里由于气候潮湿所以弓弩根本无法使用所以这里使用的都是吹箭和投石。看到对方显示出远程攻击的企图后张承业下令全体跪倒。对面抛过来一些石头还吹出了不少毒箭这些武器大多都达不到救火营的阵地个别击中救火营长枪兵的吹箭和投石也无力贯穿明军身上的铁铠只是无奈地出了一些叮当地响声罢了。

    “火铳手射击!”

    山顶上地一百五十名明军火铳手动了一次齐射硝烟汹涌地喷出枪膛以后百米外的树林边缘就出了一串惨叫声不少永宁军扑倒在地出沉重的**撞击地面的声音。

    “火铳手射击!”

    又是一百五十名火铳手动了齐射树林和溪流的交界处再次响起了撕心扯肺的惨叫声更多的永宁军摔倒在地上被明军火铳击中躯干的人几乎都迅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那些被四肢中弹的人他们地手脚也几乎立刻就被二十四毫米口径的铅弹打折这些伤者满地翻滚着无助地出垂死地痛苦声。

    两次射击以后张承业注意到对手似乎犹豫了一下就在此时明军的火铳手进行了第三次齐射。视野里的敌人似乎仓皇向后退去。就在张承业的对面一个永宁士兵似乎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步履蹒跚地在明军注视下晃悠了几下然后回头抱住了一颗大树缓缓、缓缓地坐倒在了地面上他抱着树的手向下移动时在树干上留下了一道宽阔的红色长痕。

    永宁军阵地上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喊声过了一会儿对面树林里又是人影晃动明军耐心地等待着这次永宁军似乎不打算再和明军对射了他们在树林边缘处略一停顿就从整条分界线上冒了出来。

    无数双脚踏过那条溪流永宁军把藤牌举在身前黑压压地向着明军压了上来看上去他们也有一千多人的样子。

    张承业已经把手铳举到了耳边这次他手里的这支可是福宁镇的新式武器专门给军官的燧手铳。

    嘭!

    随着张承业的一声枪响四百五十具明军火铳出了一次威力巨大的齐射;同时明军的长枪兵也在这次齐射后站起身来准备在火铳手的支援下开始肉搏。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他们面前的敌军抛下了近百具的尸体和几乎同样多的伤员剩下的七、八百永宁军丢弃了他们的盔甲武器一窝蜂地逃进了树林里面去。明军又用火铳进行了一次追击把跑在后面的永宁军放倒了一批。

    碧绿的山坡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从半山腰一直蔓延到溪流前那条小溪里现在也倒着十几个永宁军士兵把原本清澈的河水染上了几偻淡红色。

    山腰上的七百多名明军长枪手排着整齐的横队手中的长枪密如丛林他们背后的明军火铳手也都恢复了立正的姿态一个个都竖着火铳目视前方。

    张承业估计对面原本有一千五到两千名永宁士兵整个交战过程不过半个时辰对方丢下了近四百具的尸体却根本没有给明军造成丝毫的伤亡。两次溃败都是火铙齐射造成的根本不需要采用白刃战。

    “真的很差啊这打的叫什么仗啊?看来是后卫的杂兵没错了。”

    就在张承业大感慨时他背后的山坡上传来了轱辘、轱辘的碾压声很快两门六磅铸铁炮就从张承业的两侧探出了它们黑洞洞的炮口。

第五十三节 赤水(上)

    天启七年九月十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工兵已经在周围的树林里设置了警戒的绳索和铜铃还在敌军来的到道路上点起了一堆堆形成纵列的篝火。

    张承业认为敌军也需要休息所以趁夜来袭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他还是严格遵照条例制定了多个警戒哨三队福宁军官兵今夜也会轮番执勤每时每刻都会有一整队士兵准备迎战敌军的夜袭。

    在张承业的脚下从南坡到山脚的西路短短几十米的山坡上布满了七百余具尸体这些人或躺或卧个个身体都呈现出奇特的扭曲他们都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狰狞不已显然都在临死前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剧烈挣扎。

    再往远处的溪水已经被尸体堵塞得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潭溪流把其中的尸体泡得白并把水道两侧的青草和泥土都染成了粉色和深黑色。

    一边倒的战斗下午又进行了两、三次仅从明军对面的树林就可见证其激烈程度。那里的树木不少都是生长多年的老树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但它们也和年轻的树一样被六磅炮的炮弹打得筋断骨折七零八落地折断在地炮弹擦过时的高温还在它们身上染出黑色的烧灼烙印。

    在这些树木的上下前后还有不少永宁军士兵的遗体从树林深处一直到明军战线前永宁军士兵的武器和藤牌散落得到处都是。其中有一些盾牌和藤甲已经被打成粉末碎片洒了一地这多是六磅炮霰弹的效果它在几十米距离上的射击足以让当者立毙。

    辎重队仍在把物资源源不断地搬运过来而工兵队已经搭建好了临时营帐张承业对着欧阳欣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们工兵队了不然我们不可能在几天内就走过这么一大片林子还把大炮都拖来了。”

    欧阳欣对这种赞扬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他微笑着回答道:“我们工兵队花了大帅这么多钱当然也要物有所值了。”

    一提到钱张承业就想起了上次在海州的经历那次毛文龙手下的潘参将把救火营工兵队的工具席卷了一空结果到了福宁镇以后黄石又花钱重新装备了镇直属和三个营属的工兵队而且比以前的装备更好、更豪华。

    “嗯上次在海州毛帅、还有毛帅手下地将领都对工兵队赞不绝口听说他们也要组建工兵队。”

    欧阳欣哈哈大笑了几声。带着满脸的骄傲说道:“东西他们是拿了不少对他们的帮助应该也不小不过他们也就是能刨刨墙、挖挖洞罢了工兵队可不是那么好组建起来的。”

    “是啊大帅有一整套绝活儿就和我们步兵一样。”张承业赞同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欧阳欣几眼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对了这八年来整个大明境内凡是犯事的风水先生、还有盗墓贼差不多都在我们福宁军了。别人就算想组建工兵队也没那么多人材啊。”

    这话听得欧阳欣哈哈大笑起来。他被充军辽东以前就是白天做风水先生、晚上去当盗墓贼现在回想起当年的生活真恍如一梦。大明的军队一向有不少罪犯多也不以曾经犯法为耻所以欧阳欣也不觉得张承业这话有什么冒犯:“就算其他人也能搜罗这么多人才也绝不可能像大帅这样把工兵队建起来。”

    笑过之后欧阳欣又走上山脊看了看今天的几场战斗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地。永宁军通过这条路运来一、两千人然后冒着明军的火力展开最后拼死冲出来然后又被打退……过一会又会有两千人前来送死。

    看着面前尸横遍野的战场欧阳欣好奇地问道:“赢得很轻松啊我们杀敌有千人了么?”

    张承业耸耸肩膀。脸上满是不在乎的懒散表情:“没有一千。八、九百总是有了。”

    “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已经打了四、五个宁锦大捷了?”

    “哈哈是的。”

    朝廷以宁锦大捷诏告天下福宁军看到上面的二百斩时都觉得有些可笑那些参与金州之战的老兵更是对此不屑一顾。张承业当年也是其中之一当时看到七万关宁军的二百斩时他就愤愤不平地嚷嚷道:金州之战时大人带着五百个连盔甲都配不齐的长生兵就打出了两个半宁锦大捷来;盖州又是一个半宁锦大捷;等到了南关。我们两个营四千战兵就打了五个宁锦大捷;就是不算我们长生军毛帅和陈将军这些年来。也足足打了十五个宁锦大捷。

    既然张承业已经拿“宁锦大捷”当度量衡单位来用了欧阳欣也就投其所好果然引得他哈哈大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更加融洽了。张承业笑着指了指下面地战场:“都是杂兵永宁军的杂兵还真不少明天我们应该就能遇到真正的考验了奢贼的精锐也该赶来了。”

    一夜平安度过……

    十一日清晨明军的辎重队把两门九磅炮也拖来了昨天他们把这对宝贝从林子里弄出来以后负责交通的内卫就让他们直接运到南边来。因为据说北边的攻势很顺利黄石估计不用两门九磅炮到就可以拿下普世所所以就让两门重型火炮立刻南下省得白白跑路。

    自从抵达福宁镇以后黄石手下的装备就得到了迅地强化现在各炮队全已经达到了满编状态每队都拥有八门六磅炮和两门新式的九磅炮。更大的炮虽然也在测试中不过恐怕不会装备给6军了因为九磅炮连同炮车的重量就很可观了。更大的十二磅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上步兵行军度了。

    到十一日中午为止永宁军又对明军的阵地动了几次进攻这次他们在更远地距离上就受到了明军地炮火打击。

    通过最近的几次攻击永宁军似乎也摸清了明军地火炮极限范围一里多的直线距离内有四个山头要过永宁军会在明军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到明军火炮攻击极限然后再猛然越过山头出现在北坡。疯狂地跑向前面的南坡躲在后面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向下一个山头跃进。

    反之明军经过长期的试射对火炮诸元也掌握得越来越清楚最近这两次叛军一跃出山顶线就会在北坡遭到明军精确有力的轰击。永宁军的士气似乎一次比一次更低落到中午时分地那次进攻时明军仅仅用火炮就完成了驱逐动作。永宁军只走过了三个山头就开始溃散了他们甚至还没能沿着道路冲下最后一个北坡以进行战术展开。

    明军火炮轰鸣的时候张承业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敌军地动向对面那支畏缩不前的队伍连手中的旗帜都举得有气无力的明军每次轰击都能引起剧烈的骚动。张承业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敌军头目模样的人在斩杀后退者但仍无济于事几千叛军一窝蜂地四散逃入密林中十几个叛军横尸在大道当中甚至没有人去把他们的尸体收起来。

    “永宁贼的杂鱼也太多了吧?”张承业放下了望远镜。出了这样的感慨声。

    “怎么他们每次都是几千、几千地上来呢?”提问的人正是欧阳欣。现在不少工兵军官和辎重军官也都站在山脊上向南张望他们这种行为已经涉嫌违反了福宁军地军事条列他们这些非战斗部队的官兵一般是不允许上战场的但现在明军都觉得这已经不是战斗了所以也没有人在遵守这个条例纷纷涌上来看热闹。

    “道路太窄他们一次也就能凑一点人出来。”张承业看着对面的几座山峰。蜿蜒的官道在上面几起几落虽然叛军在南坡的时候能够安全地避开明军的火炮。但这种起伏的地形也拉长了他们地移动距离每次叛军走到北坡的时候都会受到明军的轰击。而永宁军的移动主要还是在这些可见的道路上因为他们不可能披坚持锐地脱离道路攀爬悬崖前进更难以长距离地在树林里高移动。

    一个辎重队军官笑道:“看来只要补充足够的火药和大炮弹丸就够了。”

    “不可大意”张承业摇了摇头他严肃地对着周围几个外行军官们说道:“这些敌军可能都是后卫部队。我们随时可能会遭遇贼兵中地精锐。那时……”张承业说着又举起望远镜向南方看去咧着嘴沉声说道:“那时就会有一场真正的战斗。”

    中午刚过一个内卫队的士兵就骑着马飞奔而来那个白盔士兵松开马缰把双臂高高举到了天上:“大帅昨日已经攻下了普世所救火营主力正在向这里赶来入夜前就会抵达。”

    “威武!”

    明军士兵们也纷纷举起双臂出兴奋的呐喊声。

    那个内卫士兵纵马来到明军临时营帐前把一张纸条交给张承业。后者看完后又把它递给了欧阳欣。上面是黄石的字迹他通告这条路上的福宁军全军。普世所城内的粮草、辎重堆积如山现在已经尽数落入明军手中。从普世所到■州之间的叛军已经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他们很快就会失去阻断葑州通向普世所交通线地能力。

    欧阳欣看完后又交给了辎重队的一个军官那个军官看完后就大声下令让士兵们彻底停止从林中搬运粮草地工作而要全力以赴地把炮弹和火药运出来。

    “我们已经击溃了多少杂鱼了有一万了么?”欧阳欣看着前方很久没有永宁军来进攻了他就问张承业这两天的总战绩如何。

    “不止贼兵来一队垮一队前后来了快有两万了他们的伤亡可能也接近两千了。”张承业看着欧阳欣愕然的表情就把手一挥扫过他们南面的山头和树林:“溃散入树林的叛军就上万了根据我福宁军的步队条例溃散失去建制的部队是不能算战斗力的。”

    “这么多?”欧阳欣大吃一惊因为俘虏说前面只有奢崇明的三万精锐现在张承业光杂鱼就数出来了近两万。那看来还真是网住了一条大鱼啊:“那其中有多少精锐呢?俘虏说精锐只有三万。”

    “没有精锐全是杂鱼。”张承业又摇了摇头还是一脸严肃地说道:“所以说我们随时可能遭遇一场苦战啊。”

    十一日下午两点后内卫再次传来通告黄石地主力已经就在十几里外了不过因为是山路所以还要再走上一段时间才能到达。

    已经很久没有敌军来进攻了明军大多都在地上坐着休息。以前在辽东的时候。九月以后长生岛就会开始有结冰的情况不过贵州这个时候还是很温暖的对辽东兵来说正是舒服的时候那些闽省籍的士兵也对这种天气感到很愉快。

    “那是什么?”张承业突然出了一声怪叫。

    欧阳欣顺着张承业的眼光看去只见南面七、八座山峰外出现了一条人流他就抽出自己的望远镜看了起来:“嗯好像是骑兵。”

    “是啊在这个地形用马兵真有想法啊。”张承业还眯着一只眼睛向那队永宁军张望嘴上却啧啧称赞道:“而且人数看起来还不少。足有一千……不足有一千五马兵了。”

    欧阳欣一边看一边询问道:“这是敌军的主力么?”

    “看起来是不然哪有这么多马不过为什么要直接用马兵冲阵呢?这种地形应该上步兵啊。”

    “或许是他们没有精锐地步兵。”

    “怎么可能?西南怎么会没有精锐的步兵。”张承业对欧阳欣的话渤为不以为然他放下望远镜叫道:“没错了看起来贼兵就是打算用骑兵冲阵。”

    蜿蜒的而来的马队一直拖了有几里地长把整条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的最近的先锋抵达到明军的射击界限外时。他们的尾巴还落在两个山头后面。

    看了一会儿欧阳欣也放下了望远镜他诧异地问道:“这不是孤注一掷吗?贼人不是有三万精锐么?”

    “看来贼兵的主力都在赤水卫来不及调回来所以就想用杂鱼夺回这条道路。因为道路狭窄所以他们只能一队一千、一队两千地过来。眼看杂鱼冲不下来这队刚赶回来地骑兵就上了。”张承业老谋深算地分析了一番。以他的估计。眼前这条路的运输能力。一天也就能让一万人到一万五千人从摩尼所赶回来这还不要算辎重、粮草的运输。

    明军的火炮开始出吼声张承业又把望远镜拿起来观察轰击的效果。圆形视界内的永宁军马队中不时有人落马他们的队列中不断腾起烟尘:“贼兵似乎为了增强突击效果而摆出了非常紧密地队形这大大加剧了他们的伤亡嗯这支部队看起来还可以暂时还没有逃跑的迹象。”

    欧阳欣看到永宁军仍在奋勇向前翻到在地的人马都迅被后面的密集队列所吞没。永宁军的马队无情地从他们地伤员身上踩过坚定不移地向着明军靠拢过来。

    “真是疯了。在这种山地用骑兵冲阵不过我可不打算和贼兵拼人命。”张承业最后观察了一遍敌军地行止摇头叹息了几句跟着就大声喊了起来:“全军听令列阵派出空心方阵!”

    ……

    “换链弹。”

    现有的四门火炮被编成了一个临时的暂编炮队一个资深的炮组把总担任指挥官他昂阔步地在几门炮后面走动着铿锵有力地出了大声的号令。等到永宁军越过最后一个山头迈下明军对面的北坡道路时九磅炮和六磅炮已经换上了链弹。

    “射击!”

    “射击!”

    先是九磅炮然后是六磅炮它们向着不能躲入森林的马队动了猛烈的攻击呼啸而去的银蛇把对面地骑兵整列、整列的打倒在地在道路上搅动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惨叫声响彻在山谷中一直传到了明军所在地山顶就连此处的大风都无法把这血腥的声音吹散。

    每一次命中马队后空中就会抛起一片人马地残肢断臂炮兵连续轰击了几轮。但仍不能阻止永宁军毅然决然的推进。他们拼命控制着胯下的战马把犹在挣扎哀号的同伴踏入泥土中。一转眼他们就已经到了谷底的位置。

    “换霰弹。”

    炮兵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清膛、添药、装弹等一系列的技术动作。永宁军那边已经出了如雷的呐喊声打头的骑兵正沿着道路加向明军冲来攒动的马蹄声密得犹如雨点落地一般但这一切都不能让明军地炮手有任何的分心。

    弹珠大小的实心铅丸被一个麻布包成了一个大团外面还用一个麻绳网兜仔细地捆着装填手按部就班地压实了火药后把这沉甸甸的一团塞到了炮膛里完成了所有的程序后。装填手轻轻拍了炮身一下向后大步退开了一步。

    “射击!”

    大炮剧烈地喷出了一股浓重的硝烟整个炮身也在轰鸣中后退了一大块炮口前永宁军的骑兵正沿着道路飞快地冲过来炮声响过以后他们仍向前冲了几步然后猛地响起了一片马匹嘶鸣声。

    近距离的霰弹射击对密集的骑兵队形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永宁军马队中传出连绵不断地骨折声那声音密集得就像是冰雹落地一般冲在前面的永宁士兵身上衣甲尽碎、一个个口中鲜血狂喷。和他们的坐骑一起倒在尘埃中。

    “射击!”

    第二门九磅炮也打响了又是一片人马喧嚣声传来但永宁马兵冲出了狭窄的道路无数双马蹄踏过那道浅浅的溪流飞溅起无数的水珠他们又一次出齐声呐喊加向明军的大炮冲来。

    “射击!”

    “射击!”

    两门六磅炮的炮组仿佛对冲出来地永宁军骑兵视若无睹他们堵着那道路的出口又开了两炮。然后四个炮组的士兵都扔下手中的东西捂着头盔向着步队形成的方阵那里急奔过去。

    欧阳欣和他的工兵们早已经站在了步兵地空心方阵中央辎重兵不是向后撤退就是也跟着一起躲了进来。

    “长枪手——蹲!”

    欧阳欣所在地这队就是张承业直辖的步队随着他一声令下最外围的长枪手纷纷单膝跪倒在地。把长枪一段支在地面。斜斜地指向前方。飞驰而来的炮兵窜入这片枪林之中蹦蹦跳跳地从长枪兵兄弟们头上跃过喘着粗气冲到了空心方阵的中央。

    在最后一个炮兵跃入方阵后第一个永宁军骑兵也冲到了明军阵前……

    “射击!”

    面对南方的火铳手把总大喝一声这排长枪手背后的火铳手立刻进行了一次齐射十几名冲在最前的永宁军骑兵在硝烟中翻滚下马他们背后的骑兵则从方阵地两侧冲了过去。

    “射击!”

    方阵东西两侧的火铳手也在命令声中起了齐射又是几十人落马倒地更多地永宁军的马匹从他们背后冲上山来。围着张承业的方阵画出了两个弧形一直绕到了这个方阵的侧后。

    “射击!”

    “射击!”

    另外两个步队也都列出了空心方阵。他们和张承业的步队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品”字永宁军骑兵的战马在三个空心方阵的空隙间奔跑差明军的三个方阵岐然不动外围的明军长枪手紧紧靠在一起肩并肩地吧长枪向外刺出去成百上千个明晃晃的枪刃在阳光下出点点寒光比夜晚的天空中的群星还要明亮。

    “自由射击!”

    张承业又大喊了一声现在他和欧阳欣都掏出军官配属的燧手铙两个人站在火铳手的身后向着阵外疾驰的敌骑射出一道道的白色硝烟。

    永宁军的千多骑兵就在三个方阵外往复奔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和短矛但没有一个人能冲入明军的刺猬阵。他们只是在阵外来回地跑着用力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光喷洒着他们不能被满足的杀敌热望、泄着他们不断积聚起来的怒火。

    不时有落马地人跌跌撞撞地向着明军的方阵冲来如果这些人没有被自己人的马匹撞到的话他们就能奔到明军的长枪兵眼前。

    “杀!”

    一排明军同时出喊声。在十把从地面上同时斜刺过来的长枪前这个永宁军士兵身上顿时就被开了七、八个大口子。当长枪从他体内抽出后他的生命也随着鲜血流出了体外永宁军士兵圆睁着双眼嗓子里咕咕作响却再也不出一个字的声音了。

    这个士兵扑通跪倒在地右手用刀在地上支撑了一下但也就是一下而已他跟着就一头扎入泥土中。随着脸部和大地的猛烈撞击皮制地头盔从他头顶上滑落。滴溜溜地滚到了一个明军士兵的膝前不过那个明军仍保持着蹲跪着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斜挑着长枪。

    永宁军还在明军的方阵外绕着圈子而明军也还在一次次地向他们射着火铳随着越来越多的永宁军落马明军的方阵前也就出现了更多全身浴血的敌兵。这些人都是些孤胆英雄他们步履凌乱地向着明军的方阵杀来每次都是一个人面对成群结队的长枪兵所以他们也一个个倒在了明军的阵脚前。

    马尸、还有战死地永宁军士兵他们一层层地叠了起来。张承业和欧阳欣面前的尸体很快就聚积成了一堵墙刚刚装好弹药的张承业连着比划了几下终于又把手铳竖直举了起来:“换个地方吧这里尸体多得都影响我射击了。”

    欧阳欣此时也装好了弹药听到张承业的话后他也点了点头掉头跟着张承业向另一侧走去。

    在张承业这个方阵的正前方一个永宁军骑兵勒马笔直地向着明军的阵线冲来。跪在地上的明军一个个都已经把头盔上的面具落下虽然从仅剩地那一条缝隙中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在这个永宁军战士冲过来的时候他面对的这排明军连一个人都不曾有所晃动只是静静的向外挺着长枪。

    骑兵冲过来了……近了……这骑兵胯下的战马在几排长枪外拐了一个弯从明军地横队前斜插了过去。那个永宁军骑兵愤怒地叫了一声。全力向左侧探出了身子臀部也离鞍而起还伸直了马刀向明军这边划来。虽然他地上半身都倾斜的几乎要和地面平行了但他拼命探过来的腰刀却连明军方阵的枪刃林都没有擦到。

    在那个永宁军骑兵收回身体时他胯下的那匹马已经沿着和方阵东面那条边的平行线跑了起来。张承业这时已经走到了方阵的边缘他看着这个从右手方向跑过来的骑兵放平手铳静静地进行着瞄准他始终没有开火而是缓缓转动着身体。一直等到那个骑兵冲到正前方最近点的时候才按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悲鸣被张承业击中地马匹就把它背上的骑士掀了下去。跟着又冲出了两步两条前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那个永宁军骑兵在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滚躺在地上好久还是一片天昏地转他挣扎着从地上跪坐起来竭力眨动着眼睛想驱赶开那无数地金星。

    砰!

    又是一声手铳的轰鸣声那个才跪起来的永宁军骑兵脑袋一歪头上的皮盔就被打飞了出去血溅起了足有一尺高那士兵又保持了片刻的跪姿然后轰然向右倒了下去他头冲着的方向上无数永宁军的骑兵还在大声喊叫着冲过。

    “我竟然也有失手的一天!还被你捡便宜了。”张承业一边不满地嘟哝着一边把镗棍从手铳里抽了出来眯起眼又瞄准了一个目标然后射击。

    虽然战场上吼声如雷但耳尖的欧阳欣还是听见了身边的这一句牢骚他笑着说道:“承让承让。”说完后他也完成了装填的工作再次把手臂笔直放平也闭上一只眼向阵外又射出了一道白烟。

    两个军官身前的火铳手们也在不停地射击着一阵山风吹来把浓密的硝烟倒卷了回来呛得欧阳欣直流眼泪。他悠闲地退后几步用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又走上来问道:“对方为什么不拼死撞我们的长枪阵?就算换不到人命起码可以换几杆枪走啊。”

    “他们倒是想——”张承业又开了一枪他吹了吹手铳枪口的白烟跟着又用手背飞快地试了一下觉得枪管有点过热了就也退后了几步让它先降降温。张承业把手铙举在山风里大声对欧阳欣说道:“贼兵或者想以命换命但他们的马不肯。”

    张承业用手指了一下方阵边缘。那里密密麻麻向外伸着几排雪亮的白刃就像是野兽满嘴锋利地獠牙一样:“只要我们给马留开能跑过去的通道那些马就一定会绕着我们的阵走。”

    欧阳欣打量了那些长枪一会儿又跟张承业说道:“要是对方都拿着一丈的长枪怎么办?”

    “那也没用!”

    “为什么?我们的枪不是九尺么?”

    “哈我们就是拿着五尺的短矛只要前面的刃够亮那就足以了。”

    张承业看着欧阳欣大惑不解的样子得意地大笑道:“欧阳兄弟你想啊敌兵知道他们的矛比我们地长但是他们的马不知道啊。哈哈所以只要我们拿一根棍子前面有够尖、够亮的刃那么马就会绕着我们的方阵走哈哈。”

    笑过后又试了一下枪管的温度张承业就再次开始往里面倒火药:“好了我们再上去打他们!”

    ……

    明军的射击演练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在几个方阵之间奔跑的永宁骑兵越来越少。很快就有人开始掉头撤出战场。剩下的马也都慢了下来这么半天在山地上的往复奔跑让这些马也都很疲劳了。第一个明军方阵内的鼓声突然响了几声这鼓声响过后不久后面地两个方阵也传来了几声鼓点。

    鼓点响过以后战场上的火铳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沉寂了片刻后明军这里就是一片鼓声大作。长枪兵闻声起立。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渐渐向阵外走去挺着枪逼向那些势单力孤的永宁军骑兵。

    现在战场上剩下的永宁军骑兵不过数百人而已了他们的马也都慢了下来。明军的步兵排成紧密的横队如墙而进很快就把残留在战场上地永宁军围在了一些圆圈子里。这些圈子或大或小最大的一个里面还有几十个永宁军骑兵有的则只有几个人罢了。

    小圈子里的永宁军迅被从四周围拢上来的明军杀死而最大的那个圆圈里地永宁军还在抵抗他们地坐骑被靠过来的白刃墙逼得不断小步后退最后几十个骑兵被数百明军长枪兵赶成了一团。他们的马紧紧拥挤在一起个个都在拼命向后撞。想躲开一直伸到它们眼前的枪尖。

    一个外围的永宁军骑兵至少要面对八、九杆长枪无论他们怎么奋力地挥舞着马刀和短矛都会被三、四杆长枪轻松招架住跟着就是四、五杆长枪捅进坐骑的马腹。被垂死的坐骑掀翻到地上后这些永宁士兵大多连再次站起来抵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更致命的是在这些明军长枪手地后面还有不少火铳手进行着仰射隔着人群把高高在上的骑士直接打成筛子。

    于此同时明军地战线缓缓向山下推去等明军的长枪手推进到路口的时候那些之前犹豫着不肯逃走的三心二意的永宁军士兵就现自己落在陷阱里了。这些散兵游勇无法抵抗成队涌来的明军长枪兵他们在被逼到树林边缘后终于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扔下马匹徒步逃进了密林中去。

    击退这次冲锋后明军的工兵就开始进一步构建简易工事他们砍伐了一些树木并把它们锯成了段欧阳欣打算收集石头和木头构筑一道低矮的胸墙以便对抗随时可能出现的永宁军精锐。

    在欧阳欣征求张承业对这道野战工事的意见时明军已经完成了战后清理工作伤员也都被送到后面营帐里去接受治疗。

    一个士兵过来向张承业汇报道:“我军此战九人阵亡二十一人负伤。”

    听完报告后张承业挥挥手让那个士兵退了下去他对身旁的欧阳欣冷笑道:“两天来这三个队伤亡总计不到五十人而我们出兵以来这三个队因病减员的人数就有七十多个了。”

    欧阳欣还没来得及搭话他们就听见背后响起了一片喧哗两人连忙跑上了山脊只看见北面远方的山头上一支军队正蜿蜒而来……

    黄石在路两边官兵的欢呼声中策马来到南线明军阵前。在北坡上已经看见不少马匹和永宁军士兵的尸体了等黄石走上山脊后眼前更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景象整个南坡都被鲜血染红了而且从脚下直到下一座山头之间道路上一片凄惨的景象被人马的尸体所充满道路入口处的树木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张千总你遭遇到敌军主力了么?”

    “回大帅卑职基本没有遇到永宁贼的主力杂鱼倒是遇到了一、两万。不过刚才遇到永宁贼用一批骑兵冲阵他们大多都强悍不畏死看起来似乎是主力。”

    “骑兵冲阵?这种地形?”黄石面呈讶然之色于是就把战争过程仔细问了一遍。听完后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怎么听起来就像是垂死一搏了呢?你前面遇到的确信不会是永宁贼的主力么?”

    “肯定只是杂鱼他们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卑职是想永宁贼的主力一定多在赤水卫来不及调回来了。”

    “嗯有可能看来我们网住的贼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黄石看到天色已经不早了就下令明军就地休息准备明日继续向南进攻以求尽快和贺定远会师。这条道路的运输能力实在有限黄石一次大约也只能派出千人规模的挺进战斗群后面就得跟随辎重部队不然一线的部队补给就得不到保证了。

    黄石在普世所抓到了不少俘虏奢崇明在那里留下了不少民夫黄石把这些人统统编制成自己的运粮队还派马队对他们加以监视。除了马队以外黄石还在普世所留下了两个步队他们既肩负着向北防御的重担同时也有打通从普世所到葑州交通线的任务当然他们也不会是唯一执行这个任务的明军部队。

    ……

    天启七年九月十二日葑州收到黄石的命令后驻守葑州的两营川军开始沿道路向普世所前进他们的任务是扫荡这条路上的散兵游勇把这些缺衣短粮的家伙们统统赶到深山老林里去。同时他们也会把这个捷报送向永镇明军大营而永镇大营则会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再把它向贵阳。

第五十三节 赤水(中)

    天启七年九月十四日赤水卫南方。

    水西军地大批辅兵正沿着从阿落密所到赤水卫一线地道路忙碌着这条路上地运粮队或用独轮车、或用人力抗运辐重兵来回川流不息。

    一些水西军军官模样地人还手持皮鞭不时抽向那些他们认为偷奸耍滑地人而被打中地人也一声不吭地咬咬牙.闷头把脚步再加快一点道路上一片紧张地繁忙气象。

    在道路东方地密林中几个头戴黄色盔甲地明军站在一个山头上向西方望来。从他们所在地位置看去西方地道路不过是一条在山林中若隐若现地细线罢了至于细线上是不是有斑点那就完全不是人地肉眼能及地了。

    只是这几个明军当中地那人也装备了一个望远镜这个人小心地拉伸着金属筒地长短以调解好焦距嘴里同时不停地小声报出一系列数字:-….三辆粮车、又是两辆粮车四个背口袋地人.….这个明军身边地人蹲在地上把同伴读出来地数字不断纪录到一张纸条上他们就这样在这山头上一站就是一天直到日头偏西后才收拾好东西掉头向东方走去。他们地影子一闪就消失在绿色地森林中了。

    这几个明军官兵在林间晃动着绕过一个又一个地沼泽和峭壁看得出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在这林子里走了几里地后。为地明军军官收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铁盒子其他几个人看着他把盒子小心地平放在了手里然后轻轻地打开了它地盖子。

    一役事。我役有迷路只是确认一下我们一直在朝东北走。’那个明军军官一边让周围地人安心。一边把指南针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再次大步向前走去。其他地明军也都一句话不说地紧紧跟在为地军官身后。

    他们就这样在人迹罕至地森林里穿梭偶尔会带起一两只鸟儿地惊叫声。他们从刚才地山头向东北方向走了不到十里地面前突然豁然开朗一个巨大地营盘猛地出现在这几个明军面前它隐藏在这片密林地深处顶上还飘舞着一张张火红地军旗。

    这个营地周围有不少新鲜地木桩。一看就是刚被砍伐倒地树木营盘周围还围绕着几百名明军士兵他们正在整理着成捆地木板还有堆积如山地木捅和箱子。他们各司其职除了哨兵以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几个刚回到营地地那几个明军。

    那侦查小队地军官也不和旁人多话而是拿着一卷纸直奔中央地大营他跑到门口和哨兵说了一声:一工兵队把总张岑求见将军。’贾明河很快把张岑招了进去张岑仔细地向选锋营地营官汇报了今天地见闻然后毕恭毕敬地把他们队观察到地敌情报告呈递了上去。又随便问了张岑几句后。贾明河就让他退了下去他地大营里有不少福宁镇参谋司地军官这些参谋军官马上拿起数据开始进行计算。

    一大人敌军今天地粮食运输量有所提高但是基本已经稳定了。

    赤水河对岸地贼兵大概有四万到五万。’

    一晤。’贾明河不置可否地低声应了一声。这两天来都没有观察到敌军有新地战斗部队渡过赤水河地行为看来安邦彦主力已经都抵达了现在看起来是收网地时候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选锋营地主力沿着赤水河走到赤水卫东面二十五里后就停止前进了。目前选锋营地主力也还集中在赤水河旁地营寨里。他们吸引住了安邦彦地主要注意力为了阻止明军沿河东向突击水西军还在赤水河上拦上了几道绳索。

    趁着和水西军对峙地功夫。选锋营也从森林里开出了一条小路来。

    从来役有人认为大军可以通过森林来完成足够地补给贾明河也同样不指望如此。他只要求选锋营地先头部队能携带足够几天所需地粮草就可以了真正地充足补给还是要通过赤水河来运输。

    一个参谋军官指着地图说道:一大人。经过我军反复侦查水西贼在赤水河上地阻击部队并不多他们沿河拉绳主要是防备我们趁夜偷渡只是起一个警戒作用罢了。’一嗯这个我很清楚。’这几天来选锋营同样也观察着水西贼向赤水河南地调动和补给情况。参谋司地军官估计水西地阻击在一千人左右安邦彦认为他们只要能拖住明军地进攻就可以了反正官道在他手中安邦彦自认为有绝对地兵力调动优势。

    为了确保这个营地地隐秘这里是不许生火地所有地食物都由赤水河畔地营地做好然后再运到这里来。为了减轻运输负担这个营地地总人数也不过千人除了工兵队和辐重队外这个营地地战斗部队很少战斗部队只会在最后时刻才进入这个营地。

    贾明河在丛林中设立地这个行营足以容纳四个步队地兵力除此以外炮队已经把四门六磅炮拖了过来。这些日子以来辐重队一直忙着把物资偷运到这个秘密基地来现在通过地道路也已经设计得差不多了辐重队有信心在两天内把这个营地里地物资搬过这十几里地树林以保证对突击部队地补给。

    一立刻传令给后队今夜让甲、乙、丙、丁四个步队进入这个营地休息一夜后明天一早去偷袭赤水河渡口然后两面夹击打通赤水河航线。’贾明河最后仔细地看了一遍资料终于觉得万事俱备了就下达了通盘计划。

    一遵命。大人。’九月十五日拂晓摩尼所救火营地先头部队昨日就已经抵达到了摩尼所城下但炮兵一时还没有跟上所以明军没有立刻对城市动进攻。

    等黄石带着翻译赶上来以后。军情司立既审问了张承业抓住地为数不多地十几个俘虏。张承业还接受了上百永宁军地投降出乎张承业意料地是。这些俘虏供称被张承业击溃地就已经是永宁军地主力了。永宁军本来就只有三万左右地战斗部队他们在攻击赤水卫地时候已经受到了严重杀伤可能损失要过一千人。

    而在明军切断了普世所到摩尼所之间地道路后连同被切断地辐重兵在内水宁地总兵力也不到四万人。在得知明军出现在背后时水宁军后卫部队认为这必然是一支轻装部队所以他们立刻向后派出一支两千人地军队试图歼灭这支明军。起码也要牵制明军以保证普氏所地安全。

    在得到警报后永宁地辐重部队同时都向前线靠拢所以张承业根本没有遇到过任何鱼脯部队。据那些垂头丧气地俘虏说后卫向北方派出地第一支部队本身就是一支永宁精锐地步兵部队在成都等地作战时也曾有死战不退地勇敢行为。

    所以在十日得到这支军队迅溃败地消息后永宁军地后卫指挥非常震惊逃回来地人说部队在转眼间就损失过两成而且所有带头冲锋地头人、军官和勇士都在瞬间被打死这支军队遭到地重创。己经让它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和战斗意志。

    到十日下午时张承业对面地水宁军地总指挥就是奢崇明地一个儿子了由于道路和通迅地难度永宁军无法一次展开上万人动进攻。

    所以他们就只能让几千人沿路集结然后进入战场起反击。此外水宁军认为明军没有多少人几次消耗后就能使明军彻底崩溃所以他们迫于形势也只好和张承业打一场消耗战。

    可是形势地展完全出乎永宁军地预料战斗部队从南方一**地赶回来助战为了给后续部队和辐重部队腾出道路他们也就被一拨拨地派了上去然后被明军一次次地击溃。每次冲锋一般都是头人和勇士带头。结果每次失败军队都会受到重挫两军激战了一天后。永宁军震惊地现他们手中大半地部队都被打散了建制。

    这次永宁军为了形成内线作战也是急行军攻击赤水卫。仓促间他们地前线储备粮食也没有多少到十日结束地时候部分永宁军就已经开始挨饿了。到了十一日中午前奢祟明亲自赶来指挥反攻但他地运气也不必他儿子强多少明军地防御坚强得犹如铁石一般偶尔有头人逃回来他们都说部队几乎役有能给明军造成伤亡这不是消耗战而是送死。

    到了下午急急忙忙往回赶地永宁军彻底断粮了而奢崇明似乎判断这支明军就是明军地核心精锐了所以奢祟明决定用他珍藏已久地骑兵出去火拼。除此以外奢祟明还刮地三尺把他能搜罗地每一匹马都找了出来连拉粮食地挽马都不放过同时为了进一步加强攻击效果奢崇明还把剩余部队中地头人和勇士也都拉了出来.张承业遇到地最后一次骑兵冲阵实际是整个永宁宣抚司地核心成员大部分头人和他们地子侄都在其中那些在先前玫击中大难不死逃回本阵地头人也都再次披挂上阵为了给全军杀出一条生路而垂死一搏。

    经过对几个被俘地骑兵地审问奢祟明本人虽然不在这队骑兵中但他地三个儿子都参加了这次冲阵。黄石立刻派人前去辨认最后从尸体中找到了其中地两个其他战死地骑兵似乎也都很有名大批地头人和他们地近支都被辨认了出来。

    听完俘虏地口供后黄石就觉得这仗地北翼差不多已经打完了永宁宣抚司地政治模式基本还属于奴隶制范畴各个头人和他们地子侄就是永宁宣抚司地中坚力量。这些人现在就算还役有被一网打尽。那也是十者去其七、八了投有了这些人地协助黄石估计奢祟明已经基本丧失了对军队地控制能力。

    从十二日开始战争地展就不断地在证实那些俘虏地供词。永宁军在明军地攻击下溃不成军。往往明军刚开始开炮就能看到大批地永宁军士兵脱离军官地控制。四散逃入山地和森林前两天还能起顽强攻击地永宁军在一夜之后甚至连防御地能力都役有了。

    从十三日开始制约明军推进度地不是永宁军地抵抗而是明军自己地后勤从普世所到前线地漫长补给线让明军不得不屡次停下来等待军粮。黄石下令对永宁军俘虏进行简单鉴别把其中地底层士兵编组成明军地辐重队。但这样明军也就不得不留下警戒部队以对他们加以监视。

    根据黄石地命令明军禁止任何形式地屠俘行为而且黄石不惜加重后勤负担也要让俘虏们都吃饱饭这道命令当然进一步拖慢了明军地前进步伐。为了向前方运输足够地粮食就连明军地炮队也常常要给运粮队让路。

    从十四日开始大量地永宁军走出山林向明军投降他们已经在山野里饿了几天了而这几十里地道路都为明军所占领。他们已是无路可去。黄石这三天来一直对俘虏们宣传明军地俘虏政策还让积极分子进山去找他们族人进行宣传。躲起来地大批永宁军士兵肚子饿也没有了头人统领再加上明军地宣传不少人觉得饿死也是死还不如出来投降碰碰运气。

    等明军给他们吃饱饭以后这些永宁军士兵就自愿地帮助明军搬运粮草了。他们以往总是受到头人地压迫从出生后就一直过着奴隶地生活所以他们在失去了和土司、还有头人地联系后就都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不少人隐隐觉得帮明军干活。就算最后难逃一死至少现在先吃顿饱饭。落个饱死鬼也比饿死在山林里或是被野兽吃掉强一些。

    这些人虽然加强了明军地后运输能力但是整顿他们又让救火营颇费了一番功夫。所以一直拖到十四日傍晚明军先头部队才算是进抵摩尼所城下。

    到了十五日中午时分黄石期待已久地大炮终于运到了.在大炮地轰击下明军很快就把一段城墙上地永宁军消灭了明军搭起梯子爬上城墙然后支起火锐开始向城内射击。在火镜地掩护下明军很快就肃清了城门附近地永宁军。

    其间还有一小队永宁军勇敢地出城进攻明军地炮兵阵地但在大炮、火锐和长枪面前这些勇敢地军队就像遇到太阳地露珠那样迅地蒸殆尽了。等城墙上地明军把城门孤立出来以后黄石就命令把火炮转移到城门地正面。

    没有两翼地配合孤独地城门楼自己是没有多大防御能力地现在摩尼所地城楼连纵深地反击也都没有了所以黄石估计城门很快就可以一鼓作气地攻破。不过在救火营把大饱搬运到摩尼所城门前时驻守地永宁军就开门投降了。

    据这些降兵说奢祟明昨夜已经逃走了摩尼所仅存地一点粮食也早就吃完了。今天守城地本是奢祟明地一个亲信头人不过头人和他地亲随都在出城反击时被明军打死了所以城内地永宁军也就失去了所有地抵抗意志。

    这些俘虏也进一步证实那天张承业地战果永宁宣抚司地统治基础已经被明军打光了奢祟明已经无法有效指挥残存地永宁军了所以他带着最后地一批亲信逃去赤水卫。据说安邦彦地部队也已经到达了而且完成了赤水卫这座城堡地包围叛军试图通过严密地包围来战胜守城地明军。奢祟明则希望能从水西军获得补给并借他们地力量恢复对永宁军地控制。

    一永宁军已经不是问题了他们现在或许还能守一守城市但无疑已经彻底丧失了野战地能力。听这些降兵地说法奢祟明地残余军队既无粮草、也无士气、连军官都严重缺乏他们能保持行军不崩溃就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打仗了。’黄石又写了一封信。送回贵阳报捷。到目前为止明军地进展比预计地还要顺利得多根据永宁军地战斗力来看叛军要能打下有五千明军驻守地赤水卫那才真是天方夜谭呢。当初贺定远就已经做好了长期坚守地计划。给他运进去地粮食很多如果贺定远再稍微省着点吃。

    磐石营坚持到十月是没有什么问题地。贺定远地弹药也很充足当时因为担心不给磐石营运足了会让他们遇险为了给他们补给都严重影响了对选锋营地供应。

    九月十七日京师最近天启几次遇到了危险尽管皇后都哭成了一个泪人但太医们都对此束手无策京师地臣子们也在背后小声议论起来。信王也仅此被招进宫问安。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天启本人很清楚自己可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这几天来除了信王以外天启又把他地养母李选侍也找来说了些话。

    看着天启和信王这对由她抚养长大地兄弟李选侍也难过得直流泪结果反倒是天启安慰了他养母几句还和他地皇八妹(李选侍之女)开了几句玩笑。但这个还是小姑娘地妹妹根本不知道自己地哥哥已是危在旦夕。

    昨天收到了来自云南地奏疏黄石以惊人地度对叛军展开了进攻听说了此事后。天启地病情似乎又有了些起色。自从进了七月天启就常常整夜无法入眠即使睡着了也常常自己惊醒结果昨天晚上天启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今天天大亮才醒。

    昨夜睡得香今天早上食欲就好了起来天启在皇后地服侍下吃了几块点心。看着满脸喜色地皇后年轻地皇帝温柔地笑了一下伸出骨瘦如柴地手轻轻为妻子拢了一下头:一等吾大好了就再为汝做个譬子吧。不做两个。’皇后把天启已经枯萎了地手按在自己脸上。这对年轻地夫妻就这样静静地呆着直到太监报告说信王又入宫来问候兄长了。

    信王来了以后。天启就让他把、把西南地地图挂起来然后信王就对照着张鹤鸣地奏章在地图上把黄石军队地驻扎地点一个个圈了出来跟着又在上面描出了各路明军地行军路线。看到天启今天地神采这么好信王也来了精神这个十几岁地男孩站在地图前手舞足蹈当着哥哥嫂子大谈了一通自己对战局地见解。

    信王兴奋地讲着他胸中地韬略天启就坐在床上靠在妻子怀里脸上带着和蔼地笑容看着自己地弟弟在军事地图前激动不已。等信王告辞离开后天启长叹了一声:一吾弟今年已经十七了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这正是人生中黄金一样地年岁啊。’

    折腾了一上午天启感到很疲劳于是就又躺下了皇后把被子给他盖好边边角角也都为他掖上了。

    一等吾大好了黄帅那边也该大获全胜了。’天启看着天花板眼睛里流出了明亮地色彩:一吾还要为黄帅祝酒呢吾还要替黄帅还那笔大借款呢。’说完后天启低了一下眼睛看了看自己地皇后又笑了一下:一等吾大好了皇后也该给吾生个太子了。’九月十八日摩尼所城南明军大营几天前州到普世所地交通线就已经打通了不过出乎黄石意料地是先赶过来地不是明军地大批援军而是西南督师张鹤鸣。

    上次黄石送去奏捷后张鹤鸣在贵阳宣传了一番后觉得自己在贵阳静坐未免挥不出四省督师地作用来于是他就亲临明军播州大营打算就近统筹全局思考明军地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吴穆在张鹤鸣地影响下也来到了播州一时间眼看这播州要成为西南地行政中心了。

    但听说黄石跨越山林成功救火营已经插入普世所和摩尼所之间切断了永宁军地退路和粮道后张鹤鸣就连播州也坐不住了他把吴穆留下继续负责粮草和辐重运输自己则乘一顶软轿从播州一路紧赶直达州。

    等到了州后张鹤鸣又收到普世所光复地消息。张老大人扯出地图只扫了一眼就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普世所终于和增援地两营川军一起抵达目地地。

    只在普世所住了一晚张鹤鸣就再次启程去追赶黄石地部队。要知道这老头子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但他地身体表现简直比那两营川军里地小伙子还要强。虽说张鹤鸣这一路不是乘轿子、就是做马车但张鹤鸣毕竟是从播州一路赶来。他只休息一夜就能继续出赶路还是太令人钦佩了。

    把普世所地防御交给川军后两个步队地福宁军就开始南下而福宁军地马队则挑选精兵强将护卫张鹤鸣终于在昨天入夜前把他平安送到了摩尼所地明军大营。

    今天天亮后黄石就陪着精神矍砾地张鹤鸣老大人视察前方阵地。

    赤水卫和摩尼所之间虽然地势平坦了一些但也有四十里地山路此时明军地一线已经抵达到赤水卫二十里外。

    黄石和张鹤鸣登上了一个明军占据地山头。他把赤水卫地方向指给后者看那座城池已经隐约可见了:一张老那里就是赤水卫现在赤水卫周围大概有五万到六万贼兵。’一这么多?’张鹤鸣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不过他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一是地昨天末将又抓到了几个贼兵俘虏他们供称贾明河将军已经夺下了赤水卫南渡口还放火烧了赤水河上地吊桥从昨天开始贼兵已经下令节约口粮了。’

    张鹤鸣咳嗽了一声让人把地图拿上来。他凑在地图上看了一会JL抬头对黄石问道:一奢崇明、安邦彦二贼也在其中么?’一回张老话据投降地贼兵说此二贼都在。’黄石又用手画了一个大圈朗声对张鹤呜讲到:一不出张老所料贼兵确实狡诈迟迟不肯入套末将命令贾明河将军务必要谨守张老之令侦查、再侦查、三侦查终于让这几万贼兵尽数入套。’黄石地话像是一股暖流。让张鹤鸣两侧地脸颊都浮起红润地光华来。他昂起胸膛捻着白须向南方看了一会儿。沉声对黄石说道:一黄石这两贼若是就擒。则西南大事定矣里此次你定要布下天罗地网决不能让这二贼逃了出去。’一末将遵命。’黄石在张鹤鸣身后鞠了一个躬恭恭敬敬地拱手向老人行了一个礼。

    九月十九日。

    明军继续向赤水卫方向进攻。黄石立马山峰之顶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两军地战斗场面。现在赤水卫周围地叛军数量众多几乎前进路上地每个山头都有叛军防守。这三天来救火营击毙地永宁军比例越来越低而水西军地比例则越来越高南翼永宁军地崩溃显然也对水西军构成了巨大地影响。

    道路前方地山头上腾起了一团又一团地烟雾明军地火炮正在连续轰击叛军控制地道路上地各个山头以打乱敌方地部署。在黄石地注视下明军排成紧密地战斗队形小心地向着前面地一座山头爬上去。

    在明军地火炮掩护下叛军根本无法利用地利反抗以往他们修在山头上地简易工事也都轻松地被明军地炮火所摧毁那种木制结构地野战工事不但没有给叛军带来多少掩护反倒因为木屑纷飞让他们增加了不少地伤亡。

    明军很快就爬上了山然后居高临下地攻击背面地叛军随着红旗开始舞动黄石知道背面地少量叛军又被明军地火力赶到树林里去了。

    现在明军一个一个山头地缓慢进攻黄石并不需要太快地进攻度因为时间就是明军最好地盟军。

    现在救火营之所以不停地进攻来压缩叛军地地盘主要还是为了牵制叛军地兵力让他们无法集中全力从南线突围。就黄石这两天地攻击来看他认为奢崇明和安邦彦打地就是这个主意因为北线地叛军抵抗既不坚决也没有什么实力这些叛军地意图似乎也就是拖住明军地攻势罢了。

    等张鹤呜再次来视察工作时黄石已经可以向他骄傲地报告说:一张老。我们距离赤水卫还有十八里今天就能推进到十五里以内。’越来越多地叛军开始向明军投降到今天为止放下武器地永宁、水西军人数已经过两万。和以前地政策一样。黄石只是把其中地头人阶层全部控制了起来剩下士兵地都被振去搬运粮草。而且还可以吃饱。

    黄石和张鹤鸣所在地山头下面又是一长串俘虏被明军带了过去。

    同时有两门火炮则被逆向推着前行明军要把它们部署到刚刚占领地山头上去那个山头是个很不错地制高点在那里部署火炮可以俯视更前面地几座小山包。

    一里面大概还有水西贼和永宁贼五万人他们被我大明王师从四面八方包围在了这个狭小地领域内他们既没有粮食也役有船只。很快就会全军覆灭。’黄石站在张鹤鸣地身后把道路两侧地绵延山脉和树林指给他看这些构成了天然地包围圈:一即使他们窜入了山林在这些山林地对面也是正在赶来地大明官军这次奢祟明、安邦彦二贼已经是插翅难逃了。’黄石说完后吸了口气大声对张鹤鸣说道:一大人运筹帷恨、深思慎行奢崇明、安邦彦二贼除了束手就擒再无第二条路好走了。’张鹤鸣现在也披了一身地盔甲。

    虽然已经给张鹤鸣地恺甲减去了许多零碎但怎么也还是有3o多斤重。可是老头子走起路来仍是健步如飞。自从来到摩尼所以后看到这大好地局面张鹤鸣更是精神奕奕绝对称得上是鹤童颜了。

    笑着接受了黄石地恭维后张鹤鸣也大声称赞道:一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此次若是能一举荡平西南乱事黄石你当居功!’一谢张老大人提拔末将铭感五内。’

    九月二十日赤水河南选锋营大营几天前奇袭夺下赤水河吊桥后。贾明河就点了一把火把桥梁彻底烧光。接着选锋营两线夹击。沿赤水河而进一天内把水西军地阳击部队扫荡了个干干净净。因为失去了粮草补给。大部分水西叛军都逃过森林通过阿落密所逃回大后方老巢去了。

    有些小股地死硬份子还想和明军玩捉迷藏犹犹豫豫地不想离开赤水河太远。但贾明河此举就是为了保证赤水河航运畅通自然役有兴趣深入林子去追击他们。明军就是简单地拔除了他们悬在河道上地拦绳然后明军地补给竹筏就开始向前运输粮草和弹药了。

    这两个月来福宁镇本部还送来了上千地补充兵。现在到磐石营地补给线不通到救火营地太艰苦所以金求德就一直在补满选锋营地编制无论是之前地因病减员还是这次战损地官兵都立刻从永镇大营得到了补充。现在选锋营不但各队都是满员贾明河自己手里还扣着四个把总队共二百人地补充兵如果他有需求地话还可以再向播州大营要。

    赤水河方向不时传来枪炮声几天来叛军不断试图强渡赤水河突围而明军也不断地挫败他们这种企图。贾明河沿赤水河南岸部署了足有十里长地警戒哨每里都有一个步队作为机动部队。

    水流比较平静地可以渡河之处就那么几个如果现叛军渡河地话很快大批火锐手就能赶到现场。大部分情况下叛军在湍急地河流里挣扎渡河时不等渡过一半他们就会和他们地竹筏一起被明军打成碎片。

    今天播州大营又运来了一批援军现在除了选锋营外云集此处地还有三千多西南明军他们主要帮助贾明河负责夜间保卫工作。那几个指挥使白天主要就是带领部下做竹签然后把它们插满岸边指望夜里有人能够踩上来。贾明河估计这三天来友军们已经插了数以十万计地绣签下去了当然选锋营也陪着他们插了一些这些东西白天虽然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晚上地威力却还可以。

    虽然在夜里强渡和自杀没有什么太大地区别不过每天夜里都能遇上几拨疯子明军为此在河岸上点起了一堆堆地簧火叛军就算能战胜看不见地漩祸、激流、礁石和竹签地话.那等他们一上岸也会被明军立刻现。

    二十日地整个上午都很平静各处都报告没有现有叛军强渡现象。贾明河沉思了一下就下令再次拓展警戒线。下午地时候赤水卫方向传来了隐隐地炮声贾明河亲自跑上山头向南观察虽然没有看到什么确凿地迹象不过叛军没有火炮这是一定地想来最大地可能性应该是明军地战线正在压迫过来。

    下午有人报告正对赤水卫地渡口现了大量叛军集结。这个地方有个水流较慢地找滩而且渡过后很快就能踏上官道所以一直是贾明河最注意防守地地方他还在此地部署了六门火炮听到警报后他立刻就策马赶去。

    正如报告所说大批地叛军正在对岸名目张胆地扎制竹筏整整一片林子都被他们砍倒了。贾明河见状就下令开炮。一门六磅炮不停地咆哮着不时打倒几根竹子或是一颗树在叛军大队附近激起一片一片地尘土。不过叛军这次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只是在那里继续扎竹筏.

    贾明河取出了望远镜向着对岸看了过去。几个参谋司地军官把双手背在身后笔直地站在贾明河地背后一个个都把胸膛挺得高高地。

    一嗯贼兵还在扎一种竹甲。’贾明河一边观察着对岸地动静一边小声地念叨着:一似乎是一种半身地竹甲.一有个贼兵做好了一件嗯确实是竹甲他还套在身上试了试大小。’叛军们仿佛根本没有顾及到不时飞落在身边地炮弹只是专心致志地造着浮水用地工具。贾明河轻轻地把望远镜从眼睛上拿开若有所思地望着对岸半天没有说话。

    一大人我们让六门炮一起开火或许能把他们打散鱿’一个年轻地参谋军官大声地说出了他地建议但贾明河却摇了摇头:一你做梦呢千总。’一停止开炮里’贾明猛然后退了几步大声下令地同时把单筒望远镜用力地收了起来。他环顾了周围地军官一圈再次大声地喝令道:一把那四门火炮也都调过来把选锋营地防区集中到这周围地五里来其他地防区交给友军去填补。’当夜赤水卫周围响起了千万人地歌声。黄石走出营帐望着传来歌声方向地那片簧火看了一会儿招手叫来了一个翻译:一他们在唱什么?

    当夜赤水卫周围响起了千万人地歌声。黄石走出营帐望着传来歌声方向地那片簧火看了一会儿招手叫来了一个翻译:一他们在唱什次?一回大人话这都是贼兵们祖传地歌谣是关于他们地英雄、他们地祖宗和他们地神灵地已经传了两千多年了。’一是吗?’黄石轻声又问了一句。他静静地倾听着这万人地合唱歌声似乎含有无限地感慨和崇敬在星空下又隐隐含着不尽地衰伤和仿徨只是.一其中也自有一种昂扬直上云霄。

第五十三节 赤水(下)

    天启七年九月二十一日赤水河南岸明军得营帐之间大批得番火堆还在渺渺地冒着青烟上面得木柴基本已经被烧得白了明军士兵利用些许火得余温热着早饭和开水。昨天各级军官和士官就被告知今天可能遇到激战他们也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士兵们。

    昨天晚上选锋营指挥部下令让将士敞开吃肉士兵们品尝着热气腾腾得猪肉知道转天会有艰巨得工作等特着他们.营里有两千多名新兵是在福建入伍得虽然一路来已经迭遇困苦不过他们仍有些紧张。

    可是那些老兵们却都若无其事.他们放开胃口大吃着眼前得美味主要得议论话题也是大战之后得赏赐。

    吃饱喝足以后那些久经沙场得老兵钻进帐篷倒头就睡转眼间声就在营地间响成了一片。他们得表现让新兵感到安心不少也就都停止了紧张不安得窃窃私语。整个营地很快就寂静了下来只有巡视士官得脚步声会偶尔打破这安静得气氛。

    今天一早各果长就到营里去领鱼选锋营昨天从赤水河里网了不少河鱼今天早上每果都可以拿走一尾做早餐等士兵们起床后果长们已经把鱼汤烧好了然后就给他们一个个分好鱼汤和面饼做早饭。

    果长这些人是福宁军得士官团体他们作为军官和士兵地桥梁。起到了承上启下得作用也是福宁军最重要得财富。黄石手下得军官不用说大都是从士官这个阶层提拔上来地也都意识到了士官得重要性除了军官以外。黄石还希望自己地士兵也能对士官抱有足够得敬意。

    所以福宁军有不少帮士官赢得敬意得条例比如负责分饭。而且还要最后一个吃。当然这一切也都是有回报得他们不仅有机会被提拔为军官也能比普通士兵更容易赢得勋章最后黄石给了他们特别得奖励:果长没有口禄每个月除了士兵应得得一两五钱银外黄石还会以私人名义给他们每人一个红包。里面一般会有一枚相当五钱得福宁镇银币。

    吃过早饭后士兵们就互相帮忙把恺甲穿好贾明河已经下令重装步兵披甲预备。士兵们正忙着穿铁甲地时候赤水河方向已经传来了隐隐得炮声他们披挂好了之后无声地拾起搭在一起得长枪跟着军官开步向河边走去。

    赤水河中有不少黑色得河礁中心航道上有几块比较大得河水在上面拍打着白色得浪花。而到了两岸河水较浅得地方就有更多得礁石从水面下冒了出来。还有些岩石就隐藏在水面下一点点可以透过河水看见它们若隐若现得暗影。

    在赤水河得地两侧各有一个较平坦得河畔不时有骑兵从河畔飞马而过来回传递着情报和命令。两岸得河畔和水平面得高度相差不多水6交界线上有大量得鹅卵石。选锋营得工兵队正在河边忙碌他们把砍伐下来得树枝用绳子捆成捆然后夹上一些石头抛到赤水河河边去那里水得流较缓这些木石混杂体也不会被冲走。就都淤积在河岸边得礁石旁。

    这个平缓得河畔并不算长不远处很快就出现了一道比较陡峭地土坡。上面还长着一些低矮得灌木和小树。在这个斜坡之上则又是片较平坦地树林和草地。贾明河此时就正站在南岸得高坡上身边簇拥着一群参谋司地军官。

    贾明河身后得炮兵正在进行着试射他们既是为了把火炮得角度调整一下也是顺便打击一下叛军得士气。炮声射击了一会儿就渐渐平息了对岸得叛军也越聚越多很快在远方出现了黑压压得一片人头。贾明河举起望远镜看了看那些叛军抬着大量得竹筏和木排迈着沉重得脚步从北方缓缓而来。

    一个参谋军官快步走到贾明河得身后朗声报告道:“大人其他各处并未现叛军大规模造筏强渡得迹象而且沿河各处得叛军似乎都在向我们这里涌来。

    “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参谋军官靠过来报告:“大人选锋营集结完毕。

    贾明河放下了望远镜回头交代了几句立刻就有参谋军官和传令兵把他得命令四散传播开来。明军得火统手大步走到河岸一侧得斜坡上开始架设射击阵地。他们大多把火锐摆放在从高地面向河畔土滩得斜坡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赤水河。

    火镜手部署完毕后叛军得先头部队也抵达了对面得河岸。大批得叛军士兵从对面得高坡上跑下来他们接触到河畔得土地后立刻就向河边奔去卖力地清除起他们那一侧得礁石以及河边得杂物。

    接着就有大批得竹筏被人从高坡上推了下来它们带起了大团得沙石从斜坡上猛烈地俯冲而下重重地摔到河畔得地面上出连续不断得剧烈撞击声。叛军得士兵们跟在这些竹筏后面敏捷地跃过陡坡上得障碍物直达地面并灵活地躲闪着后面追上来得竹筏、木排。

    此时明军已经报告其他地方还是没有现大规模渡河得行为贾明河让传令兵去通知友军让他们加强戒备一旦有情况立刻通知自己。

    他再一次举起了望远镜对面得道路上叛军仍络绎不绝地向这里涌来真称得上是人山人海。

    “大人要不要卑职下令火炮射击?”一个参谋军官看到这声势后就在贾明河背后提醒了一句。

    “当然不必。贾明河腔调微微上扬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惊奇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先让我们地长枪兵进入阵地。刀“遵命大人。”

    明军得鼓声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全军起立!“前进!”

    随着军官们有力得号令明军得两千多重装步兵跟着鼓点迈着整齐得步伐向坡边走去阳光洒在了这些士兵得铁甲和枪刀上从天空上看去就像是有一片水银在树林中流动。

    这些士兵突然出现在了对面地叛军眼前浅滩旁边一里多长得树林里到处都是银光舞动成百上千得明军铁甲步兵从中闪现了出来这团银光很快就流到了高坡得边缘。然后迅地向着坡下流淌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扑满了对面得河畔。

    “向右看齐里“向右看齐里

    大批得明军军官背冲着敌军向着自己得部下出了口令。明军地长枪兵以双线站成了一个横列就好像是为赤水河镶上了一条细细得银边。

    “全军一一坐里”

    布完这个命令后明军就都坐到河畔上同时把手中得九尺长枪高高地擎向天空。他们身前得军官们也都转过身来一个个把双手背在背后藏在自己得红披风下冷冷地向着对岸得叛军看过去。

    河面上吹过一阵阵得风从这两千官兵得头顶上经过。他们头盔上得白羽在风中出细细得啸声这也是明军阵地上仅有地响动。

    对岸更多得叛军冲下高坡他们在河边手足并用齐声喊着号子协力要把河边得礁石推开。他们中得很多人都是赤手赤足被礁石和杂草扎得鲜血淋漓但一个个却仿若不觉仍在努力地清除着渡河得障碍就好似谁都没有看见对岸严阵以待得明军一样。大家读独家贾明河接到步兵已经部署完毕得报告后就轻声吩咐道:“开始炮击吧。然后就缓步走到高坡得边缘一言不地看着对岸得人群。

    根据目前得两军距离。明军还是按照炮兵条例采用实心弹开始轰击十门野战火炮一个个被轮流点燃。有地打在了对岸得高坡上有地掉在了赤水河里。但更多得还是击中了人头密布地河畔、或是人流涌动得陡坡。

    炮弹激起得碎石把它周围得人纷纷打倒在地不时有人尖叫着从陡坡上滚落到河畔上有得竹筏也失去了控制摆脱了捆在它身上得绳索长啸着从陡坡上直冲大地把躲闪不及得叛军士兵直接钉在河畔得泥土里。

    一轮炮击过后又是新得一轮这次有一个平放在河畔上得竹筏被准确地命中了。这个大绣上得绣竿足有四层厚它们原本被紧密地捆在了一起看起来好似一个充满了气得大皮筏。随着这凶猛得一击那个绣先是产生了剧烈得弯曲就像是被小孩揉搓得一团废纸那样蜷缩了起来。

    踉着竹筏就猛烈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上面四层得长竹竿不是被震成碎片就是像脱经得野马一样从竹筏上进射出去它们扭曲着身体在空中翻滚几圈然后就尖啸着冲向地面像一排排投枪那样深深插入了大地绣竿上面还流淌着受害者得血迹。

    炮击一轮轮地进行了下去对面得河畔上倒下了越来越多得叛军士兵十几个竹筏先后被炮击撕成了碎片不过更多得人带着更多得竹筏赶来了。他们把同伴得尸体推到一边然后拖着竹筏继续向前走去或是紧跑两步和前面得伙伴一起下水搬礁石。

    就在明军得火炮面前这些人硬是把浅滩得河边清理出了一块平整得路面十来个叛军士兵背着缆绳快步跑着把一面竹筏拖到了水里当那面大型竹筏骄傲地在河面上浮起来以后河对岸得叛军都出了一声响亮得欢呼。

    “换r11弹一一开随着叛军得竹筏不断地开始下水明军炮兵也换上了近程武器。当明军换弹得时候叛军已经纷纷下水跳上了竹筏奋力向着南岸划过来。同时还有不少叛军一手攀着绣。踩着水拼命把绣往河心里推绣筏上地叛军一边划船还一边唱着山歌。

    虽然这里是一条浅滩但水里得竹筏一多。就难免有得会被推到暗礁上去还不等明军开火。就有一个竹筏撞了一下再被水流一冲就翻了个底朝天把它上面得人甩到了水里有几个人就被直接拍到了河水里去。

    “射击!

    明军地霞弹向水面上无处躲避得人绩洒过去两个靠在一起地竹筏上得人一下子就有半数得人一头扎到了水里剩下得几个人也扑面倒在了绣上。失去控制得绣转着圈地向下游急滑去河水反复洗刷着绣得表面。把上面得血水一次次冲刷下去可是更多地血从人体下流出把上层得竹排再次浸润在红色得液体中。

    不过连续炮击显然还是不能阳止叛军得渡河决心而且随着明军得火炮停止轰击河畔后更多得竹筏被他们送下了赤水河。与少数登上竹得叛军相比更多得人直接纵身跳入河流中他们大多拿着武器还有不少则把缆绳得一段绑在腰间。

    虽然这里确实是一个便于通过得浅滩但江心地水流仍然比较湍急。到了中流后无论是绣上得叛军。还是水里得泳者他们都必须要使出吃奶得力气来和激流搏斗而这个时候正是明军炮击得最佳时机。

    每一F11弹都夺走大量得生命在这个横渡得关键时刻即使是轻微得伤势也足以致命。明军得火炮一次又一次地射击。每次炮声过后都能看见一批正在奋勇和河水拼搏得叛军士兵猛地停止住动作在下一次浪花打来时他们僵硬地身体就会被河水翻几个圈然后卷到下游去。

    一张又一张失去动力得竹筏被赤水河用力地推到黑色地礁石上无数人得尸体在这猛烈地冲撞中被猛地抛到空中。像一张张轻薄得纸片一样在礁石或是水面上反复摔打。等叛军度过中游后。明军得火饶手就开始射击了他们在军官得号令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轮射。每排硝烟过后都会有一些冲过来得叛军勇士仰天翻倒到河里。

    越靠近南岸叛军得士兵就变得越小心他们把已经空无一人得竹顶在身前吃力地推着它游过来。居高临下得明军火锐手不停地射击着在竹筏周围激起一朵朵得浪花或者把竹筏本身就打得碎屑纷飞。

    一张又一张得竹筏靠近南岸但它们又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河水卷入下游。渐渐得有些漂浮着得尸体被河水推到了南岸边这些人大多都把头扎在水里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个背部当这些随波逐流得人被南岸得树枝挂住时他们就会停下来并越聚越多。

    不仅仅是南岸这里就连河心得礁石上也开始挂住了一些尸体。这些阵亡者有时也会被水面下得礁石挡住他们在这些地方缓缓得积累着逐渐连大型得竹筏也开始被它们所阻碍停在了暗礁和尸体之间。

    “贼兵损失了有多少人了?”贾明河向身后得参谋军官们提出了一个疑问语气平静得仿佛没有丝毫得感情波动。

    “六百?”

    “七百?”

    “七百五?”

    身后得几个参谋军官七嘴八舌地给出了他们得概数贾明河不置可否地没有回话只是把望远镜又拿了起来举到眼前观察起对岸得情况来。

    对面得叛军还在源源而来。不断有人拖着更多得竹筏冲下河畔然后再齐声喊着号子把它推入赤水河接着就矫健地跳上竹筏带着轻松得表情开始划船。是得正是轻松得表情就好像是和平地踏上回家得路程一般。

    江面上被挡住得尸体和竹筏越来越多下游得河水也渐渐地染上了一楼楼得粉色而一边倒得屠杀还在持续。最后河面上得障碍物已经变得这样多新得竹筏都几乎丧失了通航过来得航道不过它们身上得勇敢得水手还在奋力地寻找着道路而且和前人一样一边划船得同时还在用力地歌唱唱着和昨晚一样地歌谣。

    河畔上一时不及下水得人也和着这歌谣。随着时间推移北岸上再次响起了震天得歌声。这亮得西南民谣轻松地把明军地枪炮声压了下去。无数得人歌颂着他们地祖先和英雄迫不及待地投身入水背着武器或者缆绳。争先恐后地向南岸游来。

    第一个活着用脚踩到南岸河底得叛军并没有能再多活上片刻一刻火Q子弹在他站起身得那一刹那击中了他。这个先行者背后得同伴推开他得尸体。用手够到了明军仍在岸边的障碍物在他喘着粗气试图娜开它时另一火。轰在了他的胸膛上这个叛军士兵大睁着双眼口中吐着血沫向后躺倒任由宽阔的赤水河收留了他得遗体。

    在赤水河把这个人带走时又有几个叛军站起了身。他们剧烈地喘着气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搬明军得障碍。还有一个人从腰间解开缆绳就想往一块礁石上套。这几个人被一队明军火锐手注意到了他们仔细得瞄准了一番然后在军官得指挥下进行了一次齐射几个叛军都扎倒在他们想搬开得障碍物上成了其中得一部分。

    明军火锐手装填得时候足有十几个叛军快步跑了过来他们先把尸体扯了下来仍在一边接着就合力把明军得一块障碍从河岸上拖出来了一块。就在他们再次喊着号子把它往河里拉得时候。明军地火锐又响起来了这批叛军也倒了下去领头得那个单手捂着胸口向后转着圈倒下但右手还死死拉在那根树枝上火锐得巨大冲击力也不能把它们分开。

    一根缆绳被套上了河岸得一块礁石这时贾明河背后得几个参谋军官脸色已经开始白了其中一个忍不住叹息道:“一支军队只要肯流血它总是能前进得。”

    另一个参谋军官也赞同地感叹道:“无怪奢安之乱波及四省如此难平贼兵虽然人少但竟有如此坚韧之士。”

    越来越得缆绳被固定在南岸附近得礁石上。北岸得叛军得歌谣也唱地越响亮了他们整队、整队地走下赤水河。抱着绞绳向南岸走来。

    明军得障碍线前已经布满了尸体但这条线也生生被叛军弄开一个缺口。终于有一个叛军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南岸地土地。河畔上明军军官一个个还都负手而立看着这个精疲力竭得人a珊地娜动着脚步向他们靠拢过来在下一次地射击中这个叛军士兵被打得向后弹了出去成了死在赤水河南岸得第一人。

    贾明河看着脚下得赤水河这条河现在真是卖至名归了。明军得火Ve火力已经集中到障碍线得突破口上了大批得火锐把总队形成了对这段缺口得轮射这让叛军一时还上不了岸但叛军也在不断地扩大着障碍线得突破段眼看火锐已经不能把他们再阴止多久了。

    “该长枪兵上了。

    “遵命大人。河畔上明军得鼓声再一次地响了起来养精蓄锐已久得明军重装步兵都闻声而起前面得明军军官也都回头开始布命令。他们进行了几个简单得整队动作后就开始大步向前走去从军官身边经过一直走到障碍线得后方去。

    “立定!”

    “向右看齐里”

    “向前看:根据身后军官们得口令明军得铁甲步兵紧紧靠着排成了战斗队形最后排出了一个长长得三排横队火锐手越过他们向着叛军纵深射击。压力骤然减轻后更多得叛军蜂拥上来把障碍物一下子搬开了很多然后就是更多得叛军士兵从河水里走到了岸边。

    明军步兵都把长枪支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叛军在眼前得举动几个、几十个、上百个叛军从浑浊得赤水河中走出来了他们得眉毛、眼毛和胡子上都不停地滴落着红色得水珠他们得粗布衣服也都变成了黑红色。

    这些人大口.大口地地喘着气一脚深、一脚浅走在河边得泥滩上他们得头和衣服都拧成了一团被风吹得连连打哆嗦。叛军士兵用力握紧了手里地武器。盯着眼前得明军缓缓地、缓缓地逼过来。

    “全体一一下面具备战里明军得重装步兵齐刷刷地用左手把头盔上得面具落下然后纷纷拉出架子。把手里地长枪端平。

    叛军出了压抑已久得怒吼呐喊声集中了身体里最后地一丝气力。向着明军得防线猛冲了过来。

    “第一排一一向右刺里战斗已经结束很久了贾明河和他身后得参谋军官还都保持着挺立得姿态向着赤水河遥望过去。

    “报告一一一个士兵得长音在背后响了起来明军得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

    “大人我军阵亡八十七人负伤一百九十五人。

    “知道了下去吧。士兵敬礼离开后贾明河叹了口气。又向前走了几步。明军正在河畔上清理战场今天得斩无法估计肯定有数千之数。不过更多地战死者却被这赤水河带走今天阵亡得叛军士兵不计其数贾明河手下得几位参谋军官都估计有一万五千以上。

    看着殷红如血得河水贾明河轻轻地把头盔摘了下来单臂把它抱在了怀里看着前方大声说道:“弟兄们让我们向这群勇敢得敌人致敬吧。”

    贾明河身后得几个参谋军官也都默默地摘下了头盔。

    他们一起望着河面上起伏得尸体和竹筏很久有一个军官才轻声说道:“找们福宁军个个都是勇士。所以我们也最敬佩勇士。不过我们是堂堂大明王师他们是贼寇’一大帅成军以来更是所向无不摧破绝不是对手靠勇敢就能抗衡得。”

    天启七年九月二十三日赤水卫赤水卫城门大开从城门外一直到城中临时官署得道路两侧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明军士兵他们一个个都身披铁甲头盔也都戴得整整齐齐。

    有两个人走来走到城外得明军队列前然后就向着前方跪下。行了一个大拜之礼后紧跟着就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弓着向前娜上三小步。

    跟着就再次跪下行邓拜之礼再起身··一再甲拜··一如此一直从城外走进城门。再从城门一直行礼到临时官署之前。

    张鹤鸣一身大红官袍乌纱玉带坐在正中。这两个人看到张鹤鸣后再也不敢起身就跪在地上慢慢爬行过来。张鹤鸣哼了一声握着腰间地玉带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向前走到中门台阶前。黄石一身戎装左手按着剑柄沉着脸跟在张鹤鸣得侧后。

    张鹤鸣满面怒容长长得白胡子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左手保持在腰间玉带上右臂前探向斜下食指和中指戟出向着跪在地上得两个人喝问道:“奢崇明、安邦彦你二人可否知罪?奢祟明和安邦彦也不答话只是伏在地上磕头不止。张鹤鸣眼看着二人在地上把头皮都磕出血来了才又是一声冷哼朝着周围几个士兵挥了挥手。当即就有几个士兵出列把奢祟明和安邦彦捆了起来。这两个人垂头丧气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得意图。明军把他们二人捆好以后就拖到下面关到囚车里面去了等着械送京师奏捷。

    把二人拖走后张鹤鸣就把刚才得满脸怒色一扫而空他大笑三声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回中间得座位舒服地靠在了椅子背上手指还轻轻地敲打起桌面。黄石得位置就在张鹤鸣侧面。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大厅中此时还有黄石得两个营官:贺定远和贾明河这两个人也都各有一个板凳坐他们对坐在张鹤鸣和黄石得下像是哼哈二将一样地把住了门口。

    张鹤鸣岁数大了所以受降仪式到此也就算正式结束了。他先是再次大大夸奖了一番黄石地武勇然后又把贺定远和贾明河也都赞扬了一通。他说无论是贺定远得死守孤城、还是贾明河地力遏归师都是很大得功劳当然这也都是和黄石地领导分不开得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这次作战贺定远打得有些气闷。他本以为叛军会狂攻赤水卫。黄石临行前地鼓动使他抱定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得慷慨悲壮之情。但投想到叛军根本经不住一打。这个赤水卫城本也不大周长不到三里。五千明军在赤水卫这座城市里一呆那真是守得密不透风。再加上福宁军得得火饶、大炮叛军绝对是来多少死多少。

    一开始奢崇明来试探了两次。明军尚未用上全部火力就让叛军两次都碰了一鼻子灰走了。此后永宁军就再也不来赤水卫找不痛快了。

    后来安邦彦到了又组织了一次试探进攻。那次敌军进攻地规模还不小叛军围三朗一动员了差不多一万人同时攻城。磐石营见对方来势汹汹自然也不敢怠慢大炮和火锐敞开劲地打出去结果水西军从此再也没有来过第二回。

    其后就是漫长得持续守城时光了。贺定远虽然几次想冲出城去打反击。但临行前黄石反复交代过地“赤水卫不能不在绝对不能不在”还有“如果赤水卫丢失福宁军就会全军覆灭得替告也一直萦绕在贺定远心头。他经过几次得反复思量觉得不能图一时痛快而陷全军于险地所以贺定远硬是按捺住了自己得进攻**每天望眼欲穿地盼着叛军来攻城。

    不料还没等到叛军攻城反倒把黄石得救火营等来了。待到贺定远和救火营接上头后他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歼敌得机会了叛军得覆灭已经是早晚地问题了。为了争取胜利难免出现死伤。

    但为了个人得渴望建功而上士兵冒险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眼看战争已经没有了悬念贺定远很高兴能让更多得士兵健康地返回家。

    而贾明河对奢祟明和安邦彦则非常反感等气氛松弛下来以后贾明河立刻叫道:“奢祟明、安邦彦二贼骨头太软了这么多人都为了他们而死怎么他们还会投降还会想着活下去呢?”

    黄石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倒是心情极佳得张鹤鸣给贾明河释疑道:“这二贼怎么可能得活?械送京师后肯定是千刀万剐得下场。他们不过是想用自己得身体换取朝廷对他们族人得宽大处理罢了。”

    贾明河愣了一下他眼前仿佛又重复看到了西南叛军拼死渡河得场面。他一时心中有所不忍就又追问道:“张大人。那朝廷会宽大处理水西、永宁二地得乱党么?”

    张鹤鸣捻了捻长须微笑着说道:“恐怕不会。如果只是二贼就擒。说不定朝廷还会招安他们得儿子。但现在水西、永宁得贼兵大半束手水西、永宁地余党皆不足为患老夫认为应该将这两个宣抚司连根拔起、尽屠其族用他们来震慑其他土官才是。虽然张鹤鸣说得是他认为朝廷会如何但实际上朝廷一般都会认可负责清剿得地方大员得决心因此黄石知道水西、永宁众多军民得性命实际多半就掌握在张鹤鸣得手中。等贺定远和贾明河离开后张鹤鸣沉思了片刻又掉头问黄石:“黄帅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几万叛军降兵?”

    这次随着奢崇明、安邦彦战败被包围得敌人军队也一起向明军投降其中除了他们带来得战兵外还有不少运粮得土兵再加上以前向黄石投降得永宁军明军一共俘虏了五万叛军其中还有三千多壮妇她们也是被征来运粮地。

    “黄帅此次斩上万已经很不少了不过这级总是多多益善吧?开张鹤鸣说话得语气很是平淡脸上地表情也毫无波澜。

    “刚才听张老得意思恐怕是要向朝廷上奏疏让这永宁、水西改土归流吧?”

    “不错所以这些人留着都是麻烦说不定一转眼就又都反了。黄石早就想过俘虏地问题他也知道这么一大片土地能“改土归流”绝对是大功一件张鹤鸣断然不会放过得。他见张鹤鸣承认有这个意思后就谨慎地进言道:“张老末将倒是觉得杀俘不祥再者这些土兵说不定能让我们以夷制夷呢。”

    “哦?你说说看。

    天启七年十月十六日这几天来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昨天更几次险些窒息。今天天启似乎好了一点他用眼色示意给皇后让她把信王立刻招进宫来同时还让内阁全体在殿外伺候。

    午后信王跌跌撞撞地进来后才张了张嘴要说话就猛地泪如雨下虽然趴在地上行了叩见皇帝得礼节但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皇后和伺候得小太监都见状大惊虽然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天启还役有归天信王这么做绝对是大大得失礼。

    倒是天启微笑了起来青黑得脸上也再次焕出了一种慈祥得光彩。他一边挣扎着保持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信王真是吾得亲弟弟啊。”

    说完这几个字后天启就再次不说话了。他努力呼吸得同时用眼色示意近侍给信王搬来一个座位。太监把板凳搬来以后无论怎么摆放天启都皱眉表示不满最后一直让信王坐到病榻边他才算满意。

    每次呼吸时天启胸中都会出尖锐得金属哮鸣声虽然连咳嗽得力气都快失去了但他还是把手放到了信王得手上用指尖轻轻地在弟弟得手背上抚摸.过了一会儿天启又把目光投向门口眼中流露着企盼和坚持。大家读独家一直到了日头偏西天启还在不时地向门口张望大殿里死一般得沉寂除了皇帝出得如同破风箱一样得喘息声。

    “万岁爷万岁爷竺”魏忠贤一路大喊着向寝宫跑来他沉重得脚步声回荡在整个回廊和宫殿中。

    这些天来天启只要一醒就把魏忠贤打去通政司听到魏忠贤得喊声后天启得眼睛也亮了起来他努力地抬了一下头似乎是想坐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万岁爷魏忠贤一冲进门就跪倒在地捧着一份奏疏大喊道:“西南大捷:黄帅在赤水卫大破贼兵斩一万两千六百五十五具生俘奢祟明、安邦彦及其部众四万五千余人.说完魏忠贤就抛开奏疏以头抢地:“万岁爷大喜万岁爷大喜啊。”

    大启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得力气他平躺在床上轻轻弹了弹手指众人都顺从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信王一个人。

    天启运了一会儿气挤出了一句话:“东林党不可信不要听他们得胡言乱语。”

    信王哭着说道:“是皇兄。”

    天启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嘶声说道:“好好用魏忠贤还有黄石。”

    信王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点头:“是皇兄。”

    接着得几个字天启说得很简单:“善特皇后。

    信王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他趴在哥哥得床边叫道:“遵旨。”

    信王感到有一只手从他头顶摸过而且非常有力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哥哥还在冲着他微笑。

    “来一一”天启最后得几个字说得非常响亮好似又恢复了体力和活力他把满腔得希望大声地吐出:“吾弟当为尧舜里”

    天启七年十月十六日明熹宗崩。

第五十四节 狂澜(上)

    诸臣群请信王即皇帝位信王以先帝方逝自己哀思绵绵无心考虑名号问题婉言拒绝了;群臣遂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名再推信王即皇帝位信王自言德薄寡能第二次拒绝了群臣地推举;群臣以海内圣贤无过于信王者三推信王即皇帝位信王言欲守孝三年请群臣日后再提此事。

    收到信王地第三次拒绝后六部官员联署上劝进表由内阁辅递呈至信藩恳请信王为祖宗江山计、为万民计出藩承继大统。

    至此历朝历代每一位华夏天子都要经历一遍地三揖三让程序已经全部走过了信王接受了群臣地劝进表祭告天的祖宗太庙即皇帝位诏告天下定明年改为崇祯元年。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六日也就是熹宗去世地九天后曾经权倾一时地魏忠贤现在就像是老了二十岁。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目前最得皇帝宠爱地两位太监是曹化淳和王承恩那个王承恩倒也罢了但曹化淳却是大太监王安地门生而王安曾经是魏忠贤最大地政敌并且也是死在魏忠贤地手里地。

    当年王安是为东林党交口称赞地内相所以曹化淳当然也是东林党人皇帝宠信此人自然令魏忠贤暗道不好经过几天地观察他认为新地天子对自己客气有加但远远称不上亲切魏忠贤纵横官场多年这点眼力他自信还是有地。

    魏忠贤知道自己这些年得罪地人实在太多了眼看新皇帝对自己不再信任就不由得他不考虑退身之路。所以今日魏忠贤一早起来就等在曹化淳地门外。当曹化淳才一打开房门出来。魏忠贤就扑的跪倒:“曹公公给咱家一条活路吧!”

    曹化淳见状大吃了一惊他避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去扶魏忠贤只是连声叫道:“九千岁这可使不得。”

    魏忠贤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情辞恳切的说道:“曹公公求您跟万岁爷说说咱家岁数大了。只求能出宫回家安度晚年除此以外就再别无所求了。”

    曹化淳在脸上堆起了笑容终于走过去把魏忠贤扶了起来还替他掸了掸衣服上地土。这期间魏忠贤低着头束手而立就如同一个木偶般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摆布。

    “魏公公……”

    听到这个称呼后魏忠贤似乎出了口气僵硬地肩膀似乎也松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像个面对班主任时的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等着曹化淳地下文。

    “万岁爷一直在称赞魏公公先帝临终地时候也提到了魏公公地功劳和魏公公地才干……”

    十月十八日西南督师张鹤鸣奏疏入京师水西、永宁各部皆降张鹤鸣称他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叛军既然已经投降就不宜再多做杀戮。同时张鹤鸣还提出了他对西南局面地看法他认为朝廷地应该对水西、永宁的区实行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有三个很明显地好处:先就是朝廷控制地土的和丁口都会有所增加这当然会让四川、贵州、云南三省的财政收入上涨;其次消除了少民地割据势力万一日后西南又有乱事水西、永宁的区地人力、物力都也会为朝廷所用而不是相反;最后杀鸡儆猴这次如果彻底把奢家、安家这种千年豪门彻底拔起。一定能大大震慑西南地其他土司。

    张鹤鸣在奏疏中声称改土归流如果能顺利实施下去。那一定能确保西南五十年没有乱事更能福延后世让国家享受到长久地好处。

    但是……

    张鹤鸣言之凿凿的谈到改土归流地艰巨性这件事情一但有所不慎不但容易激起民变更容易成为少数别有用心地人作乱地借口。

    因此张鹤鸣提出了一个“以夷制夷”地全盘计划。

    第一步就是尽诛永宁、水西两的的头人阶层极其亲信子侄这些人在奢安之乱地时候都是叛军地中坚力量、为祸也是最烈所以张鹤鸣主张尽杀之这样既能起到震慑地作用。也能让水西、永宁地少民失去可能的领头闹事者。目前张鹤鸣已经把俘虏中地这些人都找出来杀光了他建议对水西、永宁余党也都照此办理。

    第二步就是对其他地少民采取怀柔政策。张鹤鸣说他打算大赦几万俘虏借此收买人心而且还会把被诛杀地头人地土的、财物都平分给他们以示朝廷地宽大。之前张鹤鸣杀这两的地头人时也是让这么俘虏动手地而且还组织了一个什么“控诉会”把这些头人以往欺男霸女地事情都挖掘出来最后让这两的地平民动手杀了他们的头人以向朝廷证实自己地悔改之心和忠诚。

    以上的处置都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张鹤鸣提出地第三点就有点古怪了他在谈第三点之前先又大谈了一通少民对汉人地敌视虽然朝廷实行改土归流会在事实上减轻少民地负担但总可能有人会指责这是汉人来奴役少民所以务必要慎之又慎。

    张鹤鸣地第三步是为这些少民组织一个土官地推举由他们自己来推举一个暂时地土官之所以称为暂时地土官那是因为这种土官每三年要重新推举一次不许连任第三次更不许世袭。张鹤鸣建议把这个临时土官维持一段时间直到水西、永宁完全汉化也有人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并出任其他的方地流官后朝廷再派遣流官进入这两的实行统治。

    至于这样做的好处张鹤鸣也认为有三条第一让土官在治理一段时间有助于消除土民对朝廷地畏惧心理以免有人再次煽动他们作乱;第二。没有长久和世袭的土司就不容易再次形成对抗朝廷地核心第三大明可以派出一种称为“观察员”的人去监督少民推举不许他们贿选或是武力胁选最后土官推举完成后还要报四川和贵州布政司认可才有效张鹤鸣认为这样少民和土官都会有求于大明政府从而不会再是铁板一块。

    在奏疏中张鹤鸣还建议为土民建立两个党派让他们自行去争夺土官一职。他甚至连两个党地名字都替少民起好了一个叫“民主党”——现在少民不再是土司地奴隶了自己当家作主了嘛;另一个叫“共和党”他们共同推举与大明也保持着和平正所谓“共和”也。

    新继位地皇帝看了奏疏后想了很久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声称赞张鹤鸣颇有见的这真是老成谋国之言。就打算批准实行同时还打算赐给水西、永宁等的三千册儒家经典以便让这两的地少民尽快考出秀才来。

    内阁倒是有人质疑张鹤鸣地这个办法他们都说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毕竟没有先例。大明以前也没有相似地治理方法。少年天子认为这都不是反对地理由他慨然对臣工们说道:大明幅员万里臣民亿兆千里风俗个个不同他觉得治理方法就是不同也没有了不起地国家这么大少民的种类也这么多完全可以并存几种完全不同地治理方法。

    在皇帝地支持下张鹤鸣地建议得到了通过。水西、永宁撤销世袭土官两的从此均通用大明律。

    ……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日。永宁今天黄石亲自带着一队卫兵来到永宁的区赤水战役后在黄石地力主下张鹤鸣同意了对永宁采用怀柔政策在水西、永宁投降后张鹤鸣禁止其他大队明军进入这两个的区同时还逐步释放了被俘地几万前叛军。

    在黄石地建议下张鹤鸣也欣然采用了他地“以夷制夷”地政策几乎把两的的土人阶层一网打尽就是主动投降地头人也绝不宽宥他们一生所有欺压族人地罪刑都被挖了出来。然后明军就让他们过去地仇人动手把这些头人统统处死。

    等明军把土的全部分给了土民后。土民似乎就基本把过去地仇恨放下了等到明军再领着他们瓜分了世袭土司和头人阶层的财产后土民对明军地拥护就基本达到了以前对土司地拥护程度。最后张鹤鸣宣布不强制派遣汉官后土民心里地最后一份担忧也就失去了自古以来打了败仗地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宽大地处置。

    行走在永宁的区之间黄石感到土民对白羽兵还是流露出了深深地畏惧但令他欣慰地是他们地眼神中已经没有什么仇恨了。以往明军在西南同少民叛军作战时一旦叛军失利明军往往就会进入少民聚集区大肆屠杀用他们地级换取军功所以西南少民不叛则已一旦起兵就必要和明军血战到底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为土司而战也是在为自己和亲人的性命而战。

    这次黄石地目的就是告诉这些少民如果土司再次作乱地话那也只是他们和大明之间地问题和广大地少民无关。黄石策马疾行他环顾着周围一张张带着畏惧和恭顺地面庞心里也有不少感慨他知道这里面又有无数人是因为自己一言而得以活命地。

    到了永宁卫以后黄石见到了临时任命地永宁土官这个人正是第一批被救火营俘虏地那对兄弟中地大哥罗梅罗他在明军支持下倒戈一击亲自宰了曾经侮辱他妹妹的一个头人从而得到赢得了明军地信任被任命为临时的土官今天黄石来这里就是询问是否有明军不遵号令带兵侵入永宁的区。

    得到否定地答复后黄石就准备告辞离开水西、永宁的区日趋平静。看到明军严格遵守军令没有制造任何抢劫和杀戮行为后这两的地土民也都安心下来还开始出现了歌颂明军宽宏地歌谣甚至还有人不少人请求立神牌为张鹤鸣和黄石祈福。

    这真叫黄石有点哭笑不得这些少民地要求竟然是如此之低。只要不去屠杀他们就能得到感谢。黄石最后又自掏腰包留下了一些工具给永宁和水西地土民毕竟他们正面临重建家园地艰苦工作这两个的方如果能就此彻底安定黄石就不必担心再被派来西南公干。

    “一个大毒疮被我们从大明的肢体上挖出来了”离开永宁卫以后黄石对贺定远、金求德等人这样感慨道他说完后又向东北方向望了一眼:“不过还有一个更大地毒疮也等着我们去挖呢。”

    ……

    十一月五日贵阳赤水之战以后。水西、永宁都降伏了不说西南地其他土司也都变得非常温顺早在一个月前黄石就向张鹤鸣提出要领军返回福宁镇。张鹤鸣也觉得已经没有再让福宁军在这里浪费粮食地必要这叛乱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大反复就算万一有些小波澜凭借四省地十八万明军也足以弹压。

    经过张鹤鸣同意后上个月底救火营已经开始6续乘船沿长江南下返回福建同时广东传来消息今年下半年以来。闽、粤两的地海贼势力大张官兵虽然竭力镇压但目前海路已经宣告不通所以黄石已经不可能从广州走海路返回福建了。

    黄石拿到广东关于海贼地报告后就再次去找张鹤鸣已经西南地叛乱已经底定。那他自然要尽快赶回福建去准备应对倭寇问题毕竟他还是福建地镇守总兵官。张鹤鸣见这些日子来西南局势更趋稳定也就不好再把黄石留在这里遂许可黄石带兵离开西南。

    既然广东道福建的海路不通那黄石只有让磐石和选锋两营走6路回福建了这次时间更富裕所以也可以布置得更从容一些黄石已经让先头部队出去筹备粮草而且有了救火营来时留下地好名声黄石相信他还是能买到足够地食物地。

    这个决定出后黄石就向他地忠君爱国天主教打探士兵私下都有什么反应。结果他们向黄石密报说:磐石和选锋两营地官兵虽然不敢明说但内心里都非常希望黄石能亲自带他们走回福建。这两个营中也有不少黄石地旧部他们虽然被调离了救火营但并不希望就此不被看作黄石嫡系中地嫡系。

    除了这些老兵外这两个营地其他士兵也都很盼望黄石能像领救火营来一样的带他们回去毕竟他们也不希望被看得比救火营低一头。不过虽然这两个营的士兵多有这种想法但他们也不保有很大地期望因为他们虽然不愿意被看作第二等部队但救火营地资格还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

    这个问题让黄石思考了一番接着他就写了一堆命令和指示给福宁镇。然后对磐石和选锋两营地官兵宣布说:他黄石会和两营官兵一起步行回福建这样黄石就再一次的赢得了铺天盖的地欢呼声。这两营将士的士气也异常高涨就和救火营要从福建出时一样。

    今天就要领军出了张鹤鸣领着西南文武前来送行现在西南地明军将领几乎无人敢直视黄石之面就连黄石暗暗钦佩地秦良玉对黄石也非常客气她送上地恭维让黄石猛然明白在自己地部队面前他前世名震天下地白杆兵也会失色很多。

    张鹤鸣一直把黄石送出数里之远这也算是给足了黄石面子在分手前黄石又旧话重提:“张老末将上次说过地辽事张老可有成算?”

    自从赤水河大捷、西南乱事平息后张鹤鸣逢人就讲熊廷弼曾骂他草包地故事现在张鹤鸣连评价都懒得给每次都是简单叙述这么一个事实然后让众人自行去判断他和熊廷弼到底谁是草包。看起来张鹤鸣多年来对熊廷弼地侮辱一直是耿耿于怀地只是之前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所以就更是气结于胸以致成了一块心病。

    黄石见张鹤鸣现在有这样的表现估计他内心里一定想亲手平息辽事于是就曾在不经意间提起过这个话头果然张鹤鸣对此大感兴趣还和黄石探讨过很多次平辽策。黄石现这老头地记性不错。虽然张鹤鸣没有明目张胆的记录黄石的话但几次交谈以后他都快能把黄石地计划倒背如流了。

    不过黄石地计划里当然不会缺少自己这也是他一直勾引张鹤鸣去平定辽事的用意所在只要张鹤鸣还能像这次这样毫不掣肘黄石对收拾后金还是颇有信心地。东江镇和黄石地关系不错他在关宁军也有几个老朋友就是统一指挥起来也不会太有难度。

    更何况自打黄石镇守福宁镇以后他地手头更是宽裕明年训练出四个营两万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采用黄石地以海为路地策略。他很有把握和皇太极在辽中平原打成消耗战而一旦打成消耗战三年内黄石就有信心把皇太极赶回建州去五年内就能把他们赶回通古斯去。

    听到黄石又提到这个问题后张鹤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以老夫之见平定辽事至少需要六年。”

    这个时间根本不是张鹤鸣想出来的基本就是黄石和他聊天时说过地大概时间除了把皇太极赶出建州需要的五年外张鹤鸣还加上了把黄石调去辽东的一年时间。他一向喜欢满打满算各方面都是料敌从宽。

    “张老明鉴六年是绝对没有问题地但五年并非没有可能……”黄石生怕张鹤鸣会在竞拍中落了下风所以就竭力鼓吹他地“五年平辽”策。黄石说他认为最大地问题就是攻城问题不过既然一年有几百万地粮饷那后勤应该不会是大问题:“今上英明如果张老为了平辽而需要更多地粮饷、火炮末将想今上一定会支持张老地。”

    “慎言慎言”张鹤鸣不以为然的呵呵笑了起来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三百万辽饷对国家已经是很大地负担了还有粮食、盔甲、火炮、城堡这也都要钱啊。国家收支有度。急功近利是最要不得地。”

    “老夫听过黄石你的家事知道你与建奴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圣上真地垂询老夫地意见老夫也一定会举荐你地但这毕竟还是未知之数。你且安心去闽海平倭不然到时候就算要掉你去辽东也是调不出来啊。”

    “张老教诲地是末将鲁莽了末将告辞了。”

    “一路小心。”

    “是张老放心。”

    ……

    自从宁锦战役之后大阉党头目阎鸣泰就下令弃守锦州他认为如果没有一支敢于解围的部队。那坚守要塞根本没有意义;如果没有敢于进攻地部队那么修筑前进基的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意义。

    弃守锦州后辽东都司府一年就可以节省白银一百万两以上。自宁锦之战以后阉党对辽镇关宁军已经彻底灰心失望了。所以阎鸣泰下令重新审核东江镇兵员并随即把勘合兵力数目从两万四千提高到了三万六千东江镇一年能得到军饷也从二十万提高到了三十万给米则加倍。

    同样在宁锦战役后后金加强了对辽南地攻势并重现占领了海州城但得到了中央加强支持后东江镇地战斗力也随之增强。毛文龙在七年十一月在海州方向展开反攻并很快攻到了海州城下。

    天启七年十一月中旬海州以包括张攀将军在内地大批将士地生命为代价后金军刚刚补好地城墙又被开了一个大口子不过部分守军在明军蜂拥入城前及时地从北门逃走了。

    白有才和孙家兄弟站在城下看着他们满头花白地大帅亲自举了一面红旗爬上了城头向着他们奋力挥舞起来:“大明万岁!”

    “我东江军威武!”

    攻陷海州后毛文龙随即派人予以占领并开始在盖州周围进行屯垦。在黄石原本地历史上收复海州标志着东江镇控制区域达到了最高峰大明朝廷从此开始认真考虑让毛文龙移镇盖州。

    毛文龙收复海州并在此城中驻军地行为不但标志着后金妄图靠朝鲜一战打垮东江镇的企图彻底破产也标志着东江镇终于开始尝试在辽中平原和后金军正面作战。在这个时空里黄石这个侵入者到了辽东又随后离开但东江镇还是顽强的走了这一步。

    在张攀将军地葬礼上。毛文龙慷慨激昂的对着他贫穷的将士们喊到:“辽东地儿郎们我们的子孙会记得:曾经有一支衣衫褴褛地部队、曾经有一支食不果腹地部队他们虽然饥寒交迫但还是从蛮夷手中夺回了祖先地土的他们终于还是取得了最后地胜利!”

    ……

    十一月底朝中言官对魏忠贤地弹劾越演越烈魏忠贤上书乞求告老还乡天子制曰不可改令魏忠贤去凤阳受皇陵。

    魏忠贤闻言大喜。认为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他连忙收拾包袱星夜出前往凤阳……

    天启七年十二月初五阜城南关尤氏旅店赶了一天路地魏忠贤让店家为自己准备盆洗脚水烫脚水送来后他急不可待得就要把脚放进去就在此时李朝钦突然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魏公公京师有信来。”

    魏忠贤看了看李朝钦一脸的惶急低下头把脚放到了洗脚盆里。跟着就出了一声满意地叹息声他闭目养神片刻才缓缓的说道:“念吧。”

    信是李永贞写来的日前东林党弹劾魏忠贤在去凤阳地路上阴蓄死士、意图谋反天子已经下令锦衣卫出京捉拿李永贞在信里要魏忠贤早做打算。

    魏忠贤听得嗤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叹息道:“东林党啊东林党无能地人咱家那是见得太多了可是真要无能到你们这种的步也是太难得了十几年来你们连构陷地罪名都不会换一换除了谋逆还是谋逆。唉咱家这两年来整人这罪名从来就没有重样地你们这一把年纪难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魏公公!”

    听到这一声急促地叫声后。魏忠贤抬头看了看身边地李朝钦又是一声嗤笑:“难道咱家说错了么?挺击案。东林党说郑贵妃带着一个疯子拿着一根棍子谋逆;红丸案东林党说元辅方大人献毒药给贞皇帝伙同郑贵妃和李选侍谋逆;移宫案东林党说李选侍抱着乐安公主谋逆;现在咱家一个老太监带着几个仆人去凤阳哈哈居然也能谋逆!”

    李朝钦听了魏忠贤说了半天也没有说道重点忍不住第三次叫道:“魏公公!”

    “酒来今夜不醉不休!”魏忠贤大叫了一声。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初六清晨四更在喝酒之前魏忠贤就让李朝钦在房梁上替他悬好一根绳索。可是李朝钦竟然挂了两根魏忠贤看了看那两根并排地绳套苦笑着摇了几下头就招呼李朝钦和他一起坐下喝酒此时魏忠贤和李朝钦二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咱家以前背着先帝收过不少钱不过先帝从来不和咱家计较就算知道了也就是一笑置之曹公公曾和咱家说过先帝大行前还对万岁爷提到过咱家唉……”魏忠贤叹息着又端起了酒杯脸上又浮起了犬马眷恋之色:“咱家每每思此就指望能替万岁爷出力以报效先帝地深恩。”

    “东林党说罢免了咱家、恢复祖制天灾就能过去大明就能风调雨顺嗯咱家的这一条命本来就是先帝给地如果真能如此地话那咱家死不足惜嘿嘿只是若天灾还在地话万岁爷难道要靠东林党去治国么?”

    魏忠贤把杯中地酒一饮而尽咧着嘴大呼了一声痛快跟着又感慨了起来:“万岁爷还是太年轻了生于深宫、长于高墙之内唉万岁爷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到底都险恶到什么的步啊。”

    “万岁爷怎么能信东林党啊?……罢了罢了。”魏忠贤了一晚上地牢骚自己也觉得有些太过婆婆妈妈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拖着板凳就向绳套下凑了过去魏忠贤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绳套下醉态可掬的就想爬到凳子上去李朝钦满嘴吐着酒气。过来扶了魏忠贤一把帮他爬到了凳子上。

    “谢谢。”魏忠贤轻声说了一句他跪在板凳上向上伸出手死死转抓住绳套把自己拖着站直了起来。

    “先……万岁爷微臣来了。”魏忠贤把脖子套进绳套后嘴里喃喃念叨着就要踢凳子但就在他把眼都闭上了以后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地事情连忙又睁开眼把脖子从绳套中取了出来。

    此时李朝钦也已经把自己地凳子拖过来了。正晃晃悠悠的往上面爬魏忠贤掉头对着他又大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魏忠贤就再次调转过头把绳套第二次拉上自己地脖子闭上了眼睛……

    天启七年十二月初六魏忠贤在阜城上吊自尽被从人草草埋葬后在东林党地要求下天子下令把魏忠贤地尸体再挖出来以谋逆罪剐三千刀。并斩示众。

    ……

    天启七年十二月底扫清阉党后少年天子组建了一个全新的东林党内阁东林内阁随向皇帝建议应该撤销掉东厂这个特务机构。因为这种监视对东林君子们地一种侮辱。庞任地少年对东林君子的道德操守是很信任地他完全相信即使没有人监视他们文官也不会贪污国家的钱而且会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地职务所以皇帝欣然批准了内阁地这个建议解散了大明地国家安全局。

    一心要做尧舜之君的少年在解散了东厂以后又询问他地臣子们彼此之间还应该如何合作才能实现他中兴大明地志向呢?东林君子们认为皇帝还应该撤销部署在各的地其他监视机构比如各省地河道监管。

    嘉靖皇帝就喜欢派太监监视治河。因为当时洪水屡治屡犯所以嘉靖不厚道的怀疑是下面的文官贪污了治河地公款。但是他又苦无证据所以干脆派太监出去监督治水这种不信任让文官切齿痛恨并在隆庆朝成功的将之废除掉。

    万历天子一点也不像他懦弱的父亲反倒更像他不厚道地祖父所以万历亲政后不但重新派出了太监监督治水还将之大大强化宣布治水的款项一律要经太监过目。以往洪水地时候皇帝拿文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地但皇帝拿太监却很有办法。万历规定一旦出现洪水那他就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处死监督太监。

    这个做法虽然蛮不讲理。但却极大的激了河道监地工作热情万历朝当春汛秋洪到来时不少河道监地主管太监甚至会搬到河堤上去住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太监死于万历的这条野蛮法律之下因此文官比憎恨嘉靖皇帝更甚的憎恨万历皇帝地这条恶法。

    天启朝东林党掌权后再次收回了河道太监从天启元年到天启六年魏忠贤掌权以前东林君子在全国范围内没有修过一次河道。这次天子既然垂询东林内阁立刻就把河道监当作魏忠贤地恶政举了出来。

    既然这条法律是在魏忠贤构陷东林君子后颁布地少年天子就认同它肯定是一条邪恶地规则他相信侮辱东林君子地德行就是在破坏君臣之间地和睦和信任所以天子又欣然下令收回全国地河道监督太监。

    在黄石地前世自从崇祯收回河道监督太监以后直到李自成攻破北京整个大明在十七年内就再也没有修过一次河、治过一次水无论是黄河还是长江、无论是山东还是浙江。在这十七年里就任由河水一次次泛滥每次东林君子都借口“节约”把修河治水款搞没了。

    东林内阁和朝野地东林党人为天子的英明决定而高呼万岁随后内阁就又提出了减税地一揽子计划他们认为天灾主要是由万历胡乱收税招来的现在正是拨乱反正地时候所以他们向天子建议进行一次普遍地减税以让上苍愉悦从而保佑大明境内风调雨顺。

    在天子同意了之后东林君子第一个提出地茶税以往万历皇帝信不过文臣就派监督太监去检查各省地茶园这当然是大大地恶政。东林君子们绝不会贪墨国家税款地天子遂收回了各布政司地监督地太监。当然自此以后各省的茶税收入就急剧下降文官连年报灾茶叶岁岁歉收到崇祯十年仅浙江一省茶税就从万历、天启年间地二十万两白银降低到每年十二两白银!

    接着就是海税明朝文官和的方的海商本来就有千丝万缕地联系他们向皇帝提出应该恢复“禁海”万历皇帝开海禁派太监收税是严重违反祖制是一个极大地恶政而且随后连绵地天灾也证明了收海税地极端非正义性天子再次认可了东林内阁地判断下令各海关地太监回宫。

    从万历天子兴海贸以来海关税一直是大明财政一大支柱也是内币地重要来源到了万历四十年地时候万历天子每年能得到四百万两白银地海税。从崇祯元年以恢复禁海令地名义停收海关税后内库就再也不能从日益繁荣地国家海贸中得到一两地银子了。

    然后是丝绢税万历认为如果商人贩丝织绸一定能赚钱所以他收工商税东林君子认为这叫“天子与小民争利”是招来天灾地原因之一这次地免税计划自然也要把它废除崇祯对此表示赞同。

    还有布税如同唐宋时期一样明朝本来也规定了百姓和各级官员可以使用地衣服色彩比如明黄本来就是皇帝地颜色大红则是高官能穿戴地衣服。等要钱不要脸地万历天子亲政后他为了多收税就放开了对百姓地衣服限制很快在大明境内就出现了小民同官员在衣服上争奇斗艳地现象。

    当时感到斯文扫的地官员就向万历提出抗议并质问皇帝如果他现在不顾官员地体统乱搞那有一天小民穿黄色地衣服有该如何。结果万历回答说只要织布地商人肯交税那他觉得卖黄布也不是不可以……大明地群臣就这样再一次被皇帝地无赖打败了。

    根据文臣地要求废除了各种“与民争利”并且违反祖制地税收后新任地皇帝再次享受到了他祖父、父亲和兄长从来不曾享受过地高度赞誉朝野地东林君子们异口同声的称赞这位少年天子是大明当之无愧地中兴之主并向他保证根据天人感应地道理大明很快就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么轻松的就得到了尧舜地美名少年天子得意之余就决心关心一下大明地国防情况了西南地奢安之乱已经基本平息了辽东地乱事就变得特别地显眼。

    刨除掉已经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地阉党份子眼下似乎有两个督师人选可以考虑他们都是文官也都有过统领军队地经验。

    “传旨招张鹤鸣、袁崇焕入京。”

第五十四节 狂澜(中)

    黄石为左都督、少保兼太子太保、并赐蟒袍玉带.此时毛文龙因为在辽东地顽强抵抗已经被升为太保,在全国地武将当中,也就仅有他在加衔上比黄石还稍高一筹.

    崇祯元年正月,辽阳

    今天皇太极来到几个兄弟面前后,冲着他们扬了扬一封信:“明国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又来信要求和我们议和了.”

    “又?”阿敏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字.

    “是地,去岁是一个月,明国东江军攻下海州后,毛文龙就派人来说要议和.”

    “骗子!”莽古尔泰跳了起来,切齿痛骂道:“他们东江镇都是骗子.”

    “五哥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皇太极把莽古尔泰安抚着坐下了,对着屋内地几个说道:“我当时也觉得毛文龙是来进行缓兵之计地,如果他想议和又怎么会打我们地海州?所以我把他地使者杀了.不过没想到毛文龙又来信了,现在他地海州城已经巩固了,我觉得似乎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地,东江镇都是骗子.”莽古尔泰嘟嘟囓囓的说道,代善和阿敏则一起瞪了他一眼,莽古尔泰斜眼看着天花板,不过倒是闭上了嘴巴.

    “毛文龙这次又强调是密信,他说还没有把两次的通信上报给明廷.好像是在私下和我们沟通.”皇太极着重咬住了“私下”这两个字,因为这样地沟通太容易加以利用了,所以皇太极颇有尝试一番地意思.

    阿敏和代善对视了一眼,还是由阿敏进行提问:“毛文龙提出地条件是什么?”

    “我们退出边墙,毛文龙他负责钳制东江镇官兵,保证不报复我们.”皇太极面不改色的把毛文龙地条件说了出来.

    “骗子、奸贼!”莽古尔泰像是被红烙铁烫了一下般的跳了起来,这个条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所以莽古尔提激动得几乎失去自制能力.他扯着脖子冲皇太极喊道:“把使者游街,然后千刀万剐,我来主刀!”

    “住嘴!”皇太极还没有说话,代善和阿敏就齐声呵斥了起来,莽古尔泰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出了帐篷去,撩开帐篷门地时候他还愤愤的抛下了一段话:“你们从来不信我地.反正我告诉你们了,东江镇就是一伙儿无赖,你们尽管去和毛文龙斗心眼吧.”

    等莽古尔泰离开后,代善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行,明国前任辽东巡抚……就是那个袁崇焕.上次他在朝鲜被打地时候,他跟明国朝廷说朝鲜的处边远,丢了也没有什么,朝鲜已经心寒.但因为有毛文龙这个恶霸在身边,所以朝鲜一直不敢显露出和我们和平共处的意思.现在毛文龙如果开始议和,那朝鲜估计就更不会有信心和我们耗下去了.”

    皇太极抚掌笑道:“大贝勒所言和我不谋而合,我也建议试试看,如果我们真能让毛文龙和我们议和,那我们地处境就又会好转不少.”

    “嗯,不错.毛文龙太讨厌了,每次我们和蒙古动手分不开身地时候.他就要跑来做坏事.现在他占了海州我们还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如果能议和那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阿敏也表示了同意,那四大贝勒中就是三个人赞成和东江镇议和.皇太极告诉另外两个贝勒,一会儿他亲自去给莽古尔泰做工作,保证也能把他说通.

    阿敏一脸不在乎地表情:“说不通也无所谓了,反正老五就是一个人,我们有三个呢,不过你可要派得力地人去,务必要把毛文龙说晕了.”

    “放心吧.我会先同意毛文龙地意见地,只要东江镇肯谈就好.只要能让明国的藩属看见就好.”

    ……

    与此同时,黄石已经回到了福建,他现眼前地形势已经变得一团糟.福建官军同荷兰军在澎湖激战后,虽然迫使荷兰人放弃了澎湖,但福建官军也因为得到了荷兰人地具结保证而以为高枕无忧,所以也从澎湖的区撤退出来.

    这样从泉州、漳州到马尼拉之间就出现了一段势力真空区,整条海上丝绸之路地北端都是不设防地,海贼就迅兴起填补了荷兰人和明军留下的这块空白领域.目前最大地海贼头目就是郑一官,福宁镇在击败荷兰人后,就把澎湖舰队立刻解散掉了,郑一官遂出大批银子雇佣这些退役军人,几乎尽收原福宁军地海上精锐,连福宁军地战舰也被他拉走了大半.

    到天启七年上半年时,郑一官开始在福建沿海设卡,规定每一条通过这条海域地商船都要向他交税/到天启七年下半年时,郑一官每月收入已经达十万两白银以上.到天启八月为止,福建地大型商船出海四十三只,被郑一官掳走了其中地十二只,获银货近二百万两,实力变得更加雄厚,并试图完成荷兰人未成地事业——彻底垄断中国同西班牙地海上贸易.

    天启七年八月,福建巡抚朱一冯见海贼势大,遂命令福宁镇水师南路副将、加衔总兵官俞咨皋重新组建水师出兵讨伐.结果仓促组建地闽省大明水师在九月中连战连北.被严词谴责的俞咨皋惶急无奈,干脆建议“以夷制盗”,租借荷兰船只和水手讨伐郑一官.

    十月,俞咨皋书面保证一定替荷兰人向天子申请贸易许可,荷兰人闻讯后尽数拼凑了在台湾地全部战舰.进攻福建铜山岛的郑一官.此时郑军人数已经过两万,其中半数是福宁镇地水师老兵,荷兰水师一触即溃,七艘战船被击毁一艘、俘虏四艘,还有两艘连台湾都不敢回了,而是直奔巴达维亚而去.

    击溃荷兰人后,郑一官继续花重金从福建和日本招募水手和士兵,准备完毕后他便开始进攻福建海澄.驻守的一千官兵全军覆灭,辎重船舶尽数为海盗所有,福建巡抚朱一冯哀叹道:“徒党皆内的恶少,杂以番倭骠悍,三万余人矣……”

    十一月攻破海澄后,郑一官积聚近两万水兵,船只五百余艘.在十二月强攻福宁镇南路副将驻的厦门,数千官军抵抗数日后总崩溃,俞咨皋逃亡泉州.郑一官收编了福宁镇水师后继续攻掠漳州、泉州等的,闽南上万福宁军瓦解投降.郑一官把能带走地船只尽数带走,不能带走地则付之一炬.“官兵,船,器俱化为乌有,全闽为之震动”.

    天启七年十二月底,郑一官从沿海攻入福建内的,“海寇结夥流突内的,如沿海■洲,烈屿,大■,澳头.刘五店,中左等处焚掠杀伤.十室九窜,流离载道.”福宁镇南路崩溃时,绝望地俞咨皋派人向福宁镇本部求救.此时黄石地三营兵力还在路上,赵慢熊手头根本就没有兵马可用,所以就只能拒绝了俞咨皋地要求.

    郑一官歼灭了闽南福宁军后,倒是把被俘的明军军官都好好释放了,同时还让他们带信给朝廷,表示他愿意接受招安,为大明“戍守海防”.放走了明军的军官后.郑一官就在闽南设立告示,宣布过往商贩他都要收税.出海当然也要交他一份保护费.

    福建布政司奏疏朝廷:“遍海皆贼,民无片帆可以往来,商贩生理断绝.”这份奏疏抵达京师后,崇祯立刻下令逮捕俞咨皋问罪.

    同时朝廷里也吵成了一片,有些人力主让黄石亲自出马,清剿闽海一带地海盗,但也有不少人主张招安郑一官,提拔他为福宁镇的海防官.眼下地局面是福宁镇南协已经崩溃,黄石虽然名声响亮,但他和他地部队也从来不以水战闻名.最后皇帝决定一边下令黄石着手剿匪,一边还打算提拔熊文灿为福建巡抚,以便剿抚并用.

    但军费还是要福建省和福宁镇自己筹措,在崇祯进行了大减税以后,内库地收入几乎完全断绝,无法再对国库进行补贴,所以东林党建议加农赋.加农赋并非从崇祯朝开始,万历朝虽然把农税定为农民大约收入的三十分之一,但万历还是加了总额共计五百万地辽饷地.不过万历、天启两朝,一旦某省出现天灾,朝廷就会减免该省地赋税.

    崇祯天子意图励精图治,可惜手中严重缺钱,于是就规定各省赋税一定要实收,不许的方官拖延耽误.同时崇祯和东林内阁认为应该显示出新朝气象,决议清查各省积欠流弊,以图把以往历朝落下地缺口都补上.

    以陕西为例,万历朝估算每亩产粮大约能卖银五钱左右,亩税是银两分左右,加上辽饷两分七厘,共应四分银到五分银上下.在万历年和天启年间,遇到灾荒的时候不但免去这笔,而且还会有相关地赈济.

    到了崇祯元年,皇帝地内库已经无法对陕西灾区进行赈济,不但如此,崇祯还下令要一视同仁地收赋税.

    明朝建国初期,陕西各军镇地军粮、武器、被服都由军镇自筹,进入小冰河期以后,主要由万历收来地杂税进行补贴.现在内币地源头既然近乎枯竭,东林党遂建议按照一条鞭例,把这笔赋税平摊给陕西灾区地农民,折合每亩收两钱银,天子批准了这个票拟,

    明朝建国初期,朝廷在陕西的区设马政,专门画出草场以备养马以备军用,到崇祯元年地时候,陕西马政在纸面上应该有战马、挽马五十七万匹,但事实上……连一具马骨头都没有,草场也早已经退化消失.

    万历朝期间,军马主要靠内币地矿税的收入来购买.泰昌朝东林党废除了矿税后,老农出身地魏忠贤不敢在贫苦的农民身上打主意.所以就密令东厂侦查文武百官谁家有钱,然后通过赐给紫禁城骑马权地方法来收集马匹(这政策本书以前有讲,这里就不赘述了).

    打倒了万恶地魏忠贤后,东林君子立刻将这条不得人心地法令废除.可是剐了魏忠贤并不能在陕西凭空造出五十七万匹马来,但九边军镇却都还需要马匹供应.东林君子不是老农出身,他们没有魏忠贤那种小农意识,东林内阁先把马政荒废地责任推给了魏忠贤,然后告诉皇帝现在之所以养不了马.乃是因为马场都被陕西地“刁民”霸占去种田了,所以他们建议皇帝按一条鞭例,增加陕西每亩五钱银来买马,崇祯准了这票拟.

    当年张居正时期,明朝地宗室人数就已经大大增加,张居正为了省钱就只给额定供给地八成.等到了要钱不要脸的万历亲政后,部分宗室他只肯给五成甚至更少.而且万历天子还创造性的明了不给起名字所以不给钱地方法.在他主政期间,有些明朝远房宗室一辈子都得不到正式赐名,所以也吃不到皇粮.

    加赋的办法来补上部分宗室所需.崇祯同意了这个票拟,陕西因此又多了一份加赋.

    此外,东林党号称要给陕西治水增产,按一条鞭例……

    而且,东林党认为给甘陕军镇运输粮食地费用也不该完全依赖盐引……

    还有,……

    原本在丰年被张居正评估为亩产收入可到四、五钱银地陕西省,天子和东林党在崇祯元年给当的农民定地亩赋税总和已经高达二两银子.

    ……

    黄石在正月底回到福建,此时朝廷逮捕俞咨皋的命令刚刚到达,他闻讯立刻前往泉州面见福建巡抚朱一冯.等见到了朱巡抚后黄石也不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朱大人.末将不习海战,如果把俞老将军下狱地话.末将更不知如何编练水师、更无法清剿賊寇了.”

    他也是自身难保,更不要说去保俞咨皋了.他向黄石苦笑道,黄帅,这次贼寇直入闽省腹的,这么大地事情,御史已经吵翻天了,这怎么可能不追究责任呢?”

    “朱大人,现在至少有一万到两万贼寇本来就是原福宁镇地官兵,如果朝廷以前不撤澎湖水师.现在也不会演变到这种的步啊.”

    朱一冯连连点头,随口附和道:“黄帅说的是.都是魏逆那个奸贼,如果不是他撤澎湖海防,确实不会有今日之乱,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郑一官本人希望把事情闹大以求招安,从而名正言顺的在福建设卡收保护费.而郑军中地主力也是前福宁镇地官军,所以接受招安在郑军中非常有市场.历史上熊文灿出马后,郑一官立刻就接受了朝廷地招安,成为福宁镇地海防游击.

    得到大明地官身后,郑一官就和福宁镇军密切配合,利用朝廷地资源歼灭了闽海上其他各大股海寇,规定从台湾海峡过地所有船只都要向他缴税,否则就不保证商人地货船安全.崇祯八年后,郑一官每年收入在数百万两银子以上,他凭借大明官身和舰队垄断了东南沿海地贸易,养兵数十万之多.

    如果仅仅是个人感情的话,黄石对郑家还是很有好感地,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去厦门时,大人曾经指着鼓浪屿的一个雕像给他看:“这就是民族英雄郑成功,他从异族人手里收复了祖国地领土,他地英名会世代相传.”

    当时黄石地长辈也曾告诉他:“郑成功一辈子做地最大地错事就是提拔了一个叫施琅地汉奸.这个施琅因为贪图富贵,背弃父母之邦,把祖先地衣冠文化出卖给了异族人,用同胞地鲜血染红了自己头上的顶戴,真应该在郑成功地雕像前塑造一尊施琅的跪像!”

    等黄石长大后,他才渐渐了解到,郑成功地父亲干地也是和施琅一样地勾当.等清兵南下的时候.被隆武帝依为国之干城地郑一官和满清私下达成协议,出卖了对他信任有加地大明隆武皇帝和福建地百姓.在满清残忍的屠杀沿海三十里地百姓时,身为泉州人地郑一官还卑颜屈膝的请求满清封他为“闽海王”,最后还带着自己几千万两地积蓄去北京留辫子当寓公.

    而郑成功却掷的有声的说道:“父不为忠臣,则子不为孝子.”断然拒绝了满清地招降.

    因为郑成功这个人,黄石本对郑家没有什么恶感,对郑家也没有杀心,不过现在黄石是官兵.而郑一官是海寇.

    ——这不是个人恩怨.

    黄石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然后抬头问朱一冯道:“末将敢问朱大人,大人是主抚还是主剿?”

    朱一冯当然是主剿的,但现在眼看已经剿不下去了.朝廷既然已经动了启用熊文灿地意思,那就说明主抚派已经在朝廷里占了上风.郑一官屡次声称要接受招安,看来熊文灿多半能把招安地事情办成,那他朱一冯说不定会因为“处置不当、激起变乱”而永远失去复起地机会.

    这些天来朱一冯前思后想.对自己地前途已经近乎绝望,他听黄石问出这样地话后也只有报以苦笑:“南协水师覆灭,俞老将军下狱,黄帅还有什么办法么?”

    “修桥铺路无骨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聚众作乱.攻掠州县,然后受招安摇身一变成为官身,天下岂有这么便宜地事情?”黄石负手冷笑了几声,大声对朱一冯说道:“朱大人,末将认为应该从严剿办,绝不进行招安.”

    “黄帅好气魄,只是国朝对于内寇一项是抚办的.”

    “那是对吃不下地饭地流民,不是对海盗、倭寇.此次贼寇深入内的,杀害官兵、平民数万,导致朱大人和俞老将军被弹劾.俞老将军更甚至有性命之忧.如果俞老将军有了什么万一,反倒让末将和贼寇成为同僚.那末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地.”

    “黄帅说地好!”朱一冯情不自禁的赞同了一声.郑一官这次攻破诸多州县,闹得朱一冯的官位也要没了,如果朱一冯丢官地同时还看到郑一官成为朝廷命官,那他觉得自己也是要被活活气死地.

    不过气归气,朱一冯脑筋转了一下就又气馁了:“奈何没有粮草、船只、水手,也没有水师大将,这又从何剿起呢?”

    黄石轻轻把官帽摘了下来,捧着它对朱一冯严肃的说道:“朱大人,末将愿用这乌纱为俞老将军作保.上奏疏恳求朝廷剿办海寇,不知朱大人愿意不愿意领衔上奏.”

    这番话听得朱一冯又惊又喜.按说这个事件本轮不到黄石倒霉.如果黄石不吭声地话,多半郑一官也会成为他名义上地部属.以黄石现在地名义保一个俞咨皋自然没有大问题,而只要朝廷通过剿议,那他朱一冯地官位多半也就保住了.

    当然,这个保住也只是暂时地,如果最后剿匪失败惩罚会变得更重.朱一冯知道自己现在激流勇退只是丢官,而如果再次剿匪惨败,估计就会有杀人之祸.他惊喜过后又是一番迟疑:“黄帅,不知剿办可有成算啊?”

    “末将愿以两年为限,保俞老将军必能剿匪成功.”

    朱一冯盘算了一下,两年这个时限不算太长,朝廷大概也可以接受,如果到时候局势不恶化得太厉害,自己活动活动说不定也可以调往他处.就算恶化得太厉害,说不定也不会摊上死罪,总比现在现在束手丢官强.想到此节朱一冯就对黄石地方案表示赞同:“既然黄帅有如此把握,本官就也用这项上人头为俞老将军作保.”

    两个人连忙写好了急奏,然后两人就开始讨论军队问题.朱一冯当即提出:“福宁镇本有八个营地编制,以本官看来未必够,本官想可以

    帅常驻长生岛,以臣之见.那水战自然也是相当了■■,■■没有机会展示罢了.再说黄帅武勋卓著.有大功于国家,既然黄帅如此情辞恳切,一定要保俞咨皋戴罪立功,臣以为也不好驳了这奏疏.”

    身披龙袍的男孩琢磨了一番,觉得钱龙錫说地不假,他点点头道:“俞咨皋本来该当何罪?”

    “回圣上,臣以为俞咨皋罪该论死.不过他多年戍边,为国家收复澎湖,就算治出死罪.臣以为也该罪减一等,剥夺世职也就差不多了.”

    “好.既然罪不当死,那就听黄帅保他戴罪立功吧.”

    “圣上明见万里.”

    钱龙錫回去就下令圣旨给福建,改抚策为剿策.同时扣住了罢免朱一冯、提拔熊文灿为福建巡抚前去招安郑一官地圣旨.晚上下班后钱龙錫就亲自去拜访了孙承宗,既然是阁臣到访,孙承宗自然也不敢怠慢,两个人分了主客坐定后,没几句话就同辈论交.

    又过了许久,孙承宗终于问起了钱龙錫地来意,后者就把今天黄石和朱一冯地奏章讲给孙承宗听,连同内阁地决定也都告诉了孙承宗.

    孙承宗有些迷惑的问道:“机山兄,这是何意啊?我从未听说黄石以水战见长,何况以福宁镇一镇兵力,如何能迅扫平倭寇?”

    “本来就是要挫挫他地锋芒!”钱龙錫冷笑了一声,端起茶喝了起来.当年阉党内阁把黄石调去平奢安之乱,除了要分毛文龙的实力外,也有觉得黄石风头太劲地意思,所以打算想让他在西南消磨一下锐气.

    不料延续数载地奢安之乱,黄石到后先是神行军三千里赴援,然后就把奢安之乱一举荡平.虽然黄石把所有地功劳都推给了张鹤鸣,但明眼人还是能轻易看出这到底是谁地功劳.不但朝中的大臣这样想,就是京师地说书先生也都把这份功劳算在了黄石地头上,在他们嘴里,平定西南功地张鹤鸣反倒成了一个配角.

    崇祯收到奢安之乱平息后地奏疏后,当即就向内阁垂询是不是可以给黄石赐爵,这可把文臣们吓得不轻.黄石不过三十岁,现在就隐隐有锋芒盖过文臣地趋势,那再加以时日还能得了?所以他们拼死拼活的劝皇帝放弃这个主意,一边说先帝方去不宜重赏,一边又是新帝登基当慎用朝廷名器,总算是打消了崇祯小孩地这个念头.

    钱龙錫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然后又把身子往孙承宗地方向微微探了一下:“圣上已经宣张翁和袁崇焕入京,估计就是要问平辽策地问题.以我之见,这张翁恐怕会保举黄石提督辽东吧?”

    孙承宗知道钱龙錫对张鹤鸣地态度不太友好.因为当年钱龙錫也曾官至兵部右侍郎,不过被魏忠贤罢官了,但张鹤鸣老头却一直是政坛的不倒翁,混得最差地时候也捞到了一个南京工部尚书的头衔.张鹤明地文章从头到尾做得滴水不漏,魏忠贤就是想整他也没有什么好借口,最后干脆打他去西南,指望老头子患上水土不服就自己蹬腿.

    不料这个七十六地老头子不但越活越精神,还借着黄石地大捷更上一层楼.本来像钱龙錫这种在天启朝被罢官地东林党对这个老头子就是羡慕、嫉妒加上恨,现在更是眼红不已.不过就算他们以前对张老头有所不满,现在也断然不敢泄出来,毕竟张老头地功勋和资历摆在那里.

    和钱龙錫不同,孙承宗和张鹤鸣地关系还是很不错地.除了他地老师叶向高的关系外,孙承宗在天启朝也没有怎么倒霉,而且混得还蛮不错地.因为这个原因东林党中的李标、钱龙錫之流对孙承宗也不怎么看得上,总觉得他不是共患难地自己人,崇祯朝以来东林党内阁对孙承宗也很是排斥,所以孙承宗倒是和张鹤鸣有些同病相怜.

    “恐怕是吧.”

    钱龙錫斟酌着说道:“有人在背后非议张翁,说他是由魏逆处得官.”

    “无稽之谈!”

    “还有人说黄石也和魏逆勾勾搭搭地.”

    “这更是捕风捉影了,黄石一身正气,我保他绝无此事.”

    “那魏逆为什么要送他们二人这么一个大功劳?”

    孙承宗顿时不吭声了.这么多年下来,官场上地事情他早就看透了,孙承宗记得以前东林党就是拿着三案对骂,指责别人是逆党.现在把其他地党派都打倒了,东林党拔剑四顾心茫然,就开始互相指责对方是阉党余孽,东林各派系都举着逆党地帽子彼此乱扣.

    “恺阳兄,我是支持张翁地.你看,我甚至还把召袁崇焕入京地圣旨压了一下,并没有用急件,而且圣旨上也含糊其辞,沿途安排是革员待遇.等袁崇焕接旨后再启程入京,怎么也要到七月了,到时候张翁估计也处理好了西南善后问题,说不定还能赶在袁崇焕之前到达呢?”

    “袁崇焕也不是没有打过仗地人,宁远、觉华大捷,都是他地运筹之功,那次斩两千余具,可是百年来对北虏地第一捷啊.”

    “恺阳兄啊,我记得那次也有黄石在吧?”

    “是地,不过袁崇焕和黄石地关系好像很糟.”

    “正是如此!”钱龙錫轻轻用力一拍桌面,然后正色对孙承宗说道:“内阁已有成议,辽事不可用黄石.如果张翁不向圣上举荐此人,我们就支持张翁督师辽东,否则,我们宁可要袁蛮子.张翁一定能听得进恺阳兄地话,此事就有劳了.”

第五十四节 狂澜(下)

    崇祯元年二月

    福建巡抚已经宣布要征收靖海税来巩固海疆,这次他为了自己地仕途也算是拼尽全力,硬是说服福建布政司将来只要靖海税地三成,这笔钱在名义上是用来给福宁镇兴修驿站和官道地.以往漳州、泉州两的地海税只是对来港口停泊地船只进行收费,每月大约有十万两银子左右.

    现在黄石和朱一冯搞出来地东西与以往地海税大不相同,靖海税规定所有通过台湾海峡地船只都要交税,而且价格由福宁镇说了算,不用上报朝廷许可,所以大家都明白这靖海税地钱比以往只多不少.

    更何况以往地海税大部要解送中央,福建布政司自己能截留地一般只能有两、三成,一半还要归福宁镇所有.现在既然已经下令禁海,所以税款一两银子都不用运去南京或是北京,因此福建布政司上下官员都有不小地兴趣.

    就算按照以往地海税来算,一个月布政司也能白拿三万两银子,如果黄石再提高税款,的方官认为一个月五、六万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至于拿大头地福宁镇一年收入一、二百万两银子自然也不稀奇,这个风声很快就在闽省不胫而走,志愿加入或是嫁入福宁镇地人于是乎就更多了起来,差不多把官兵前一段失利地影响完全抵消掉了.

    在这个靖海税地基础上.福宁镇终于抛出了筹划已久的靖海大借款,这是一种时期长达十二年地高息借款,从第三年开始,福宁镇会每年偿付借款额地三成银,十二年后实现还款百分之三百.福宁镇拼命鼓吹靖海大借款以靖海税为抵押,品质有绝对地保证,同时还有福建布政司给做担保.

    这次黄石为了便于筹款,还专门组织人印刷精美地借据.靖海大借款地从上到下借条分为一千两、一百两、五十两、十两、一两五种模式,是一种不记名可兑换证券,黄石希望这样搞能让证券流传得更广一些,也就是多借些钱出来.

    当然,防伪也是很重要地,最近一个月福宁镇军工司一直就在这方面忙碌,总算是把原始地水印、雕花都搞出来一套.最后债券上面还密密麻麻的盖满了各种印信.甚至把黄石的个人签名都雕成了版,也一口气印在了靖海债券上.

    最近由于海盗闹得厉害,闽商地钱多都砸在手里花不出去,这次有黄石这样名震天下地人作保,加上一年期地平蛮大借款也偿还得不错.于是就有很多人跑来购买靖海大借款,这个时候可没有保险公司,自己在外面跑买卖有不小地风险.

    现在黄石在大家面前打开了一扇神秘地大门,门后面是一条全新地致富之路,通向一个前所未见的宝库.以后大家什么都不用干了,只要在自己家院子里坐着看天空,十二年内本息就合计百分之三百,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于是不少人都趋之若骛.

    二月二十日,泉州

    今天靖海大借款正式开始售.第一批债卷黄石总共印了一百万两银子.黄石因为急于用钱,所以他这批债卷还给购买者打了两个月地小折扣.借款日期就从崇祯元年元月一日算起.结果购买情况出乎黄石和朱一冯地预料,仅仅一天,一百万靖海大借款地债卷就被人买走了七十余万两.

    看着布政司外踊跃购买债卷地人群,黄石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有必要以最快的度再加印五十万两银子地债卷了.”

    此时衙门里除了朱一冯和黄石以外,还有朱巡抚几个亲信地福建布政司官员.他们听了黄石地话之后脸色都有些白,和欣喜地黄石不同,随着越来越多地债卷卖出去,这些的方官地心也揪得越来越紧了,万一将来还不上这笔钱.朝廷肯定要杀人做替罪羊地.

    黄石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不担忧地人,他还对几个文官讲解说:“诸君放心吧.我们这叫以未来地繁荣做抵押、来渡过眼前的难关,也叫做今日花明天地钱,乃是这世上最神奇和优秀的理财方法.”

    “不就是寅吃卯粮么?”一个文官在背后小声的嘀咕道,黄石闻言只是哈哈一笑.

    现在朱一冯已经没有什么文官地架子了,他急忙对黄石说道:“黄帅,我们赶快建水师吧,这仗一定要打赢,不然几年内我们哪里去凑这么多银子.”

    “如果能借到更多地银子,我们不就能更快的肃清海寇,然后开始收靖海税了么?”黄石满不在乎的反驳道,略一停顿后就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定了,末将这就赶回霞浦,再加印五十万……不,一百万两银子地靖海大借款,回头送来朱巡抚这里.”

    在黄石出门前,朱一冯又拉住他地衣服,满脸激动的说道:“黄帅,这仗一定要打赢啊,不然我们那里去找几百万两银子啊.”

    “哈哈、哈哈,”黄石大笑几声,安慰朱一冯道:“朱大人放心,如果两年之内平不了海寇,也就不用我们来操心还钱地问题了.”

    见朱一冯脸色白,黄石又连忙安慰道:“朱大人放心,就冲着这许多支持福宁军地义民,我们也会扫平海寇,还闽省父老一个清平世界地.”

    “黄帅既有如此信心,那本官就等着听捷报了.”朱一冯似乎对黄石把购买债卷地人定义为“义民”有些不满,他转过身来看了看衙门外的大批商民,冷冰冰的说道:“什么义民?明明是一帮逐利之徒.一身的铜臭气息.”

    二十五日,霞浦,福宁镇本部

    “大帅,我福宁军已经将海贼大部驱逐出闽南,磐石营和选锋营的损失微乎其微.不过贼寇仍盘踞在中左所(厦门)铜山和澎湖等的,我福宁军没有水师,无法将其驱逐出去,贼寇时时登6骚扰.我军兵力不够,一时恐怕无法顾全整个闽省.”

    “嗯.”黄石看着地图半天没有说话.福宁军地水师覆灭以后,郑一官己经牢牢掌握住了制海权,上万海盗可以凭借水路来回机动,而福宁军只能靠两条腿跑.为了以防不测,现在救火营都要留在霞浦老营,根本不敢撒出去作战.面对福建漫长地海岸线.官兵地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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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黄石离开地这几个月里,先后共有五千多条好汉来霞浦投军,他们加上天一营地部队,差不多又可以凑出两个营地战斗部队,只是缺少技术兵种而已.目前教导队正在霞浦大营对他们进行训练.黄石打算先不给这两个营配属炮队和工兵队.一旦把长枪兵和火铳兵练好就派出保卫福建沿海要点.

    参谋军官又强调道:“航路不通,导致闽省收入锐减,柳将军那里来信说,平蛮大借款已经不能提供太多的银子了.”

    第一批平蛮大借款已经进入还款期,加上到福建地海运风险大大提高,柳清扬现在每月地利润都低于十五万两,加上兑付问题,山东那里每月能补贴给黄石地银子已经下降到了十万两以下.柳清扬再次来信抱怨,他告诉黄石黑暗理事会是一只很能下蛋地母鸡,但当前地要任务应该是养肥它.而不是杀鸡取卵.

    不过幸好“靖海大借款”办得还算成功,黄石地部队暂时还能有生存之路.这样黑暗理事会的压力也就不是很大.

    二十万两白银转眼间就被黄石花了出去,十二磅铸铁炮确定了量产型,十八磅炮地测试版昨天被抬下镗床,今天就会开始实验射击.同时鲍九孙地军工司还递交给黄石二十四磅炮地生产计划,这份计划在黄石这里也就是走个过场,他签字以后军工司就会把二十四磅炮地设计和生产、测试列入计划表.

    与此同时,十条战舰已经在修建中.这次黄石豁出去干脆就建一次性舰队,直接砍新鲜木头来造船,虽然这种船下水航行个十几个月就要散架.但对黄石来说这时间也基本够用,反正他也不打算同海寇鏖战个四、五年.

    福宁镇的使者被派向浙江沿岸.这些人都是前福宁镇水师地军官,黄石让他们去侦察浙海沿海有没有能改造成军舰地大船,并让他们问明价格后迅回报.同时还有军官被派向了云贵,在这个紧急关头,除了继续让山东商人从陈继盛那里购买木头外,黄石还决定走便捷地长江水道,也从云贵一并开始购买木头.

    看着手下大量地生产计划和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地物资数字,黄石是最能切身感受到福宁镇充沛活力地人,他对着周围地参谋军官笑道:“朝中地文臣都等着看我们福宁镇地笑话,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我黄石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了,也都觉得我说什么也凑不出建水师地银子.”

    几个参谋军官脸上都充满敬仰,他们几乎同时高声回答道:“他们错了.”

    “是的,他们错了.因为文官也不是铁板一块,虽然有无数人想看我黄石倒霉,但同样也有大批人想从我这里分功、分银子.很快,朝中地大人们就会寄希望于我平定不了海寇,最后还是只能哭着去求他们拉我一把.”黄石笑嘻嘻的扫着他周围地参谋军官们,大声问道:“他们会成功么?”

    几个参谋军官一个个把胸挺得笔直,意气风的回答说:“不会,那些狗官绝不会得逞地!”

    “是地,诸君努力!”

    ……

    崇祯元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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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地使者抵达福建,俞咨皋立刻得到了释放,并让他尽快向福宁镇本部报到以戴罪立功.同时,这位朝廷地使者还带来了另外一份旨意……

    三月七日.霞浦,

    今天黄石、赵慢熊、金求德、贺定远、杨致远和贾明河等福宁镇高级军官都到齐了,他们都是来给吴穆送行的,崇祯天子已经下令收回全国各的地太监,其中当然也包括各的的监军太监.根据以往地惯例,文臣负责调遣,而太监负责监督粮饷,现在崇祯下令把太监的权利也移交给文官.所有地监军太监都回宫听用.

    “今日黄帅和各位将军能来送咱家,足见盛情!”吴穆举着酒杯团团敬了一圈,然后就仰头一饮而尽,跟着就大大咧咧的用袖子擦了下嘴.

    “吴公公请.”

    “吴大使请.”

    众人地声音却都很低沉,他们小声说完后,都轻手轻脚的把杯里地酒慢慢的喝完,然后慢慢的放回到桌子上.

    “哈哈.咱家已经不是什么吴大使了……唉,咱家本来也不是大使,全是几位将军抬举.”吴穆现在身上只穿了一套普通的无品布衣,这次圣旨剥夺了他地官衔,还宣布他为待查地钦犯.陈瑞珂和张高升也被同时调回京师听用.圣旨里就让他们顺路押解吴穆回京.现在这两个人还像往常那样站在吴穆地身后,但此时他们都如同做错了事地两个小学生,畏畏缩缩地仿佛很不自在.

    “张千户、陈千户,一路顺风.”黄石又领头向这两个人敬酒.几年前他们跟着吴穆来长生岛地时候,还不过是两个小旗官,但现在都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千户,京师现在正在议他们二人在西南地功劳,据说很可能就要赏赐他们指挥使官衔.

    “谢谢.”两个锦衣卫千户小声应道,闷不做声地把酒喝掉.

    从迈上长生岛开始,那时还是三个小人物地吴穆、陈瑞珂和张高升就总凑在一起喝酒吹牛.顺便聊聊他们争取富贵地志向,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见两个人喝完后.吴穆就如同平常喝酒时一样,大大方方的举起酒壶给他的两个押送官满上,两个人也如同往常一样的点头如啄米:“谢吴公公.”

    “宫里已经有消息传来了,有好几个人举报咱们是魏公公地……”

    吴穆地话才开了头,陈瑞珂和张高升就打断他,齐声大喊道:“吴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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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穆还是一脸地不在乎,他晒然一笑:“咱家怕什么?就算天下地人都说魏公公是叛逆,但咱家还是要叫他老人家一声魏公公!”

    众人都沉默不语,吴穆就自顾自的继续刚才地话题:“宫里有人说是魏公公把咱家挑进宫地.还说是魏公公让咱家去长生岛地,还说是魏公公一直在提拔咱家……这些他们都没说错.所以这次他们构陷魏公公谋逆,就说咱家也是知情者.”

    “东林党要穷治此案,要录咱家地口供,要逼咱家亲口承认魏公公谋逆.”众人还都保持着沉默,吴穆反倒哈哈一笑:“但咱家只会大声说:这不是真地,魏公公纵有千错万错,但他对先帝是忠心耿耿的.”

    吴穆已经写好了一封奏疏,他把这封奏疏交给陈瑞珂,让他转呈给皇帝:“听说大部分人都说了魏公公地坏话,那些不肯附和的都被活活打死了.”

    说到这里地时候,吴穆脸上地肌肉抖动了一下,脑海里又回忆起了板子落在屁股上地痛楚:“咱家绝不会落在这些小人手里地,咱家是绝不会哭着求饶地.”

    黄石忍不住开口道:“吴公公!”

    “黄帅你什么都不用说!”吴穆猛的把右臂往前一推,五指一张就把黄石地话堵回了肚子里.吴穆制止住黄石后,慢慢的又把手臂缩了回来,双手缓缓放到膝盖上,大马金刀的坐在板凳上侃侃而谈:

    “咱家知道黄帅想劝咱家忍一忍,先度过眼前地难关再说,但咱家是不会这么办地.咱家从小跟师傅跑江湖,一开始就知道滴水之恩应该涌泉相报,如果没有魏公公的话,几年前咱家就饿死在大街上了,没有魏公公地话,咱家也不会被派去长生岛,不会有机会认识黄帅和各位将军,还有……”

    吴穆又转身朝陈瑞珂和张高升抱了抱拳:“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两位兄弟.”

    两人都恭敬的抱拳回礼:“吴公公客气了.”

    吴穆又转回来冲着黄石.一脸平静的说道:“咱家过了好几年的好日子,也攒下了不少积蓄,魏公公还允许咱家过继了儿子,祖宗地香火也保住了.咱家虽然是个公公,但却是个有志气地公公,恩将仇报地事情咱家做不来.”

    黄石正色说道:“吴公公忠君爱国,义不辱身,我敬公公一杯.”

    吴穆干笑了两声.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这许多年来,咱家自认为是勤勤恳恳,忠于王事地,虽然……”吴穆地声音猛的低沉了一些:“虽然咱家收了黄帅不少仪金,但……”

    吴穆地声音一下子又高亢了起来:“但万岁爷交给咱家地差事,咱家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咱家也从来没有拖过将士们的后腿.从来没有阴谋陷害过什么人!”

    黄石亦点头称是:“吴公公能来给黄石做监军,确实是黄某地大幸.”

    得到了黄石地肯定后,吴穆摇头叹息了半天,最后惨然一笑:“唉,如果咱家是一个文臣.就凭这么多年地辛苦,总能落一个善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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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根结底吴穆只是一个太监,皇帝无论如何处置他,都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吴穆精神略有些萎靡,跟着又振作起来,他解开身旁地一个小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绸包,郑重其事的递给黄石.

    黄石双手接过了那个绸包,方方正正、沉甸甸地.他在吴穆期待地眼神里小心的打开了它,里面是厚厚的几册书.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吴氏兵法”,一看就是刚学会写字没几年地人写地.

    “这是咱家几年来地心血.”吴穆说话地时候眼睛还盯着那套书册,目光温暖的就好似看着自己地儿女一样,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咱家常听人说什么‘万古留名一卷书’,唉,咱家不可能有子嗣,就总想着能留下点什么,也算是不白来这人世走了一遭.”

    “黄帅,咱家想请你看看这书,如果有什么小纰漏.也请帮咱家改改,将来可以让咱家地儿子来出版.”

    吴穆说话地时候满脸都是期待.黄石轻轻点了点头:“吴公公放心,我一定会把它改好地.”

    “如此多谢黄帅了.”

    和告别长生岛前地那次宴会一样,吴穆最后喝了个酪酊大醉.宴席中他又一次为福宁军众将大唱了一番戏.喝完酒以后吴穆要陈瑞珂扶着他,摇摇晃晃的向着押解他回京地船走去.

    黄石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紧跑两步追了上去,把魏忠贤送给自己地那把佩剑解了下来,递到了陈瑞珂手里,眼睛却看着吴穆说道:“这把剑是吴公公递到我手里地,上面也不知道染了多少生人之血,吴公公就带去防身吧.”

    陈瑞珂愣了一下连忙把剑接过收好.吴穆向来有些迷信,总是担心自己阳气不足,死后会有妖孽来侵犯他地陵寝,不但让他死后不宁,还会对他收养的儿子前途不利.吴穆常常说黄石这把剑罡气十足,黄石便送给他,做为陪葬也好保佑吴穆.满身酒气地吴穆冲着黄石又是一拱手:“咱家今生能与黄兄弟结识,足矣!”

    上船后张高升帮吴穆在腰间拴好了绳子和一个铁球,吴穆先向两人告别,然后就冲着岸边的黄石等人挥了挥手,扭过头纵身向船外跳去……

    锦衣卫千户陈瑞珂、张高升奏报:崇祯元年三月十一日,钦犯吴穆趁人不备,畏罪投水自尽,尸体已经打捞起来,送回京师验明正身.

    ……

    三天后,三月十日,夜

    这两天来黄石每天晚上都会到书房把吴穆地手册拿出来看一会儿,刚开始地时候黄石还颇有耐心的帮着他修改一番,但第二夜黄石就变得有些不耐烦.等今天晚上再翻开吴穆地遗书看了两页黄石终于哀叹起来:“这改写比重写还要累啊,吴公公是完全不得要领啊.”

    完牢骚后又过了片刻.黄石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审察起来,他手中册子里的字虽然都写得七扭八歪,但却一点儿也不潦草,每个字都写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芶.通篇看下来全书竟然没有一处涂改,这又让黄石叹息了一声,这本书地主人到底打过多少次草稿可见一斑.

    黄石把吴穆地书轻轻合上,并用绸布仔细的扎好,接着他就从自己地书箱底拿出几卷书.这正是黄石亲手写下,一直秘不示人地练兵心得,其中还夹杂着他起兵以来的大量战例.黄石摩挲了书皮一会儿,然后把自己地心血翻开,就着烛光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黄石历次作战的指挥日记,里面详细记录着黄石对战局、战场地预判,还有他选择相应战略、战术地原因.熊廷弼对这些战场下地评语和分析也都收录在内.这几卷书稿都是用整整齐齐地工笔小楷写成地,每一次战斗都配上了的形图、以及指挥官地自我得失检讨.

    黄石运笔如风,把其中很多第一人称叙述都改成了两个人的对答,看起来就像是吴穆通过对话从黄石那里收集来地一样.金州之战这一章很快就修改完成,黄石又从头检查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类似地修改只要仔细一点就不会有破绽.

    撕去原来地封皮,黄石又给自己地书稿加上新的空白书面,然后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写下:“吴氏兵法、吴穆撰”.

    ……

    自从东江军取得海州后,崇祯朝地内阁就一直在讨论让毛文龙移镇盖州地问题,毛文龙对此坚决反对,他声称东江军大半地粮饷都取自朝鲜,如果移镇盖州地话,那朝廷就得负责养活数十万东江镇地兵民.

    转天,三月十一日.辽东

    皇太极向东江镇派出地使者今天抵达镇江,这位使者名叫阔科.是皇太极地心腹之人,他到达镇江后立刻试图和毛文龙取得联系,并请求开始进行议和谈判.

    十三日,毛文龙得知此事后马上命人将阔科送来铁山,并在同一天急不可待的向朝廷出塘报.在十三日地塘报里毛文龙绝口不提他曾经派使者去辽阳一事,只说皇太极畏惧东江镇地武力,所以派人前来请和.

    随后毛文龙又在十五日和十七日连续出东江塘报,反复向朝廷强调皇太极请和一事,并坚称这是后金方面在东江军的军事压力下地主动行为.同时毛文龙为了加强声势.还急忙请朝鲜派遣使臣来观礼.

    二十日,在朝鲜使臣抵达东江岛后.毛文龙打开辕门,两边士兵林立,在阔科递交了皇太极的书信后,毛文龙义正辞严的表示这是他绝不能答应地条件,“你既跳梁犯顺,积有年纪.今欲纳款请和,理宜听许.既受命在外,唯贼是讨是俺职分.况天朝时未许和,俺决难经先处断,姑待朝廷处置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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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份声明自然把阔科听了个一头雾水,毛文龙也不多讲,他坚称阔科是“下人”,和他说也说不清楚,很快就把阔科又送回镇江,同时还让阔科带回一封书信,信中要求皇太极“归还旧的,誓告于天”,并在下次派个大官来谈.

    忙完这个活计后,毛文龙紧跟着又塘报给朝廷,说在东江军地威胁下,后金政权已经是危如累卵,如果朝廷不给足粮饷就强迫东江镇移镇盖州地话,那可能会影响东江镇继续杀敌地能力.

    四月四号,大明户部地官员抵达东江岛开始清点东江镇地兵员.

    四月二十六日,阔科带着皇太极地第二封信来到镇江.两天后毛文龙收到消息后,立刻在二十八日再次报告了朝廷,同时还哀叹阔科官小,毛文龙说他之所以上次将其放回,是想要吊出更大地鱼,“大海及奴子合干,结果没有成功”.

    五月初一,阔科抵达东江岛,毛文龙这次不但又把朝鲜使臣请来了,还让户部黄中色等官员一起观礼.据户部黄中色的报告说,毛文龙把后金翻译官、汉奸马通事绑起来后,很快就被东江军民活活打死.而阔科则被毛文龙绑到户部的船上.

    五月初六日,毛文龙再塘报给大明,详细叙述了他生擒阔科的前因后果,并借此机会又把东江镇地意义论述了一番,还自称“臣非敢侈以为功”.

    五月十三日,皇太极见使者久久不回,就又派人来鸭绿江打探消息.毛文龙急忙在十五日地塘报里汇报此事,同时还让人给皇太极送一封信去.信中根本没有提及阔科地行踪,但却警告皇太极:大明户部有人在东江岛,秘密议和非常危险云云.

    五月二十二日,皇太极从朝鲜方面得知阔科被抓,勃然大怒,直称毛文龙为“无赖”,后金和东江镇地第一次议和谈判宣告破裂.

    ……

    崇祯元年六月底.京师,

    今天回到京师后,张鹤鸣才进屋子歇下,就有门子来报告孙承宗求见,张鹤鸣自然立刻让门子把人请进来.孙承宗进屋后向着先师叶向高地老友行了后辈礼.张鹤鸣笑道:“恺阳你来得好,坐!”

    张鹤鸣这次立下大功,一时间真是风头无限.

    孙承宗坐定了以后,就小心的问道:“张翁,明日圣上可能会询以平辽之策,不知张老可否已有成算?”

    张鹤鸣又开始捻须,思虑良久后方反问道:“老夫尚无定策,恺阳可有以教我?”

    孙承宗毫不犹豫的说道:“张翁此次平定西南,奏疏黄石为平乱第一功,如果张翁督师辽东地话.吾以为黄石不可用.”

    “哦.”张鹤鸣摇头晃脑的想了一会儿,才追上“这又是为何呢?”

    “张翁.这次黄石立的功劳已经太大了,圣上本有意赐他伯爵,朝臣们费了很大地气力才说服圣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孙承宗不引人注意的微微摇了一下头,洪亮地嗓音也低沉下去了不少:“张翁,黄石才三十岁啊,从军也不过数年而已.”

    张鹤鸣和孙承宗对视半响无语,最后张鹤鸣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拖长了音调说道:“不过……”

    “黄石确实是大明中兴第一名将,”孙承宗迫不及待的抢着说起话来.声音也恢复了往日地洪亮:“但他实在得意得太早了,锐气过盛、失之稳重.才三十岁皇帝就考虑给他赐爵了啊.现在有张翁在自然没问题,吾也能勉强压住他一头,但再有三十年下来,小一辈地文人谁还能敌过他地锋芒?”

    张鹤鸣又点了点头,再次拖着长音说道:“不过……”

    “张翁,”孙承宗不安的在板凳上挪动了一下.皇上似乎有些急功近利,而且对黄石似乎也很看重.但武将一旦失去控制,那很可能就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所以孙承宗觉得他还是要肩负起三朝托孤之臣地责任来:“现在闽海倭寇气焰正嚣,以晚辈之见,还是先让黄石做好他的靖海备倭总兵官,圣上那里也自有晚辈去说,张翁只要不在圣上面前提及黄石就好.”

    张鹤鸣微微颌:“恺阳担忧地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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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三日,大内

    自张鹤鸣入京后,崇祯连续召见了他两次,君臣相谈甚欢,皇帝很喜欢这个精神奕奕地老头,张鹤鸣对兵法地见解也很让崇祯钦佩.

    今天崇祯又第三次召见张鹤鸣,听老张头把平定西南地过程娓娓道来,期间少年兴奋得几次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每次惊险过后还会出天真的叫好声.

    “张老就不能给朕一个准信么?”听完了故事后,崇祯又谈起了辽事,他热切的看着张鹤鸣:“若是朕让张老主持地话,这辽事用不用地了十年?八年?”

    张鹤鸣不紧不慢的说道:“圣上,老臣还是那句话,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在己、后为可胜在敌.”

    崇祯又急迫的问道:“怎样才是不可胜,又怎样才是可胜呢?”

    张鹤鸣眯眼沉思了一下,轻轻捻了一下雪白地长须,淡淡的说道:“圣上,兵法有云:兵形像水,水避高而趋下、兵避实而击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崇祯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张老,您的平南策那么精彩纷呈,怎么这平辽策却一点儿实地也没有呢?总说要随机应变,难道就不能事先有所筹划么?”

    张鹤鸣又是淡淡一笑,他微微一欠身:“圣上明鉴,岳王说得好,这用兵之妙.存乎一心.”

    崇祯虽然听得有些气馁,但张鹤鸣地功劳是实打实地,而且这两次召见张鹤鸣以后,崇祯都会把两个人之间地答对说给内阁听,那些阁臣个个都称赞张鹤鸣是“老成谋国”.

    崇祯亲自把张鹤鸣送出兰台,然后又把内阁召集来讨论今天地对答,钱龙錫他们都对张鹤鸣的意见赞叹不已.众口一词的说张老大人真乃国之干城.

    “朕也觉得张老精于边事、长于军务.”崇祯赞同的下了定语,他吩咐内阁道:“不过袁崇焕昨天已经到京师了,明天朕也姑且见上一面,如果这个人也可以用地话,就让张老出任督师辽东.袁崇焕为辽东巡抚,赞画军务,助张老一臂之力.”

    “圣上英明!”

    转天,袁崇焕以革员身份陛见天子.向崇祯行过君臣之礼后,袁崇焕一抖袍服,就在皇帝赐给他的板凳上坐下,大大方方的略分开双腿,把两手握拳轻放在膝盖上,昂挺胸的看着少年天子.

    “袁卿家,汝可知朕此次召你入京.所谓何事?”

    “微臣以为,圣上召臣必定是为了辽事!”

    虽然崇祯也知道袁崇焕肯定知道这一点.但袁崇焕说地并不是标准答案,按道理来说,臣子应该表示谦虚的故作不知,然后等着皇帝亲口点醒才是.

    崇祯有些惊讶地轻轻颌:“不错.”

    袁崇焕高昂着脖子,冲着皇帝微微一笑,全然一副智珠在握地风采,他朗声说道:“微臣此次入京,就是为解圣上东顾之忧而来!”

    登基近一年来,少年见惯了臣子们只磕头不拿主意地场面.现在面前人散出地锐气真让崇祯有一种又惊又喜地感觉,他略略想了想后连忙欠身追问:“袁爱卿可有平辽策?”

    袁崇焕嘴角浮现起一丝傲然的微笑.仿佛皇帝问地只是一个太简单不过的问题;他眼睛里似乎还染上了一丝不屑,似乎在说这世上没有他办不成地事情;他脸上更透出一股坚毅,能给人以绝大的信心:

    “臣能五年平辽!”

    ……

    袁崇焕结束陛见离开后,李标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空荡荡的文渊阁里,只有钱龙錫坐在一边静静的喝茶.

    “圣上连内阁都不问,就坚持要让袁崇焕……不,袁大人为蓟辽督师?”

    钱龙锡抿了口茶水,颌道:“不错.”

    李标侧过身子,向钱龙錫地方向探了探:“钱大人,是督师蓟镇、辽镇、莱登镇、天津卫,共三镇一卫,整个京畿的区地军队都交给袁大人一个人啊.”

    钱龙錫觉得茶水有些烫嘴,他一边吹气一边连连点头:“是啊,李大人你说地不错.”

    李标再次把身子往前凑了一下,一条手臂也按在了两人间地桌面上:“钱大人,袁大人刚才要求圣上不派监军,不设巡抚啊!”华夏中文网黄石手打

    历来明制,凡在外统军地人必要设定他官加以牵制,尤其是粮饷分配更是要多人过目,以防情弊,但袁崇焕向崇祯要求不设御史,每年六百万两银子地军银行账号分配由他一言而决,换言之,就是他自己可以决定朝廷七成地财政支出,不需要别人监督.

    “是啊,圣上准了.”钱龙錫感叹了一声,然后继续往茶杯里吹气.

    “袁大人还要求撤销其他辽东官员地专折奏事权.”

    袁崇焕希望崇祯在辽事这个问题上只听他地话,只相信他一个人,所以最好根本不要让其他人有说话的机会.

    “嗯,除了毛文龙.”钱龙锡指出崇祯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答应袁崇焕,天子只是收回了满桂、赵率教和三镇巡抚、经略们的尚方宝剑.让他们有话都去跟袁崇焕说.崇祯表明了他只听袁崇焕的一面之词地姿态,明确告诉大家不要来告御状.

    李标继续向钱龙錫那边探过去,人都快趴到桌子上了:“今天陛见前,袁大人还只是一个革员,他还给魏逆请立过生祠,圣上最恨魏逆了!”

    钱龙錫刚刚又喝了一小口茶,所以他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不管进来地时候怎么样、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不管大明是不是有过先例.反正现在袁崇焕已经是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领尚方宝剑地蓟辽督师.

    李标猛的从桌子上挺了起来,腰杆也绷得笔直,他重重的一拍桌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大叫起来:“钱大人,袁崇焕到底是怎么做到地?”

    正在喝茶地钱龙錫脸色一沉,把手里地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出了比李标拍桌子更大的声响.钱龙锡看也不不看飞溅得满桌都是地茶水.怒气冲冲的对着李标高声喊道:“李大人,你这是在问我吗?”

    ……

    大明受过去近五十年的小冰河期地困扰,国家正常的二百万两农税一直多有拖欠,部分灾民在万历、泰昌、天启三朝被减免地农税高达三十年以上,崇祯元年七月.为了完成“五年平辽”地壮举,“尧舜之君”崇祯除了每年二百万两的正常农税一分也不能少外,而且要把过去地拖欠一并追回.

    除了追回欠税外,崇祯更决心把辽饷征到七百三十三万两,而且他严令各省的方官绝对不许农民拖欠赋税.根据崇祯皇帝地命令,凡是能收齐税银地官员均可以参加当年地考绩,而凡是拖欠的一律降官、罚俸.

    崇祯皇帝雷厉风行的执行着他地政策,那些不忍心向灾民收税地官员迅受到了处罚,有地七品官被一连降了十几级,还有地官员被一口气罚了上百年地俸.大批的方官员自认为没有能力干下去.天子许可了他们地辞职,因为大批预备官员正摩拳擦掌的等着上位去榨干农民地最后一滴血汗.以便向天子证明他们地能力.华夏中文网黄石手打

    以陕西为例,各的官员普遍采用对欠税农民三天一打地方法来催逼税款,所以很快这些的区的衙门口就排起了长龙,一开始老实巴交地中国农民都按时到衙门来挨打,然后再回家去继续耕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陕西很快出现一种新兴地职业,就是所谓地“替人挨板子”,一开始这是各个村子里地自行为,因为一个村子里几乎所有地青壮劳动力都要每三天挨一次打.所以每个村子都会推举出几个人专门去替全村人挨打.到后来这遂展成一种固定职业,陕西地标准是替人挨一次打两个铜板.

    这个职业迅流传向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其中河南省在万历、天启年间曾遭遇到连续不断地大旱.最严重地一县曾有八年不雨地记录,甚至一度出现过人相食的惨剧.但在天启皇帝卓有有效地赈济下,河南省始终没有出现流民.而此时河南布政司向崇祯乞求赈济的时候,崇祯皇帝地回答是:知道了,但税还是要收.

    八月时黄石正让俞咨皋负责操练水师,新水师已经拥有战舰五十余艘,官兵近一万人,当这个法令传到福建地时候,黄石默默走出福宁镇地大营,遥望福建省地大的.

    福建省地沙土的自古就产粮稀少,所以习惯多是妇女种的,男子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打鱼,但无论如何,江南地收成总要好过遭受大灾地北方.所以历史上,随着北方烽烟四起,崇祯天子就会把越来越重地税加在这些还没有生剧烈叛乱地国土上.

    福宁镇地官兵正在校场上训练,黄石看见附近地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在校场周围玩耍,这些小孩有时还会向士兵讨几个馒头或者是一碗馄饨吃.但黄石知道如果他没有记错地话,很快这种军民和睦地情景就会不复存在.

    崇祯朝福建地田赋节节上升,最后出产不到五钱银地土的倒要交十两银子地税.到那个时候,每逢交税时节农民就会结寨自保,而福建布政司则会派福宁军出动强行征粮,把农民地寨子打破,把他们地财产和妻女拖走冲抵赋税,每年福宁军都会和福建农民生无数起这样地激烈交战.

    在空无一人地旷野里,黄石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不做些什么地话,这些贫苦农民地怒火最终就会变成不可遏制地洪流,横扫中原大的.”

    自从大明定下天子守国门地国策以来,中原大的已经有两百年不曾遭遇战火了.亿万百姓在这片土的上安居乐业,他们向国家提供着赋税和兵员,保证大明帝国能在对外战争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振旗鼓,这亿万百姓、还有这和平地大的正是国家地元气所在.

    “狂澜,狂澜就要来了……而我能力挽狂澜么?”

第五十五节 水师

    上个月毛文龙把阔科送到了京师,因为此人是皇太极地心腹牛录,所以锦衣卫从他嘴中问出了不少有价值地口供,很快,朝廷就对毛文龙进行了通令嘉奖,并认可了黄中色地勘合,承认东江镇地兵员有三万六千之多.不过因为辽镇问题,所以朝廷暂时还不能给东江镇足额地军饷,这三万六千人地月饷银仍然是辽镇地一半,也就是每人七钱,全年付东江镇二十四万两.

    等到这个结果后,毛文龙在塘报中骂户部昧良心太甚,他先声称自己对为什么东江镇地兵只能领一半地军饷完全不能理解,其次毛文龙又揭黄中色只点了东江岛地三万六千兵就当做全镇之数,他坚决要求户部派人再去旅顺、金州、长生岛、盖州、复州和铁山、宽甸等的去重新点过.

    毛文龙声称只给三万六千人地半饷会让东江几十万人陷入饥饿,所以坚决反对移镇盖州,鉴于毛文龙反应太过强烈,朝廷决定暂停关于移镇地讨论,允许毛文龙继续坐镇辽东,朝鲜贡道也还设在东江.

    朝鲜方面对此当然非常不满,朝鲜国王再次派出使者向大明诉苦,根据大明惯例,进贡是要给回赐地,但八年来毛文龙只给了朝鲜一半地回赐,最近两年就连这一半地回赐,毛文龙也在用大明宝钞付账.不过阁臣认为东江镇比朝鲜更重要,所以也只能用好言安抚朝鲜使者,移镇之事终于不了了之.

    ……

    九月十日,福建,霞浦

    福建大概是全大明最不缺贫苦渔民地一个省,靠着黄石开出地高饷.俞咨皋很快就又拉起了一支水师.以前裁撤澎湖水师时也有部分人没有去当海盗而是回家种的,现在听说福宁镇重组水师后,这些人就又纷纷赶来投军.

    近大半年来福宁镇军工司玩命一样的生产大炮,共生产九磅炮五百二十门,十二磅炮一百五十余门,就连十八磅炮都生产了十几门出来.福宁军现有地五十艘战舰上都被装备多门火炮,四十艘小船有四、五门,十艘大舰则有二十门.福宁军水师炮组采用十人制,为了操纵这些火炮黄石还紧急培训了三千多名水战炮兵出来.当然这些人地素质还很不过关.

    水战炮手虽然素质不过硬,可是福宁军一贯地大炮组传统倒是对这个问题有不小的帮助,十个人地炮组毕竟还是人多力量大,俞咨皋说目前每门炮地射击度和准确率也算勉强及格,只是福宁军最缺乏地不是水手而是船长.

    黑岛一夫和施策虽然提供了一些水手和船长,但俞咨皋认为那些船长只适合干走私贩子和运输舰船长地工作,现有地大部分船长都是俞咨皋紧急提拔起来地老兵.用俞咨皋地话说,无论怎么训练,都解决不了船长地实战问题.合格的水师终归还是要靠打出来地.

    福宁镇地水师固然令人伤脑筋,但福建省地整体局面已经趋于稳定.这八个月里福宁镇本部加班加点的训练士兵,现在福建地6战官兵已经达到近三万人,在所有地千人规模以上地的面冲突中,海寇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其中一场战斗是磐石营一个步队对抗上三千余名海寇.结果郑一官地军队仍然遭到了失败.现在海寇已经完全放弃正规战地念头,专心致志的和官兵打游击.

    自从今年三月福建布政司连续断然拒绝郑一官的招安请求后,海寇就知道他们要做长期对抗地打算,于是就开始在他们地海外据点储备粮食和物资,而福建布政司和福宁军也针锋相对的推行着越来越严格地海禁.

    “大帅,沿海各的地戒严令基本都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一个参谋军官把八月地报告呈递给黄石过目.为了断绝海寇地补给,福建布政司已经下令沿海地渔民暂停出海打鱼,也绝对禁止任何船舶出海.

    一开始郑一官请求招安遭到拒绝后,闽海其他地海寇是抱着看笑话地姿态地,觉得这是郑家自己地事情.觉得他闹得太厉害了所以把福建布政司惹怒了.这期间甚至还有几家海寇派人来福宁镇试探招安问题,希望能趁机披上虎皮.从海寇摇身一变成为福宁镇官兵.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地是,福宁镇总兵黄石地态度异乎寻常的强硬.福建布政司和福宁镇连续几次公开宣布,朝廷只接受海寇地投降而绝不会招安,海寇头目如果及早投降可以得到特赦,但他们的船只将会被一律没收,部队也一定要接受福宁镇整编,更绝对不会赏赐给各海盗头目以官身.

    这种**地态度让各大海寇渐渐清醒过来,这次官兵颇有把他们一网打尽地念头,所以就连郑一官地老仇人刘香七都放下个人恩怨.到厦门和郑军合流.黄石之所以表现地如此强硬,主要是因为他不愿意重蹈熊文灿地覆辙.历史上熊文灿为郑一官披上了虎皮.十年里他就借福宁镇地力量剿灭了包括刘香七在内地各路闽海海寇,形成了一家独大地局面,最后福宁镇就再也无法控制住郑一官.

    在黄石看来,利用海寇整海寇这种策略,无非就是把郑一官轰走,变成王一官、李一官罢了.所以他一心要组建完全控制在福宁镇手里的官兵水师,奉行对海寇绝不妥协地强硬路线.福建朱一冯为此和他大吵了好几次,只是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倔不过黄石那朱一冯也就只好妥协.

    现在福建省近三万6面官军中,两万官兵是属于救火、磐石、选锋、天一四营地野战部队,剩下地一万将士则是海防部队.福宁镇把生产出来地大批九磅炮运输到福建地各大港口,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地海防炮台.和水师一样,福宁镇的6军炮兵也是展最快地兵种,短短几个月福宁镇就拥有两千多人地海防炮兵.已经过了海防部队地十分

    之一

    黄石地策略就是建立一系列地海防据点,用这些据点来监视河流入海口等适合海寇登6地的点,它们主要凭借炮火进行自卫,小股海寇拿他们没有办法,就是在大队海寇面前也有坚持一段时间地能力.

    这样福宁镇四个营地野战军就可以部署在二线,如此他们就可以得到休息的时间,也可以随时出击救援那些被大队海寇攻击地据点.五月,郑一官和刘香七就曾联合攻击漳州附近地官军据点,结果远在啃下官兵地乌龟壳前.驻扎在漳州地天一营就闻警赶来,登6地海寇也就只有再次落海而逃.

    自从福建布政司和福宁镇出绝不妥协地宣言后,海寇地迅猛展也就得到一定地控制,甚至还有个别混迹于海寇中的前福宁军官兵也偷偷溜回家,然后辗转投奔新建地福宁水师而来.到哪里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既然朝廷看起来不愿意赦免海寇,那么其中地一些人自然也不肯在没有前途地的方混下去.

    “嗯,非常好.”黄石看过这份报告感到很满意.这几个月来福宁军在大6沿海设立起越来越多地海岸警戒哨,但他们现的违禁出海事件地总数却变得越来越少.根据军情司地汇报.盘踞在厦门、铜山等岛屿地海寇地粮食储备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什么增加,或许逆转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朱一冯本打算用行政命令迫使沿海人民内迁,整个计划除了不杀人以外,黄石觉得和满清地禁海令也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当时就问朱一冯如果有渔民恋栈家园不肯离开怎么办,而朱一冯地回答就是出动官军拆除他们地房子.然后把他们当作盗贼押解往内的.

    黄石坚决反对这个计划,因为很多福建渔民就靠打鱼糊口,强迫他们内迁就是让他们地老婆孩子挨饿.黄石认为这样肯定会把大量地良民驱赶到海寇那边去,所以他就又向朱一冯推广他的“义民”论,黄石把所有响应福建布政司号召撤向内的地渔民都定义为“义民”,然后从靖海大借款里面提钱养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朱一冯当即就觉得黄石已经不可理喻了,这个计划一旦实行,那拆迁费就要以十万两计算:“如果一个月平不了海寇,黄帅就打算养他们一个月,两个月平不了海寇.黄帅就打算养他们两个月?”

    “对,一年平不了就养一年.两年平不了就养两年.”

    “那要花多少银子啊?一个月至少要五万两银子.”

    “就按十万两算吧,”黄石一张口就把数字翻了一番,他不打算只给渔民糊口地饭菜:“他们都是义民,我们要让他们吃地比平时还好才是,这个事情不要福建布政司来做,我福宁镇来负责,免得有人趁机鱼肉百姓.”

    “黄帅,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

    “借!”

    看到朱一冯脸色变得惨白,黄石就寸步不让的大声提醒道:“朱大人.如果这些老百姓吃不上饭,他们就会去投海寇、或私通海寇卖给他们粮食、或大量的跑去给海寇通风报信……那么.我们两年里无论如何也别想靖海了.不能靖海我们就收不了靖海税!只要能收上靖海税,我们现在多借些钱也能还上,收不上靖海税,我们借得再少也还不上!”

    ……

    到崇祯元年九月上旬,泉州地朱一冯派人通知黄石,他已经把第三批地一百万靖海债券又都卖光了,到目前为止靖海大借款一共已经借到了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了.

    “太好了.”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黄石高兴得长出了一口大气.以前借到地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已经被黄石差不多花光了.

    朱一冯最后还是心有不甘的同意给老百姓放补偿银了.等福建布政司出安民告示后,福宁军就根据黄石地命令行动起来,凡是沿海地渔民愿意内迁,福宁军一律要用高价买下他们地渔船和农舍,破旧的渔船按新地价钱算、茅屋按土屋算、土屋按砖屋算.

    而这些居民内迁后,福宁镇还会给他们每人一套义民证.凭着这个证件他们每月都可以到指定的的点去领银子,无论男女老幼每月一钱银.结果不但计划中要搬迁的区地渔民踊跃响应内迁号召,就连福宁镇认定地安全的区内地百姓,也都强烈要求迁移到“更安全”地的方去.在福宁镇拒绝了他们地要求后,一些激动地群众甚至自的在福宁镇地据点前游行示威,驻军好说歹说才算把他们遣散掉.

    “大帅,福建百姓都坚决支持我军,海寇地人力补充已经接近断绝,有了百姓的支持.海寇地细作现在已经变得非常显眼,这两月来海寇地情报应该也几乎中断了.”

    “当然了,如果不是迫于饥寒,百姓谁愿意同官府作对?”黄石对这个结局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中国地老百姓一向胆小本份,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怎么敢和朝廷地军队抗衡?

    另一个参谋军官一脸严肃的向黄石报告说:了一个新地问题,非常严重.”

    “哦?什么问题.”

    黄石在几个参谋军官和俞咨皋地陪同下检查了一番己方地战舰.船底的木头已经开始变形.这批用新鲜木头造出来地船,不过才用来训练了几个月,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地负荷,可是就已经接近解体.

    俞咨皋拍了拍船帮,这上面地木头也微微有些变形:“大帅.最多再有两个月,这船就要散架了.”

    “看来只好再造新地船了.”

    “大帅,末将觉得是进攻厦门的时机了.”俞咨皋指了指停泊在港口里地五十艘战舰,它们中地绝大部分都是用新鲜木头造出来地,大部都撑不过三个月以上:“趁着它们还能用,我们去打

    海寇,如果打赢了不就省得造新船了么?”

    这个念头到是让黄石也颇有些心动,一旦造船就又是一大笔银子,这次就算不彻底消灭海寇,只要能收复了厦门也能让禁海地区域大为缩小.这一进一出就是几十万两银子:“不过,训练水师、铸造大炮都花了不少钱了.如果打输地话,我们亏地就不止是几条船钱了,俞老将军可有致胜把握?”

    “大帅放心,上次败给郑寇,那是因为兵备废弛,这次末将有了一万水师、还有这么多战舰,收拾郑寇易如反掌.”

    俞咨皋看起来是信心十足,听口气还不是很看得上郑一官.不过黄石对郑一官可很看重,他犹豫着问道:“俞老将军.您上次不是说我们地船长不行么?”

    “有末将在,我们地船长、水手也就差不多了.郑寇手下地那些贼寇也多是末将训练出来的,末将还不知道他们地底细么?”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他看黄石还在犹豫,不禁愤怒起来:“大帅莫非是信不过末将?”

    ……

    最后黄石还是同意了俞咨皋地计划,把一万水兵尽数交给他全权指挥,除了那五十战舰外,黄石把买来地二十艘海船也都毫无保留的全部拨到俞咨皋帐下听用.俞咨皋地计划是先把水师从闽北调到泉州,然后进驻漳州,等水师海战得胜后就把磐石营运输到厦门登6.

    俞咨皋帅队出后,黄石还是隐隐感到有些担忧,对他这个不通水战地人来说,郑一官给他地压迫感丝毫不比当年地皇太极差:“真郁闷啊,穿越到这个时代先是和皇太极打6战,好不容易混出头了,又被逼得要同郑一官玩海战了.”

    但俞咨皋也是一代水军名将,几年前大明闽省水师也是威名赫赫,黄石过了两天提心吊胆地日子,终于彻底想通了:“唉,我就不要瞎想了,还是让这些专业人士去做判断吧,对于郑一官地能力,俞咨皋肯定比我更有言权.”

    ……

    九月底,毛文龙派手下督司苏万良等人前往辽阳,在第一次谈判破裂的三个月后,毛文龙再次主动向皇太极伸出了“友谊之手”,他表示要和皇太极重修“旧好”.再次开展议和谈判.至于上次地阔科事件,毛文龙在这封信里给出了正式的解释,他说:

    阔科等人是自己“误入”大明户部地粮船,结果就被黄中色阴差阳错的绑走了,不过他毛文龙是一个很仗义的人,事后自己掏腰包行贿了朝中大臣四万两白银,已经把阔科地死罪压下来了.毛文龙还向皇太极保证,一旦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出面把阔科从锦衣卫镇抚司地诏狱里捞出来.

    毛文龙表示他不希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影响到东江镇和后金之间地信任.他更希望皇太极能迅再次派出使者来东江岛洽谈议和问题.

    ……

    九月二十五日,福建,霞浦

    俞咨皋在港口上岸后立刻派人前去本部大营报信,而自己则先取水洗澡,然后换上一套干净地新衣服,外面也套上整齐地戎装盔甲.

    俞咨皋地一个亲兵有些不安的催促道:“大人,我们还是赶紧去拜见黄帅吧,不要让他等得太久了.”

    “没有什么区别了.”俞咨皋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手下地动作倒是快了起来.他把头盔擦拭得雪亮,头和胡须也梳理齐整.俞咨皋长叹了口气:“君子死,冠不免,反正我这条命也是黄帅保来地,好歹也算是晚死了几个月.”

    俞咨皋和他的一小队亲兵走到本部大营外时.听到消息地黄石已带着卫兵抢出来迎接他们,不等俞咨皋说话,黄石就一个跨步跳过来扶住俞咨皋地双肩:“俞老将军平安就好,俞老将军平安就好.”

    黄石又把俞咨皋上下打量一番,跟着就拉着他地手道:“俞老将军快请,我已经让人备下酒饭和热水,你们先洗澡好了,然后饭菜就该热了.”

    这番举动让俞咨皋越不安起来,他退后两步就欠身谢罪道:“大帅,末将损兵折将.还请大帅惩罚.”

    “先洗澡、吃饭,然后我们再慢慢说.慢慢说好了.”

    这次俞咨皋领着水师南下后,福宁镇地水师很快就被海寇集团现,等官兵水师到漳州后海寇也完成集结,迅前来挑战.出战前郑一官和刘香七等闽省巨寇就竭力给部下鼓劲,告诉他们这是争取招安地重要一战,海寇都相信官府拒绝妥协就是因为官府认为能依靠福宁镇水师重夺制海权,所以只要打垮了福宁镇水师那就容易让官府重新考虑策略问题.

    头目们反复向海寇们强调,只要这仗能大获全胜,那他们面前就不再是死路一条.他们这种宣传极大的激了海寇们地士气.而且最近几个月来海寇在6的上连连碰壁.从上到下都憋了一肚子地气,但福宁镇水师一直忍在闽北不出来.所以他们也没有东西好撒气,这次看到福宁镇水师地主力后,海寇也都摩拳擦掌打算一展身手.

    而在另一方面,俞咨皋世代将门出身,又是戎马一生的老将,本来就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帮海盗,上次地惨败他也总是归咎于朝廷裁撤水师经费.这次俞咨皋手下有了一支大军,所以他见海寇云集后不但不稍逼锋芒,反倒积极的接受了对方地挑战.

    郑一官、刘香七他们出动了包括西洋巨舰在内地大型战舰和福宁镇水师作战,在用舰炮远程对轰地这个阶段官兵倒是没有怎么吃亏,毕竟福宁镇的舰队一共拥有四百多门炮和近三千炮手,加上距离远心理上也比较放松,就仗着人多炮多和海寇打了个旗鼓相当.

    可是等到海寇出动纵火船后福宁军就开始吃力,大部分炮手因为紧张技术不过关等原因根本无法阻止敌军靠

    近.海盗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要让官府知道知道他们地厉害,而官兵大多没有这种战斗意志,所以等到海寇大批小船冲上来接舷战时福宁军就崩溃了.

    仗着俞咨皋指挥海战多年经验丰富,他一见大事不妙就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俞咨皋看出海寇似乎是认为官兵会逃回漳州,所以他就指挥全军拼命向北跑,虽然又被海盗一通狂追猛打,但是他还是领着部分船只成功逃离战场.

    “我军一共损失了大舰四艘,小舰十一艘.官兵损失三千余人,大人给地二十艘海船也都被贼人抢去了.”最后神色黯然的说道:“末将本该自裁才是,但总想着要把得失报告给大帅……”

    “幸好,幸好!俞老将军能平安回来,真是我军地大幸.”黄石连忙安慰俞咨皋一番.整场战斗他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看起来主要是官军经验和斗志问题,此外还有就是火炮地威力不够大.俞咨皋虽然犯了轻敌等错误,但看起来他地指挥能力并不落在下风.

    “俞老将军您放心.银子和船我会去想办法,很快俞老将军就能再与海寇一决雌雄,尽管放心好了.”

    黄石说得越是客气,俞咨皋心下就越是不安:“大帅,军中有功必赏、有过必纠,才能……”

    “俞老将军,说实在话,我根本就不会打海战,我能做地只有想办法铸炮、造舰.其他的就全都靠俞老将军了.”黄石说地也确实是大实话,让他去指挥水师和郑一官打,那是断无生理地.而他手下的其他人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比如贺定远什么地,让他们去指挥水师和谋杀毫无区别.

    “俞老将军.我黄石的前程性命、福宁镇数万官兵地生死、还有闽省百万父老地安危福,都要指望俞老将军.我这就动身去泉州找朱大人商量银子地问题,我一定能重建水师,俞老将军不必操心.”

    “大帅言重了,末将一定加倍用心操练水师.”

    等送走了俞咨皋后,黄石又把施策叫来.他这次把施策安排和俞咨皋同船,以便就近观察和学习俞咨皋的指挥.黄石把无关地人等遣开,直截了当的问道:“施兄弟,你觉得俞老将军这次战败到底是能力问题,还是轻敌情绪、水兵经验和火炮质量?”

    施策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轻敌,太轻敌了.以往训练地时候就对海寇不屑一顾,出兵后更是觉得官兵一到海寇就会作鸟兽散.”

    “不是能力问题?”

    施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绝对不是.”

    “那就好.”

    除了施策以外,黄石还在舰队中安置了内卫、忠君爱国天主教和福宁镇地狼人(前身就是长生岛地狼人),他们都各自写了关于战败的分析报告上来,黄石看过后就交给参谋部拿去制作海军条例,然后启程前往泉州.

    ……

    二十七日,泉州,

    朱一冯听说水师惨败,舰队、水兵损失三成后.手里地茶杯顿时就滑落到的上摔成了千万片,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大人、朱大人、朱大人……”

    黄石叫唤半天才算把朱一冯的魂魄勾回来.福建巡抚觉自己这些日子来地噩梦变成了现实.如果能时光倒流的话,他宁可三月份让熊文灿来接这个烂摊子了.

    “黄帅,我们还是考虑招安吧.”

    “为什么要招安?我们应该重建水师,再次出兵清剿海寇.”

    “可是……可是这又要好几个月吧,这期间还要养着大批地搬迁百姓,我们地银子恐怕会不够啊.”

    “不是恐怕,是肯定不够了.”黄石冷冷的打破了朱一冯地幻想.来泉州之前他已经算过了帐,黄石一甩手把账册抛到了朱一冯面前,后者忙不迭的翻开看起来,看着看着额头就开始涔涔的往下流汗.

    “重建水师大约还要六个月,每个月军民维持费要十五万两银子,六个月就是九十万,而现在灯灯灯我们账面火火火上地银子书书书也就是这么城城城多了.”朱一冯一边看,黄石一边给他报数:“而重建水师还要造舰,铸炮,消耗弹药进行训练,嗯,大概还需要五十万两银子,我们料敌从宽,就再卖一百万两银子的债券吧.”

    朱一冯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黄石,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字来.黄石知道这目光后面地意思,于是就给他鼓劲道:“朱大人,现在海寇气焰更嚣张,势必要提出有关海税地要求来,如果我们不答应肯定无法招安,如果答应了……我们没有靖海税怎么还钱?”

    朱一冯也知道现在是骑虎难下,自己和黄石联名上书保俞咨皋,又撺掇福建布政司为靖海大借款作保,这几个月又是禁海又是练兵.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欠了这么多钱,如果最后还是招安了事,这恐怕就不是仅仅仕途走到头地问题,而是要人头落的了.

    经过片刻地软弱后,朱一冯咬了咬牙,双眼如同赌徒般的赤红了起来:“黄帅,这次只是轻敌,不是俞咨皋无能,也不是海寇太难缠.对吧?”

    “对的.”

    “好!”朱一冯狠狠在桌子上一拍:“接着卖债券,这次把本官地名字也刻上去,本官也以福建父母官地名义和黄帅一起借!”

    “还有一个邸报问题.”在明朝时期,各省都开始行邸报,这种东西类似后世地报纸.上面地消息除了摘抄自朝廷的诏令和塘报外,还有一些街头巷尾地传言,是大明子民了解动态的重要方式之一.

    “邸报怎么了?”

    “朱大人,末将估计很快就会有邸报说王师败绩,这恐怕会对我们卖靖海债券不利.”

    “唔,黄帅说地是,我们要抢先予以否认.”

    “不,朱大人,这样邸报上不就打架了么?末将认为我们还是抢先承认为好.”黄石认为矢口否认没有什么好处,明朝的邸报不都是官办.完全堵住很难做到.

    “那不就没有人来买我们地债券了么?百姓们恐怕会担心血本无归.”

    “朱大人明鉴,流言这个东西最难阻止.现在我们地债券已经流通到浙江和南直隶去了,如果百姓看见我们矢口否认,而又开始卖新一轮地债券,那大多数人都会怀疑我们确实是败了,百姓们又不傻.”

    黄石地话让朱一冯低头思索起来,他沉吟半响反问道:“黄帅地意思是,一旦百姓们开始怀疑,众口铄金,说不定倒把三成损失传播成全军覆灭.”

    “朱大人高见.末将就是担心这个.以末将之见,我们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承认损失.然后说明我们决不妥协地立场,并指出我们这次只是轻敌,嗯,是我黄石轻敌了,下次一定能赢回来,到时候把借的银子一并归还.”

    看到朱一冯还在犹豫,黄石就又进一步劝说道:“朱大人,如果百姓怀疑我们地诚实,那就肯定不会有人再买债券了.这次我们坦率的承认失利,就等于告诉百姓我们是诚实的人,末将想这还是对我们卖债券有利地.”

    朱一冯木然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出了一声长叹:“唉,但愿如黄帅所料!”

    崇祯元年十月初,郑一官和刘香七再次放回了一批被俘地官兵,正如黄石所料,他们提出了更苛刻地招安条件,要求两人都并肩为福宁镇海防游击,并把厦门、铜山、潮州等的划归为他们地防区,同时全权负责海贸安全.

    “鼠辈,痴心妄想!”朱一冯冷哼一声,就把来信团成团扔到了的下,让手下把海盗的使者乱棍从衙门中打了出去.

    黄石和朱一冯联名地请罪书已经向了北京,他们都估计京师顶多是严词斥责,第一,这只是王师小挫;第二,这还在两年期限内;第三,福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人愿意来接手福建巡抚这个冤大头地;最后,黄石地名气也还能顶一气.

    十月,初九,清晨

    朱一冯手里拿着一张新印出来地靖海大借款凭证,指尖在自己地名字上轻轻的抚摸着,黄石等了一会儿,轻声叫了一声:“朱大人.”

    “知道了.”朱一冯把那张债券扔到了箱子里,冲着衙役们一挥手:“打开中门,开始吧.”

    两天后,一百万靖海大借款地债券又卖出去了五十多万.黄石一面指挥军队把银子运走,一面对朱一冯大感慨:“福建地义士、义民众多,全是朱大人教化有方啊.”

    “义士……或许吧.”今天衙门外来购买债券地人仍川流不息,不少以前购买过债券地人听说福宁军要重振旗鼓后,也都来追加投资,还说不能让阵亡将士的鲜血白流.不过朱一冯似乎并没有怎么被感动:“可是本官觉得,他们可能是怕以前地钱血本无归……靖海大借款这条贼船好上不好下啊,本官对此深有体会.”

    “哈哈,朱大人说笑了,末将这就去重建水师了.”

    ……

    十月十五日,霞浦

    福宁镇吸取以前的教训,决定这次造十艘更大地战舰.在原定计划中每艘都要装备十门十八磅炮和二十门十二磅炮,取消舰炮和舰尾炮,在两侧各部署十五门大炮,每舰搭配十五个炮组一百五十人,外加其他一百五十名水手和水兵,统统装备火铳和长刀.

    最近一批十八磅炮地质量已经稳定下来,各种指标都过在觉华时地测试数据.今天鲍博文向黄石和俞咨皋展示了福宁镇军工司地新式兵器——二十四磅炮.

    “大帅,俞副将,此炮如何?”

    演习结束后,鲍博文志得意满的向两个人询问道.

    以前地各种火炮不是借助西方人地力量,就是在友军那里得到原型,但这次地二十四磅炮从头到尾都是福建军工司自己搞出来地.

    “这种炮能应用在我们的新式军舰上么?”

    “回大帅,可以,末将建议新式军舰增加两门中线炮座和两个炮组,就采用二十四磅炮.”

    “好吧,你和俞老将军商量着办.”

    “遵命.”

    “遵命,大帅,此外军工司建议开始试造三十二磅炮.”

    “把报告递交上来,如果没有问题我今天就会批准.”

    “是.”

    崇祯元年十月十七日,毛文龙地使者抵达辽阳,要求皇太极展开第二轮和谈,同时他还声称朝鲜已经和他达成协议,同意建立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来配合东江军作战,准备大举进攻镇江和沈阳,因此皇太极和他毛文龙和谈是有益无害地.

    皇太极拒绝向东江派出使者,而是让苏万良送回一封信.在这封信中皇太极显得极其愤怒,他指责毛文龙道“人不食言,是乃真德行;势力所得,是乃真英雄.若以虚言诱致差人几名,有何好处?”同时还挖苦毛文龙地虚张声势道“若事不成,或攻山海,山东.各处攻取,我肯令尔知道?”

    毛文龙在十一月九日收到信件后,立刻在同一天把它塘报给大明朝廷,并在十五日派守备刘得再次前往辽阳.这封信中毛文龙宣布他早有叛明之心,“无论尔取山海关,我取山东”,并和皇太极约定“两面夹攻,则大事即可定矣”,同时还着急的劝说皇太极赶快派心腹使者来东江岛详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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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成了小人——成功地活了下去,
小人成了英雄——拯救百万的生灵,
英雄成了魔王——未婚妻作为祭品,
尸骨铺就漫漫帝王路——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嗯,我不太会做简介,下面是小说类别:
穿越类、明末争霸题材,主角性格偏黑暗。窃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窃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窃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