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谭龙展锋芒
15、谭龙展锋芒
山娃结婚了,依然忙开地,于是清理,连根拔起。为调动人,他建议:凡开地,一律归私人所有。还建议,四年之内不征税。谭德懿都同意了,他想有长期计划。因此,人都积极,忙占有,忙划分,忙论定。如此一来,谭家占有傅家大坟以北,马家占有傅家大坟以东,刘家占有傅家大坟以西的土地。山娃占据**坡,傅老四占据小**坡,傅老六向水磨坊靠拢。傅老大傅老二傅老三均不想动,依然靠近铁匠原来的地方。论定后,人就再积极,砍倒树木,忙晒干,然后放火。工具实在太少,还坏的快,又没钱买,于是人败了,很难胜自然。稍一遭遇连阴雨,草木就疯长,就使人类白辛劳。最主要是没吃,兽儿们全吓跑了,因此反对的人越反对,叱问:“这条路对是不对?”于是状告谭德懿,让都歇下来。但是谭德懿不管,不拦,也不言语。人就再议论,说谭虎,论谭龙,可怜齐贵。谭家人就都郁闷了,还无法阻拦,因为全在背地里。因此,谭龙和谭彪就不到地里去了,本来二人还积极,也忙于放火。这对谭家很不利,于是谭德懿思索。
原本想,弄一场械斗,一场浩大的丧事,本为堵住人们的嘴。可是却成暂时的,是被开地给打乱了。论开地,他也赞同,是为了谭家的钱和粮。况且死活对自己有利,不成有别人,成了是他的治理,因此他迁怒于齐贵。齐贵今住鹞子岭,居进了庙里,等于向所有人宣布:是谭家赶走了他,于是对不起他。因此他深恨齐贵,但是如何挽回呢?思索再三,他决定,多备钱粮,马上派人让捐给庙里。并声明,谭家将是长期的主顾。这样一来,齐贵就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再反过来替谭家做宣传。当事情办妥以后,他才考虑二件事情,继续谋划钱和粮。不谋都不行了,花钱如流水啊。如今,谭虎要花钱,谭龙要花钱,将来谭彪也要花钱,都花他的钱。弟弟谭德义,居然啥心也不操,一心光做他的道德先生。可是钱在哪里?源泉仅剩下柴火的生意,和他保长的收入,及平摊于各家的钱,而后者明显已不能保证了。于是他心烦,恰遇浓烟飘进来,很呛,是满山的弥烟。因此他忿恨,后悔了,也才借机会再想,还有啥不利呢?顿时,他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狼反。他顷刻吓一跳,群狼集体出去了,肯定要集体回来,他霎时震惊,马上着急。却又冷静再思索,还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成自己打嘴,也还是残酷泼凉水。正在想,师爷造访了,还有乡长翟文魁,千户的保长王洪,他忙换喜悦迎接。
师爷道:“兄长,为你贺双喜来了。”谭德懿道:“何喜,还双喜?”师爷道:“让翟乡他长讲。”翟文魁道:“千户村已破提为乡,调我任乡长。下来说你的双喜,你已荣获‘贤达人士’的头衔,另外有奖励。再是你家二公子谭龙,已正式入列于公干,成公家的人了。”谭家人大喜,谭德懿忙吩咐:“赶紧,上肉,温酒,摆菜。”于是上肉,都是糊肉,天然野火烤成的。接着上酒,摆菜,就都围绕于桌子。翟文魁又道:“还有最大的喜,都下拜,恭喜新的县老爷,恭贺梦县长。”霎时,人都慌了,匆忙下拜,惊呼:“恭贺县老爷,恭喜梦县长。”梦县长道:“自家人,何必客气,都起来。”谭德懿隆重道:“这个时候,礼数是最要讲的。”就带头磕响头,众人也都磕响头,格外荣光,激动得泪都刷下来了。然后才肃立,谨慎站立于桌外。梦县长道:“都坐呀?”谭德懿道:“今天,哪许有他们的座位?”于是仅叫谭德义,他可以入席,这才喝酒。喝酒中,谭德懿问:“要犬子去何处公干?”梦县长道:“还用问吗?上司都来了。”谭龙惊呼道:“咋是千户,去千户?”梦县长道:“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还害怕了?”谭龙不自在,他心里没底。翟文魁道:“咋瓜娃呢,不看谁来了,你还怕?”谭徳懿道:“对呀,今天来的都是天,你是顶天去的。”然而谭龙还害怕,依然不自在,众人就笑了。因此添酒,还上菜,继续供肉,一直吃喝到黄昏。黄昏时,有专门人来接县长,这才散宴,于是告别。都告别以后,谭龙继续还郁闷,怕挨黑砖。
可是,第二天,保护他的人来了,邀他去赴任。是一对人,一人叫张德奎,一人叫王顺。因此谭德懿鼓励他,大胆地去,三人这才出院子。出院子以后,先东拐,下坡又上坡,然后下一道小河。等走完小河,就出了傅家大坟,千户已经在望了。下来还要走,是谭家的土地,可是谭龙很担心,却不得不走。终于,靠近了千户,谭龙真不敢走了,要歇息。于是,张德魁道:“怕啥?你已是公家的人,谁敢惹你?”但是谭龙不痛快,亮明了自己的丑事,也只好走了,这才深入南千户。千户村分四个村,南千户和北千户,中间夹着老军殿及白庵小学,周围是很大一片空地。从南千户往东,紧挨着寇家堡,再远就是余家村。这四个村子,各有特点,南千户人最多,寇家堡人最少,北千户最野,余家村地位最高。余家村本名御驾村,在唐朝是接待唐王御驾的地方,因此得名。但是,识字的人太少,于是嫌二字难写,就才写成余家村。进村以后,谭龙不敢抬头,因此深深低下了头。可是,又不得不抬头,他猛然发现另外二人不见了,于是要辨方向。就发现,人越多,已是在十字街心,咋不害怕?是他得罪的地方,因此紧张穿越。就感觉,人都议论他,熙熙攘攘,他霎时惊慌。又发现,二人是故意躲他,有意刁难他,于是生恨,但也紧张走。他顺南北走,南北街,是两村交界的地方,忽然发现人也不敢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公人,然而也急迫地走,紧张而且仔细,终于到达一片空地。空地上,他最熟悉,是念书的地方,也是要公干的地方,这才放心了,二人也追上来。追上来,他是异样的心情,感觉漫漫才开始,因此经过老军殿,再同上乡公所。
乡公所是一座很大的院子,坐北朝南,左右盖房,深处才是正厅。然而翟文魁不在正堂,于是继续往里走,入旁门,走一条小径。这里,还是一独立小院,四面盖房,翟文魁独占三间瓦房,因此三人再进去,然后向翟乡长报到。见三人来,翟乡长道:“谭龙啊,你新来,先熟悉,还让二人带着你,到四处转转。”于是退下来了,三人又出院子,谭龙才问:“这就完了,也没正事?”张德奎道:“能有啥事呀?这就是公干,实际是养老。”谭龙郁闷道:“也是等死。”因此二人笑话他,才同回驻地,三人住一间,于是憋屈。刚坐下,又到了吃饭的时候,因此进食堂,忙吃午饭。却要排队,还分等级,谭龙再一次不自在。好在饭菜还不错,但也别扭,就十分地异样了。饭吃以后,接着是转,果然二人要陪同,他都反感到无奈了。张德奎道:“转就是公干,是为了村里的安全。”谭龙厌烦只好跟着,最担心是南千户的人。王顺就建议:“那咱看风景?”于是参观老军殿。老军殿是一座古朴的大殿,起源都不知什么年代,但最具特点:四方,四正,长宽各为数十丈,四面门均可打开,都是正门,要迎八方人进去。
老军殿分三层,上层为顶,屋面也分三层,主要为黄金琉璃瓦。最顶上是脊,为东西走向,唯此可以辨方向。脊上腾空两条浩瀚的金龙拱珠,之后是四条逶迤的盘龙望海,下挂二十四口铜铃。在盘龙之下,都劈双翘檐,就使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角外,也为三层,却是绿面琉璃瓦,也挂二十四口铜铃。在黄金琉璃瓦下,三层一律成向外延伸,雕梁画栋各有不同,还挂二十四口铜铃。中间一层为腰,全木质构造。当四面门打开以后,向左立四根漆红大柱,向右立四根漆红大柱,中间几根悬空着,是为减震。在大柱的内侧,为大殿的门墙,左右再埋藏八枚紫红色的暗柱,间隔也是悬空着。剩余为百叶窗,通体相连,雕花,镶成棕色暗纹图,嵌宝玉。因此,若是大殿的门不打开,就根本找不到它,窗户也一样。在回廊之下,再挂三十六口铜铃,就一共一百零八口铜铃。妙处是,喜迎八面风,让玲玲作响,吓得鸟儿,老鼠和蛇类均不敢来,于是干净。最下一层为基,铺一圈的石阶三层。在每一层的角上,都置巨型的紫金缸一个,全都盛满水,以备防火。在石阶之外,有五十丈的石子铺路,纤草常常冒出来,就为绿茵了。在绿茵之上,要对着正门,还排三对巨型的紫金缸,目标是引路。再外围,是几棵疏朗的古树,也不知年代,目的是让人们去猜,想大殿的悠久。还外围,植低矮的冬青一围,以烘托大殿,也是保护。在冬青之外,于深远的西北角上,还竖偏殿,更竖敌楼,住的是四位上香的老人,及四位保护的壮年,专门防天火。一旦天火发生了,他们要紧急敲敌楼上的大钟,四面的村民就都来了,如潮水,紧张驰援。
对这一切,谭龙其实早知道,但是二人还要考他。三人站立于古久树下,于是眺望,王顺就问:“你可知道,这大殿到底有多少朵花,多少条龙?”谭龙道:“花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龙为九千九百九十九条,这是传说,可是有谁数过它?”张德奎道:“哪谁数过呀?只是让猜想,猜大殿的悠久。”谭龙道:“一百年遇一小火,二百年遭一大火,三百年必然毁灭,毁灭后浴火重生,都已经重生三次了,对吧?”二人自豪道:“那你算一算,已近千年了吧?”谭龙道:“虎头山有傅家大坟,源于宋朝,确切已过千年了,还未中断过。”二人顿时脸红,没兴致了。谭龙就暗示他们,问道:“为啥是老军殿,而不叫老君殿?”王顺道:“老军殿也源于宋朝,但是秦朝就有了老军,这样你再算一算,看它多少年?”张德奎道:“因此它为村中的宝,过两千年的骄傲。”王顺抢答:“于是都来保护它,当初学堂要占,保公所要占,乡公所也想占,都被村民打跑了,村民最终赢了。”谭龙道:“不错,可是你们知虎头山的来历吗?是在唐朝起的名,也近两千年了。若论最早的名字,叫黑熊山,是在殷朝,已近四千年了吧?”二人霎时羞愧,紧接着走,前往大殿。就都上台阶,却见村民先进去,才也跟进去。顿时,遽然空阔,雕梁画栋,中心唯矗老军像,岿然耸立,四脸朝外,向八方威仪,呈百面威风。因此,不准化纸,不准上香,不准点蜡,只准叩头,要的是森严。叩头一律在绣墩上,一字儿排开,越显肃穆。叩头以后马上离开,空手也心安,但须要谨记:是顺门出去,不能说后门出去,全是正门,这是规矩。
出门以后,谭龙问:“老军殿和白庵庙,咋会是同一个地方,哪白庵庙呢?”王顺道:“早没了,就在敌楼的地方。白庵庙其实是道观,后来遭遇一场大火,因无人修缮,于是没了。”谭龙又问:“却为何叫庙,还外加一个白字?”王顺道:“为了神话它,庙才有神。至于白,或许尼姑姓白吧,或许她人白吧,说不清了。但是有一个传说,关于秀丽白蛇的故事。”谭龙道:“快讲吧。”王顺道:“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孤居着一户人家,为母子二人。当时孩儿小,因此无人玩耍。可是有一天,天降白蛇,落进他家的后院子里。孩子发现了,于是把玩,觉得可爱,也极其温顺,因此成为朋友。也因此喂它,还掏一地洞出来,铺得舒舒服服,然后用石板盖上。这白蛇居然有灵性,竟事事记得,也就一天天长大了。但忽然一天,打雷闪电,天降暴雨,惊恐都不可耐。于是孩子爬起来,半夜惦记小白蛇,才紧张要救它。可是,等打开门,面前是一美妙的少女,然而没穿衣服,就可怜在此躲雨。当时孩子也大了,因此羞愧,才赶紧告诉于娘,他娘这才领回来。于是,在灯下看,甚是喜欢,他娘道:‘做我儿媳妇吧?’少女竟然同意了,就当夜完婚。七天以后,村里人都知道了,也都替他们高兴。但是,还让恶霸看到了,因此要来抢她。可恨是咋抢?就先来害死她婆婆,接着害死她男人,然后才来抢她。是半夜里,他们来了,于是天都怒了,惊雷闪电,地动山摇。那雷电呀,如桶壮,将天幕儿都给揭开,因此是全村人都看见了。就只见,那白蛇舞动,漫天摇摆,然后直冲着下来。霎时燃烧她的房,也笼罩抢她的人,连根拔起,再怒吼着撕裂于空中。又急转直下,还燃烧着撒泼下来,怒掷于一起,瞬间化成白庵庙。天亮后,人紧张观看,见庙里静坐一娘娘,就是那女人,却口口声声念叨着自己的男人,这就是白庵庙的由来。”
谭龙最爱听故事,于是紧跟此二人,但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南千户。顷刻,人多了,他立时警觉,却害怕也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全指望公人的身份。果然,人也怕他,他这才抬起了头,谨慎审视这条神秘的街道。就见,很特别,各家均被高墙紧捂着,根本看不进里面。而且,各家的门还一样,距离也一样,越无法分辨。人又时时走出来,都看着他,是奇奇怪怪的人。谭龙很不自在,好漫长啊,终于走完这条神秘的街道,才转入下一条街,二道街。二道街是一条半街,因此很快走完了,就放心了。这时,二人笑道:“该放心了吧?”谭龙道:“咋才这么大呀?”二人道:“可不就这么大嘛。”于是返回,重上乡公所,正是吃饭的时候,因此吃饭。吃完晚饭又没事,天还早,却不想转,就都早早地睡觉了。可是,谁睡得着?谭龙还认生,又睡大通炕。于是都坐起,要重新说话,谭龙问:“房家是哪一家?”王顺糊涂了,就反问:“谁是房家,没听说过呀?”谭龙郁闷了,以为不真诚,才叱问:“我问你,你问谁?”王顺道:“哪有房家?你到底问谁,叫啥名字?”谭龙哪知道?但是生气,就道:“房家名气那么大,生意那么大,你敢说不知道?”王顺认真道:“真不知道,谁呀?”谭龙怒道:“不说,不问成嘛?”王顺显然很委屈,还无法解释,因此纳闷。
这时,张德奎道:“我知道。”顿时,二人都竖耳聆听。张德奎却问:“在你们那儿,房家是否名声很大?”谭龙道:“对呀,不然我问啥?”张德奎道:“那只是个传说。”谭龙气愤跳起来,拿衣服掷给他,骂道:“咋问个话这么难?”王顺也急了,叫道:“别卖关子,弄误会了。”张德奎道:“确实是个传说,但话分两说。论房家生意,有;论房家,还真没有。”谭龙再骂道:“我还用枕头来砸你。”于是张德奎道:“按你说的房家,其实你已经去过了,也见过了。”霎时谭龙很纳闷,急问:“在哪儿,不知道呀?”张德奎道:“就在十字街心,石井台附近头两家,门口各一对石狮子。”谭龙泄气道:“你胡说,那是王会长,另一家也不姓房。”张德奎道:“对呀,那家都是,那家也不是。做生意,都打房家的招牌,却没有一家姓房的。你若不信,可继续打听,打听到了,你打我的嘴。”王顺释然了,可是谭龙很窝火,也感觉窝囊,才干脆不理人。然而王顺也一头雾水,就接着问:“你都是听谁说的,为何要打房家的招牌?”张德奎道:“是我猜的,因为外村人先问我,我就才问本村人,却谁也不知道,我就推测出个大概。”王顺问:“你是咋推测?”张德奎道:“做生意,都有赖于房家马道,齐是沾了它的光,是从唐朝留下来的。当时,我们这里也为房玄龄的封地,可他的后人在房村,因此咋能找到嘛?”他这样讲,谭龙还是不满意,于是睡觉,就都睡了。
第二天,谭龙亲自印证,独自踏进南千户。他已经不怕了,自己已经是公人。可是,他百般打听,依然无果,这不是见鬼?因此,他来到收柴的地方,是在村子的最西头。这里,人很多,场地很大,却还是没有找到。于是,他再又找到王会长,王会长居然骂他:“你有病吧?”他怒了,叫道:“你才有病。”因此奔出护城河,直上房家马道,再一路下去,居然离家近了。于是,他决定,直接回家,竟意外遇到了山娃,就倍感亲切。他急忙问:“山娃哥,去哪儿?”嗯,还叫自己哥?山娃忙回答:“啊,你回来啦,啥都好?”谭龙喜悦道:“好,啥都好。”山娃道:“那就好,咱村子的骄傲,你是出去的第一人。”谭龙道:“我算啥,你干的才是大事,要彪炳千秋呢。”山娃笑道:“啥千秋不千秋,是下苦力,想讨今后的生活。可是你,能彪炳于千秋。”谭龙道:“哥呀,你也会文绉绉的了?”山娃道:“向你学,现学现卖,莫笑话。快回去,估计家人等急了。我工具坏了,才要去找。”因此告辞,都很惬意,居然还是乡亲好。
回到家,见到父亲,谭龙抱怨道:“咋外面是那样?想问个话都难。”父亲急问:“啥话,受委屈了?不着急,慢慢说。”谭龙道:“是想问,房家是谁,我咋找不到他?”父亲就把脸一沉,说道:“原来是为这事?”谭龙道:“我都查了,没有。可是咱跟谁做生意,到底咋回事?”父亲怒道:“叫你去公干,不是打听这种事。还把怒气带回来,给谁看?岂不知,人心叵测,为了啥?”谭龙窝屈道:“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父亲更怒道:“还要咋回答,哪一个村子没有秘密?若让你很容易查出来,几千年的人不都白活?就包括你,我是能说的明白?”是不明白,谭龙怨气了,还无处消,还又要吵架,于是出门去。可是出门了,父亲也还追出来,接着骂他:“把正事放第一,认真做事。”谭龙就怒气地再跑出去,直到听不见了,这时才想:咋回事,父亲咋还生气了呢?他回想着父亲的话语,仔细揣摩,忽然顿悟着明白,这实际是一种保护。是了,他终于明白,真该有秘密,是不能让人说清楚的秘密。因此化解了,他思想开朗,兴致起来,走路也就轻快起来。
往后的日子,三人依旧还转村,一村一村地转,一遍又一遍,这样就半年了。半年之中,整个村子,三人也不知转过了多少遍,就使谭龙烦透了。于是,他终于来找翟乡长,却得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积极去抓贼,保一方平安。他后悔了,很无奈,但也稍稍心安,才接着又转,还日复一日,令他实在受不了。可是一日,有个农民在骂他:“都猪啊,是贼等着让抓他?”对啊,谭龙居然不生气,反以为有理,因此另外打主意。晚上,他找二人做商量,就问:“你们可知当今县长是谁?”二人道:“是你家亲戚,谁不知道。”谭龙道:“知道就好,那我实话说了,我不甘屈居人下,于是要有作为。”二人就问:“你想做啥,咋做?”谭龙道:“当然是抓贼啦,想有大成绩。却是你们引的路,因此忘不了你们。”二人却道:“成绩谁不想?然而脑子笨,才出头也难。至于大成绩,三位前任全栽了,你要想清楚。”谭龙道:“办法我来想,但要你们指路,能知道最要抓谁?”二人道:“愿意听调遣。”谭龙怒了,叫道:“我咋调,往哪儿遣?也不先说说。”张德奎才道:“四千户北千户人最野,却也才几个人,但一条老鼠害一窝汤,实际为两害。”
王顺忙道:“我是北千户人我最清楚,两害为侯文和侯武,实际是两兄弟,都为贼首,手下各一杆蟊贼。之所以难抓,因为二人太聪明,且十分机警,又四通八达通外村,于是总也抓不住。”张德奎道:“的确如此,都已抓多年了,还把办案人拖垮了。因此二贼很嚣张,夸口自比于田魁,可田魁哪是像他呀?把坏事都做绝了。”谭龙顿时兴奋,说道:“我也听说了,双手沾满血债。但是要问,咋就总抓不住?”王顺道:“说了太聪明,都绝了顶了,却将聪明用在了害人上。于是,不管穷人还是富人,有多少人悬梁,跳河,自尽,都罄竹而难书了。”张德奎道:“是啊,都说狡兔有三窟,可他们十窟都不止。”听完以后,谭龙越振奋,但不屑道:“那是还没我,有我,他们的对手到了。必令二贼要知道,天理公道。”然而二人道:“这话大了,你当前任是白吃饭的,却谁对付得了?”谭龙道:“暂时不信没关系,我要的正是大案,小案我还睡不着。”二人就问:“你想咋办?”谭龙道:“先期摸索,盘查,扫清外围,每日里向我汇报,然后才是等机会。”就又成老一套,二人不以为然,可谭龙发誓:“必须还百姓一个公道。”于是谭龙安排,三人分工,挨个排查。接下来还是转村,然而收获少,都快半年了。因此谭龙做总结,只抓到几个蟊贼,还不厉害,才不得不给放了。但是又大案不断,时刻惊现无名尸,既汇报有人跳河,还汇报有人上吊。于是谭龙受批评了,他无限气恼,羞愤于明显的挑衅。
他思索,难道二贼真聪明?不是,也是,是真恶毒。犯案时,轻快又轻巧,不留一丝的蛛丝马迹,却往往整体灭口。因此他再次发誓:不消灭此二贼,都没脸活了。于是加大盘查,昼夜不停,但是发现,二贼总能跑的快。为何总是在自己的前面,难道是身边的人?他疑心就警惕了。因此单独思索,独自判案,可是也线索全断了。而且,他又发现,村民们多不愿意配合,往往形成一致说:我睡觉了,啥也不知道,实际是自保。他还感觉,有人助纣为虐,暗中专门盯着他,图邀功卖好。于是他山穷水尽了,都要查不下去了。但是,他激励自己:越是山穷水暗的时候,越能遇柳暗花明。因此,他斗志更旺,仿佛已见前途都铺满锦绣。这样,他就先警戒自己身边的人,然而防着也又要用着。却又咋防咋利用?于是他故意退缩,假意恼火,再就孤身临险境,暗自盘查,因此深入寇家堡。在四个村中,寇家堡的人最萌,所有房屋都矮小,檐套檐,檐外再套小石墙,设暗机关,除非祸起于萧墙。也果然祸从萧墙里来了,他发现一名诡异的道士,专爱拜访美丽女人的家,最爱是新婚的家庭。于是他独自跟踪,才知晓了:道士就住寇家堡,单人一座小院,每天去化缘。跟踪得久了,他还知道,道士的确是心怀鬼胎,往往成提前打探。因此,谭龙决计要收网,单等着下一个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道士再拜访一户家人,是新婚家庭。于是,等道士走后,谭龙特意约见这家人,果然新娘子很美貌,如花似玉。因此,他交待这家主人,晚上谨慎些,就离开了。回来以后,他对自己的人讲:“晚上都不许出去,有事。”接着就等,直到半夜。半夜时,他把王顺出来,吩咐以后让其先行。后半夜,他才把张德奎叫出去,二人同上寇家堡。到了,他们藏身于矮墙下,只等着猎物现身。近黎明时,猎物出现,飘然而至,于门上灌油。就见门无声地打开,猎物他再进去,于是二人也跟进去,格外地小心。到了内门口,二人张开绳网,单等着猎物再出来。却听见,屋内细细有动静,接着“咣当”一声,又猛然一声大喊,霎时猎物跳出来了,直冲绳网,再撞下去。顿时,二人慌忙急奔,紧抓绳网,再紧张压上去。然而猎物的膂力很大,一身精光,还拼了命了。好在屋内的人及时出来,紧张支援,王顺将钢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吼道:“再动,就真不想活了。”猎物这才乖下来,因此五花大绑。这时候,一家人才认出来这位老道,老人就骂,儿子赶紧打。谭龙道:“要留着,还有用。”于是押回乡公所,再紧急提审。
在屋内,谭龙道:“让把裤衩穿上,多寒碜。”王顺道:“给他穿?差一点踩到我头上,多亏了那一盆水。”张德奎笑道:“你躲在床底下偷听人两口子恩爱,能是啥好滋味?”王顺叫道:“滚滚滚,都冻死了,还有那心思?”说着踹道士一脚,骂道:“害我衣服都湿透了。”这道士居然不屑,眼光贼溜溜地看他,轻蔑道:“算我载了,又奈我何?”张德奎也来踹他一脚,骂道:“不看啥时候了,还敢嚣张?”道士奸笑道:“谁也别笑谁,不都一球子货?”他这话明显是挑衅谭龙,因此再遭二人一通乱打。谭龙却道:“不必,我知道他是啥意思。但我为官,你为贼,是你犯于我的手里。”道士嚣张道:“那怎样,不至于至死吧?”谭龙笑道:“想死?倒是便宜了。别以为没办法,你等着瞧。”接近于冬天,道士冷得直哆嗦,于是三人坐到了炕上。这一刻,双方对峙,一方是狡黠,一方是鄙夷地看着他。许久后,谭龙道:“你以为死不了,我让你比死还难受。你又想死,我还偏不让你死,哪得够啊?”道士不搭理,反而闭上眼。二人才道:“这货咋是滚刀肉,咋办?”
谭龙道:“道士你听着,你不是一个人,二老还健在,家在王村。事实上你还有妻子,育一儿一女,家在韩村,依然靠你养活。你的真名叫刘振义,一个叔叔,两个姑姑,一个姑住孟村,一个姑住终南,你的身份是隶属于楼观台。”谭龙讲完,冷峻地看着他,道士睁开了眼。谭龙接着道:“想一想,这多少人呀,你尽可以想象,我会干什么。你只一人不怕死,也死不了,我还不让你死。但这一群人咋活?恐怕活,都没脸活,也活不好。”道士惊恐地望着他,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我死吧。”谭龙冷声道:“那不便宜了?整个千户发生这么多事情,有那么多人冤枉,这仇都咋报呀?你一个人不够,你都死不起了。”道士瘫卧于地上,谭龙再道:“现在,已不是你死不死的问题。想说,恐怕全县要知道,不光是你的亲戚,还包括你家的祖坟。还想说,将事情堆于一起,再编几件故事,这事不难。”道士彻底崩溃了,浑身发抖,才跪地乞饶:“我有罪,我认罪,我不是人。”然而谭龙道:“你该知道,我不要这些。”道士吓得直呼爷爷,连连叩头,满脸是血。因此二人起敬意,说道:“还是你有办法。”但谭龙专门对付老道,就道:“除非你赎罪,还别想蒙我,我还要的是大事,不然免谈。”这时二人就提醒:“先让交代,然后记录画押。”谭龙却道:“这还重要么?道士你说。”
道士呀,只求自保。不,是保亲戚,于是交代,然后画押。可是谭龙继续道:“这只是表罪,不是立功,你知道我不要。”道士就道:“你想知道啥?”谭龙道:“那看你,我只是衡量,看分量够是不够。你当心,我很贪,否则看不上。”于是老道说出一惊天的秘密,讲道:“我知道侯文和侯武的藏身之所,在北千户土地庙神像的大肚子里,你看这够是不够?”谭龙道:“够是够了,只有抓住才算数。”因此押老道下去。三人大为振奋,于是想下一步抓捕。
第十六节、点天灯
16、点天灯
谭龙已知二贼的藏身之处,但是不敢贸然下手。他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二贼四通八达通外村,肯定不止一个地方。而且,道士也不一定可靠,是否成害自己,帮助替他找敌手。还有,万一贼首不在里面,就把事情暴露了。再还有,自己内部不安全,要么为何总抓不住?自己的前任,肯定是吃了这样的亏。因此不能急,却不能等,上级老催促。然而工作白辛苦,线索总是断,收获就小,还无关紧要。可是内应是谁呢?又不能猜,怕扩大,导致无人可用,再把自己变独了。但终究是个负担,内应外联,败露消息,于是自己也不安全。他就想,二贼肯定知道了,是防着自己,正虎视眈眈。一旦等到他不利,必然下手,还在暗处。因此要保护自己,如此工作才慢了,于是不抓,话也不提,还专门寻找好吃的。二人才问他:“你咋不抓呀?”他说道:“怕报复。”因此二人嘲笑他,他一概不说话。可是,在暗地里,成独自的时候,他积极思索:要咋抓呀,咋计划,计划又由谁落实?都犯难了,他很着急。着急却怕看出来,于是休假,单独返回虎头山,要细心思索。
他先想:绝不能懈怠,二贼长期作恶,一定替百姓讨一个公道。他再想:二贼既然已经警惕了,因此自己要严防,阻止其狗急跳墙。他还想:轻易不能动,假如动,必制敌于死命,不会为对手留机会。但是,咋做到呢?他苦苦思索无结果,一连都几天了。于是,他先回去,接着转,无聊而散漫地乱转。漫转的时候,他不时流露:命不好,工作才不好。因此消极,有意懈怠,是为转移人们的视线。转移了,他就再回虎头山,仍坚守信念,继续思索。他直接想:如何入手,上哪儿抓呀?进一步想:二贼肯定要回来,但哪一天回来,确切住在哪儿?先要有方案,然后是保守秘密,最后谈抓,却由谁来抓?他都没有头绪,于是崩溃了。崩溃了,也紧张思索,不敢有半息稍停。才猛然,他眉开一线:既然二贼都逃脱,必然有暗道,若全找出来,不成瓮中捉鳖?他大喜,因此决定,从路径查起。于是笑道:“恶贼,任你二人再狡猾,但我是猎手。”因此返回,还找那二人,继续漫转。他是想,必须有二人,来保护自己,却全由自己来侦察。于是,他邀二人,直上北千户,说是看风景。
三人来到北千户,这里唯一条长街,东西方向。南北仅有几家,勉强成十字,北面临护城河。而贼首一家,就住这里,家中只剩父母。这条街,与南千户有意不同,南北通透,一眼就能望出去,直达旷野。三人刚入村子,霎时就有人出来,接着还出来,顿时警惕,有意无意都望着他们。因此,谭龙也警惕了,他明白,是针对自己。于是,他低下头,和二人说说笑笑。间歇与人也打招呼,却是无意。然而,他抓紧感觉,就感到:人在靠近,又是走远,都成故意,也许是扣押道士的缘故吧。他假装不知,就还走,还感觉,但是谨慎地走,仔细地走。不久之后走完了,三人穿透了长街,村子不大。就还走,豁然开朗,已达旷野,是广阔的麦田。田野里没有树,仅有庄稼,这是平原上的特点。可是有积雪,麦苗很细,积雪也很薄,于是分出黑白的两道。三人专门踩细雪下去,一路向东,散漫逍遥,就欲穷麦田的尽头。他们蜿蜒蛇形,也终于走到田地的尽头,这里是一条南北向的浅沟。浅沟为白马河最后的上源,堤岸上长满了野刺,缓坡以下也是刺,密密层层。因此三人站立下来,想下去,入河道,抓野鸡。河道之中长满杂草,间歇也有树,于是成窝藏野鸡的好地方。但是有水,然而结冰了,水流不大,因此能下去,三人这才想办法下去。
下去了,谭龙只恋于坡上,长野刺最多的地方。二人就道:“野鸡也怕刺,是沿着河道。”谭龙道:“我发现有狼窝。”二人道:“哪有狼呀?不信咱看去。”于是三人上去了,果然不是,坑很浅,三人又下来了。接着走,谭龙还发现狼窝,三人就再上去。已是深,很神秘,因此谭龙记住了。这样走,早惊动野鸡,于是谁也抓不住,二人就抱怨。谭龙就说道:“走,不抓了,换一个地方。”因此三人还爬坡,坐在雪地里,开始休息。这时候,谭龙回头,见村子很远。又回头,望虎头山,很温柔,是完整的雪。于是他道:“这是山娃的功劳,烧山以后才这样,跟你们学,也想种庄稼。”二人道:“但是难哪,还是大村子好。”谭龙道:“因此才学,想不愁吃。”又道:“看吧,将来肯定超过你们,我们是地多。”二人笑道:“也难怪,是生在哪儿的就爱哪儿。”于是自豪,各激动一阵阵。这时,谭龙还想:虎头山该出双人物了,一个是他,一个是山娃。想到此,他不由得激动,就站起来,马上要走。二人问:“还去哪儿?”他道:“看水旱田相接的地方。”因此三人往北走,返回能遇土地庙。
来到水旱田相接的地方,面前是一道高坎,再猛然直跌下去。三人站在高坎上,于是凝望,是浩瀚的水田。因此,从渭河以南,依次分为三境界:一是水田,二是旱地平原,三为山区林地。这样,谭龙最好找借口,才来到这里。于是先看脚下,已成冰;向中心地带,却是明晃晃的,水光荡漾。就在水光荡漾水中央,生几行细树,是为水村,专产稻米,但村子很少。因此,在整个的景色里,是为水天一色,空中跳动着飞鸟,于是令人摇曳。故此谭龙感叹:“好啊,成镜田青苗。”二人却笑,说道:“镜田是有,水田成一面镜子。可青苗呢?都还没插秧呢。”谭龙也不言语,只沉醉于自己。二人就又道:“好看吧?是异光天色。”可是谭龙还不回应,又独自在吟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王顺终于再问:“哪有门,哪有窗呀?”谭龙才道:“是指眼眶。”张德奎又问:“但黄鹂呢,翠柳呢,白鹭呢,船呢?”谭龙却道:“只在心中。”如此二人说不过他,只有退守,接着还退,重返麦田,因此靠向土地庙。土地庙是一座孤庙,四面均不相连,但历史久远,于是两地人都来拜会它。
然而,土地庙位于开阔地,向南是北千户,中间是护城河,很难过去。因此,谭龙猜想:河底肯定有暗道,不然咋会是这个地方?于是,他认真观察,也还想:好一对贼首,谁能想到?是方便跳脱。但是,也空荡荡的,一棵树木也没有。仅在庙门前,是三棵柳树,因此他观察柳树。就发现,树上有树洞,刚好能容人,他也记下了。又找树下,很结实,没有漏洞。于是他想,只能进庙里,因此进庙里。庙宇为三间,很昏暗,三通神像,中间高大。却咋进去呢?就在想。他如此仔细,也把事情挑明了,干脆不怕,直接找庙人。可是,王顺道:“庙人是聋子,又是哑巴,还只一个人。”于是,他命令,让二人进去去搜查,重点是炕上和灶下,以支开二人。二人走后,他紧张思索,再搬桌子,是一张巨大的香案。但是根本搬不能动,固定死了,肯定有问题,他霎时着急。最怕二人快出来,他想独自知道,因此生气。才踢桌子,就听咕嘟一声,于是兴奋,再紧急爬进去。他左右摸索,找到暗机关,安上了,因此转动,门就开了。他顿时激动,多想下去,然而黑洞洞的无底。于是抓紧想,能不能进?却终于不进,担心意外。一是贼首万一在里面,是恶徒;另外外面的人也不安全,正好合上了,自己就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因此,他紧急出来,轻拂身上的尘土,再就专心等二人。果然,二人退出来了,只说道:“啥也没发现。”他就道:“也没发现。”于是,二人道:“如此咋能藏人呀?一是能憋死,二还无路可逃,最容易遭埋伏。”他就道:“也是。”因此三人回去了,如啥事也没有发生。
可是,进村以后,王顺却道:“再向西,向南,接着查呀?”谭龙道:“南是中心,西是旷野,也靠中心。”但说完却后悔了。王顺还问:“哪咋还要进村子?”再干脆,说明了,谭龙就想,于是道:“迟早的一天,直接去贼首的家。”因此三人入南北街,到贼首家的院子。在路上,谭龙想:地道该如何走向?一是穿越护城河,二是跳进白马河,可都不容易。他缜密想,精细思索,要悄悄观察以求验证。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出纰漏,于是要注意细节。正在想,一恶老婆忽然叫道:“啥事?”谭龙吓一跳,见是贼首的母亲,就赶紧道:“歇息,想喝口热水。”恶老婆警惕道:“没有,去别的家。”谭龙就道:“那就歇歇,走累了。”瞬间老头冲出来,目露凶光,也恶声道:“那也不行。”王顺却道:“咋不行,就不信了,还不认本村子的人?我来烧水。”说罢直接闯进去,谭龙也闯进去,对方已慢了。对方慌忙阻拦,也进来,但谭龙道:“好干净呀。”就抓紧观察,紧张转,竭力靠进里屋,该贼首睡觉的地方。进去了,与普通也无两样,仅一间,但在炕墙上靠一张木板,他再记住了。却不料,老头翻脸,咆哮,立时叫骂人:“公人能咋,是强入民宅,企图看啥?”谭龙故意震惊问:“是两个儿子,咋都不成家呀?”老婆叫骂:“滚,都滚,让你们笑话?”霎时举笤帚过来,老头就也捡棍子,三人赶紧逃。已出来了,张德奎才喊:“大胆,敢如此对公人?”王顺却道:“水烧不成了,咱去下一家。”因此进隔壁家的院子,强要坐下。主人才无奈,只好烧水,为三人泡茶。谭龙坐在露天里,也好观察。
他发现,两家中间的墙很厚,是两个院子,由篱笆墙分开。还发现,贼首家门旁有一棵老杏树,满是树洞,好多能藏人。再发现,隔两家的后院子里,长着一棵古槐树,在空中折断,猜想也是中空着。谭龙一边观察,一边喝茶,也一边记下了。又观察,估计距护城河有多远?正在想,忽然有几人跑过来,想靠近又不想靠近,只探头探脑,然后走了。谭龙想,是警告自己,是仇视来了,然而自己是公人。还在想,王顺家人又来了,是其父及妻子。父亲骂道:“咋不懂事?贵客到访,也不到自己的家。”于是强拉三人,三人只好就走,再到王顺的家。到家以后,父亲还骂:“你敢惹?要躲着,你们走后是我们。”谭龙赶紧解释,说道:“瞎胡转,才歇到那里去了。”其父道:“瞒谁呀?早看出来了,最看你。”谭龙就问:“他们二人咋都不成家?”王顺妻子道:“成家有啥好?反倒拴住了。不成家,但育多少私生子?还不用养,再能继续欺负。”父亲道:“给闭嘴,少说话。”王顺道:“是在自的家。”父亲道:“你岂不知?他们耳朵灵着呢。”谭龙才悄悄问:“看来都怕他,咋还都帮他?”其父道:“不是帮,是害怕自保,是往死里害怕。”谭龙大怒,却不能发火,三人隐忍返回去。
回来后,直到夜晚,谭龙都反复发誓:定要除去恶贼。因此他才睡不着,就爬起来,半夜审问贼老道。他质问:“你如何得知,二贼是藏在神像的肚子里?”但是,经历一段时间以后,道士反悔了,于是冷静不说。谭龙的眼睛像锥子,锥着他,再问:“你是对抗,还是害怕?”道士才道:“也和你一样,你尽可以想象二人的害怕。”谭龙道:“二人的害怕还在远,我的可怕就在眼前,你是否要个见证?”道士惊慌问:“你想干啥?”谭龙道:“只让身边的人知道,你的故事,你的家世,这只是先。”谭龙眼睛冒寒光,吓得道士直打颤。谭龙才道:“你能否考虑,该替百姓立功劳?要不然,再露给对方,你还恰好有一个儿女。”道士胆颤心惊,害怕道:“你问,我说。我虽然是个小喽啰,还算贴心小喽啰。”谭龙道:“这就好,自己说,还能有何事?”道士道:“二人都会武功,轻功最厉害,也各有不同。侯文善用智,做事前多少天考虑,总是提前算好了。侯武善于勇,更拿手是飞镖,已成神话了。而且,二人是兄弟,又联手,才从未失手。因此敢自比于田魁,甚至认为超过他。”谭龙冷笑道:“你这是夸他,灭我的威风。但告诉你,田魁已经死了。却问你,田魁会害家乡的人么?”道士震惊道:“你干的?天哪。”谭龙还冷笑,反问:“是你问我么,还想知道啥?是否再想问,我的计划是啥,看如何抓住他?”道士忙说不敢,又感慨道:“若真能抓住,我死了也值,简直太伤天理了。”谭龙就道:“那继续,将功折罪。”道士道:“除了千户四村,其他村子也有暗道,暗线,暗窝,四处埋藏,都通到旷野里。因此居住能老不固定,也才总抓不住。”谭龙道:“早料到了,还有呢?”道士道:“是你身边的人。”谭龙道:“何必你提醒?也是出难题。我只问你,二贼何时何事能回来?”道士哭了,想真诚,就说道:“这我哪能知道,我也就是小喽啰,二人不信任何人。于是求你,靠你的聪明,来抓住二人,我先替百姓谢谢你。”这样,这次审问等于没用,谭龙继续犯难了,只好押老道下去。
押下去了,谭龙依旧无主意,到底咋抓呀?他想得头都要炸了,也没办法,仍继续思索,但又恨得牙痒痒。因此,他问自己:无能么,甘心么?却咋回答也不满意。于是,他再次给自己放假,重又回到虎头山,也还是坐卧不宁。天亮后,他奔出门,但也无处可去。忽然间,他看见土地,就还想到了山娃,因此想去。据听说,山娃的媳妇很漂亮,也恰好得子,就正好去了。来到门前,小两口立时迎出来,新娘子果真很貌美,甜甜地跳动着微笑。他就道:“山娃哥,你艳福不浅呐,是要我该叫小嫂子了?”山娃道:“稀客呀,快请,屋里坐。”小嫂子也道:“刚还盼星星,就月亮也来了,紧张欢迎。”谭龙问:“还有人吗?”小嫂子道:“是你要立的功劳。”于是三人再都笑了,接着进门,落座。谭龙先赔罪:“你的大喜我没来,是晚了,却能将侄儿也看了。”因此小嫂子递过婴儿,他就接过去,悯惜道:“很嫩呀,过满月了?”小嫂子道:“都三十五天了。”于是双方再拉近距离,主人赶紧要做饭,先是烧水。但谭龙道:“先泡茶,茶叶我带了。本是送给你,却我先了。”山娃道:“太客气,怎敢收你的礼?”谭龙嗔道:“要打我的脸?定要收下。”因此献茶,打开茶叶,山娃便接过孩子。于是看茶,接着泡茶,山娃就问:“咋好长时间不见你回来,才回来?”谭龙道:“已回来好几趟了,只是没见,又急着走。人在外,最想念的是乡亲,还是乡亲们最亲。”小嫂子却问:“你最想吃啥?我赶紧做。”谭龙道:“啥都行,正好看小嫂子的手艺。小嫂子名字叫叶子,听着嫩,吃着也肯定嫩。”小嫂子道:“嫩你也看不上,就莫嫌饭不好。”谭龙道:“天下饭,是家乡饭最好,你能做啥我吃啥。”小嫂子道:“那就浆水面了?”谭龙道:“好。”
可是,接下来,谭龙又悲叹:“唉,还是家乡好啊。”山娃惊讶地看着他,就问:“咋,不顺,有心事?”谭龙道:“若地底下藏一只老鼠,你就想抓它,咋抓?”山娃只笑不言,谭龙道:“快说嘛,如何抓?”山娃道:“你也算猎户,咋就猜不来呢?”谭龙急了,山娃才道:“地下肯定是暗道,那就放烟,然后交给猫,还让狗咬。”谭龙霎时跳起来了,呼道:“妙呀,极妙了。”又在地上急转了三圈,才坐下,下来喝茶,已是细细地品。山娃微笑地望着他,问道:“咋样,茶?”谭龙笑道:“你不会喝呀?”因此山娃也喝茶,就道:“好。”谭龙又问:“你咋样啊?”山娃道:“地是勉强种上了,却还少。就怕收获少,蚊虫实在太多,别人也跟不上。”谭龙问:“别人为啥跟不上?”山娃道:“工具少,地下满是树根,就成反复的活儿。再有,还要找吃,人才慢了,但心也懒了。另外,在当下也不见收成。”谭龙就道:“贵在坚持,一旦你抢了大收获,别人也就跟来了。”山娃笑道:“不是鼓励我,是其他的人。还想说,一旦遇到人,先荐咱这儿来,到底是人少。”谭龙道:“记住了。”于是告辞,接着起身。山娃忙阻拦,说道:“说好了吃饭?”小嫂子也拦,呼道:“别走呀,饭就要好了。”可是谭龙已经出门,于老远处呼道:“不必了,真有急事。”妻子就问:“他能有啥事呀?”丈夫道:“抢大收获去了。”
回到家,谭龙立时牵马,打马如飞,直奔县里,他要找县长叔叔。因此,几天后,各村镇同时接受通知:紧急整顿,大力肃清,所有官员进村子,组织人,强检查,勒令搜捕,网抓一切害群之马。命令还补充:敢抗拒者杀,敢不力者抓,胆敢包庇者顿时撤职查办。霎时,这场空前的运动就在全县里铺开,并申请临县里配合。一时间,各村镇大张旗鼓,通宵达旦,还真放倒几位行事不力的官员。于是构成人人自危之阵势,谁不怕丢官?因此紧张,都进入拉网式的检查。为此,注意行人,严查外人,冲进地里,稍有地缝就放水,放烟。顷刻间,所有蟊贼都落网,哪里逃呀?都不安全。因此,两位贼首也回来,住地洞里,谨慎不敢露面。但是,地洞太黑,难以换气,也吃饭成问题,就总设法露面。却怎知,这才是谭龙初步的陷阱,大网已经张开。好个谭龙,兴奋整天算日子,精确估计好时候,是等八方消息。在此刻,他更不相信任何人,只为确定,二贼就在村里。八方的消息总结了,他断定,二贼确实在村里,于是要行动了。
因此,他禀明县长叔叔,调借百余名兵勇,一半为弓箭手,一半钢刀手,要求都由他来指挥。于是,他命令:总兵赵震,带少半人马,包围于护城河以北;副总兵关威,带少半人,游弋于白马河一带。还命令:乡长翟文魁,领人在中部与西南巡逻,三路人马都再配备许多当地的人。分配已毕,谭龙坐在乡公所,左右是护卫,统领四方消息。要求是:从外向内,层层挤压,可是处处要留人。再补充命令:四村的保长,都带人沿街打鼓,漫天敲锣,故意震响,同时挨家挨户去检查,掀起猛烈的声浪。顿时,鸡飞了,狗跳了,人更疯狂了。就这样,从天明查至天黑,再到半夜,直到天亮。但是,竟一无所获。县长才担心,就问:“这可办呀,咋收场?”谭龙道:“也才到时候,跟我走。”因此二人直上贼首的家。到了,张德奎来报:“神像的肚子里没有。”王顺也报:“白马河一带也没有。”县长怒气道:“难道是飞了不成?”谭龙平静道:“不急,所有的人不撤,依然等。”又再命令:“打开炕墙,还是放烟。”于是手下人照做,果然露出一地洞,因此放烟,并用扇子扇。霎时,浓烟灌进去,屋里很呛。谭龙就道:“走,咱到外面看去。”于是陪县长再出来,站在院子里。就发现,杏树上微微冒青烟,邻居家的古槐上也冒青烟。然而,二贼还是没出来。县长就道:“想是已闷死在里面。”谭龙却道:“不会,还有其他的人。”就又等,依然不见出来。谭龙才道:“去护城河。”因此来到护城河,是一碧清水,表面很平静,两岸结着冰。谭龙接着命令:“去砸冰,一溜地铺开。”顿时,人们乱砸,一下子露出好几个窟窿。谭龙道:“也不必人进去,直接灌水。”刚才灌,忽听里面人喊道:“别灌了,我们出来,我们投降。”霎时人都高兴,弓箭手马上冲上来,左右护钢刀。就才见,恶魔一个个出来,一共七位,最后是贼首,都被五花大绑。
霎时人们激动,高呼:“贼首抓住了,大获全胜。”前面的人在尖叫,后面的人犹不相信,于是拔人往前冲,想见证。见证了,就出去,也大喊:“真抓了,两位贼首都抓了。”猛烈跑,以求人人都知道。顿时,人都呼啸了,将声音送向远方。但是,有人还回来,怕是贼跑了,因此拥挤,磕绊,痛哭,都挤不过来。又有人想打,最受害,为自己的亲人,该遭怎样的报应?可是,弓箭手在前,钢刀手在后,反胁迫于人们,但也走不动了。却听二贼在呐喊:“乡亲们,没有白活,有这么多人相送,哈哈哈哈哈。”虽然嚣张,也透着哭声。顷刻间,人都吐,大骂贼文和贼武,让必须立时给杀了,害怕贼跑了。谭龙就道:“他死活也跑不了了。”可是,谁相信哪,怎敢放心?于是,集体跪倒,高呼道:“恩人哪,好不容易抓住,要防万一,先挑断二人的手筋和脚筋。”还未等谭龙回应,霎时扑进两个人,是冒死,顿时挑断二贼的手筋和脚筋。二人举起血淋淋的双手给人看,人们这才放心了,才注意,是罗大与罗瞪眼。因此起身,自觉让开,形成夹道,热烈欢迎和欢送。这场面,使谭龙大受感动,县长格外自豪,兵勇也光荣。终于能解恨了,是压抑太久,于是人们齐呐喊:“要大举庆贺,四村联络,先送恩人齐回乡公所。”可是,到了大门口,又进不去,再被挡住了,是欢天的锣鼓。激动的鼓手们,卖命使劲敲,漫天敲,扭成秧歌跳着敲,身后是浓烈的炮声。因此,人们鼓掌,拍手,叫好,都不知怎么好。欢庆呀,大喜庆,然而人们哭了。四个村子的人们都来了,数北千户的人最全。
忽然间,一位姑娘借着浓厚的声音,对着谭龙大喊:“谭龙,我爱你。”谭龙听见了,是自己的同学,霎时晕倒了。还要咋高兴?于是,人群顷刻冲上来,高举谭龙,猛烈抛。还不够,又披红戴花,让再张扬。这时候,村民才恳求:“你为大众除大害,但都想见贼死,才放心。”谭龙却道:“我做不了主。”因此,村民再来求县长,说道:“请交由村民处理?”县长一时感动,竟道:“特事特办,许了。”于是,村民们呼啸出去,紧急传递好消息。并且,也紧急决定,四村同时唱大戏,终于熬到尽头了。霎时,锣鼓队再出发,要让家家挂彩旗,热烈祝贺。还同时,又一事情形成了,由四村联合绣制万民伞,是献给谭龙,要共同谢恩人。就在他们忙的时候,谭龙却审问恶贼,分开审,先问侯武。侯武居然悲叹:“世态炎凉呐。”谭龙冷声道:“这话也配你说?”侯武道:“我虽然恶,但也保护另外的人,不然谁敢入村子?”谭龙冷笑道:“这也是保护?是作恶吧。”侯武道:“你看不上没关系,却也别知道啥。我死死一人,不然陪上好多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省省吧。”谭龙道:“你都死了,还要让一些人继续为恶?”侯武大笑道:“对,这就是我留于阳间的阴灵,如此人才记住我。”谭龙恼恨道:“你也有爹娘?”侯武道:“他们已享过福了。”谭龙大怒:“你真也活够了。”因此押他下去,又审另一人。
侯文上来直接道:“也不用审了,我死都值了。看我有多少儿子?连我都说不清楚。其实你我是一样,只不过你的命好。”谭龙强压住怒火,于是问:“你有多少儿子我不管,可有一人想认你?而且肯定,是他们报仇,挖你家的祖坟。还有,你爹娘死了谁埋?不光是香火要断,还要踩你爹娘的尸骨。”侯文难嚣张了,就也戚戚然。谭龙接着道:“你活着前呼后拥,因此你要保护。我却问你,一旦你死,手下谁能记得你?并且告诉你,首先报仇的就是他们,来洗清自己的罪责。那你为何?不为左邻右舍积点德。你就不怕?你和你的父母,谁都没有坟,也包括以前的坟。”侯文真害怕了,就道:“让我想想。”谭龙却道:“你还想?想到恶人都逃了,以上的话也就都能应验成真了。”于是侯文哭泣,说愿意交代,才说出另外十几名贼首的下落。而且,为赎罪,他还说出一个秘密,在傅家大坟底下埋有宝藏。但谭龙问:“那官员呢?”侯文道:“牵扯太大,这不必说了吧?也是我死活都惹不起。”从此就再也闭口不开。因此,谭龙再下令:连夜突击,立即抓捕。竟然还多抓出二十余人,至此事情结束了,圆满完成。
可是,还要审判,开公审大会,地点就在老军殿。于是,搭高台,架刑场,刑场对面设大戏,以全力表达心情。三天后,公审开始,县里鼓励人都看,就来了几乎全县的人。顿时,满是人,村里村外,晚到根本进不来,只能巴望。也还好,天公作美,似乎开眼了,是持续的晴天,因此能议论。在内部,于老军殿前,在高台上,允许人们宣泄心情,控诉罪状。在高台下,扣押五六十人,全都跪着,还五花大绑,外围是刀斧手警戒。在台口,只允许绑两名贼首,是被钉着,挂靠在木板上。在台下,是一望无际的人群,黑压压一片。这一天,由谭龙统领总阵,再指挥五百名钢刀手,于村里村外巡逻。近午时,公审开始,县长作简短讲话,之后是无数人历数罪状。这一刻,受害人尤其哭,早已不怕丢人,要诉愤怒。于是,人才知道:有人家被烧,有人腿被打断,可怜女人都不惜将脸给剐花了。还有,是多少人投河,上吊,自尽?已是没法活了。诉说人争着拥挤,要上去,上不去原地说,却谁也道不尽心中的委屈。即使这样,也还是不敢细说,怕碰伤生者及死者。最令人暴动的是,二人强暴一孕妇时,竟将她肚子划开,再将娃活活拉出来。“不说了,不听了,太惨了。”台下人都倒了,哭成一片,就进入人间地狱。忽然,有人大喊:“将恶贼点天灯。”霎时异口同声,民怨沸腾了。县长也道:“好。”顿时,人群都要冲上来,却有人群在保护,怕二贼早死。因此,排开场地,扒剥衣服,将二贼平躺着,亮出肚脐。于是,有人紧张送油,有人紧张送泥,便在二贼的肚子上,盘出一个巨碗。再拉出肠子,绑上棉絮,做成灯眼,霎时点燃了。并同时,台上紧张唱大戏,成热烈祝贺。但是,谁有心看哪?都愿恶贼受恶罪,哭告亡灵:“天亮了,老天开眼。”
就这样,烧,烧,烧,直烧三天三夜,犹不解恨。其实二贼早死了,仅半天就疼死了。但是决定,还要暴晒,直看天灯点燃。终于,二贼散架了,已臭不可闻,这才想起老军殿,怕污损,因此要拖走。然而往哪儿拖呀?死活是祸害,于是不埋,还用火烧,要让其灰飞烟灭。可是也有落灰的地方,还污染土地,才远远拖出村外。刚要点火,却有人报,二贼爹娘也死了,上吊死的。这多好呀,一窝给端了,因此拖来,一齐烧于白马河的上源,一处凹地。烧完了,又放水,于是呈现一面臭潭,取名恶潭。从此后,恶潭边,就再也无人靠近了。
第十七节、熬坚守
17、熬坚守
谭龙成了英雄,就使所有人都爱他,敬佩他,感激他。那位女同学叫闵梦,多次托人来提亲,还亲自登门,弄得谭龙实在不好意思。在上学的时候,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嫌他在山里。于是,谭龙请父亲,谭德懿才挡道,借口道:“应该与县长商量。”果然,县长一力反对,说道:“不急。”因此事情放下了。才放下,却紧张接待另一件事情,隆重接受万民伞。四千户的人,热烈簇拥万民伞,高举着,敲锣打鼓,一路放鞭炮。热情的队伍,浩浩荡荡,先是来到乡公所,然后再上虎头山,隆重想让人都知道。但乡亲们早知道了,那也来,要增补热闹,并且人人有面子,格外自豪。于是,都提着厚礼,还提前节俭,也放鞭炮。霎时,整座虎头山,全都笑了,哪能不荣耀?顿时,消息传遍整个县,及附近三县。因此人议论,再夸他,篡改家规,要子弟学。“但是咋学嘛?那是智慧。”子弟们景慕又心焦。“然而也能学,立足当下,做好该做的事情。”山娃竭力告诉人们,也警示自己,告诫要开创未来的事情。于是,年轻人再都上山,全力辟地,幻想家乡改面貌,换风景。因此砍树,挖树墩,除树根,昼夜不停,才干得风生水起。可是也进展缓慢,主要工具太少,还无法解决。再不久,又没吃的了,动物们全吓跑了,于是受饿,只好耽搁。因此入深山,重新找,结果消灭了大量的时间。
好容易熬到春上头,起鲜嫩的青草,这样吃的才解决。又不久,绿荫扩大,春盛了,已是绿个盈盈。然而也难啊,光吃青草,始终肚饿,如此才难以忍受。况且,在绿荫隆重以后,也把人的辛劳,又侵吞得一点儿都不剩了。于是见,霎时茂盛,新草新树猛烈长,成疯长,就长得人们心疼。因此老年人们抱怨:“山就是山哪,哪能种庄稼,岂敢?”还道:“看吧,先丢吃,再丢命,此为大山的惩罚。”他们的话往往有分量,因为有经验,于是年轻人胆寒。老人们再道:“触犯神灵,山神震怒,报应将是迟早的事。”因此年轻人揪心了,心冷了,终于撤下来,主要还是肚饿。于是,剩山娃一人坚守,因此郁闷,沮丧,也毫无办法。但是始终他不撤,自己是发起人,于是要树旗帜,做榜样,因此信念不动摇。到这时候,他忽然醒悟,谭龙当初该多艰难啊。于是佩服,坚持要学,就自己给自己长力量。可是还咋做呀?因此他入别人的地里,就见草木过人头。枝蔓遒劲,野草顺树长,叶芽儿汹涌着漫扑。咋会如此茂盛?于是他蹲下来,扒开土地,土地很肥美,得益于灰土。因此想:这样的土地,咋就不能种庄稼?于是兴奋,就还想,还需要几场大火,反复清理。得启示以后,他将草木拉下来,等风干,先行试火。
然而,也只有他试火,因此不能改变。到处是浓密的叶子,漫山成花儿朵朵。于是成昆虫们的乐园,就也成鸟儿们的乐园。因此跑来小动物,如野鸡,野兔,老鼠,小獐子,齐贪慕这里的嫩草,也就养得肥肥胖胖的。于是,大型动物也来了,还贪念这里的嫩草,有黄羊,羚牛,梅花鹿,野猪,都隐匿其中,因此就能狩猎了。这时候,人们偷偷爬上来,悄悄想抓它,想让肚子不受饿。可怜的动物们,还都大意,于是上钩,霎时扑倒也能抓到它。因此感谢上苍,感谢好吃的,这是一个最好的季节,就都醉心于当下的生活。可是不久,动物们也学乖了,于是用脑,学会警惕人,顿时机警。咋机警?老远放哨,反戏弄于人,故意走近,还让人抓不住它。因此,人也用脑,暗中埋陷阱,布暗套,设绳网。一时之间,人又赢了,动物就再加强警戒,还与鸟儿成配合。并且,还报复人们,有意捣毁陷阱,看人来时嘲笑。于是斗智斗勇,互有胜败,结果成平手。因此,人慢下来,在白天不来,只在晚上埋陷阱。而在清早的时候,才来检查,盼望大意的成倒霉,变成人们的收获。于是,双方升级,都不服气,都想用精明。这时候,动物们就借外在的力量,引诱人到最危险的地方,即毒蛇呆的地方。山上的蛇类很多,最毒算是黑乌梢,或爬或盘踞,都悄无声息。但是,鸟儿们能发现它们,因此成叽叽喳喳,告诫伙伴们警惕,动物就也觉察到了。于是,它们等待,引诱人们,故意施伎俩,盼阴谋得逞。
一天,平明时,裘黑狸到了,他想捡最早的收获。因此,他来到设陷阱的地方,那里草木最茂盛。可是,没有,都翻遍了,反发现动物们的捣乱,踏烂了他的陷阱,于是他笑了。然而不忍回去,就再看其他的人,还一样,他也还笑了。再接着,天亮了,只有空手而归。正打算回去,不意发现梅花鹿,是两只鹿,都很漂亮。因此,他站立,对方也站立,双方注视着,相互挑衅。而且,对方还先走过来,只差两步,接着逃,他就追,于是上去。然而,对方有意戏弄他,因此成一前一后,都很近,都只差两步。于是,裘黑狸精力分散了,前后都想追,结果比耐力,当然是对方赢。因此休战,他先停下来,对方也停,再走过来,甚至能摸到。于是再追,对方再逃,始终差一步,他气喘吁吁。因此笑了,他道:“哥儿们,不玩了,你赢了。”于是返回,正要下去,猛然发现一只兔。就在侧畔,还活着,卧于草丛中。他顿时扑下去,要抓它,但猛然一阵背疼,被穿刺,都要了命了。他大叫,慌忙爬起来,翻身看,竟是黑乌梢,如棍一样粗。他心想坏了,是毒蛇,顿时慌张起来。他赶紧跑,毛发倒竖,左右还无人,就失了神了。他竭力赶往路上,边跑边喊:“来人呐,让毒蛇咬了。”他全力喊,是想尽快人知道,要救自己的命。
终于赶到了路上,果然山下一群人,正奋力向上,是傅家兄弟。对方卖命喊:“快趴下,别乱跑。”他赶紧趴下,呼吸已困难了。瞬间对方冲上来,山娃急问:“咬在哪儿?”黑狸**道:“后背上,是黑乌梢。”霎时人都惊慌,集体叫:“扒衣服。”因此扒衣服,亮出后背,一对红点,已成水泡。全娃道:“不好,都黑了。”山娃怒道:“闭嘴。”楸娃就道:“死命要忍住疼?”黑狸只道:“嗯。”就人已经入迷糊了。于是众人用镰刀,顿时划开小十字,奋全力挤,挤出黑血。黑狸痛苦地惨叫,直骂人,又给疼醒了。但是人们顾不上他,还要挤,直压住黑狸,黑狸又疼晕了。这时,急找柴胡,揉成沫,挤汁液出来,连根一起替黑狸包上。然而也无济于事,黑狸再疼醒了,两眼发直,布满血丝,又说看不清了。于是打滚,满地摸索,众人都害怕,山娃才道:“别怕,咱回家,再找大夫。”因此按住他,强硬背起来,紧张往回跑。可是,裘黑狸居然咬人,他疼昏了,不知道了。于是,众人竭力分开他,就向嘴里塞棍子,任其咬。因此变抬着,继续跑,然而也担心,哪有大夫,谁会治疗?实际是等死,太难听,就听天由命。但是咋安心哪?自小的伙伴,家中的独子。于是着急,就再放下,胡乱医治,还挤脓血,反复放。却也见,黑狸不断变乌青,都发亮了,这是不详的预兆。因此决定,加强跑,想让活着见爹娘。却觉不对,此为放弃,还有神医在集贤。又决定,让山娃去请,哪怕来不及了,人们哭着。
于是,山娃中途拐出去,奋力奔集贤,还盼神医恰好在。而其他的人,同样奋力,更盼有奇迹出现,让伙伴站起来。因此呐喊:“黑狸啊,坚持啊,家到了,没事的。”但是黑狸神志不清,已听不到了,口吐白沫。终于家到了,父亲急扑出来,哭叫:“天呐,你要杀我?”母亲也扑出来,疯抱儿子,急晕了。父亲急呼:“救人哪。”于是救二人,人分两拨,母亲先醒。却见儿子已经滚圆,乌黑了,因此嘶叫:“谁会救啊?老天不公,我恨。”又疯了。人都诅咒,来回走,来回找盼望。于是,全娃想安慰,才道:“还有神医,马上就来。”因此父亲再紧急,叫道:“救星啊,快,接呀,不敢耽搁。”于是全娃跑出去,但迟迟不见安慰。父亲只好喊:“不敢歇啊,不要眼睁睁。”顿时众人提凉水,替黑狸擦滚烫的身体,并抚摸他,希望他醒来。忽然黑狸醒来了,嘶声叫:“爹娘。”二老霎时俯下去,哭道:“儿啊,都疼死我俩。”儿再叫:“儿疼,恐难服侍二老,”说罢气绝,头歪向一边。天塌了,二老急哭,还问人:“谁能救?谁还有办法,”却谁也没有办法,齐束手无策,就全哭了,呼天抢地。忽然,裘魁跳起来,猛烈大骂:“是谁开的地,动的山?开始正式害人了。”他大骂,人都理解,然而多是傅家人,因此难站立。于是,楸娃悄悄走出去,想告诉山娃,不要来了。再其他的人,不忍见,也难离开,因此偷偷挖新坟,要送别这位苦难的兄弟。可是,关键时,黑狸父母死活也不放手,难以罢手。如此就到后半夜,这时候,人们才强硬拉他们,再安葬这位好兄弟,又来安慰一对如疯的老人。
裘黑狸死了,对所有人都是打击。老人们终于找到实在的借口,说道:“山神怒了,报应才刚开始。”因此山娃也忙解释,说道:“没影的事,纯属意外。”但是却有人信,问道:“也不是,你看蛇明显地多了?”于是山娃哭笑不得,年轻人害怕,心散了,他也没有办法。因此找自家人商量,大伯道:“算了,也能歇一阵。亏得你是傅家人,不会都找你的麻烦。”四伯也道:“歇一阵,再等等,如今草木正茂盛,或许之后会忘了。”然而山娃很着急,说道:“不行,贵在坚持,反复除根。”二伯道:“歇一歇也好。”山娃才道:“要歇也行,却要提前备工具。”八爸问:“你是咋想?”山娃道:“各家本来就没钱,到时越来不及,还靠你的老资格?”四伯就道:“哪那么容易?已经赊账,时间还长,这回又咋说?”三伯道:“山娃干的是正事,傅家徕民为的啥?”八爸道:“对,于是咱带头,先做出榜样。”四伯问:“能咋做呀?”八爸道:“盖窝棚,让子弟们住进地里,一有时间就开地,反正也没事。”山娃兴奋道:“还是八爸,就是周到,最好定下来。”六爸道:“有何定不了?开弓已无回头箭。要想种庄稼,非三到五年不成,非每年开地无数不成。若不勤恳,土地荒了,根就再扎下来,因此贵在坚持。”山娃高兴地问:“哪工具咋办呢?”八爸道:“你我共同想办法,都找地方订。另外,你还可找谭龙,他也该关心了。”山娃道:“知道了。”很兴奋,还是自家人愿意配合。
于是山娃找谭龙,谭龙升迁了,为千户乡的乡长,也是最年轻的乡长。翟文魁已经调走,谭龙上任,心中只有三把火,然而咋烧啊?他坐不住,急于办事。因此,当山娃提出减税,他立即同意,说道:“没问题,全免。还要咋支持?为开天辟地的事情。”于是山娃受鼓舞,说道:“还有工具,为各家,你看呢?”顿时谭龙为难了,就道:“乡里也没钱。”山娃失落了,谭龙却道:“可以找我的父亲,他有钱,向他借。”他之所以这么说,是知道,父亲偷挖了傅家大坟底下的宝藏,恰好可以放贷。但是山娃心退了,明知道利息很高,因此告辞。他走后,谭龙接到第二把火,是在乡村割辫子,县里的命令。虽然,清朝已经推翻,却还有辫子,依然成辫子飘扬。于是谭龙道:“习惯得改,皇帝都没了,不好事么,咋还成纪念他?大煞风景,也不像话,如今是汉人的天下。可是汉人啥样子?你们就看老军殿,那老军才是咱的祖先,也是咱本来的样子,不恢复?”谭龙讲话很精彩,也很合理,因此人接受。不过,他要办成风光的事情,于是命令:铺设道场。要在每一个村子的村口,统一烧水,统一剃头,也能方便于统计。因此他领人,要检查,就进不同村子,到各处转悠。在转的时候,人都巴结他,他倍感光彩,也荣耀。就发现,是一个个光头,人们笑道:“这样好,成彻底决裂了。”谭龙也笑,再看孩子,一律成锅盖,唯女人不变,他还笑了。但是也有不愿意剃的,死顽固,死活不改,于是藏起来。因此谭龙就抓他,命令人,强剃头,还劝道:“这样不凉快了?”然而对方就哭,周围人却笑,但结果没事,他对大清也已经厌倦了。于是成快乐的事情,却谭龙还来检查,挨家挨户。
等这把火刚才一烧完,第三把火紧接接上了,碰大量流民,蜂拥而至。流民霎时来,简直太多了,从东西两向同时来,或聚或散,可能生乱。因为流民变难民,接着变饥民,因此成抢,这才要早安排。于是谭龙问:“何以会这么多呀?”从东向来的流民道:“在中原及以南,军阀乱战,因此避祸,才想着越远越好。”从西向来的流民也道:“在河西走廊,马家军成军,于是乱抓人,就也避祸来了。”谭龙道:“噢,原来如此,是两个方向的配合。你们大家都辛苦,一路背井离乡,跑了好长的路。但不要紧,我们这里正缺人,恰好可以安排。”因此流民感激他,就都等他的安排。于是谭龙通知:不管是那个村子,都要来接人领人。因此各村人来了,竟然成抢人,因为都缺人,还有人梦想得媳妇,这才马上抢完了。直到这个时候,谭龙才想到,自己的家乡也缺人,于是羞愧,因此盼等下一拨。果然,下一拨还来,于是他推荐,首先要上虎头山。但是,流民不听他,自己变金贵了,才要自己选地方。因此谭龙动心思,就道:“凡再来,须统一安排。”于是他配发名额,不准随意领人,想让流民继续没有吃的。可是,流民们偷偷地逃了,反正在哪儿也缺人。直到剩下笨的,那也宁肯上到砖瓦场,去下苦力气。因此实在没办法了,谭龙只好更改命令,却再生一计,愿替人保媒。于是他物色,暗中相中了六家,都有女儿,因此去提亲。对方当然犹豫着,手下人却道:“赶紧答应吧,不看谁保媒?为今后,是谁的福分?”六家人这才答应了,就将女儿,分别嫁给傅楸娃,傅桐娃,傅全娃,马黑牛,马犍牛,刘二狗。于是要上虎头山,六家人很想后悔,但是不敢,怕官家,就来不及了。因此,硬着头皮安定下来,就使谭龙再添美谈,六门婚事构成六六大顺。于是周围人无不夸他,赞美道:“智慧啊,仁爱啊,厚道。却自己都没有结婚呢,堪称道德先生。”
然而流民接着来,有人还为当地人。谭龙很奇怪,就问:“又是为何呀?”对方答道:“刘振华犯西安,将城给围了。”谭龙大惊慌,心念哥哥,因此问:“现在咋样了?”对方骇然,说道:“乱杀,乱抢,不逃就来不及了。”谭龙追问:“那再想逃呢,可能出来?”对方道:“出不来了,双方都不允。”谭龙叫苦道:“哥呀,我的哥哥?”对方听罢忙安慰:“也不急,是二虎守城。只要城不破,还有吃的,城墙也厚。”但是也不出来了,谭龙着急,忙回家送信。霎时,谭家上下齐惊慌,谭德懿大哭:“报应啊,作孽啊,咋就不长前后眼?”于是都大哭,顿使谭龙烦躁,却没主意。正想办法,忽然山娃走来了,因此请教。山娃道:“莫急,他是学生,顶多暂时出不来。依他的聪明,早就躲起来,即使城破,还谁能找到他?”于是,谭龙醒悟,高叫:“对呀,他是谁?”谭德懿也道:“是啊,人在事中迷,咋就糊涂了?多谢。”因此都不哭了,觉得有理,遂得安慰。于是,谭德懿问他:“有事,也要帮助?”山娃道:“是有事,还为开地的事情。想提前放火,然而人心都散了。”谭德懿问:“你想咋配合?”山娃道:“说服大家,靠谭家的威望。”谭龙道:“这有何难?免税是为了开地,不开地的不免税,更要多加税。”因此他出马,说服大家,都是归他的管辖。于是人答应了,他还道:“烧山,也是为了报仇,替裘黑狸报仇。”因此人奋勇,个个积极。
就才见,烈焰腾空,熊熊燃烧,分割包围,霎时连一线。火龙直扑上去,乱吐火舌,满山漫延,好震撼呀。顿时,四处闻恶臭,是尸体的味道,只当是蛇的味道。人们大骂:“烧,烧,烧死这恶毒的东西。”于是祈祷:“黑狸呀,报了仇了。”火势漫灌,上下窜连,然而也报应错了,还累及其它动物。好在老天终下雨,下猛雨,才给浇灭了。因此,人们又骂:“还天晴,再还有明年,要始终烧死你们。”天终于晴了,嫩芽扑上来,又格外茂盛,就使人类白辛苦。“唉,贴赔了功夫,还贴赔了工具。”人们悲叹,主要是心疼工具。于是,人们丧气进山看,还见有蛇,爬来爬去,“咋就烧它不完呢?”因此猛打,直打成浆糊。在返回的时候,山娃明显看出来,工具不够。于是去找谭德懿,谭德懿不语,谭龙也故意不提。因此又丧气,只好重来找八爸,再商量工具的事情。八爸道:“他们一心上边,关心也是一时的兴致。”山娃问:“哪咋办呀?”八爸道:“千户地方我包了,让你去集贤,找名医杨家,他家未来的坟不在你的土地上么?”山娃道:“我咋说呀?关键是欠时间太长,要赊工具也多,家庭太多。”八爸道:“你干的是正义的事情,人家会明白,会考虑。就是做担保,想靠名医的名声。至于铁匠,多给利息。”山娃道:“记住了。”八爸又道:“再联络大伙,一有时间就狩猎,一旦有钱马上还,让能抵猎物还。”山娃道:“也记住了。”于是有底,山娃受鼓舞,却问:“人心还散着,咋办呢?”八爸斥责道:“还心急呀?慢慢来。你若成功,自然人家跟着你。”因此山娃感动,马上去集贤,要找杨家商量。
事情终于确定了,时间已过深秋,草木枯死,于是发工具。山娃鼓舞道:“上半年,我已小有收获,主要是虫子太多,都喂了虫子,因此要连片,也说明能种。如今,既是烧荒,辟地,也是烧虫卵,最好今冬都种上,期待明年。”伙伴们道:“明年就有吃的了。”这些话,都使人振奋,于是决定:不停了,反复烧,重复翻地,要将草树连根绝。因此见,烈焰又腾空起来,从山下直燃至山上,再绕到后背梁。顿时整山暖,吓得鸟儿不敢停,也不敢过。直到晚上,火势最明显,火光阵阵,风助火势,拖曳出万丈火龙。霎时接连天,如星坠落,齐放光彩,灿烂无比。但是可怜,群群动物们,散漫被烈火包围着。于是惨叫,哭泣,问苍天:这那是家呀?天堂呢,家园呢,咋想到嘛?瞬间犹豫,已葬身火海。另外没有烧死的,就惊慌出逃,跳跃,哀鸣,求助于边缘的火线。因此看到很明显,大山愤怒了,太可怕,四处闪亮,成可怕的炼狱。于是人们哭泣,怜悯动物们沿火线游走,左冲右突出不去。因此忙呼唤:“快呀,跑呀,向下,向左,能出去了。”然而动物早熏糊涂了,很呛,已无力气,难动身。于是火焰卷过来,它们被湮灭了,就听最后的惨叫。命丧了,人们再哭泣:“都是命啊,咋就不同?是人在作孽。”因此回去,不忍瞧,是一幅悲鸿的画面。但是回去了,也睡不着,回忆动物受煎熬。更不敢想天地相接的地方,那里动物还在哀嚎,遥远地传过来。于是受磨难,受煎熬,不得已堵死耳朵,死挤双眼埋头睡觉。可是也一夜无睡,因此老早爬起来,要看可怜动物们的尸体。于是进山了,到处是尸体,回荡着糊肉的味道。人们一边走一边看,喃喃地念道:“这就是昨晚的它呀,在火光中,闪耀。”接着道:“不该呀,也是命。”人们一边哭,一边诉,却还是取走了糊肉。其实他们是担心动物们问他:“我们也是灵性啊,你们烧,我们逃不动了。”因此,在回家吃的时候,他们常常要选肉。凡遇狼肉,熊肉,野猪的肉,都是大胆地去吃。可是碰鹿肉,黄羊肉,羚牛肉,就反复地放下,还要祈祷它。人呐,是智慧太高了,才把自己也难为死了。难为死了,但还是放火,继续又在捡糊肉。却就是捡不到蛇,或许烧完了,或许深入地洞。于是羞愧,就道:“其它动物受连累了。黑狸呀,你天堂走好。”接着捡最好的糊肉,献给裘黑狸,再献给他家人。
下来是紧张开地,一齐抓紧,想节约时间,因此住进了地里。于是全力以赴去开地,还在烧,并顺应节气,尽最大力气种上了。为此,山娃还操心了种子的事情,提前备好。因此人梦想,幻想来年,也争取积极,努力还账,害怕傅家太为难。于是进山,砍柴贩炭,兼狩猎,想尽办法一力还。然而苦短,天短,恨不能掰开,这才知道做庄稼汉的艰难。虽然艰难,但生活能保障了,因此满足,期待来年。却来年还未到,瞬间越艰难,大雪封山,储备不够,是还账了。于是,各家都再一次体会到年的滋味。啥是年?年就是难,过年就是过难,过难关。因为,距秋已远,离春也远,因此无青草接济,还吃的完了。于是全凭意志,看谁能支撑得长久?稍有体力不行的,支撑不下去,这一生也就完了。即使活着,也是最难的时候,意志变消沉。人们栉于冷风,沐于漫雪,徘回在死与生的周围。一切都是饿啊,因此找盼望,脱离神伤。于是,才拿出最后的吃的,祭奠在那里,让家人看到光明。由此就演绎成一种节日,这便是年,叫熬过年。因此,年就是难,难就是年,嫌难太难听才叫年,实际年度的是苦哇。这时候,人越需要激励,让喜念挂上眉梢,于是讲家史,学家中的英雄。因此,当自家人聚一起的时候,傅老大就讲,傅家人上虎头山的艰难。实际各家都艰难,傅八才道:“山娃呀,要变更约定,说人们忙忘了,已成不足。要使对方同意,允许大家缓还账。”于是山娃去了,找到铁匠们,最终同意,还能缓再一年。
虽然缓了,但还是艰难。因此,傅八逢人便讲:“贵在坚持,还要坚持。”他想阻止高利贷,就趁人扫灰面的时候,他们已熬不住了。可是,自己光在劝别人,却山娃先熬不住了,女儿病死也是饿死的。因此,叶子哭得像泪人,但是不敢哪,她还继续有身孕。于是,傅八挤白面过来,劝她:“不敢以泪洗面,要保腹内的孩子。”碰到山娃,他熬思想上的熬煎,因此不言语,卖命找吃的。于是,他带人,每日钻深山,砍柴换面,竭力以保证妻儿。在落寞的时候,他将腹内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要叫锁子,以保佑紧紧锁住。终于孩子降生了,果然是男孩,因此叫锁子。这样,他就还为三口之家,强颜欢笑,再添了人了。于是,继续砍柴,紧张再加紧,努力换面,来保证她们娘俩。可是在最近的时候,狼忽然多了,霎时回来,齐逼向他。还好是人多,又人人手中持利斧,狼才不敢靠前。但是也紧跟他们,穿林梢,跳沟涧,直送出山外。这一切,他们都不敢让家人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狼在报复,愤怒让到了山里。因此人要躲,却说累了,才与家人欢悦,实际是保护。于是小心,格外警惕,但是还要找吃的,就早出晚归。一天半夜,山娃慌忙回来了,妻子笑脸相迎,他就将一天的收获,细心地交给妻子。妻子紧张打水,帮他洗手,帮他洗脸,再帮他暖和,已经盼得眼急了。望着妻子温柔的背影,他温情了,落泪了,演绎着一个孤儿的心思,也能成一家之主。因此,他萌生一种信念,要赋予妻儿浩博的爱。于是,他问妻子:“你是咋过的呀?”妻子笑道:“检了桑叶,煮了,烙成饼,吃了。再剥榆树皮,也砸了,如今沤在缸子里,想拨白面,下来是等你。”妻子醉眼望着他,出神了,却使他心酸,可怜的妻子。妻子已看懂他的心思,笑道:“我知足,住的是瓦房,几家能有?再几年,还盖柴房,就下雨也不愁了。”妻子的确很美丽,说出的话儿更美,然而扎得他心疼。
妻子还看出来,忙转移话题,她道:“你饿了,我端饭去。”山娃道:“吃过了。”妻子问:“哪儿吃的?”山娃道:“马家,黑牛受伤了,我送他。”他认真编圆谎,想省吃的,妻子才信了。妻子走过来,落向他,挤入怀中。霎时,他酥了,悉心抱妻子,柔情移于炕上。炕上婴儿在酣睡,他细声叫:“锁子。”锁子红扑扑的,小鼻子小眼小摸样,热腾腾的。是二人的杰作,也是二人生命的延续。因此二人看着他,忽起浓情蜜意,翻向深炕中。窗外起风声,二人蜜意绵长,猛然鹧鸪叫了:“咕咕,咕咕。”天将亮了,妻子问:“不困吗?”山娃道:“有你。”妻子问:“黑牛没事吧?白吃人家。”他道:“我留白面,抵了。”妻子笑道:“这还差不多。”因此猛挤,直到不能前。妻子小脚绕过来,给他抓到了,妻子又笑:“有啥好捏?难走路,才光靠男人。”他道:“也有好,摇身就像风摆柳。”妻子嗔怒:“光图你们好看,当初都疼死了,骨头折断谁怜惜?那时才敢骂爹娘,他们也没办法,只有忍着。”他道:“若有我,哪能让你受这份罪?”妻子笑:“当初的你,现在的我,还能嫁给你?也还是感激我眼前的男人。”说罢又要挤,但是火光熄灭了,霎时一抹黑。没有油灯,点的是松柏的枝,于是火光落下来,炭火拉一地。他道:“也不管了。”就还享受于炕上的温暖。
天亮了,妻子紧张穿衣服,要做饭。他还赖着,不想起床,然而也睡不成了。八爸喊:“山娃,帮磨去。”他也赶紧起身,要接八爸。妻子开门,八爸道:“我走了,你快点儿。”他霎时出门,但八爸已走了,撵不上。因此,他也出门,出门后连续打激灵,太冷。树上是明咣咣的,齐穿了冰甲。地上也明咣咣的,都冻结实了,难怪是冷。他疾走,谨慎防倒。于是下坡又上坡,找不到正经的路。他紧张持利斧,警惕地望着树洞,再一手死抓荆条,严防有狼。终于到了,眼前已是水磨坊。因此放心,安全了。这才回忆,临出门时,妻子拧他,那样深情。于是,他荡漾了,很温馨,便觉雪天越明媚。
第十八节、赶鬼会
18、赶鬼会
年过后,天大寒,大风,厚雪,反复晴,因此立冰柱。各家的草棚上,都扣冰盖,四下竖冰柱,成水晶宫。于是危险,怕房子塌了,人们整日担忧着,因此颤栗。春近了,大气回暖,于是成淅淅沥沥,四面淋水。到晚上,再上冻,冰柱延长,咔咔响,因此恐惧。好容易挨到天亮,出门看,满树冰甲,一灿是明晃晃的。道路结冰,于是成冰溜,外围是冰的雪原。不光冷,担心灾难要发生,人们害怕了。一怕房子塌了,二怕房草沤烂了,还无法填补,哪来干草?再怕野兽攻击人,它也趁机,因此不安。只有谭家郭家和高家,潇洒看风景,望漫天雪原,就作诗,觅诗情画意。
这段日子,是人最难的时候,没有吃的。于是砸冰盖,掏冰盖以下水芹菜以及根,艰难熬生活。又慢慢等,气温回升,冰雪再消融,各家内外流成河。后流成黑水,房草沤烂了,因此紧张,这是草棚的坏处。没几日,果然房顶坍塌了,粪草纷纷往下掉,一滩滩,一坨坨。最终剩光椽,四周变空墙,人就住在露天里。于是可怕,半夜起大风,凄厉怪叫,如饿狼的声音。因此恐怖,眼巴巴望着星星,凄凉如掉进深空里。家人拼命挤一起,再紧张裹身体,还感念于四面的空墙,能防止野兽进来。但是也不敢睡踏实,才互相提醒,就怕对方醒不能来,那一辈子都过去了。终于,春雷滚动,演绎起细雨,绵绵而淅淅沥沥。然而并不可怕,是盼望,家人冒雨守一起,喜悦等天亮。天终于亮了,才相互搀扶,要寻萌生的青菜。饥肠辘辘,可是喜悦看到了,是水灵灵的翠菜。家人受鼓舞,细心拔下来,手捧细菜,欢喜着还要等春暖花开。
这期间,山娃的损失最小,他住的是瓦房。虽然房也烂了,却只需换几页新瓦。于是他才敢设想,要提早入生产,提前备工具,并预订秋天的种子。当然是为所有人,要为集体找盼望,因此决定:去集贤,赴鬼会,也就是黄会。恰逢黄会,黄会上有集市,可卖到初步的东西。但是必须祭鬼,这是风俗,也是最浓重的场合。于是他备东西,是野味,是钱粮香裱,以及白蜡。正要去,妻子道:“我也要去,都窝居一年多了。”山娃阻止道:“你就别去了,孩子太小,阴气重。”妻子道:“我不去城北,就立于十字街前。”山娃抱怨道:“我还得背你?”妻子忙道:“哪找兄弟来,一块去?”山娃只好同意,想妻子也不容易。他去找兄弟,妻子趁机多摸出几个铜钱,仔细放在口袋里,想买做衣裳。兄弟们来了,因此全娃抱侄儿,桐娃挑山货,山娃背上了媳妇。于是出发,一共五个人,先下坡后上坡,然后越过水磨坊。再跳过虎浴河,踏入平原,接着走,集贤就已经在望了。
集贤镇是一座古镇,正四正方,向南土城开裂,便于逃脱,这缘于几次大战的经验。东面土城最完整,正中开城门,左右护城河,两岸树木环绕,从中碧水滢滢。然而在这个镇子,却是演绎死亡定数最集中的地方。有人认真统计过:凡三十年一小难,五十年一中难,一百年一旷难,必遭屠城。至于是何原因?也分析过,自唐以后,都城搬迁,这里就变成两国交战的地方。因此争锋,夺来夺去,不管是谁来,先死百姓。胜了遭奴役,若是败了,必遭报复,于是越界,屠杀的还是杀百姓。按日子算,大战后都需要恢复,再准备都需要数十年,恰好是死亡定数发生的日子。然而日期不确定,谁知会啥时候来?因此,居住于这里的人们,总是提心吊胆,诚惶诚恐度日子。于是,也才要提前想退路,希望能逃入南山,躲进秦岭。方法是,在沿山一带盖房,希望到时能躲避,也方便于观察。但那是富人的办法,却穷人呢?一旦灾难发生了,他们也逃上去,可是吃的成问题。因此,就提前搞好与沿山一带人的关系,希望到时能获得帮助。咋搞好?在平日里,他们尽量要客气,尽量帮助山里人。如此一来,大村与小村,就逐渐形成一种风气,都怀着报恩的思想,格外体贴外面人,希望能命运与共。
但是有人也不相信,最是大村的少年,阅历浅,没经历,于是怕麻烦,怕吃亏。因此老人警告他:“有史料记载,仅二百年中,大灾难已遭逢三次。一次葛尔丹造反,一次大小和卓造反,一次白莲教报仇,于是加厚万人坑。万人坑,到底埋多少人,谁敢算过?因此诞生黄会,实际就是祭先人,说不定有你家先人。整个镇子的阴气重哪,莫让孤魂再飘荡,可怜他们也许都没有后人。”少年人问:“哪咱与他们的关系?”老年人道:“咱多是填补来的,白占了他们的房,他们的地,这里好生活。于是不敢忘他们,他们就是先人,他们可怜,要悼念他们。”少年人再问:“哪咱与外村的关系?”老年人道:“他们是活着的亲戚,咱们来,已忘记从哪里来。就算是你家亲戚,你都不认识。而双方共同,都有亲人埋在万人坑里。”从此后,少年人变了,也热情,懂得外村本村是一体。因此,共赴黄会,祭集体的祖先,于是形成一场盛会。会期七天,恰好合一祭期,正会二月二十五。但也是人最难的日子,却鬼也艰难,反倒神圣,最隆重。然而不许哭,埋那么多人,齐哭,谁受得了?因此创集市,准卖东西,可是兼顾是文。于是讲历史,唱大戏,耍社火。既要让人都记得,还想分散心情,防止掉入苦难里。
山娃来了,进南门外,先叩拜古槐。古槐是唯一见证所有灾难发生但还活着的灵性,因此被封为神树。然而咋敬重?于是人们献绶带,让飘摇于枝条之上;然后之下竖香堂,设神龛,虔诚祝其英武与长寿。并在两侧设集市,左卖活物,是猪牛狗羊,以及野味。右面卖的死东西,如农具,锅碗瓢勺,还有少量的粮食。集市设这里,最安全,因为是古槐,能注视人们,看谁昧着良心胡为?因此赛风格,讲价格上的公道,要求是童叟无欺。还要求照顾对弱者,以及老人,更要算价格上的便宜。最恨是欺诈,一应人都会监督,还有专门监督者。若是谁错了,就让其于古槐下反省,周围人长久观看。赛风格还在于寄东西,只要长时间不走,就要接受寄东西,有人会督察。进村以后,还能寄东西,各家家里都留人,义务替人看东西。最终的目的是,让人奔赴城北,去祭奠万人坑里的亡灵。于是,当山娃办完事情以后,紧张赶往十字街,再去赴真正意义上的黄会。
几人入南门,进南大街,街边有一条小河,叫血河。血河水流不大,很浑浊,过十字街后直流进万人坑里。因此几人紧张,小心走,谨慎看,见各家的门都开着,门外摆热水,旁边放着碗,这是风俗。然而几人不渴,于是不喝,加强走。可是叶子走不动了,说脚疼,正犹豫。一主人出来,说道:“亲人么,亲人到了,快进家,进家歇着。”叶子忙不好意思,谢道:“不了,我能走。”主人又问:“哪东西呢?”几人都道:“也不寄了,实在谢谢。”谢完后急走。都走远了,山娃才道:“城空了,他们也是后来人,就当咱是亲戚。”叶子道:“我知道,因此才成温性情,很和善。”全娃道:“其实也是为黄会,岂敢怠慢?”桐娃道:“哪能这么说?将人看轻了。”于是再走,霎时人多了,很拥挤。拥挤起于半道街,是一条斜街,最古老,最出著名,因此成惨痛。几人急挤,想快速通过,人挤人,终于临到十字街。
十字街反而空阔,有专门人指挥,不准停留,店铺也不准开门。若平日,那该多热闹呀?西大街上卖吃的,东大街上卖杂货,南大街上卖铁器,北大街上卖时令产品。却今天一律关门了,一切为通畅,让人赶往伤心地。于是分手,三个男人去城北,要化纸,焚香,叩头。因此山娃道:“你抱娃转转,那里的阴气重。”妻子问:“哪咋样会合呀?”山娃一指台阶高的地方,说道:“一会儿你上那里,我们能看到。”说着分手,男人去了。但是叶子走不动,是逆着人流。好在男人都让她,她才挤进西大街。深入后,女人多了,都是来祭奠,在专门的地方。于是她拐入深院,都成女人,排队进门,她也进门。进门后见院子很大,只竖香炉,插浩香,满面下跪的全是妇女。不能再前了,前面是人念经,因此她跪下,就有人收她的献香,是统一焚烧。于是听念经,默默祈祷,后统一叩头,统一站起来,再集体要走,是为后者让地方。出门以后,她的灵魂得安宁,她到了,这就是黄会,因此心安。
来到大街,时间还早,只好继续找热闹,她就来卖布的地方。先挑一块青布,是做丈夫的衣裳;再挑一块花布,要做儿子的衣裳,替自己不买。买完后,她又到卖吃喝的地方,满面前全是吃的,齐很诱人。黄澄澄的是油条,金灿灿的是麻花,白花花的是豆腐脑,然而她怕花钱。偷偷左右看,人都怕花钱,但都暗流口水,因此她先走。走也饿了,却心念男人,于是强忍着再走。再走就来到卖面的面前,店主很会做生意,有意做招牌,摆一碗油汪汪的白面。那碗面,真诱人,辣子水水拌葱花,直泛香气。更还有几根青菜,脆生生的,别提有多夺人了。并且,做面人在外面,尽情拉,使劲甩,眼睛还直撩人,勾的谁都不好意思。然而却犯了大忌,镇中有规定,决不许让人不好意思。因此店主忙解释:“是为观看,欣赏,就添个气氛。”但是大家都看得饿了,不肯走,也不肯花钱。于是她再先走,就安慰自己:“看一看,也饱了。”因此走向十字街心,攀沿上东北的一角,这里是个高台,刚好空着。可是有人阻拦,说道:“这里你不能上来。”她忙道:“我等人,看到就下去了。”对方这才同意她,她居高临下。然而也不好意思,看的实在太清楚,脚下全是人头。于是她掉头看台上,见台口是一张桌子,深后有几排长椅,只坐着几个老人。她再回身往后看,沿街是一溜的大缸,全盛满热水,周围还有碗。她很想喝,但是不敢移地方,依然不好意思,却见有人喝,有人给续水。
猛然间,她听丈夫在喊,低头看,三人已在脚下。因此全娃接孩子,丈夫抱下她,桐娃就递过吃的。是葱油大饼,当众吃,她确实饿了,也不掩面,丈夫再递来热水。于是踏实了,接着听文戏,文戏已开始。台上站来一中年男人,他这样讲:“亲人们哪,欢迎大家。今天是正日子,也是亡魂的难日子。请大家一定记住,难日子不是一日,是纪念规定了才一日。下面我讲黄会的来历,黄用于祭,祭用黄,祭奠先人用黄裱,来表达哀思。会是汇聚,集合,集中祭先人。我们的先人们哪,遭多少罪,罹难多少次?已记不清了。为何啊?自唐以后,我们这里,瞬息属东国,瞬息属西国。东国灭,东国报复;西国灭,西国报复,都来灭我家。而今,满清亡了,也才敢讲:啥叫爱国?不知啊,要爱哪个国?都是国害我,一再卖我。就说满清,之前与人打不过,先拿我来填,接着搞株连,使两方杀我。啥成最大的灾难?亲人们哪,看脚下这条河,流血何止一次?血河呀,它也能泛滥,水流不动,是尸体叠加了,尸骨都粘稠了啊。”
中年男人因此哭泣,只好停下来,台下人也哭泣。于是,后台人提醒他,说不敢。他才打起精神,继续道:“为此,要举办黄会,祭奠他们,悼念亡灵,其实是我们的先人。虽然他们人远去,但精神常在,是他们的仁爱,情怀,都为我们所继承。而且,我们的身体,就流淌有他们的血液。他们勤劳过,善良过,光芒过,因此攒下浩荡的东西,于是为后代所享用,就变成我们的基石。哪敢忘记呀?而且,祭奠,还是我们获力量,是化成我们的精神,开创未来。怕就怕,因时间推移,后人忘记,因此丢弃了精神,那就成忘恩背祖。于是说,今天的黄会,是净化灵魂,要让活者得力量,不光是为了先人。然而灵魂咋净化?看苦难,看生命,因此看财富,一切是过眼烟云。那么,你还成欺负人吗,你还重财富吗?就算你得逞,不定是你家自己人,哪你的灵魂何安?因此,最要珍惜是活着,靠勤劳致富,获仁义之财。这样,到你也升天以后,你才有脸见先人,对他们说:‘先人哪,我无愧于你们。’这样,你也才能教导好你的子孙。”男人把话讲完后,他下去,留下的尽是思考。人们感动,流泪,痛心,于是受鼓舞。山娃最不能平静,仿佛说自己,因此眼红。却见老者上来了,他叫何震良,矮胖,梳一根银色的辫子,穿长衫,迈方步上来。所谓老者,是指德高望重的人,最敢说话,也最敢批评。然而这种人不多,一共才两位,必须是举人,闲散在家,颐养天年。另一位叫刘文正,其他人都是沾了他俩的光,才敢说话。
何震良站上来了,先咳嗽,然后说话:“鄙人何震良,乃闲散举子,说是老者,实是空名。承蒙抬爱,说是老者,让我点评,那就不客气了,听评判。”他说完,又等,人都屏住呼吸,是凝神静听。他还环顾一周,才道:“整个集贤,芸芸众生,自不必说。若论大财东,仅七家,毁誉合参半。头一家,村西谢家,一人为镇长,属官宦;然而子弟们为害,须防止,变为大祸患。第二家,村北吝家,世代经商,童叟无欺,倒也难得。第三家,村北刘家,主人尖刻,好欺诈;都不想,祖上也曾为官宦,何故丧失好传统?令人愤慨,是克扣工钱,虐待长工。长工不是人么,你自己不能活么?作孽呀。第四家,村南陈家,同胞兄弟争家产,也打得头破血流,结果老母把命丧,还有脸对赴于公堂?丢的是整体的人。第五家,村东杨家,为御医之后,济世救人,兼顾弱者,能秉承先人遗志,实是高尚中之楷模。第六家,第七家,都为黄家,家道中落,而能励精图治,谨慎持家;尤其为教化有方,抱礼仪,守廉耻,也应表彰。到此,我点完了,实际是大家的意思。重在说明,集贤的宗旨在于贤,道在于义,莫玷污先人。”何震良讲完了,还站着,想看人议论。但谁敢议论,已是大气不敢喘,周身发紧。然而也明白,掀风雷了,有人必然要挨打,让反省。此次表彰,杨家最光荣,成万人的楷模。
何震良终于要下去,四面人热烈鼓掌,经久热情。接下来,刘文正上来,他瘦俏,身长,也梳一根银色的辫子。他道:“自古历史,都为官家所写。却咱的历史,谁来写?如何写得尽哪,是血,是泪。纵太史公再世,罄南山之竹,也难表达,那恐怖的心情。”他激动,竭力克制,也差点摔倒,继续道:“自唐以后,咱就为半个前线,胡人铁骑一夜就马踏过来,视百姓命如草芥。于是杀戮,漫天血腥,多少次?已记不清了,万痛留下万人坑,那是我们的祖先。死多少人,多少代,才能将沟填平了?最早是一条鸿沟,浩荡的鸿沟,但也填平了。远的不讲,就讲最近二百年,多少大难?当初,咱也是万人的村子。满清人来,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因此交战,一战就是十几年,死多少人?剩余人退守秦岭,后冲击出来,悬殊与八旗人作战,留下多少英雄壮美的故事?这且不讲,光是死人,已人口减半,不得不用外村人来填补村子。后来,葛尔丹造反,头阵就杀集贤人。却八旗兵迟迟不来,于是人口还减半,再由外来人填。第三回,大小和卓造反,还杀集贤人,越血腥,活者不过十分之二。城空了,外村人第三次填补。第四回,白莲教报仇,实际关集贤镇人何事?最憎恨是满清,它搞株连,强迫使与民联合,因此成民杀民。至最后,它赢了,然而也跑了。等到对方来报仇,就光吃亏是集贤人。真可恶啊,成内外不讨好,才受左也杀,右也杀,齐他娘的杀。天呐,冤呐,冤孽呐,这才尸体搬不完,再推进万人坑里。万人坑哪,阴霾呐,齐是祖宗的灵性。祖宗魂灵在飘荡,冲击成阴云,再下成苦雨,不甘呐。因此你说,这样的历史谁能写,谁敢写,如何写得尽呐?”
刘文正大哭,台上台下一起哭,浩荡成一片,难接受啊?这种故事年年讲,年年听,但也年年哭,总不能甘呐。刘文正竭力控制,终于再讲:“下来说细节,想引发思考,是人该不该救?”他道:“集贤镇,何以仅剩半条街?当初,和卓刚造反,先派一队密探过来。不久被发现,于是混战,对方被全歼了。但是一人在装死,因此活下来,潜入半道街,骗一瞎老太太救他。老太太当时正孤单,因此救下他,他好了。哪想到,他逃回去以后,引大兵来。一夜包围整个镇,霎时全杀,畜生啊,是血洗。但见家家冒火,到处儿哭娘喊,胡儿们见人就杀,不论男女,不论老幼,顷刻尸体叠成山。那妇孺?多少还在梦中,但也成了刀下鬼。唯一活半道街,多大的村子?竟才仅剩半道街,是你胡儿讲恩义?想报恩,却大多的人谁惹你?于是,当老太太知道以后,马上上吊了,是懊悔地死了。这件事,才惊动乾隆,也才发兵。事后亲笔御书,赐牌坊,立于水井旁,实是安抚人。但要问,死那么多人,死谁家人,难道就为一牌坊?人没了,安能重生?还要问,是人该不该救?”刘文正努力着也晕倒了,让人抬下去。
顿时浩荡起哭声,都匍匐于地,怎能甘心呐。中年人赶紧跑上来,解劝大家,却又成问大家:“这样的历史,怎样写,谁会写,谁敢写?如何写得尽呐。字字带血,点点成泪,它比南山都要重呐。但朝廷,记载仅才几个字,死的是我们的人,我们该咋想啊?”太沉重了,人们痛哭已无声,也无泪,一齐感到心口疼。须赶紧停止,不然要生病的,因此中年人高喊:“告一段落了。亲人们哪,马上离开,莫忘正事。或者看大戏,大戏已经开演了。”然而,无动于衷,人都黯然坐着,在等待。台上只好做商量,就走来一对老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二人解释道:“黄雄,李广,为缓和,给亲人献个乱弹。”矮胖人道:“我叫黄雄,是铁嘴黄雄。为啥叫铁嘴?能说么,会耍舌头,而不是牙口好。又要问,你身边的是谁?二杆子李广么。为啥叫二杆子?是个闷葫芦,但做的事却风险得很。不信,你问他,说话呀你?”他一脚踹上去,正踢李广的屁股,才有人笑。李广道:“你这瓜瓜娃?人常说见人三分礼,不叫不说话。你叫了吗?下面全是你家先人。”黄雄不生气,反而真叫:“那就祝大爷大婆外公外婆叔叔婶子舅舅妗子兄弟姐妹侄儿孙娃表里乡党亲朋好友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大家都好。”
他一口气吐出来,喘不上气,才涨得脸黑红。李广借机也踢他,骂道:“累死你这老怂,还以为年少轻狂?这就还差不多。”台下人终于都笑了,要体验和煦春风。接着,二人还斗嘴,黄雄道:“不对呀?我老怂,我是见大伙儿亲么。哪像你?整天吊着个死脸,莫不是你老婆的沟子让人给掏了?”李广反击道:“嘿嘿嘿?还有脸说我,也不知谁是轻狂?都没边了。”告诉大家,“去年夏天,他家儿媳妇擀面,天太热,猛出汗。他上去就捏人家娃沟子,说要将布拉出来。害得人家娃羞愧着问他:‘大,你弄啥呢?’他道:‘怕磨了,磨烂了,你沟子疼。’又捏得人家娃胡拧呲,沟渠子再越夹越紧。”黄雄更不甘示弱,也是反击:“你越利害,我叫你来时,你家侄娃子媳妇在给娃喂奶,看把你老怂给急的?硬要啃,说道:‘母娃子么,嘴没劲,我先来,我有经验。’呸,真不要脸。”李广笑道:“看你能的?能说么,就好像脱了裤子就能截水,你也有那么深的渠渠儿?”黄雄脸红道:“你以为?抱个竿竿儿就能下崽,你可有那神奇的家伙?”说罢唱道,“旱天的蛐蟮暑天的肉,芊芊怪枣还糠萝卜。”李广一皱眉,再一摸黄雄的光头,他也唱道:“泼牛的丸弹秃娃的砂,猪尿泡能照娃娃。”霎时人全笑翻了,齐捂肚子,都抹眼泪,有人还趴在地下,要打滚。从此刻起,人活泛了,于是动摇,掀起人浪,东倒西歪,唯恐靠后不能前。不易呀,难得一笑,这样的岁月,都是苦,因此抓紧抱开怀。可是,二人又切入正题,是讲集贤的来历。
黄雄道:“集贤,最早叫二贤庄,只两个人。”
李广解说道:“就是一家子,只夫妻二人,再就无人。”
黄雄道:“然而好客,人好,外围人才往前挤,越挤越多,还都生,这才形成一个村子。”
“能生?说明地好,身体才好。”
“但是人一多,都抢饭碗,心黑了,就世风日下,反目成仇,甚至于欺师灭祖。”
“噢,窝里斗?乱哄哄,贤人没了。”
“因此惊动菩萨,派人下界来考察,另外寻觅取经人。先派是童子,以确定民情。”
“哎呀不好,事情闹大了。若成责难,谁能受了?那取经人是唐僧,成后话。却童子是谁呢?”
“童子化作女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长疥疮,是故意考验人的善念。”
“但后来怎样呢?”
“谢天道不灭,让她碰恰巧是最实诚的家庭。女主人先见,忙替她洗脸,上药;然后擀面,晚上邀请家里住,拿的是最新的被褥,丝毫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这才叫善哪,天下几人能做到?”
“第二天,女乞丐想回家,经过一夜,她居然出落成美人,于是男人来送她。女主人道:‘套车,赶紧。’这才送她。”
“男主人,美人儿,不怕生邪念?”
“因此说天道,真正是他救了集体的人。那男人,清早送出去,直到晚上,一路也没有回头。女童不信,不停问话,他只答话,不回头。夜里住于店里,女童坚持住一起,他只顾交钱,还是不看女童一眼。第三天,还要送,至晚上,女童飞升了,霎时不见,他只好回来。”
“那结果呢,可满意?”
“当然得救了,无一人受害。”
“你咋知道?”
“那男人回来,车上忽然生成一堆金子。女主人道:‘你遇神仙了,快分给大家。’就分给大家,并传播神的恩情,菩萨咋能不满意?”
“这只是你的猜测?”
“不是的,菩萨托梦给大家,说满意。并且半夜降金牌,上书妻贤两个字,落于村子正中央。如今还在,供着呢,你不信?”
“信了,是一块石碑,我见过,从此二贤庄改叫妻贤村。善念救了集体人,都免祸了。”
“再后来又叫成集贤村。”
“却是为何?”
“妻贤不好听呐,难道整个村子,也只有妻是贤?最主要来了七个贤人,是饿昏了大家先救了他。他们留下后,于是倡导读书,供社庙,才导致群贤荟萃。因此改村的名字,就叫集贤。”
“集贤就是集中贤人,有教化的意思。这一点,人们都需明白。”
“千万莫辜负了先人,否则就是修先人。”
“哦?修先人原是指修改先人的遗志,不是骂人的话呀?”
“才明白?你个瓜瓜蛋。”
二人对话完了,于是下去,喝茶。人们如醉如痴,依旧回味,不够。因此,中年男人再上来,劝大家:“亲人们,结束了,散吧,感谢光临。都有正事,莫耽搁了,再见。”人们这才醒悟了,对啊,赶紧走,谢提醒。山娃紧张拜亲戚,还要去杨家。于是,几人挤进南大街,入半道街,先买礼,然后探望八娘的干娘。然而,老人不在,他的儿子在。因此几人放下礼,又要走。亲人拦道:“再坐呀,吃饭呀?”几人道:“吃过了,还要去杨家,代替问候老人家。”亲人道:“那我不拦了,我看孩子有异样,赶紧看看。”于是几人告辞,去南门外取礼,再买礼。然后绕回十字街,人少了,又入东大街。走不久后,他们遇见石井台,就是乾隆竖碑的地方。但也无心观看,直去杨家。
杨家乃大户,以前是御医,因此独占一条小巷。小巷两边尽是门面,是药房及看病的地方,一灿是古老的房子。可是要找主人的家,就得找正门。终于到正门,门顶镶金字,上书“济世堂”。然而门关着,就入偏门,再请求门人禀传。等好长时候,门人来了,亲自领他们进去。见门套门,七拐八拐,终于进大院子的门,门人退下了。再进去,是很多人,一齐迎他们,也是惊异。堂口上站着老人,颤巍巍,是老主人杨震。山娃认识,忙领几个人下跪,呼叫爷爷。杨震颤声道:“快让起来,他们是恩人,总算盼来了。”闻此言,周围人震惊,忙搀扶他们。站起来以后,几人忙献礼,是一只獐子。杨震问:“野味呀,咋还活着?”山娃笑道:“不活,咋敢送来。”因此收下了,周围人才撤退。杨震却道:“传饭。”几人都道:“吃过了。”于是入内堂。
刚坐稳,门口又来一拨人,由新主人杨**领着。山娃再领人叩头,杨**急叫:“岂敢呀,老父亲在上,谁敢受?”反而令这拨人向他们叩头,几人忙躲闪,叫道:“折煞了。”老主人杨震也吩咐,说道:“看清楚,这是替咱看坟的人。对他们,你们不是东家,都记住了?”这拨人道:“记住了。”原是杨家的子孙,几人忙感慨,到底是大户。无奈受完礼,子孙们退下,又来病人,杨**也退下。因此清静了,几人稍心安,饭也上来了。是白花花的米饭,香喷喷的肉菜,几人忙道:“真吃过了,不饿。”杨震却道:“那是吃你的,要吃我的,不准不吃。”于是吃饭,吃着,还真饿了。吃完饭,几人才看内堂,很空旷,古色古香,全是药味。杨震道:“娃肚子不好,没事,就几包药。”山娃问:“爷爷,你还没看呢,都知道?”杨震笑了。杨震命传药,药就上来了,几人要告辞。杨震道:“再多坐坐?下次来,怕我看到你,你看不到我。”山娃慌张道:“爷爷,你咋啦?你是大夫。”杨震道:“大夫也救不了自己,都是天命。”几人隐隐地痛,都道:“爷爷,有病咱吃药,莫多想。”杨震苦笑,又道:“都记住,你们齐长一辈,下来叫我叔。”几人忙道:“岂敢。”恰巧杨**进来,也听到了,就道:“遵命了。”因此送几人回去,来到大门外。这时候,山娃才问:“哥呀,我叔他咋啦?”杨**摇头笑道:“他没事,在闹别扭,骂我学艺不精。”几人这才放心了,山娃道:“哥呀,那秋天的种子,还请你提前预订?”杨**道:“放心吧,已知道了。”
再送到巷子里,几人不让送了,杨**道:“知道你们啥待遇?就前天,县长登门,老父亲也不来看他。是想说,你儿子比县长都大。”几人笑了,齐感动,但也不知说啥好。于是分手,几人出巷子,原路返回。抵达南门外,天已黑了。这时起,山娃才背媳妇,急赶路。因此踏月光,奋力奔上虎浴河,看流水月光。越过了,又越水磨坊,终于进家。已是半夜,还分手,见兄弟再行于风影当中。
第十九节、盼收获
19、盼收获
锁子一岁一月了,能会走,会说话,夫妻二人很开心。孩子能像个活宝,时刻创新着,二人意外又惊喜。为了他,使他家的土地最多,山娃最辛苦,是将土地全开了,也竭力种上了。但是还早,时值冬天,只好继续等盼望,盼美好。去年,他家已有收获,然而少,害虫实在太多,又还账了。再要买工具,工具总坏,还要多留种子,替大家都留。想法太多了,就指望今年,一下子打个翻身仗,就能缓过来了。也因此,还教育了人们,都跟他学,也竭力把地种上了,可种子太少,就盼今年的他。于是,虎头山换模样了,换成细碎百衲衣,变星星点点,砸破了绵密而茂盛的林子。因此叶子很自豪,是丈夫的表率,大家的功劳,大家还在盼望他,承载新希望。于是,她也被推在人前,说话有份量了,是沾丈夫的光,咋能不自豪?
终于开春了,空气透明,阳光变暖,可是依旧冷。寒气料峭,是因为山上的积雪,深沟里也是积雪,水渠边堆满冰碴。然而水芹菜绿了,成翠个盈盈,暖坡上的积雪已化了。因此,到正午的时候,叶子带娃下来了,入沟要拔水芹菜,也想娃锻炼。她左手提篮,右手护拉着儿,爱儿还不让拉他。却只见,暖坡上荫重了,细芽冒上来,艾蒿和野萝卜缨子格外灿烂,成绿油油的。该丰盈了,生命绽放,让亭亭玉立,是天的恩赐,叶子喜悦想。于是得解放了,获拯救,对所有生命,她细心蹲下来,仔细拔掐水芹菜。是望不尽的喜悦,她又站起来,再找艾蒿,野萝卜缨子。同时告诉儿:“打即日起,不必再熬辛苦了,有新鲜吃了。”但是爱儿听不懂,只专注于他的喜悦,专踩碎冰,追流水声。因此,她不得已拉他,还分散他,说道:“看,水菜,多嫩多激灵。”可是爱儿长大了,已有主见,还造咯噔声。她假装生气,就责难:“淘气。”爱儿这才走过来,却道:“碧,翠。”她顿时高兴,惊讶爱儿都能说抽象的字了,就猛欢喜。
她抱过爱儿,和他交流:“还有碧,翠呢。再几天,结榆钱,生吃是脆生生,甜滋滋的。熟吃是滑溜溜,光嫩嫩的,想不想吃呀?”爱儿问:“哪儿?”她道:“没长出来呢。”爱儿就不理她,挤身出去,还踩碎冰,细雪。她站起身道:“看坡上,那是**坡,咱的土地。等雪化了,咱要上那里去干活,让你见,绿油油的麦子,是打粮食呢。爱儿呀,能好过了,你该是多有福的孩子。”正说话,突然坡顶起歌声,有人凄异地唱道:
十月的天唻凉哇哇
十一月的水唻冷怕怕
腊月的萝卜冰欻欻
成正月把人熬煎的,早成了瓜瓜
是刘生娃,怪可怜的,媳妇刚死,娘又饿死了,因此受刺激。咋就上那个地方?叶子想,然而人看不见。刘生娃还唱,却是哀嚎:
把人饿的干声唤
腹内无食猪叫唤
谁给他大吃碗面
他大给谁唱乱弹
“不敢废了呀,咋办?还有孩子,整日疯疯癫癫。”叶子悲叹,但想他唱的还有道理,却一点也不好玩。刘生娃声音弱了,终于消失了,大概走远了。突然寂寞,已到下午,她看篮子,早满了。于是与儿做商量,她问:“咱回吧?一会儿怕冷。”然而儿还没有顽够呢,不肯走,她只好拉他。才起身,先吓了一跳,一个男人走过来,陌生人。她紧张抱孩子,赶紧走,在深沟的地方。不料那人追过来,直扑她,叫道:“救命。”那也不管,她紧急跑,死抓着孩子。那人扑倒就起不来了,哭道:“救女人?”她这才忙站定,急问:“人呢?”那人道:“后面,要死了。”她着急道:“快,引路。”那人爬起来,慌张往回跑。继续入深沟,看到了,一个女人,骨瘦如孩,爬在沟畔上。她急忙叫:“快起来,地上阴。”那女人动弹又趴下,**道:“大嫂。”她紧急吩咐:“快背,跟我走。”可是男人犹豫了,她才问:“背不动?”男人道:“还有孩子,能不能救?”她再吃一惊,忙问:“在哪儿?”男人只顾搧自己的脸,蹲地上哭号,诉道:“估计早死了。”她怒道:“那也看看。”男人这才又往回跑,头顶之上是狼洞,她不敢走了,不自觉道:“狼洞?”男人道:“不是狼洞,是我们住的地方。”她震惊道:“亏得恶狼没有回来。”
继续往前走,也看到了,一孩子置于青石上,用破棉絮包裹着。男人揪心不敢看,她先上去,抱孩子,孩子果然没气了。可身体软着,也许能救,她转身就走,真想救孩子。她竭力贴于内身,责难道:“作孽呀,为人之父母?”男人紧急跟上来,女人对面扑过来,哭道:“我的儿?”她没好气道:“还有脸?”一对父母不敢言语,忙取碎步,一人提篮,一人抱锁子,诚惶诚恐希望儿子还能救。可算到家了,忙将细儿暖于热炕上,再用热棉被包裹着。尤不放心,就小心捏揣,仔细揉搓,她盼细儿能早醒。可是细儿不醒,就再捏揣,继续揉搓,也吓得另外二人一直都不敢言语。足足有两个时辰,细儿终于醒了,很微弱地哭,也不停。细儿似乎明白,他的爹娘不要他,才竭力抗拒,要用尽力气。这下好了,得救了,另外二人感恩而羞愧地哭,双双跪于地上,不知咋谢恩人。叶子却没有好气,就不管他们,只管做饭,拿出珍惜的白面。她只做一碗,是稀面糊糊,单喂孩子。待到孩子吃饱后,他睡了,看来是真饿了,因此做第二次饭,为剩下的人。这一次,她擀灰面,做浆水面,也已是最好的招待了。吃完饭,二人终于有力气,叩完头,这才说话。男人道:“我叫黄立,女人叫菜花,是躲债出来的,年前就来了,实在是没办法。”说完他哭,女人也哭。看他们可怜,她才道:“那也不能不要孩子。”又道,“不说了,这儿人少。若愿意,就留下来,也能安家。”
黄立哭道:“愿意咋不愿意,都走投无路了。老家在黄村,啥事不剩。只一间茅庵,也抵了人,才打架。还欠账,越回不去了。”她问:“既然年前出来了,冬天在哪里,一直流浪?”黄立道:“是啊,一直顺沿山一带。不敢回去,怕人追赶。偏又孩子降生了,把罪都受尽了。”她安慰道:“那真住下吧,日子也能熬。这儿人少,地却不缺,还能做个好邻居。等过几年,日子好了,就算债主追上来,你都有力气还了。”二人赶紧应承,猛欢喜,可算是有根了。她就再叮咛:“以后,不管多难,绝不许愧对孩子。”二人哭道:“不会了。”更抱紧孩子。突然,黄立站起来,宣告:“打今儿,我儿叫黄恩念。意思是说,黄家将永念恩人的大恩大德。”她嗔道:“言重了,名字我不管,但不许客气。”菜花终于说话,她道:“应当应份啊,大嫂?本想让孩子拜你,可无力,才不敢攀。但请问,你孩子叫?”叶子道:“拜不拜一样,不拜我都拿他当亲孩子。我家儿叫锁子,要紧紧锁于身边。”菜花羞愧地问:“大嫂呀,让他俩成哥俩,你看呢?”叶子道:“那当然好,成兄弟,就都不孤单。不过,再莫叫我大嫂,要叫我姐。”菜花欢喜道:“知道了,亲姐。”
黄昏时,山娃回来了,先见新邻居,后知好姐妹,因此高兴。他道:“明天带你去立户,你就能获地。接着,替你盖房,暂时盖窝棚。吃的你不用愁,有大家,这样就安定了。还好,你种过水田,如今旱田照样种。只是要开地,等慢慢好。”黄立激动道:“太好了,这样能牢靠,大恩就不言谢了。可是啥也没有,工具,锅,都没有?”山娃道:“暂时住一起,工具我借你,种子也借你。先种菜,种庄稼晚了。”夫妻二人感动道:“还没有的,光沾你的。”叶子笑道:“可以学狩猎呀,春天了,我和妹妹去挖菜,不久花也开了。”于是两家人高兴,晚上住一起,成一家人。第二天,山娃来找谭德懿,带着黄立,很快落户了。还替他获地,在浅龙沟,靠近四伯的地方。因此盖房,傅家人都来了,不久房子建成了。然而,两家人仍住一起,方便吃饭,也想照应。
天再暖,春有劲,遍地花开。到处生新鲜,野味也强,吃的马上不愁了。又不久,槐花开,努力绽放,绚烂得满山都是。于是添香,引来蜜蜂,格外忙,成群而至。再招来小兔子,偷吃脚下,还来飞鸟,齐醉于花丛中。因此动物也来了,嬉戏花间,尽情演绎着生命的神话,是和睦相处。正是这样的日子,叶子菜花才来了,要采槐花,趁男人看孩子的时候。她们入山林,欢喜喜鹊先迎接,再是各种花鸟,包围她们,其实是奔槐花。于是高兴,菜花道:“姐呀,就是不一样,山上新鲜,空气有甜的味道。”叶子问:“哪稻田上呢?”菜花道:“是淤泥的味道,腥的味道,浑浊的味道。”叶子笑道:“这么快,就不爱家乡?只夸这里的好。”菜花道:“我说的是真的嘛,这里还韶光好。”叶子问:“你哪来那么多好词?”菜花哀伤道:“我以前是读过书的。”叶子指责她:“那也不许胡思乱想。你先看,这一场清凉雨,使得林子多脆嫩,已盎然了。”菜花笑道:“姐呀,还说我?你最多好词。”叶子道:“我也是听过书的。”
二人互夸着,齐长精神,都振奋,因此折槐花,捋槐花,放进篮子里。她们放,蜜蜂飞进来,夺进花丛中,偷采蜜,要偷懒了。于是菜花笑道:“姐呀快看,蜜蜂不服气,哺育不绕花树下,有思想了。”叶子笑道:“还琢磨你呀?专挑好词。我也知道,生灵喜悦于烂漫。但我们急需要口粮,只好夺新鲜。”菜花再笑道:“谁呀姐?光说我。”说着抓一把槐花递进嘴里,是满口清香,甜滋滋的。篮子很快装满了,倒进背篓里,还采摘,也满了。菜花道:“姐呀,该回了?够了。”她心念孩子。叶子却道:“难得男人看孩子,我想多采,要送人。”菜花问:“你想送谁呀?”叶子道:“一送我大,二送我姐,都在千户。然后送给集贤人,让都尝尝鲜。”菜花哀伤道:“我也想送我娘家,在集贤,怕不敢,让人给抓住了。”叶子道:“那就半夜去,半夜再回来。”如此菜花高兴了,她才道:“那我也多采。”再多采,二人的话就更多了,叶子先问:“你家的地已开了多少?”菜花道:“接近十亩,三亩已种了菜了,还想种豆。”叶子问:“你生活已能习惯?”菜花道:“不习惯,人就是贱,天天是肉还不惯。亏得我大哥,不然他,还笨着呢。”叶子道:“慢慢来,我当时也一样。心想:是肉,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菜花道:“肉是好,可还是饿,不能像饭顶用。”叶子道:“慢慢就会好。”话说中,都采多了,因此转移。二人各背一背篓,剩余交给男人,由他们转移。于是当晚,山娃上千户,后上集贤。上集贤,黄立也去了,是偷着去的。
转眼间,已近夏天,燕子先至。燕子上厅堂,叽叽喳喳,因此做商量。商定以后,开始垒窝,飞出院子,直入彩云间。紧接着,布谷鸟来了,一路仙唱:“算黄算割。”真优美,多动听。黄鹂也来了,金灿灿的,像金子,活跃于林梢直上。“都是太美了,真漂亮。”叶子教儿学用词,就介绍:“它们可是神鸟,是王母娘娘的使者,于是秀丽。来传达神的旨意,想道喜,也是催人急收获来了。”儿子不懂,但爱看,因此想要,就才追着跑。叶子道:“神鸟,不敢抓,只能看,是替人要唱出心中的歌。”然而也有讨厌者,是麻雀,花喜鹊,及各种彩鸟。它们成群结队飞出来,专为害人,是枉披了一身秀丽的衣裳。于是添烦恼,要看庄稼,害人不敢闲着,麦子已经泛黄。可是成空跑,它们飞越于头顶,反戏弄于人。一会儿西,一会儿东,它们飘来荡去,人哪能追上?就累得气喘吁吁,还害怕踩坏庄稼。因此人骂它,它又吃饱了,呼啸而过,再嘲笑人们,直恨得人牙根子痒痒。
不料,这才受害的一部分,还有大害,那就是流民。也不知咋的,呼啦啦冲来大面积流民,将所有村子都给围了。“到底咋回事?”人们惊慌着问。流民才道:“没吃的,还有散兵游勇,是从西安城逃出来的。”于是更害怕了,他们还人多,最怕像蝗虫,成疯抢,变一夜光。因此守庄稼,不分昼夜,不安传到虎头山,各家也都守。于是,山娃越要守庄稼,他和叶子爬上**坡,各守一半。先是看鸟,紧张盯着,再是看人,还好他们是在山上。锁子一人留家里,又叮咛给菜花,也是替燕子留门,希望能留住喜庆。刚下一场雨,土地稀松着,但不泥泞,因此是坡地的好处。然而却需谨慎,怕踩坏庄稼,于是探索着靠前。今天的心情很好,不见鸟儿来,空气也好。还有更好,始终不见传说中流民的影子,他们真庆幸是在山上。因此山娃下坡了,要替谭家修工具,还可以带上黄立,而且对方是给管饭。于是剩叶子一个人,她才向地心走,想到杨家安墓穴的地方。她很奇怪,越往深麦子越浅,是一样的地呀。忽然很自豪,她家的土地最多,麦子也最多,因此感念于丈夫。丈夫是楷模,是榜样,于是人人敬重,连她也沾了光。思想着,她来到杨家要安墓穴的地方,是一处高地,分外浑圆,而且优美,这就是奶嘴。其实为一片沙地,寸树不生,寸草不长,却有一种攀上天的感觉。猛然间,四面下陷,虎峪河伸手可得。外平原尽收眼底,村镇很近,也十分清楚。
因此,叶子坐下来,想休息,也想享受于观察。这才见,平原如一张浩瀚的绿毯,又像似海洋,海洋绵延起波浪,美妙极了。她心魂荡漾,于是历数,想知道有多少村庄?她在数,一个个小岛,但渐渐地数不清了。大村子好数,是千户,蒋村,祖庵,集贤,豆村,终南。至于小村子,细如线,如游丝,难分辨。她这才再看颜色,由远及近,深绿,绿,淡黄,如一抹抹阳光,黄太少,淹没于大海里。她后看虎头山,变成百衲衣,如补丁,地还是太少。然而也是丈夫的功劳,绣花了森林的绿袍,掀开了虎头山新的一页。她很自豪,才继续北望,见一道明丽的光线,那就是渭水。渭水将平原分为南北两半,以北是土塬,据说是八娘逃过来的地方。到最后,她还将目光收回来,再落虎头山,因此琢磨:人呀,还是太少,五六十户,得赶快积攒。突然,她在想:万一流民住下来,也是好事,人多了。可是,却来的不是时候,怕疯抢,就将生活打乱了。可再万一,换秩序呢?她笑了,是抢了丈夫的遐想。于是她站起来,该回了,估计爱儿也饿了。
她穿越麦田,小心来到地尽头,再下坡,进沟底,然后就回家了。进院子,一个男人正等她,是流民胡四,已来三回了。菜花先迎接她,解释道:“让他走,他不走。”胡四就哀求道:“大姐啊,想得口正当的饭吃,请让为你帮忙吧?要不然,全家都得饿死。”她道:“不成,主要是不用,傅家人多。”胡四纠缠道:“不差我一个,再商量?你夫妻都是菩萨。”菜花道:“你这人?这年月,谁敢轻易答应?还是找下一家。”胡四流涕道:“哪家不这样说,但我们杂活。”她这才问他:“家还有何人,老家在哪儿?”胡四感动道:“家三口,女儿叫小花,老家是柞水。”她再问:“为何到此?”胡四哭道:“去年秋,发大水,山体垮塌,掩埋好多人。去年冬,先雪灾,后狼反,成群的狼啊,将村子全都围了。因此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不死又被狼叼了,顿时再死许多人。实在是没办法,这才逃出来,还是找机会逃出来。逃出来以后,又走散了,一地留不住很多人,我才到了这里。”
二人不信,就问他:“苦难是苦难,哪能那么多呀?接二连三。”胡四泪如泉涌,诉道:“真的,是真真的真,不然遭雷劈。”说罢又心虚了,就安慰自己,只是不在同一年。二人这才心颤,悲苦道:“老天不公啊,降这么多罪?”菜花就问:“啥是狼反,有多少条狼?”胡四动情道:“多少条?谁敢弄清楚,只知是凶险。告别家乡前三天,我看友人回来,中途遭遇两条狼。我紧张爬树,差一点让狼把脚都咬了,还多亏爬的苦丁树。上树以后,狼都围过来,我大概一数,四十八条,还有暗藏着的。就见群狼在咬树,我吓坏了,怕树倒了。于是亏得苦丁树,树苦狼才不咬了,我紧张抱紧树。可是,狼望我,不离开,直到半夜才离开,再亏得群狼不会上树。狼是离开了,我也抱树到天明,一直不敢下来。直到第二天下午,有人来了,我这才敢下树。下树以后,我赶紧找几家商量,请集体搬家,这才联合冲出来,逃出了山外。”两位女人听得惊心动魄,就赶紧问:“那逃时,群狼就没有追你们?”胡四凄苦道:“追了,我们人也多,手中持利斧,绕成一圈保护着家人。”二人问:“哪没逃出来的人呢?”胡四流泪道:“估计罹难了。”二人伤痛得说不出话来,胡四抓紧道:“太险了,真不容易,谁知其中的苦。”叶子道:“那来吧,让你帮忙。并告诉家人,到时给自己拾麦子。”胡四慌忙道:“那感激,是救我三人的命了。”因此告辞,叶子道:“吃了再走?”胡四道:“不了,还要联络下一家。”这才真走了。
胡四走后,二人做饭,做浆水面,要祭心情,于是擀面。擀面使用灰面,很多沙子,因此咯牙。于是儿子不吃,她就劝:“吃吧,爱儿,能快速长大。过几天,新麦子下来了,也才有劲吃白面。”但是,儿子就是不吃,只好强按着,使他嘬了半碗,才哭得总不停。天黑了,这时山娃回来了,叶子就给他讲胡四的故事,告诉他:“我雇人了,也怪可怜的。”山娃笑道:“你上当了,他是骗你的。”叶子很委屈,山娃问道:“谁可听说过有苦丁树?再者,都到绝路上,还有心数狼?还有,群狼围村子,他们也敢出来?”叶子无话了,当真上当了,气得想哭。山娃却道:“不必不痛快,他还替你讲了热闹。再说,都到这一步,还坚持吃干净的饭,不是难得?是可敬啊。”叶子道:“哪还雇他?”山娃道:“当然雇他,你话都说出去了。”叶子还是不高兴,山娃就大笑。叶子问:“有那么好笑?”山娃道:“不是笑你,是谭德懿。你咋能想到,他会吃那样的亏?”叶子问:“他能会吃啥亏呀?”
山娃就讲:“下午的时候,谭徳懿收账,进郭老三家,竟被人打出来了。还一路撵,提着棍子,一直追进谭家院子。郭老三大骂,说把他婆娘给睡了,搅得谭家上下也不得安宁。”叶子震惊着问:“能有这事?”山娃道:“说不清,很明显是恶心谭家,再想赖账。”叶子问:“哪谭家也愿意?”山娃道:“能愿意嘛?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被谭德懿给挡了。”叶子糊涂了,问是咋回事,接受屎盆子?山娃道:“是他姐来了,还看高兴呢,正好出气。”叶子又糊涂了,就问:“郭老太咋还去了?”山娃道:“这才看出蹊跷,在郭家,唯有郭老三敢站出来。要不然,谭德懿他姐都能憋死,那气闷得实在是太久了。”叶子道:“也不对呀,要报仇也不能拿老婆报仇,多丢人啊,真不像个男人。”山娃道:“除了泼人一身骚,他还能有啥好办法?这叫无路中求有路。恐怕这一点,谭德懿早看到了,实际为他姐。”叶子叹道:“咋谭家都这人?”
终于,热风起了,麦子翻金浪,因此诱人。各家都忙,人很浮躁,提早磨镰,抢闻麦香。激动,该开镰了,山娃半夜爬起来,还磨镰。再磨完了,天还早,人都没有来,于是等。他家的土地最多,麦子也最多,因此高兴。叶子也兴奋,作陪他,却是摸索,找工具。鸡叫二遍,人都来了,是傅家所有男人,还有黄立,胡四。于是出发,抹黑攀上**坡,怀大好的心情,齐要抢上好兆头。到地边以后,先是看,借灿烂星光,这里的地势很高,能看清楚。因此见,黄灿灿的,然而地里显特别,中心一带黄,四周还绿着。哪咋下手?不忍心,于是傅老大道:“割吧,算黄算割,鸟儿都唱了。”这才都进地心里,从中间割,排好队,因此推进。人分两组,一组人马割麦子,一组人马专门捆。可是,工具少,捆的人多,才站的人多。于是不好意思,便用拔,靠双手,怕人说成吃闲饭,都不敢停。尤其黄立与胡四,越要奋力,不料双手拔烂了,淤出血,也忍着。结果被发现,傅老四道:“莫急,莫慌,日子还长着呢,要好多日呢。”因此二人慢下来,也都慢下来,怕糟践庄稼,不让麦子零落在地上。终于,天亮了,于是回身看,已腾出一大片空地,立时凹下来,还是人多的好啊。再看麦捆子,排列如哨兵,煞是整齐,因此耐看,就人人欢喜。于是,急出猛力,再抢收获,趁晨风清凉,太阳还没有升起。太阳终于升起来了,不久灿烂了,再热烈了,一下子烘烤。这时,人们还卖死力气,都攒着劲,甩开膀子要大干。就听见,唰唰唰,满地的割麦声,这是最好的季节,要龙口夺食。
终于到晌午,才吃第一顿饭,叶子和菜花送饭来了,还带着锁子。因此吃饭,就都休息,也都早饿了。饭是黑馍加米汤,一盆菜,共同吃,要吃白馍在新麦子下来。在男人们吃的时候,两个女人在地里转悠,见麦田掏成大窟窿,却剩余还多着呢。于是高兴,就捡地上的麦穗,锁子也捡,人都笑了。傅老四道:“多像个人儿,也知道捡地上的麦穗。”叶子听完很高兴,却发现,胡四谨慎不敢吃,大概想替妻女儿省。因此她道:“吃吧,活儿重,会替她娘俩留的,一会儿就送。”人才都道:“吃吧,也不差这一口。”胡四这才大胆咬,竟吞进了泪水。吃完以后,都有精神,于是干活,重新轻快。但是,胡四不会干活,不光手烂了,又似乎没割过麦子。因此山娃道:“你回吧,替大家挑水,都渴了。”胡四不自在,山娃才又道:“顺便捎麦子回去。”胡四这才自在了,安稳回去。紧接着,两位女人也回去,叶子要兑现自己的诺言,才硬拉着爱儿回去。这时候,阳光更毒辣,于是掀热浪,白花花的。因此耀眼,周围一地爆破响,是麦子的干裂。于是兴奋,这样的热烈最容易出活儿,也才越紧张加紧地干活。在加紧当中,是心中说不尽的喜悦,而且喜悦还传播,顺风飘荡。因此,在山的那一边,有人接到了。于是献歌,又从绿林穿回来,歌中唱到:
赤日炎炎火连天
面向黄土背朝天
手握镰刀拼命干
要在龙口争碗面
龙王施德咱如愿
龙王心变咱熬煎
伙计们、拼命干
莫等雨龙生恶念
是刘老四,他最好耍怪,声从坡下传上来,是另一片地里。因此,人都歇下来,借机伸懒腰。但看不见,淹于林海,他又唱道:
麦子熟了麦面儿光光
吃碗燃面吼声秦腔
凉席上一躺怀抱着娇娘
给个皇上我也不当
放声响屁身强体壮
五湖四海任纵横
汉家儿郎
霎时,人哈哈大笑,傅老四道:“一个个像个土贼,还纵横四海?不看都老成怂了,还儿郎?”人越笑了。这时,黄立兴起,他也唱道:
我本人学秦腔,周游四海
莫料想把脖子,给挣了个歪歪
台下的观众们,无法忍耐
西瓜皮石头子,撇了上来
乐器队的胡胡儿,被他们砸坏
大铜鼓被他们,砸了个筛筛
顿时,山上山下人齐都笑了,山娃问道:“你咋还有这一手?”傅老四道:“你能唱大净,却没唱,都可惜了。”黄立就摇头,羞愧地笑了。于是,紧接干活,太阳越毒辣,抛烈火。就才见,明晃晃,光闪闪,大地起烈焰,空气在燃烧,升腾。因此乱闪烁,夺人眼,使人眼睛不敢睁。然而有利于成熟,也有利于收割,能快出活。听,多清脆,满地的爆响。看,多利落,镰刀刚碰麦子就断了。这又是坡地的坏处,麦子很细,很稀。但是人也擂战鼓,紧张奋进着,怕天阴。
终于,战鼓都擂不动了,人疲软下来,身子虚弱,才恨炎热。炎热咋形容?如入蒸笼里,先是蒸,再是烤,四面翻热浪,啥也看不见。于是盼清凉,能有一棵大树也好,却没有,这的确是一片好地。因此,人都汗流浃背,皮也蔫了,松塔塔的,又与泥卷在一起,才周身黏糊。于是喝水,不停喝水,总嫌不够,就怪胡四担的慢。但是,又都成饱肚子了,腹内咣当响,感觉是轻飘飘的,仿佛力气往外冒。却还是饿了,体力不支,都一直饿了秋冬春天。只好收工,怕累趴下,日子还长着呢。回家以后,赶紧吃饭,也才第二顿饭,终于精力跟上了,这才有力气睁眼。因此盼天凉,盼天黑,天终于黑了,可算轻快了,于是欢喜。入夜以后,还怕偷麦子,因此守麦子,山娃才与弟兄们睡在了地里。然而不敢睡踏实,不光是流民,主要是防狼,怕睡着了突袭。于是堆麦子,搭建麦屋,让狼来了干叫唤。他们还留人放哨,再让人人持武器。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是同样的活儿,一样的心情。这时土地开阔了,女人才来,是捡拾地上的麦穗,怕糟践了。第三天,第四天,也是一样,进展越来越缓慢,力气越来越尽,因此成拼。至十日以后,考验正式开始,可是体内早空了,只恨夏日长,夏日才刚开始。于是,遭遇暑气,遭遇焖蒸,烈烤。热浪滚滚使人喘不上气来,又烫得人生疼;再是干呛,灰呛,噗哄噗哄直袭人,熏得人喉咙疼,眼睛疼,是哪儿都疼。因此极不舒服,身体僵硬了,还有汗盐,麦芒,搅在一起,直扎进人的肉里,却不敢挠,越碰越深。于是直喘气,吐舌头,在拿喉咙当风道,都没有唾液。最难熬是眼,黏在一起,又进东西,却不敢擦,全凭泪水往外冲,可泪水早就干了。但是,也盼天晴,最怕龙王发脾气,降一场大雨,那就没希望了。因此不敢耽搁,都抓紧,紧迫之中还要转运,晾晒,碾打,下来是种秋,这就为庄稼汉的辛苦。辛苦也要动心思,留最好的种子给来年,于是山娃留了,替大家都留。
就在即将割完的时候,人已经筋疲力尽,然而出大意外了。流民呼啦啦上来,霎时蜂拥而至,强闯着冲进地里,猛抢庄稼。他们手快就如鸡,急鸡叨米,震得大地叮叮响,还掠夺麦子。傅家人才大呼:“都不易,是要捡,不要拔呀,我们也是为庄稼。”但是不管用,还只能喊,不能拦,知道拦也拦不住。因此,他们紧跟着,反而遭骂:“咋啦?是鸟都留条活路,何况我们是人。”于是风卷残云,傅家人眼巴巴看,只当庄稼不要了。终于,残云卷结束,地里如扫过一样。因此山娃问胡四:“你媳妇呢?”胡四道:“又到别处去捡了。”
第二十节、天变
20天变
山娃麦子收完了,还要碾打,晾晒,接着秋种,他已忙晕了。但是很高兴,他家的土地多,粮食也最多,于是成典范。因此,左邻右舍来求他,是预定明年的种子,再要求秋天的种子,他都竭力答应了。于是,他到集贤,找杨**,确定所要的种子。杨**道:“我都说好了,然而少,是少量地满足给大家。”山娃道:“那再买,花高价?”杨**问:“是有钱了?”山娃道:“还没有,仍然要靠你说说,许推迟还,或少还,再想借?”杨**道:“你心太急了,也太大,怕账太多,背不动?”山娃道:“只要能把地种上,就能有收,就能马上还。”杨**问:“哪不买工具了,还有高利贷?再要有摊派,你咋整?”山娃道:“没有摊派,才想趁少,要尽量翻身。主要是,人的兴致都上来了。”杨**道:“还是放来年,都缓一缓,是靠天吃饭。万一一旦遇天灾,债主都来逼你,你能咋扛?”山娃想一想,确是太急了,但不甘心,还想商量。可杨**看病去了,他才没办法,只好告辞,因此回家。回到家,他又与八爸商量,八爸道:“人说得对呀,真遇天灾,都是你扛,你咋办?”连八爸也不支持,他才没办法,只好去说明。
就在他向人们说明的时候,谭德懿换心思了,怕他夺气焰,于是拉拢人,却是征税。谭德懿派谭彪进各家,通知人,说是政策改变了,得上级的命令。因此,人都赶来,求他:“还不到时候,你去说说?”谭德懿道:“让我咋说呀?最多是减少。你不见?到处打仗,于是征税提前了。”人就夸他,说道:“减少好呀,要尽量少。”谭德懿道:“那当然,你们也赶紧准备。”因此,人们匆匆赶回家,急备公粮,而夏忙还没有结束,秋种更不敢开始。终于到交粮的时候,人们发现:到底是谭家的粮食最多,土地最多,全赖于饥民们。在饥民们初来的时候,想落户,就得替谭家开地,还义务种地,义务收,这样才能得地。并且,他家本来就有长工和短工,于是粮食如山了,这还只是明处。还有暗处,为店铺,赌场,饭馆,财源滚滚伸进了镇里。这一切,都得益于谭德懿提前的眼光,见饥民就已经喜悦地见到了钱。他当时想:饥民虽为浮萍,但也有钱,因此要吃,才很容易挣到他们的钱。同时,他又和儿子商量:要大量地引进人,一经落户,就能长期挣到他们的钱。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却也使老户们满意,人气顿时旺了,霎时成了大村子。于是儿子夸他:“高啊,还安全了。”他道:“好戏还在后头呢,再有钱,就布功德,为整个谭家。”因此儿子得命令,要加紧有钱。
可是,如何让钱来得再快?关键是人。于是谭家人做考察,论证饥民们哪个该去,哪个该留?因此饥民害怕了,竭力交粮食,并俯首帖耳。这时候,他们才找老户们,要杀一儆百。谭家人警告他们:“七天,最多是七天,迟了就要受罚。”因此老户们也得积极,加紧交粮食,岂敢有违于命令。于是,山娃来了,还替傅家人全都交了,既是报恩,也是提前让人度饥荒。因此,傅楸娃,傅桐娃,傅栓娃,傅全娃,傅明娃,齐来扛粮食,是送给谭家。谭家人特别激动,异常兴奋,热情就把粮食全收完了,还要管饭。山娃道:“不吃了,都忙着呢。”于是回去。在经过谭家麦场的时候,见人欢马叫,有人曳碌碡,有人抡连枷,有人扬场,有人扫地,好热闹呀。因此山娃眼热了,走上去,想打探消息,他问一人:“从哪儿里来,为何到此?”那人道:“我叫席山,老家河南。在家乡,连年打仗,先是南北相对峙,后是军阀混战,一直不安宁,于是逃出来。”一人也道:“我叫萧平,家是河西,最恨马家军乱抓人,因此逃出来。”山娃道:“知道了,两头都在打,怪道这么多人。”傅楸娃道:“还是关中好,有帝王之气。”席山道:“也一样,西安刚打完了。”于是几个人回去,却心中疑惑,谭虎咋还不回来呢?
回来后,赶紧行秋种,又种不进去,晴空万里无云彩。才发现,大地干裂着,翻开大嘴,肆意挥发着热气。更发现,草都死了,树叶枯了,但四下一律是青幽幽的。因此人们很着急,就捏一把树叶,马上变成渣渣,成粉末。这地咋种呀?无望了,肯定不够吃。还咋办?改种菜,着急灌溉,于是挑水。挑水也心焦,担心老天不下雨,冬种也耽搁。为规避心情,另加苫草棚,提前保暖,再不断祈祷。因此,男人女人都在忙,女人尤其重要,要保证冬天有菜。这样,女人时时浇水,并告诫饥民们:“要准备过冬的浆水。”在男人加固窝棚的同时,山娃告诉人们:“恰好烧山,继续辟地,是为扩大做准备。”于是又放火,再备工具,他就再赊账。并和杨**商量,让收药材,得的钱直接买工具。因此人奋勇,都争取积极,放火与开地同时进行。就才见,烈火漫延开了,白天是烟雾沉沉,晚上是火光缭绕。也又见,动物们重新在烈火中跳舞,却左冲右突出不去,于是哀鸣,惨叫,呜咽着哭泣。因此人悲哀了,故装听不见,但守候着夜空,深受着良心的谴责。动物们哪,也是命啊,何忍心当成一景?于是不愿意低头,看山上的景致;只有抬头,分辨星星,探天底。太虚啊,也太虚空了,缥缈深无底,吹气可动。可是,望久了,脖子疼。人们坐于黑夜里,只好说闲话,以解救心情,解散心中的苦闷。不料,孩子们笑了,忽大喊:“看,火线,成半个儿圆。”又激动:“看鹿,羊,还有狼,齐在跳,叫呢。”大人们愤怒了,吼道:“都闭嘴,回去。”他们头也不回,孩子们还是吓跑了。
在山娃家的院子,人们坐一起,傅老大道:“谭家行大运了,亲戚是县长,儿子当镇长,这叫朝里有人好做官。”他所说,是指谭龙再升迁了,理由是浩荡着替人们剃头。傅八道:“却是铁匠的功劳。”人就好奇,傅老四问:“你有铁匠的消息了?”大哥二哥也急问:“是来讯了?”傅八道:“是捎口信回来,说他解救了西安城,他在外围。”三哥忙道:“哪如今人呢?”傅八道:“来人说不清,他是手下,只让报平安。”傅老四问:“你说谭家与他,是咋说?”傅八道:“铁匠为反清领袖,打下关中,才换了县老爷。变了天,才有县长,镇长。”直到这一刻,他才想告诉人们,要说清楚。然而傅老六惋惜,问道:“他咋当官呢,而在刀上滚?他若当官,咱就好过了,多好的人呐。”傅老四道:“他目标大着呢,夺的是江山,要的是天下,岂能是你的想法?”忽然,傅老大哀怨了,说道:“他咋就只告诉你,而对别人不讲。”大哥这是咋了?傅八很奇怪,才道:“我俩的交道早。”三哥道:“我们都早啊?”说罢二哥也凄然,傅八不解,蒙在了鼓里。
这时,胡四端瓦盆出来,炖的是狼肉,烩白天的战果。他说道:“该吃了,都过来。”霎时孩子过来,冲他大喊:“我要豹子的肉,我要熊肉?”胡四笑道:“那到明天,这顿先吃着。”因此争夺,平娃抢到是腰子,能像个球,好把玩。兴娃抢到是肝,高呼:“黑馍来了。”锁子要舌头,为吓人;小花捏一段小肠,说像绳子。等到孩子满足后,才**人,于是分取。黄立问:“咋味道怪怪的,有点酸?”胡四道:“狼肉就这样。”黄立道:“是你不会做吧?”胡四道:“蒸焖煮都一样,味道是在肉里。”忽然,胡银花怒道:“就不能端远点,再不说?”还哭了,人都莫名其妙。胡四才小声告诉人们:“是她内心的伤,哭二老爹娘。”人们霎时明白了,就全不吃,让他端回去。黄立却道:“那才要吃,报大仇呢。”菜花便狠骂丈夫:“你闭嘴,一边去。”叶子道:“咱们一边去。”因此扶胡银花,拉菜花,三人一同到院子边上坐了。不料,孩子们也过来,手捧狼肉。叶子道:“去,去远点。”孩子们很无趣,只有进家里去了,留你们大人。于是,剩下大人还说话,山娃问:“刘振华想复辟,才犯西安,如今败了,今后将咋演变?”八娘道:“最好不缠小脚,女人都受罪死了。”八爸斥责她:“就为女人,关心这事?”八娘反驳道:“女人咋?也关乎一半的人,还不成大事?”四妈道:“对,你们男人太自私,知道是咋受罪?若我遇到铁匠,定要告诉他。”铁匠又被重新提了,四伯就道:“八弟呀,你具体说说,是铁匠的故事。”
傅八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以前都是秘密,可事情还是太多了。你比如,吊死咱周户两县的老爷,就是让他家人指挥着杀的。还比如,除暴安良,安抚百姓,杀死田魁。再比如,这一回解救西安城,他从外围驰援,他是反清的世家。”大哥问:“哪以后呢?”三哥道:“是啊,说以后。”傅八道:“以后谁知道?目前还下落不明。”四哥道:“别打岔,再说别的事情。”傅八道:“别的也不清楚,是争天下,才一直封锁消息,很难向外人流传。”六哥道:“可他向你流传了?”傅八道:“实际不是流传,他担心火种灭了,才希望有人记起。”顿时,众人肃然起敬,也害怕,因此哀然了。忽然,黄立道:“他的志向也太大了,不然早坐衙门,替百姓出气。”傅老四道:“事已至此不由他,不看梁山泊上的好汉,哪一个能有善良的下场?”山娃道:“是伟大,却可惜了,白便宜了梦腾蛟等人。”黄立道:“那就没办法,武将夺天下,坐江山的是文人。”胡四道:“于是不公啊,英雄要在刀上滚,但让不义之人得利。若还万一死了,多冤枉。”傅家兄弟一齐愤怒,义愤道:“呸呸呸,不吉利,会说话么?”胡四大脸红,亏得是晚上,才守住尴尬。因此人无兴了,要散去,回家睡觉。留漫山火焰,映出彩霞,在夺星光。
星光下,谭家大院异常灿烂,热烈喧嚣。很多人,一齐吃酒,义气庆贺。庆贺直达第二天,接着送谭龙,威仪赴任。但见,谭龙坐绿妮大轿,前呼后拥达五十多人,齐举刀枪,鸣锣开道。才见千户村,对方人们已经接来,是迎接他们。因此,激烈放炮,尽情热闹。在进到村子以后,霎时,万人空巷,队伍绵长,是好大的阵势。拥挤过后,才向集贤,于是出发。却不停要歇下来,不断有接人的队伍,因此吃贡品,接受古乐。这期间,周围村子还来人,但不能靠近,也不许抬头,行的是古风,要尽显风流。终于,集贤近了,对方接过护城河,顷刻最热闹。在前面,是战鼓,古代皇帝御封的。在中腰,为彩女,玉女齐都舞长袖。在最后,是高杆社火,娃娃们齐吊进了天空。于是,引谭龙进镇中,两厢都是彩旗,左右为激越的喇叭,官员列队,最前面是人洒水。因此进衙门,坐官椅,已算谭龙到任了,却不久留,又返乡,列为谭龙的休假。这样,他就再回乡,见乡亲们,为荣归故里。可是,乡亲们人呢?齐没来,都躲着,是恨他。为的是征粮的时候,他把计策都用尽了,以对付乡亲们。于是,谭龙感觉很孤单,也很丧气,齐都是外乡人,也人满为患。因此,他进院子,县长还亲自接来,才高朋满座,接着吃宴。酒宴上,不得不请傅家人,傅家人才见县长的尊容,果真是一黑怂。那黑怂道:“今天,该三喜临门,是我替侄儿做主,应两门亲事,都给谭龙。”人们惊呼道:“是谁家的女儿?”县长道:“刘家和张家,都是望族,为千金。”顿时,谭家人大喜疯了,高呼:“祖宗啊,烧高香了。”梦县长道:“既然喜,接着庆,三天以后成亲,如何呀?”谭德懿狂叫:“愿意啊,早愿意死了。”周围人高呼尖叫。
于是紧张搭喜棚,邀四方宾朋,顿时人都来了,尤其是千户的人。这样人就都知道了,谭龙要娶两个富裕的老婆,唯一人在哭泣。第三天,行婚宴,一对新娘齐灿烂。谭彪先沾了妖艳的光,有人替他也说老婆,还一下子是两个,为大家闺秀。这一刻,谭家上下再喜翻了,于是谭德懿命令:锣鼓使劲敲,喇叭使劲吹,鞭炮要长期放响。这喜悦,谁家能有?而且喜悦不断,大儿子谭虎又回来了,还带着媳妇,是城里一位女学生。并且已有了儿子,叫谭青云,都能叫爷爷了。顷刻间,谭德懿喜晕了,醒来就哭,骂道:“畜生呀?害家人都担心死了。还有你的大事?也不提前说一声。”周围人笑道:“咋喜悦还都骂人了?”谭虎就解释:“是困住了,咋出得来,以后就紧张忘记了。再还想,我是谁?你的儿子你不知道。”谭德懿破涕为笑,骂道:“贫嘴。”又对儿媳哭诉:“他倔怂一个,要委屈你了。”儿媳道:“咋不会呢,他都是营长。”谭德懿吃惊问:“营长,是参军了?”儿媳道:“偷着去的,连我也瞒。是守城,才提升了。”谭德懿再哭骂:“不知死活的东西,多危险啊?”谭虎笑道:“都过去了,不参军,才危险。”谭德懿怒骂:“你去你干啥,会打枪?”谭虎笑道:“能学呀,还百发百中。”谭龙急来唤哥哥:“真的呀,是咋学?”谭虎道:“不慌不忙,我在城上,专对人头。”谭彪大叫:“我也要学,哥教我?”谭虎问他:“三弟有信念,难道是这个?”谭家人都笑了,唯他们懂。就见谭彪要摸枪,为一把短枪,县长道:“怕走火。”谭虎道:“子弹下了。”人才长了见识。
半月后,谭虎要走,说是军令如山倒。谭德懿哪肯舍得?当爷爷正高兴呢。谭虎道:“往后会积极回来,争取与家人团聚。”谭德懿道:“要走行,孙子留下。”儿媳妇道:“哪咋行呢?”不得已,只好放人,全家都送。唯谭龙送过了千户,而返回的时候,遇同学闵梦,专为拦他。闵梦哭道:“爱你,才不敢夺头魁。你都结婚了,我愿做小。”谭龙道:“那是委屈。”闵梦下跪哭道:“我愿意,你若不从,我就死给你看。”谭龙道:“你图的是啥呀,我有啥好?”闵梦道:“人好,才华好,是我当时眼瞎了。”谭龙感激道:“你呀,当初正眼也不瞧我。”闵梦哭道:“你还记仇?我已后悔死了。想改变,咋就不对?”谭龙道:“我是害怕呀。”闵梦道:“你是怕那俩人,而不怕我的尸首?”谭龙道:“两方我都背不动呀。”闵梦道:“我不要名,只落实。许我去集贤,我找安身之所。”谭龙道:“那就三天以后,我替你找安身之所。”于是作别,挥泪送行。
回到家,谭龙马上要赴任。父亲道:“把两个媳妇带上。”谭龙道:“哪咋行呀?初上任,离家也不远。”父亲道:“却不由你,我要抱孙子。”谭龙道:“要为谭彪,谋正事,哪能都去?”父亲才问:“这话咋说?”谭龙道:“是一个名额,镇上组织联防队,缺队长,我想给自家人。”两位妻子都道:“那不去了,这是正事,都支持你。”因此送谭龙赴任,戚戚离开了丈夫。谭龙走后,谭德懿公开祭祖,摆开家谱,对家人说道:“已有四人居要职,门庭换了,还人丁兴旺了。于是要告慰祖宗,不容易啊,祖宗愿望实现了。”因此规定,举四祭,四季常歌颂,从此家谱不收了。而且,要改换想法,一心向善,怕再遭乡亲们的尴尬。为此,他对众人讲:“谭家要仁慈。”谭德义道:“都你做主,你说咋办就咋办。”弟弟的话中有话,他听出来,却不计较,是长辈的尊严。但也想,谭家是过了,该检讨,才警告自己:“莫慌张,不能太顺了。”于是,当谭龙回来,他就讲:“天无百日晴,花无百日红,收敛些。”谭龙笑问:“大,你是咋啦?”他道:“不谨慎,老挨乡亲们的尴尬。”谭龙不笑了,才道:“知道了。”再看谭彪,他又问:“你咋样,还毛手毛脚?”谭彪道:“我也改了,紧跟二哥。”谭德义道:“这就对了,都悠着点,山中有土匪。若不想他们惦念,就得让乡亲们惦念,如此才安全。”谭龙道:“二爸,还是你最高。”从此后,谭家人客套了,隐藏霸气。因此,平原人道:“虎头山多福气啊,能出一个谭家。”
可是,家乡人发现,谭家人忽然金贵了,将自己埋起来。于是,加大高墙,加固深院,布双重门楼,修敌楼,留内外岗哨,俨然一个城堡。顿时,人满腹狐疑,就问:“该不会出啥事情吧?为何关进笼子里。”更见,人还多了,家丁,护院,都添了人。因此想:难道世道要变了?于是想问,也见不到主人,又难以进去。不多久,果然世道是变了,平原人再不爱种庄稼,而是种**。霎时,山上人糊涂了,那玩意不能吃啊?而且有害。因此,山娃来找八爸,询问:“咋回事呢?”八爸道:“那玩意是当钱使,可以抵赋税。”山娃哀伤道:“坏了,这谁还种粮食?”八爸鼓励他:“那就你种,不许换。”山娃道:“我当然不换,可我想哭,还咋变呀?”八爸也不知道,他只好回去。再不久,**泛滥了,夺走米粮川。山娃害怕,还找八爸,询问:“这是为啥呀?”八爸道:“因为好带,啥都能换。最可怕,它一种身份。”山娃义愤道:“是谁允许它,还推波助澜?”八爸道:“是军人,打仗都带它。”山娃哭道:“我毁了,咋能种庄稼?不久后,找种子都难。”八爸叮嘱他:“那么,你要格外藏粮食,尤其留种子。”一年后,粮食霎时紧张,然而无人管,只顾眼下,为交摊派。于是到第二年,气候顿时变了,从渭河以南,至虎头山以北,耕地全都是**。但见,红个艳艳,艳个丹丹,花儿开了,异常醒目。因此人醉了,直摇头,空气里飘香,鸟儿一头栽下来。又见,鸡舞蹈,疯狗乱咬,牛灵猛烈冲出去,都管不住。这可咋办呀?人终于骇然了,如何得了?于是回忆,连烂清也禁锢这害人的东西,是社会病了。
虽然恨它,照样要种,一介草民能咋办?国家已不成样子。这时候,谁愿担当?终于山娃站出来,对人讲:“还是要种庄稼,不然会饿死。”可是,流民道:“谁不知道呀,吃饭是要紧,拿啥抵税?粮食也太不是人了。”山娃道:“眼下是不值钱,却能防饿死。”流民道:“若饿不死,让人打死,或是委屈着死,要粮有何用?”流民不听,他只好找老户们。老户们安慰他:“会种,两样都种,起码替自己留吃的,你放心。”咋能放心呀?他再找谭龙,谭龙诉苦道:“你知道我多难,有多少摊派?全是军人,向谁敢耽搁?还民国,乱民之国,岂有政府?”山娃问:“那你是不管?”谭龙愤怒:“我咋管?让枪口抵着你,不要命了?”山娃哭道:“咋道理全乱了?”因此离开,又来巩固自己人。他耐心道:“时世越乱,粮食越紧,不能让饿死。”傅楸娃道:“没错,但种庄稼,肯定是吃亏,事情弄颠倒了。”傅桐娃也道:“反是不种,还省力,时事到了,切莫与时事抗争。”他俩是哥哥,山娃没办法,只好找八爸。八爸大怒,叱问:“看他俩谁敢?不要腿了。”山娃就说另一事情,他道:“还怕家人也抽。”八爸道:“这越得防,眼睛都睁着。”就警告他再一事情:“我预计,顶多一年,必出乱子。于是你要藏粮食,预留种子,对谁也不讲。”山娃道:“知道了。”但内心不安,惶恐告辞。
回到家,他一夜无睡,反复思索:万一灾难咋办呀?就怕粮食保不住。果然,有人已经保不住了,在吃种子粮,他是刘癞娃。刘癞娃本来是单身,人也如其名,不仅懒而且赖。然而饥民到了,他才行大运,娶到李寡妇。李寡妇是胡四的同乡,意外来到虎头山,就由胡四说合,嫁给他。嫁给以后,他才活得有精神,并且妻子很勤快,因此日子过得去。一年之后,他喜得贵子,于是狂了,要种大烟,想图快。可是,别人种,是不抽,他竟故意显身份,还烟瘾越来越大。这时候,赋税又涨了,霎时吃的成问题,他却心疼儿子,才吃种子粮。没多久,种子粮也完了,他再借不来,没办法,只好交权。但是,你让妻子她咋办呀?是个外来户,越借不来,顿时困顿了。于是她心生邪念,依旧要弃儿子,是从老家带来的儿子。这儿子已经三岁,名叫石头,却总也活不旺,再无钱医治。因此她哭,自己与先夫有三个孩子,已经弃掉一双儿女。于是她凄苦地说予丈夫:“都是为你啊,让你有个根。”可是,刘癞娃不言语,他也很无奈,是个大烟鬼。她只好安慰内心:“送出去,兴许娃能活。”她紧抱儿子,贴近他,死活不忍心让死在自己手里。她又看另一个儿子,才半岁,因此狠心决定了,但也难过得要死。
咋能不难过嘛,同样是自己的肉。先夫死了,她没命逃出来。过蓝关时,她先弃掉女儿,这哪是为娘的做法?她哭得路都走不动了,却不回头。艰苦熬到西安城,竟是外围。多少次,她已饿死,儿子哭声唤醒她。于是她在意,才不敢死,就狠心弃掉第二个儿子。是偷着跑的,假当孩子丢了,紧抱小儿。她哭骂自己:“咋就把娘当成这样,还是人嘛?”她失魂落魄,紧随人流胡乱漂泊,不知何时是尽头?她只管向西,上三桥,过祖庵,然后扑入北千户。最终爬进老军殿,卧倒在台阶上,然而不敢休息。眼前是弥望的人流,因此乱打听,忽然听说有胡四。于是她醒悟,急奔虎头山,拜访胡四。机缘啊,巧逢啊,胡四一家猛欢喜,意外遇到老邻居。胡银花大哭:“咋能是你?”因此搂抱,做饭,格外照应。还咋安顿?于是嫁给刘癞娃,这才算有个家了。但好景不长,刘癞娃偏种大烟,她也拦不住,她是新人。就不料,还走到尽头,再得弃儿。
可是,这一次往哪儿弃呀?忽然,她脑海闪现老军殿,那儿的人多,总有人领。因此趁天黑,她抱儿来到老军殿,放在了台阶上。但是她不走,而躲藏起来,想看着有人认领,也知孩子的下落。然而一天也无人认领,人都没来,她只好抱走。第二天,她再来,虽然人多了,还是无人认领。谁家粮食也紧张,岂肯多一张嘴?何况是病孩子,她就再抱回去。抱回来后,经过一夜苦思量,她仍坚持信念,依然是弃。不过是第四天,她才抱来,放完直接就走,不敢停。却偏要巧合,胡四拜访老军殿,又给碰上了。胡四将孩子抱回去,还给她,就责难她:“要守住老家的根苗。”等胡四走后,于是她哭,然而内心早死了。她居然残忍,将儿塞进炕洞里,要活活熏死。她狠心出门,却又哭:“儿啊,娘早就不是人。你若活,你弟便不能活,你是救你弟弟。”她转至天黑才回来,不料儿子爬出炕洞,但再就不醒。因此她恨,哭道:“儿啊,你是累赘,死还折磨我。”忽然又痛,才将儿塞进炕上,也始终想不通,咋就难以死掉呢?这时候,撞到丈夫,他猛烈咳嗽,却再昏沉死睡了。于是她认命,始终是自己的罪,先一个趁早解脱。天将亮,她再一次抱儿子,出门深入浅龙沟,是远远地,远远地抛于草丛中。
但是,老天恋念呀,再胡银花最早挖野菜,又给碰上了。她痛心抱孩子,紧张回家,急救孩子,暖于炕上。她疾声呼唤,揉搓孩子,吓得女儿直敢哭,见孩子死了。胡银花怒道:“少哭,喊你爸回来。”女儿小花大声唤她爸回来,胡四才一同救孩子。胡四问:“咋还丢?我才给她送回去。”胡银花骂:“丢人,丢家乡的人,她咋就是乡党?”胡四愤怒:“虎毒还不食子,她也是女人?”胡银花道:“先救孩子,救醒他,我再讨说法。”因此一人给换气,一人温热水,暖孩子。孩子终于抽搐了,二人齐振奋,异常激动,却孩子依旧不醒。于是,抓紧再救,反复努力,孩子最终哭了,暗弱如蚊蝇。胡银花喜道:“活了,是咱的乡党,真正的乡党。”胡四笑道:“你仁义,才挽救一条命。”胡银花悲叹:“是缘分。”接着做饭,三人共同喂孩子,吃饱了,孩子睡了。到第四天,胡银花来兴师问罪,也是送孩子。然而,李寡妇道:“你弄错了,他不是我的孩子。”胡银花大怒,叱问:“你说啥?当我不认得,哪你孩子呢?”李寡妇淡然道:“在我的怀里。”胡银花恨道:“我说是另一孩子?”李寡妇冷冷道:“送人了。”胡银花恶问:“送谁了,哪这一个呢?”李寡妇闭眼睛:“我不认识,也不想知道。”李寡妇铁了心了。胡银花强压怒火,才是劝她:“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咱是乡党。既要为老家留根,也要挽救咱的声誉。”李寡妇道:“你是有能力,才救人,我感激。但你实在弄错了,我不认识他,他也不是我的儿。”胡银花叱问:“不是你哭啥?”李寡妇道:“我哭我,五口人仅剩我。”胡银花也流泪,再劝:“你得认呐,十月怀胎不容易,他是你的肉。”李寡妇忽然狰狞,说道:“反正不是,你找他的娘。”胡银花好言相劝:“活脱脱一条命啊,娃都长得快,你忍一忍,娃还等着报恩呐。”
李寡妇怒道:“那就报你的恩,做你的善人。走,莫烦我。”胡银花怒了,吼道:“石头,喊她娘,叫她答应。”可怜石头哪敢叫呀?他眼巴巴,望着娘,越显得苶苶呆呆。这时候,刘癞娃要翻身,还**,恰似一条鬼。胡银花再怒,骂道:“你就抽,抽死你。若不是你,你婆娘哪能成这样?”刘癞娃当然听得见,故装不醒,回身又睡了。李寡妇也不言语,是晾着她,异常冰冷。胡银花使不上劲,干脆走,直接出门。不料,李寡妇冲上来,推出孩子,再关上门。胡银花来不及反应,又不能躲,只好叫门,骂门,还砸门,却门就是不开。她痛心骂道:“天底下,哪有你这当娘的?铁石心肠,蛇蝎女人。”她不能走了,就寻思:若真走了,这孩子肯定死。因此,她犹豫,抱孩子,只能想多养几天,让再缓和。但瞬间,她忽然感觉不可能,再感觉与孩子的亲近。于是她想:那就自己养,反正也缺儿。竟还不甘心,才对门内喊:“就算要我养,也是你求我,岂能这样?要我养,也行,从此娃叫弃儿,胡弃儿。是谁胡弃儿?为他的亲娘。”她依然在等,是拷问良心,就还扣大门。然而,大门最终也不开,她只有退缩。可是退缩的时候,她还回头,却到底是进到自己的家了。
第二十一节、赌博
21、赌博
李寡妇弃儿,成恶人代表,风气由此变坏了。因此,人们恨她,带坏自己儿子。老人骂道:“地里有活你不干,是白长了力气,要累死老子?”儿子们道:“至于嘛?不就懒,还能恶像李寡妇。”老人再骂:“好,你也跟她学?”儿子们道:“谁学啦?主要粮食不值钱,也太不值钱了。”老人道:“那你就闲?闲了要饿死。”儿子们道:“别抱怨了,挣钱由我,我担赋税,你只种吃的就行。”可是如何担赋税?那就是赌,凭命挣钱。如今靠命运也能挣钱,是一个行业,要么赌,要么看赌场,还省力气。于是年轻人去了,并且一去不回来,赌场管饭。这样完了,老人哪能拦得住?因此种地的全是老人,还多是**。于是山娃很着急,忧心痛苦,叫道:“这哪是希望呀?本来生活改变了,是种粮食的。”妻子安慰他:“你是对的,却咱没办法,但是咱种。”山娃气愤道:“就不信了?粮食始终不值钱。”因此他种,还是多种。
然而种,光吃亏,是在交易的时候。于是人想:我只种吃的就行,其余种**,有钱就啥都能买。而且想:要发财,首先是完成赋税,有经验证明。因此地变懒了,庄稼很少,不惜荒芜。于是老人改换想法,就使儿子越大胆,浩气要赌博,不必找借口。他们还赌,又使赌博更流行,遍布于每个村子。可是论浩荡,只能去镇里,是在谭龙的眼皮子底下。如今的集贤镇已变了,烟馆,赌场,当铺,妓院,埋伏于整条街道,是乌烟瘴气。偏饭馆很少,家家管饭,却粮食紧张。然而谭龙最高兴,赋税能完成,面对上级好交待。而且,对百姓也好,能挣钱了。并且,随时还沾着不义的光,东西都便宜,钱太多了,人才不在乎钱。以至于,钱丢在地上,也无人肯捡,怕失面子,有了钱谁不讲面子?因此浩瀚,都是富人,可偏偏都是成肚饿。况且粮食还一天天紧张,就使有钱也买不到,无人敢卖呀,才光剩下钱了。但奇怪的是,粮食依旧不值钱,就使真正有钱的人,反而看不起钱,反倒存粮食。因此,又使粮食越紧张,才使大多的人受饿。可是,人们还是不愿种粮食,否则赋税难完成。也倒不过来,又怕花力气,再已经习惯了。于是,人愤怒,就偏爱打架,要借机豪夺。因此讲气焰,夺气势,却叫做气节,都怕成最后的输。如此谭彪重要了,由他管治安,才带一帮人,是防止打架,并趁机收税。
这样谭彪就有两个任务,对第一个任务,他施治以文。于是申请葛先生,求把诗文拿出来,由他挑选。因此他选了八首,随后刷写于各村的墙上,要净化空气。经验证,人最喜欢的是两首,一首为【秋夜】:净天碧空秋意凉,喜念迎风上月亮。黛山绵延支不尽,影树拂摇夺衣裳。草虫细鸣消幽静,流萤闪烁落秋霜。梦幻溪流诉情话,雄心行人忽凄伤。一首为【雪宇冰清】:玉露琼浆洒天庭,香气氤氲起精灵。白衣素花潇潇下,弄风戏雾洗空明。纯洁大地与猛山,安抚波涛化温情。生灵喜悦争呐吐,震惊寰宇真干净。这两首,都是歌颂大自然,能带人以宁静。另六首诗,写生活,也是一样的静美。这件事,谭彪干得很漂亮,使人刮目相看,不再以为他还是莽夫。而且,令葛先生也很高兴,他终于收获到应有的荣光了。这时候,谭彪才加强收税的事情,新的办法是提成,鼓励人联想到自己的腰包里。于是,人奋勇,格外积极,还竭力摸门道,巧豪夺。因此他受到哥哥谭龙的表彰,而谭龙被确立为县里最能干的镇长,是因为赋税超额地完成了。于是,兄弟二人都出名,弟弟被列为是最难得的助手。可是,实际百姓最受害,最终是他们付出,但谁又能想到是他们呢?事实上,百姓的付出远不止如此,不仅给国家,还给了谭家。这期间,谭家大量收门脸,用的是公款,却都在暗处。以至于生意大到使谭德懿害怕,他道:“该停了,不敢啊?”谭龙笑道:“你不是还有大事要完成?”谭德懿才道:“那就谭家人靠后,不许露头。”谭彪道:“大伯的意思要找替身?那我来找。”谭德懿问:“你找谁?”谭彪答:“田二魁。”
田二魁本为镇中一害,率领一群小混混。他之前叫田宝,却仰慕田魁,因此改了名。至于二人认识,还是一段有趣的故事。一天,田二魁无事,于是上妓院,想讹诈。偏又谭彪也到了,是一样的事,他后进来。见有人来,**立即迎上来,田二魁道:“头大胸小,扁平身巧,像个细板凳,是谁要坐都让坐坐,也不怕坏了?”**受辱羞愤着回去,**就骂:“你找事?”田二魁道:“脑肥胸大,沟子撅像生娃,剁出个肥墩墩,谁一坐把谁人能弹趴下,你个怕怕?”**也受辱,高叫:“来人,给我打。”打手当时冲出来,瞬息要打。田二魁也高叫:“我叫田二魁,就是来找事,看谁敢动?”顿时打手们焉了,都怕他的名。谭彪在门口,都看见了,但是大笑,腰也直不起来。**就求他,说道:“你要管?”谭彪道:“好,那跟我走。”田二魁问:“你是谁?”手下人就骂:“狗眼瞎了?他是谭队长。”田二魁立时像条狗,乖乖走,居然是酒楼。坐定以后,田二魁专门绕出来,跪地说道:“久闻大名,可惜难见,我愿终生追随你?”谭彪就奇怪,才问他:“你的名声也很大,还缺钱?”田二魁道:“谁也不怕钱咬手,再说无正事,正缺机会。”谭彪问:“那你说,有何能耐?”田二魁道:“我也有手下,都愿意归顺。”谭彪却道:“人,我不缺,不过是缺实心的。”田二魁赶紧叩头,说道:“那就是我,我能保证,拿你当父母。”左右人无不震惊,诧异脸红,泛酸到直通脚底。可是谭彪很高兴,他道:“那好,来吧,都帮我收税。”田二魁感激再叩首,竟是响头。谭彪道:“严重了,快起来,从此你我是兄弟。”田二魁这才站起来,又慌忙敬酒,一边说道:“身份改变了,我也是公人,能名正言顺。”不久后,接着散宴,人都走了,却也道对手来了。但是总结:他机灵,虽然人是很卑鄙。田二魁回去以后,马上召集人,却道:“你们要明白,身份是条狗。可是,当狗就要有狗的样子,不然谁用你?”手下人不说话,恶心他,他就大骂:“你说了,能死人呀?”手下人不得才说了:“的确是条狗。”
既然是狗,就得格外显能耐,抓紧卖命。尤其田二魁,他要成绩,也果然完成的税收最多,远远地超越了别人。并且,他还继续显能耐,再嗅出谭家的生意,就帮忙,照死地欺负人。因此,谭彪谭龙才夸他,他抓住机会,又访虎头山,拜会谭德懿。一次,两次,多次以后,就使无人不高兴。他会说话,能巴结,往往于不经意之间,能向着人心窝里最柔处去挠。于是,他才想大胆,在一次酒宴上,他借谭德懿酒意,因此恳求:“我想当干儿子。”谭德懿醉意道:“好呀,我正想还添个儿子。”他连忙跪地,高声呼道:“干大在上,是儿给你叩头了,儿幸运有人浩领。”岂料,谭德懿猛反悔,警醒着问他:“你怕是想得好处?”他紧张道:“干大误会了,我想光荣,就觉得光荣。”谭德懿还警惕,又问他:“不会吧?你有亲爹娘。”他解释道:“爹娘多了才多个人疼,是最幸运的事。儿保证,儿会做得像条狗,绝不会叛逆于你。”谭德懿才道:“那起来,我儿也放心,绝不会亏待于你。”他站起来,二次跪地,再又叩拜谭德义,欢喜不尽叫二爸。可谭德义道:“怕是你爹娘也太多了吧?”显然是嘲戏,他听得出来,但是目的达到了,也假装高兴。这时候,谭彪回来了,大伯就问他:“二魁是我干儿子,你要咋安排?”谭彪道:“贺喜大伯,这回更亲了,那就当副手,做副队长。”田二魁紧急高兴,忙叫三哥,接着回去,替家中报喜。
他走后,谭彪问:“大伯这人怎么样?由他当替身。”谭德懿道:“是个好材料,能挡于前,但到灾难是条狼。”谭彪道:“狼也罢,却咱是猎户。”于是家人都笑了。从此后,田二魁任副队长,他奋勇积极,一替镇里能耐,二扩大谭家的生意。就使谭家再添赌场,当铺,烟馆,妓院。如此新成绩,都由他掌管,谭家人依然躲于暗处,也日进斗金。可是,或许因为太聪明,他自然明白:谭家人绝不信他,这一点从谭德懿的犹豫和谭德义的嘲弄就能看得出来。那么,人家为啥还用他?其实用的是他的霸气,谭家生意那么大,是不能用窝囊的人。但是,谭家也需要自保,说不定关键时出卖自己,因此要留一手。忽然,他猛高兴,觉得自己太聪明,于是要预备于前。可是咋预备?既扩充人,主要是钱,有钱就能通上级,再上上级。因此,他与谭家是两方利用,就还看谁跑得快,有利在对方。忽然,他再明白,自己是不甘的人,岂能在人下?只想借力。于是,他激动,激动也要藏起来,埋藏想法。然而,却如何实施呢?他迅速想:第一步,得报恩,毕竟是用人家的,还得再利用。第二步,通县里,最是难题,谭家人依然超越于前。因此第三布,第四步,同时要往外走,步子太多了,还需要时候。于是,他真正懂得自己:是个野心家。不,是枭雄,因此要积攒,不然就来不及了,他很着急。这样,就在为谭家收门脸的时候,他还替自己收敛,一样是藏于暗处,也找到替身。但是又怕,会被人看出来,才故意张扬,要麻痹。因此,他出入酒肆,妓院,呼朋唤友,梦想要他人明白:他头大无脑,好大喜功,醉心喜悦。更加深印象,就还浩荡娶媳妇,连续盖房,豪气要赌博。实际上,却是害怕,害怕梦想没完成,已遭人陷害,给卖了。于是,他手段毒辣,就使下面人越毒辣,结果百姓造反。为积攒,家乡人全不向他,因此包围镇公所,哭诉道:“都活不下去了。”于是,谭龙震怒,要找替罪羊,正是田二魁。田二魁哭道:“我冤枉,只是不会管。”因此献宝,再把替罪羊拉出来,这才平息了。
整件事,谭龙看得很清楚,然而不说,还想利用他。但是,也得了教训,却又想竞争,为刺激自己。于是,田二魁平安了,才急忙巴结,唯有找谭彪。他道:“我哪里会管呀?因此乱了,还望指教。”谭彪一笑,他就再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学着管。再下来,我唱白脸,你唱红脸,咱俩配合。”谭彪还是一笑。可是,回家后,谭彪立马让换人,他道:“这人是老虎,就怕养大了。”大伯道:“你还怕了?”父亲也阻拦,说道:“不如你下来,让他冲其前。”谭彪不解,父亲就道:“队长之位不能长久,你要司文化一职。”谭龙惊呼:“二爸高啊,你该做大帅。”于是大家都同意了,让他管学校,并兼顾自家的生意。这样田二魁不降反升,正式当队长。因此,他竭力报效,第一任务是保护谭家的生意。然而想法却不变,还要耍心眼,对谭彪上套。他道:“你职闲,身才闲,干脆上窑子,趁身体好。”谭彪依然是诡异地一笑。他就道:“反正是自家的,也不用花钱。”于是谭彪憎恨他,但是要敷衍,就去了。去了是有谭家的想法,到关键时还可以垫背,因此也是要麻痹。不过,他正事不忘,梦想生意还开拓,却又一时找不到,唯有再敷衍了。虽然在敷衍,可还有一场战争,需要他及时解救。
这一天,马家院子再起热闹。是马俊堂,以及他的侄儿们,和虎头山的一群后生,都要去赌,上集贤,于是兴奋。马大牛道:“快呀,不早了。”马俊堂道:“关键的人还没来。”话音落,人来了,是刘老六,由他指挥这群人,又都由马俊堂浩领。因此出发,上集贤,直进赌场,先是吃饭。吃完饭,各人逐次赌场,作为散客,为引人来,要大声吆喝。于是,屋子里,灯火闪亮,遍插火把,屋顶专门开天井。接着,人就来了,是陌生人,也大声吆喝,又胡乱赌博。待到人都来满后,马俊堂才来,老板就仙唱:“马老板呀,是你来啦?恭贺,恭迎。你能到,是开大赌场了。”马俊堂大笑,老板献茶,是引人注意。人都注意,但更喜悦于他的钱袋子,是两大袋子的钱,由双人扛着。就见,马俊堂逍遥走过来,潇洒坐于椅子上,因此喝茶,却叫:“呸,啥茶?换。”他一脸不屑,老板就骂人,还亲自换茶,人直流口水。茶换后,老板问:“咱开始?”马俊堂道:“你急啥?”于是等,再等到人已容不下了,老板才再问:“要咋个玩法?”马俊堂大叫:“干子宝,我图快。”因此腾最大的桌子,摆两枚铜钱,及一口大碗,这是赌具。就要赌,有人细声道:“他为冤大头,但是有钱,不赢他赢谁呀?”这话是给陌生人说的,才漫不经心。
突然,老板也高叫:“好日子,喜悦下注,有最大的庄家。”他话音落,见有人抬钱,蹲在桌子上。于是人奋勇,激动,争取往前挤。但马俊堂不动,要使有人求他,人就道:“开始吧?”马俊堂道:“娃娃,是拿我当财神了吧?可是赢钱得凭命。风水轮流转,今夜到我家。”那人笑道:“我赢也一样。”因此递赌具,再砸桌子,咣咣响。于是人越奋勇,马俊堂才开赌,他转动铜钱,然后用大碗扣上。扣上了,仍在旋转,嗡嗡嗡,钱碰碗,最后平息。平息后,他才请人们去猜,反面朝上即为干,正面朝上是为宝,此为干子宝。法则是:他能卖,让人任意跟,任意下注。可是,只有不信他的,才能赢他的,因此要相反。为此,他故意让他人赢,使人不信他,以激励人,还为自己人。不久,他的钱输了一半,才使人真不信他,还证明:“他确实为二愣子,就是有钱。”于是,后人才往前挤,也要赌,还赢了。赢钱以后退下来,高兴道:“只有落入口袋,才是钱呢。”再不久,他仅剩半袋子钱,因此人急了,蜂拥上,继续赢了。他输光了,于是人放心,但不走,还要看笑话。岂料,马俊堂借钱,他道:“老板,拿钱。”老板问:“借多少?”他怒道:“对我,你也敢用个借字?”老板忙赔罪,急命人拿钱,还为两大袋子的钱。有人就偷笑,说道:“他疯了,要趁机赢他。”因此拉前人下来,让自己上去,叫道:“也该轮我了。”
马俊堂听见了,他笑道:“是看我不顺?我的钱,是赢不完的。”趁机要大赌,一赔三十,人都同意,齐专注于赢。于是赌,马俊堂仍然输,就再加大,一赔五十,结果又输光了。老板才劝他:“住手吧?你不顺。”马俊堂叱问:“你怕我没钱?”老板巧妙答道:“不是,你只是带不上。”因此再拿钱,照例为两大袋子的钱。于是,人都振奋,并且借机有人骂:“二愣子,也要赢死他。”不料,马俊堂还听见了,因此赌气脱衣服,说道:“一赔一百。”这也太大了,谁都听得见,却不思考,都已经赢习惯了。为此,马俊堂手加快,其他人也都蹲下来,要谨慎而仔细地瞄。但是马俊堂赢了,也才赢,就再赌,还是赢了。顿时,桌子的钱像小山一样,已经放不下,开始往下搬。于是,人丧气,但也有人赢了,却替他鼓掌。那人道:“不赌了,我要盖房。”因此挤出去。老板就问他:“你也不谢个茶钱?看看大伙多热情。”那人道:“高兴忘了,我给。”于是撒钱,前后撒,然后才离开。可是,再下来赌,还是马俊堂赢。有人开始流泪,他输光了,因此退缩。退缩是正常的,要为后续留机会,也能清净。然而,接着退,老板就留人,他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赌博靠的是大胆。你比如城北的花狐狸,人称花和尚,就是靠大胆赢的钱,才盖了五间瓦房。还有钱,才有人戏他:咋也不娶个小?他哭笑:孩子不让,死活不让,怕失了他妈。”人都笑了。老板再道:“还有赵全有,起初穷得叮当响,同样是大胆,就赢了百十亩地,让几辈子也花不完。这些,是你们听过和见过的,更有没听过没见过的。想说啥?是引发思考,不就大胆。自然赌博也凭命,但运气来时,是谁也挡不住。”
霎时,人喜悦了,都长精神,要坚定信念。不错,这种事的确见多了,想发财,就要抓住命运。可是,瞬间人又崩溃了,马俊堂道:“一赔三百。”这是赌家产,于是人颤栗,恐惧。却有人道:“庄家也才赢,之前是输,咱有的是机会。”这人就是刘老六,他的浩气往外冒,要尽量说得有理。马俊堂趁机道:“对呀,我还愿意再吐出来,让为你们添造神话。”因此,就有人兴奋了,而抖擞精神,是暗自使劲。但是,人们也仍是犹豫,刘老六道:“我要坚持,咱是站着尿的,哪能白输了?”这句话实在气人,却能拉人,都碍于面子。表面是面子,实际是贪,就把危险给忘了,而靠近要命的时候。马俊堂又道:“小赌为喝酒吃肉,大赌是发家致富。都知道,我为散财童子。于是提供机会,为下一个人创造神话,但是谁呢?”人笑道:“就是赌,也没钱了。”马俊堂大叫:“那借呀?找老板。赌博为了啥?不就想发家。”他替人指路,再把本质说出来。如此,**被点燃了,都想捞回来,再是发家。可是,也谨慎,要小赌,还要先试。马俊堂道:“那就二百五,一齐先骂了。”这样,反而轻松,因此同意。人再蹲下,细心地瞄,想看破绽。最后的人离得远,只好听声音,凭声音判断。
然而,老板问:“已没钱,拿啥下注呀?”于是人想起,才站起来,刘老六道:“我先借。”接着写字据,人就模仿,为高利贷,那也顾不上了。也有人不写,要抵押东西,是金簪子,金戒子,银碗银镯银筷子,以及铜铃。因此估算,伙计们忙上来,给胡乱论价,只好认,这是赌场。都有钱以后,于是开赌,却赌头们道:“太重要,规矩要改。不许说话,不许咳嗽,还要慢。再是当碗扣上以后,庄家要离开,由老板和能信赖的人开碗。”马俊堂苦笑:“这叫明抢,是硬让我输。”但是老板同意了,他偏向大家。为此,马俊堂哆嗦,还在擦汗。因此赌徒心胜了,竭力压上来,提早蹲下,死死地瞄。老板却问:“已过半夜,谁要吃饭?”人怒道:“胡打岔。”于是这一局还不算了。第三把,马俊堂也戏弄大家,他叫道:“没老婆的赢老婆,有老婆的换老婆。开碗了,看谁的运气?”因此赌徒们抗议:“违规了,要受罚,一赔三百。”马俊堂慌张道:“是给忘了。”但老板道:“那也受罚。算,是赔多少?”马俊堂笑了,问:“对呀,谁也没下呀。”于是不算,众人齐后悔,把下注忘了。然而,老板也警告庄家,要偏向大家。因此,再赌时,众人忙下注,要把行动先跟上,并祈盼庄家还犯同样的错误。可是,人家不犯了,而是将碗扣上以后,就静静地离开。
庄家一离开,人却犹豫,就移来移去,不知道到底该押向哪里?于是,有人要缩小,才把赌注再拉一部分回去。就要开碗,却有人道:“仿佛像桌子动了?”霎时,人惊呼,尖叫:“不公呀,有鬼。”老板急忙问:“真确定了?”人吼道:“那人都说了,不吉利,不算。”因此,老板再偏向大家,马俊堂道:“不能这样啊。”于是,老板就开碗,以求验证,反倒是大多的人赢了。因此大怒,悔恨,齐都打那人。老板急阻拦,警告:“为各人的事情。”一连四场都不算,便使人疲了,心绪格外不宁。于是,老板要鼓励大家,在当时的勇气,全都押上了。他道:“凭勇气,能改变命运。”因此他建议:“一局定输赢,让一赔四百如何?”人都骂他,叫道:“你疯了,是盼人早死?”老板解释道:“机会均等嘛。”人们气愤不言语,而刘老六道:“我愿意,反正赌大了,死活也就这一把。”人才面面相觑,竟然盼马俊堂说话。马俊堂道:“不用看我,我不缺钱。若你们真赢,我是卖房也赔给大家,何况我真有钱。”于是,人哆嗦着议论,但又激动而兴奋,终于决定了,生死赌一回。要咋赌?全力押上,是争家产。因此,开赌了,顿时肃穆,寂静成诡异,马俊堂再次离开。就见老板走上来,望大家,全是大张嘴,眼睛特别大。于是,老板问:“一致了,全都对庄家?”人全不言语,只有他有钱,才听天命,凭神的判断。但是,都输了,厄运砸下来,齐落于地上。
因此,都瘫了,却还要鼓足精神,要知到底输多少?哪能知道,只知道乘以四百,再加高利贷。于是都哭了,问对面那人:“咋可能?不能都大意,这么多人。”那人道:“我也死观察,咋能输成底朝天?”旁边的人道:“不说了,还看咋算?我都忘记已押多少。”却又见,伙计们急速掩门,关窗户,再一群人提家伙进来。就有人问:“咋,还要打人呀?”老板翻脸道:“咋不打?防止人逃跑。”顿时,打手们敲棍棒,摇刀枪,齐呐喊,施之以威。因此人恐惧,叫苦,诉道:“真成要命的时候,也还都没算账呢。”于是,先自己查账,要检验,然而又不敢算了。哪能算得清?才说忘了,但心里明白:死定了。因此找他人倾诉,害怕道:“咋办呀?我老婆保不住了。”他人也害怕,反问他:“咋办呀?我的娃,还有地。”于是齐反思,谁令赌太大,还如此嚣张?因此呐喊:“上当了,这才成灾难,否则早就回家了。”霎时,人站起来,强夺理,有人趁机往外冲。结果,就全体遭一通乱打,是疯狂了,才让打趴下。趁机,老板要报数,宣布各人欠多少,等于是宣判。于是,人往后挤,都依于墙角,推他人清账。可是赌场有规矩,先找少的,让他写欠据,就能推出去。这样,人就少了,但却是难题,都欠太多了。因此,还未催账,有人已哭,唱道:“完了,没救了,死娃抬出南门了,全怪自己,都押上了。”
对于这些人,索欠条已是无用,所欠太多了。于是用另外的办法,那就是威逼,逼出房契,地契。有人随身带着,因此搜出来,再看欠多少,才让保证。可是,多数的人没带,于是要打,逼写拿出来,强按手印,等明天还。然而,有人房子和地都没有的,只有押老婆,再是孩子。如此,伙计们忙了,都急于打人,并不断警告:“写呀?”这些人哭道:“哪敢写呀?”因此叩头,都磕出血来,还道:“打吧,打死就完了,打不死我竭力还。”这样,伙计们越奋力打,直打得棍都折了。这些人可怜大叫:“爷爷。”但老板道:“你给了,我叫你爷爷。”于是命人重新打,这些人实在熬不住,只有写,不然命就丢了。待写完以后,他们才被推出去,老板道:“记住是限期腾房,给地,领家人来还。”因此这些人哭着回去,又不敢回去,才漂泊于黑夜的风里。到最后,就只剩下三个人,然而是死账,梦想空手套白狼。老板恨他们,才问:“咋办?”三人道:“愿意用终生抵账。”老板道:“就凭你们也有人要?可惜是光棍而家里无人。”于是急命人打,三个人极力忍耐,并说道:“愿意挨打。”可是人家不打了,却说道:“你们是明抢,因此得记住,这得受疼。”于是除掉一人一对耳朵,在另一人脸上左右刺字,还把第三人单腿给打折了。接着弃之于市,要警告他人。这三人大哭,嚎叫,碰撞着回去,可是后悔也晚了。
终于,宁静了,然而马俊堂凄苦,他问:“是否作孽太重了?”老板道:“这就是债,天经地义。”他再问:“抵押女人能做饭,或是当丫鬟。但要男人,做啥呢?也不缺人。”老板道:“这就叫赢了,你不懂,咱俩各干一行。”因此分钱,马俊堂得一大袋子钱,只能拿半袋,多了背不动,其余人都走了。正要走,忽然有人砸门,接着闯进来,一群人。为首的一条黑大汉,黑汉道:“我单挑,要赌最大。”看得出来,人家是寻仇来了,老板就道:“要赌等明天,今天散了。”黑汉问:“这也能行,合乎规矩?何况双方人都在这里。”说着带出受伤的人,再还把钱摆出来。于是,马俊堂后悔了,来不及走,孤单而成一个人。主要怕,担心让人认出来,再弄出自家的底细。因此,他说累了,才看老板,后看对方。对方哪能饶过他?而且靠人多,于是无奈,他才问:“你想要咋赌?”黑汉道:“随便。”他再问“到底赌多大?”黑汉道:“尽管大。”因此二人赌上了,先赌气势,夺胸怀。如此二人坐下了,面对桌子。老板赶紧拿骰子,照顾马俊堂,并递来眼色。可是马俊堂哪能看见?又在比目光凌厉,两个人均是刀子。但是马俊堂败了,目光先散乱,他累了,于是要休息。黑大汉居然同意,他道:“只能等一阵,太久却不行。”因此,马俊堂喝茶,心说道:真对手来了。茶才喝一盏,黑汉就问:“是想一赔一千,还是一万?”马俊堂慨然道:“一万。”霎时,令所有人震惊,然而害怕也极力镇静。于是,马俊堂先掷骰子,抛开来,已是天,自然最大。岂料,黑汉竟然连骰子都摔碎了,他才道:“依规矩,也能换。”因此拿出铁骰子,让重来。正这个时候,却又他人闯进来,是联防队的人,齐举刀枪。
田二魁大叫:“都趴下,动就废了。”因此,人赶紧扒下,谁敢与官斗呀?老板就惊呼:“咋啦,钱已交过啦?”田二魁大骂:“你胡说,谁见过?反告你诬陷。再说了,是三令五申要禁赌,你偏在抗拒?”老板委屈道:“冤枉,不是,我错了。”于是田二魁下令:“全部拿下,带回镇公所,以扰乱治安的罪论处。”老板急道:“别呀,我领罪,只带我。”田二魁再骂:“放屁,以为你是谁?罪犯,把人打残了,要吃官司。”老板才真叫:“冤枉。”田二魁踹他,还骂:“是无法无天。”因此,也使人明白,老板是救不了人了。于是,各人提前想主意,要逃跑。为此,等出门以后,人马上混乱,亡命逃入深巷中。因此,田二魁大叫:“快呀,放枪。”于是咚咚咚,乱放枪,结果人全跑完了。最后,只剩下二人,就被押回镇公所。
回镇公所以后,田二魁让他人先散,因此押解此二人,回自己住所。进得门来,三个人齐笑了,眼前是谭彪,在迎接三人,还摆好酒肉。谭彪问:“咋还绑人呀?”田二魁道:“还来不及。”于是解绳索,扶二人坐下,并汇报:“钱也带了,还多了。”谭彪笑道:“那自然,不必说,先喝酒,吃肉。”因此喝酒又吃肉,不禁好酣畅,也好甜。不久后,天将亮了,谭彪道:“俊堂叔,你是大功臣,也要歇一歇。这阵子,莫再来了,先要躲。”马俊堂道:“知道了。”谭彪又道:“那就回,趁人都睡着。”马俊堂道:“也知道了。”于是回,背上钱,要替他人发工钱。都已经出门了,老板才再叮咛:“也还有钱是在账上,若想用,派他人前来?”马俊堂道:“还知道了。”因此行于黑夜里。黑夜起大风,反倒宁静,于是轻松回家了。
第二十二节、罗瞪眼
22、罗瞪眼
山娃很郁闷,光吃亏,是在交易的时候。可是,不交易,又哪来钱呢?既无法完成赋税,也无法购买工具,因此他窝火。本来,生活已经改变了,是种粮食,却又被**打破。于是,他还来找八爸,再商量,希望以求得盼望。但是,八爸也烦,他的生活也乱了,很少有人来磨面。因此,是一对的苦,八爸道:“富人不来,穷人哪还需要磨面?”山娃道:“也怪了,粮食咋还不值钱?”八爸说不清,于是不言语。恰好平娃跑过来,八爸就发脾气,嫌他乱跑。山娃道:“你不顺,骂他干啥呢。”八爸道:“多大了,也不知帮家干点事情?”山娃道:“他还小。”八爸道:“还小?你在当时已干啥。”山娃道:“那时是没办法的事情,看眼前咋办?”八爸道:“万不得已,我找谭家商量,不叫空守水磨坊。”山娃就劝他:“你再忍一忍,坚持到冬天,或许能好。”八爸不接话,却问他:“你也有事?”山娃道:“我思绪很乱,就想知道,这种乱世要多久?”八爸道:“我估计,刚开始,因此你绝不能乱。水磨坊,只给人空的希望,而你能给实际的希望,关键是种子粮。”山娃道:“就怕保不住,拖不起,于是想知到底要多久?”八爸道:“真想预料,那只能去请葛先生,该问他知道。”因此,山娃告辞,前往学堂。
来到学堂,学子们已经放学,先生背对着他,于是读书。先生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一段山娃常听,然而不懂,但是也知道,在说道。自己来,就是问道来了,因此靠前,等先生停下。先生终于发现他,问道:“你有事?”山娃道:“有疑惑,就不知这苦闷的时日,该何时结束?”先生道:“这你得问天,它知道。”山娃诚恳问:“请先生指教,是给人盼望。”先生道:“先生所学乃天道,而你所问却是路。照理,二者当同,然而世人走乱了。”山娃不懂,就还问,先生反问:“啥叫盛世?是指人走的路乃合乎天道。可乱世呢?都胡乱走,只管自己,岂有大我?还任谁也左右不了。”山娃还是不懂,依旧请教:“请先生再说明白。”先生道:“再明白,就我也不明白了。我问你,你是谁?竟操心于政事。正所谓不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凭啥是你操社会的心?你有力吗。你还梦想替别人担心,别人凭啥听你的?”山娃道:“先生误会了,只是不甘心,想知咋办?”先生道:“谁也不知咋办,连皇帝老儿也不知办法,是时运到了。要不然,咋能乱,咋能成改朝换代?”山娃哑然了,木然了,无结果,沮丧着回去。
回来以后,他将与所有人的谈话都细嚼一遍,于是总结:真的时代是变了,也确实没有办法,还谁也左右不了。因此他思索:自己咋办呀?这才整宿睡不着,翻来覆去,忧心忡忡。他是想:实指望超越于八爸,解度穷人,改变命运。不料成空谈,是时运不济。他又想:灾难真到咋办呢?首先得报恩,并考虑整体的人,和八爸一样。这样就难了,咋能保住种子粮?于是他悲哀,想干一番大事业,不料演绎成一场保命的事情。恐怕还保护不住,那么多人,他无力保。最可怕的是,再有土匪要严防,提早防,趁人还不在意的时候。因此,他悄悄与妻子商量,他道:“真正成考验,就是保护种子粮。”妻子问:“咋保护呀?”他道:“埋粮,藏粮,转移粮食,再关键时也不使人知道。”妻子道:“你说得太恐怖了。”他道:“还不怕,主要为防。真到那时,就怕哄抢,以及土匪。粮食是关键,主要在灾难以后,让人生活能得以延续。”妻子道:“如此害怕,还不如提早吃了。”他告诉她:“于是你要牢记,这是咱的使命。”见妻子害怕,他再安慰她,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也就说说,几千年的人都过来了。”虽然这样讲,但是二人挖地洞,偷偷地藏粮食,奋勇地转移粮食。
秋天到了,粮食越紧张,人害怕起来,才恨**。因此,要拯救,除了节约,再是准备。于是,重操旧业,还进山,仍依靠砍柴,贩炭以换取吃的。也仍为了钱,能确保,至于如何换取吃的?那就顾不上了,来不及考虑。因此,虎峪口又热闹起来,一拨接一拨人,蜂拥进山。可是有人不进山,不想出力气,而凭霸道,这人就是罗瞪眼。罗瞪眼本来靠赌博,靠他哥哥,但哥哥被人打死了。于是,他一无所有,还欠债,然而有人,这才占据虎峪口,靠豪夺。不过咋豪夺呀?他规定:凡卖柴和卖炭的人,一律只到虎峪口,再不送了。又规定:凡买柴和买炭的人,一律都到虎峪口,否则买不来。他还规定:两方的人,都由他过秤,都交税。因此,他对第一类人讲:“是保护你们,能省力气,提前保命。”再对第二类人讲:“如今规矩改变了,为救人,你们也就多两步。若不愿意,除非生意不作了,却我能予以保证。”这类人当然抗拒,便收不来柴。真来了,还抗拒,必然是打,反正他人多。为保障生意,他霎时集合来很多人,是住于铁匠原来的地方,成日夜监视。但是,真正挣钱,是在过秤的时候,除了要收份子钱,他还从秤上挣钱。他的秤,可谓是一绝,秤杆为一条椽,给随意刻数。秤砣是几块大青石,一溜摆在半山上,下系绳子由人牵着,于是由他站上去报数。必然蒙人,肯定不准,然而谁敢看呀?少则是骂,多则是打,或者吃棍子,还是靠人多。不过,他也挑选着骂,对第一类人,他说道:“是初步立规矩。”对第二类人,他骂道:“东家不来,你也是买柴的下人。还能掏你的钱,你咋也欺压穷人?”他不讲理,还梦想提升自己,才可怜买柴的下人,成两头受气了。
这样做,也抢了谭家的生意,因此秦恩义来了,就问他:“你大胆,你我是熟人,你咋敢抢谭家的生意?”罗瞪眼笑道:“我正为谭家,是替他家腾地方。”秦恩义道:“你找死?明知人家是镇长,还有县长。”罗瞪眼道:“你不拿事,你回去,请主人再来。”于是秦恩义回去,谭彪来了。他来了,罗瞪眼跪地,忙解释:“是误会,我想报效而无门,实际仍为谭家生意。我是想:放于谭家,有三家分着。偏这一行还成得罪人,就让我分担如何?”谭彪冷笑,问他:“你,倒成有心的人?不过也聪明,你要咋分担?”罗瞪眼道:“咋样都行,只管吩咐。”谭彪道:“那就七比三,你是三,如何?”罗瞪眼道:“满意,满意死了,只要能报效。”他格外真诚,再磕头。谭彪才道:“既然同意,你起来。”罗瞪眼这才爬起来,忙搬椅子,请谭彪坐下。就询问:“再有啥吩咐?”谭彪道:“既然是分担,谭家啥不管,你拿捏。但是一点要明白,不提谭家,不然还是死定了。”罗瞪眼发誓:“我能保证我懂得,否则也是白活了。”因此,谭彪离开,就派来记账的人。如此,他的所为合理了,目的达到了,成名正言顺。
于是,他奋勇积极,加倍人手,格外征税。为了自己能抽多,还添饭馆,再嫌不足,因此加上双重税。一重是管理的钱,一重是谢他的钱,捐钱谢他好主意。为此,置双排木桶,列于路旁,名义上是为自愿捐钱。可是,若见谁不捐,被发现,肯定挨打,全凭霸气而推行。于是,人骂他,格外生生子,是他的外号,被叫得异常响亮。故此至今无家室,谁敢嫁女?而且外形也变了,为了钱,越像夜叉。他急了,眼似铃铛,手如簸箕,声像破锣,因此格外显麻子,人就再叫他罗麻子。自罗麻子得势以后,他的脾气越见涨,于是成凹面脸,棱阔分明,还夸大,再变形。是因为不断加强实权,因此动私刑。他规定:路边交钱虽是自愿,却凭觉悟,凡想逃脱者必然罚钱,还挨打,再继续泡于水里。于是人抗议,他再打,青筋暴起,瞪起他格外大而暴突的眼珠子,狠骂:“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就是山规。”因此,人告状,可谭龙不管。要打,还打不过,只能忍耐,他要钱已经急疯了。于是,人没办法,反来巴结他,问道:“罗爷,是你说了算,可是总挨东家骂,让准确如何?”罗瞪眼大骂:“咋,嫌秤不准,怕吃亏?那再捐钱呀,要么别干这一行,干脆回家算了。”那人道:“不是这意思。”他再骂:“那是啥意思,宁让下苦的人吃亏?你良心何安,不得好死。”接着让那人等报应,不给卖柴,令空手回去,再遭东家骂。第二天,第三天,他依然如此,连续不给卖柴,那人就丢掉饭碗,再不来了。因此是警告,对所有人,才选择受气,谁敢获罪于他呀。这样,双方的人,就都陪笑脸,却心里暗骂:“咋不死的罗瞪眼。”否则要疯了。
虽然人疯了,但谭家高兴,收入猛增,还不劳累。终于近年底,天大寒,地裂冻,人越发愁,山娃也一样,要预留。可是咋留?不能眼见于傅家人饿死,也不能见乡亲们饿死,这才偷偷卖吃的。然而卖,使命咋完成?于是忧愁,就才天天出门看,探各家的消息。这一天,天亮后,他顶风冒雪出门看,见天地是一口大冰窖。雪光洒洒,空气清冽,冷风飕飕紧迫吹,寒气逼人。他站在院子里,望四下一灿是明晃晃的,他吐出热气,也瞬息凝成冰雪。不久,雪停了,大儿子锁子跟出来,要学乖巧也观看,不贪睡了。因此,妻子也出来,抱二儿跟锁,都谨慎,地上很滑。他就道:“都回去,天太冷。”但是三人图天光,谁也不愿意回去,大儿还图戏雪,戏冰。于是,全家人站在一起,很惬意。天光很宁静,也很纯洁,极力宣泄于美丽。忽然,更清透了,朝霞冲出来,红光逼射。接着见太阳,喷薄而出,它醉了,摇曳端满似红酒。霎时,演绎出人间仙境,让云霞穿越空明,然后直扑过林梢。因此,四个人醉了,妻子道:“太美了。”山娃道:“若再不愁吃的多好。”都正享受,不料身后起风声,顿时浩瀚,漫卷过来。四人紧急回头看,无不震惊,是漫天寒鸦。寒鸦飞泻如雨下,硬生生砸于地上,一齐摔死。宁摔死,也不叫,诱惑后面紧跟着,依然摔死,似下饺子。二人大叫:“急回家,赶快躲。”妻子抱儿回家了,却锁子反迎上去,兴奋大呼:“咋这么多呀?”山娃张臂追过去,叫道:“不要命了。”他连滚带爬,抱儿回家,后背也还是砸死一只小鸟。就才见,寒鸦终于卷上去,如乱云。这时才明白,前面死了,散落一地。但是飞上去,又累了,于是纷纷再下来。就爬于房上,悬在树上,挤不下,因此冲向雪地里。这才叫了,咿咿呀呀,是哀唱,是凄凉的声音。于是,锁子抓来一把麦,要喂它们。却被母亲夺过来,叫道:“你能救多少?怕把你围了。”
然而,锁子不甘心,仍扑出去,想抱小鸟。二人紧急跟出去,才见寒鸦,占满房,挂满树,挤于院落,还扑不下,就烂漫洒在山坡上。“多危险呀。”二人大叫。就见寒鸦遇啥东西都啄,叮叮咣咣,也不避人。二人赶紧护孩子,但锁子逃,还高叫:“树上结鸟儿了。”父亲怒道:“想挨打。”母亲道:“先把娃拉回来。”父亲追不上,却见寒鸦,猛然起飞,向东方,直奔太阳,再上当了。飞走了,终于宁静,瞬息成死寂,异常凄凉,是满地尸体。山娃叹道:“不是好兆头,鸟都饿死了。”因此,接着回去,锁子却道:“要吃肉,能吃肉。”母亲道:“你敢?是凄伤,太阳神看着。”锁子害怕着回去,虽然不甘,也无奈了。不光他无奈,大人越无奈,是缘于饿,急盼春天。于是,所有男人都进深山,就使罗瞪眼生意更红火了。但是,他也嫌不足,再要加钱,每人加双倍的钱。因此人愤怒,却也无奈,他合法化了,只好还来,以保证有钱。这样,虎峪口格外热闹,成川流不息,连女人也来。女人来是接男人,实际为平息罗瞪眼的愤怒,她们发现:罗瞪眼他爱女人。可是,所有女人谁爱他?反而状告他,联名告状通镇里,交给谭龙。并且,还递一首诗,叫【天蟹】,内容是:天上螃蟹求下界,莅临人间威福怪。俯视宇内无人力,嘲笑绵弱非是菜。向东摇落千万家,趋西恐吓人不爱。只因封为天上仙,豪气才达天门外。这首诗,目标直指谭龙,他才道:“必然处理。”然而咋处理?他与家人商量,说道:“他已犯众怒了。”父亲道:“谭家需要这种狗,对外能咬人,对内能放心,主人已经省心了。”谭龙道:“哪咋办呀?总要有交待。”父亲问:“你想咋交待?”谭龙道:“约束他,收敛胡来。”
父亲问:“不胡来,咋得更多的钱呀?”谭彪道:“于是变两难了。”谭德懿道:“何不都送骨头,可利润不减。”谭龙问:“那是啥骨头?”父亲道:“你三弟知道。”谭彪大惊,问:“大伯呀,我哪知道?”谭德懿问:“人们进山为了啥?不就粮食,却买不来粮食,不妨卖粮食,摆狗的功劳。”谭龙道:“高啊,这对穷人不会饿死,对狗能改善恶名,也不会消失狗的本性。”谭彪叹道:“大伯呀,全靠你,生姜还是老的辣。”但谭德懿道:“你的考验不合格。你说说,关键在哪儿?”谭彪道:“谭家人居于幕后。”谭德懿才道:“孺子可教也。”因此,是谭彪安排,他动员人,再搬来其它的生意。卖馍的,卖面的,卖稀饭的,以及货郎的挑子,齐都来了,齐是免税。然而,人不买,只是换粮食,能换面,已经满足了。于是,憎恨减少,才愿意交钱,谨慎带吃的回去,让家人有盼望。这时再看罗瞪眼,越摆功劳,想落英名。为使人能感动他,他道:“大户做生意,下人能卖,不吃的一样?也算是人上人了。”因此,他奋勇收钱,总是不足,才让人再次记恨他,直恨得牙痒痒。这一切,他当然知道,于是学聪明,开始分人,列出两类:一类是能得罪,一类是慢得罪。为的是防止,防范于能绊倒自己的人。比如傅家,他们团结靠人多,连谭家也都谨慎他们。再是周家,与谭家有旧。因此,他们来,哪怕是小孩,罗瞪眼都意外仁义。
一天,傅平娃来了,他是孩子,能打多少柴?可是,经上秤,竟称出一百多斤,哪能啊?卖柴人不相信,于是问:“罗爷,错了吧?”罗瞪眼吼叫:“入他娘,欺负孩子?还说秤不准,不称了。”他甩手下去,站立路旁,还在叫骂,让所有人等。如此,交易停了,直至天要黑,就使人都急。回去晚了,东家还骂。因此,便一齐埋怨那个人,夸罗瞪眼,说道:“罗爷心善,那是孩子,大人不来,肯定是救命。”罗瞪眼得势,趁机道:“是东家的钱,岂是你的钱?根本无善心。”于是,令后人插队,一直骂同样的话:“瞎良心了,谁家不难?你还是下人。”这期间,人只好配合他,就夸傅平娃:“孩子,你幸运。记住,是罗爷的功劳。”罗瞪眼得意道:“孩子,人小志气大,你份子钱免了。我可不比那个人,是狗仗人势,此气不可长。”如此,直到天真正黑了,所有人插队都结束了,那人也收不到柴。那人就哭,委屈道:“罗爷,我错了。”罗瞪眼道:“你是穷人,却不救穷人?活该是下人,还委屈?”那人哭道:“是是是。”却依旧收不来柴。罗瞪眼还劝他:“改行吧,你是吃不了这碗饭的。”那人只好回去了。第二天,真换人了,新来人道:“那人被辞了,东家还怨他,不会办事。”同行人问:“那人现在干啥呢?”新来人道:“改种地去了,收入锐减,媳妇一直骂他。”因此,人义愤,联合起来一起骂:“啥世道,咋都拿忠义的人开刀?”于是,加倍憎恨罗瞪眼,而同情那人,但已是无奈的事了。
接下来,罗瞪眼照顾周双全,因与谭家有瓜葛。周双全,顾名思义,为父母双全。却实际上,他是孤儿,年仅十三岁。之所以获照应,是缘于一个传说,为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叫周寅,是紧接周兴来的,一样是来于谭村,因此才一个命运。他们来,都奔谭家,有幻想,以求照顾。于是先都做邻居,实际是长工,却结果,女人全变成姘头。因此,等周双全出生以后,周寅就怀疑,然而说不得。但是也抗议,才假装生病,就讲出与周兴一样的故事。他讲:那日上千户去赶集,为了孩子过满月,却回来时,天已黑了。正路经房家马道,偏听一人在哭,为女人声音。于是,他要看看,想去救人,也有着菩萨心肠。因此,他上去了,靠近坟头。不料大姐竟害怕,扑出去,疾如风。他道:“莫怕,大姐,你停下。”大姐猛然回身问:“你还追呀?”霎时,哪里是大姐?顿见绿毛脸,血舌头,火眼金光放光芒。他急恐大叫:“我的妈呀。”紧急逃,一再跌倒,只怕来不及了。可是,到家以后,先见自己,媳妇正哭自己,一身重孝,而看不见他。于是他疑惑,莫非自己死了?不能呀,自己在呀。哪咋能看不见自己,哪自己是谁呢?因此他难过,退身出去,不意竟飞将起来。他害怕,上房檐,过树梢,飘飘摇摇到山顶。还在飞越,他就推云,拨雾,于是入了空中。正是最难受的时候,不明不白就死了?也没个机会告别。眼见上云头,忽然庆幸,不是下地狱,莫非已成仙了?突然,巨雷猛砸,剧烈爆炸,霎时他被摧下去,因此隆咚不见底。他跌落着,跌落着,始终跌落着,然而心里恐惧而明白:真死了,直下地狱,好深呐,哪有底。猛然,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撕裂他,拉扯他,于是疼痛,要湮灭了。然而疼痛灭不绝,使他不死,始终缠绕,忽上忽下一直荡,入漩涡,跌入雾里。迷雾搅混沌,又出光彩,格外阴冷,不动了,他在萎缩。因此,他问自己:咋不见鬼?说着绿鬼出现了,一灿是变形的脸,齐拉扯他。他恐惧,望不透,这就是地狱?忽听阎君他说道:搞错了。他再被炸出来,等醒来,已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而妻子一旁在哭。
霎时,人惊呼,也笑道:“你咋又活了?已死过三天了,幸亏还没有埋。”妻子喜极扑上来,抱住他,越哭得像个泪人。他却笑:“真要埋我?”人都道:“坑都挖好了,只差钉棺材的盖子。”他就爬出来,说饿了,要吃饭,妻子先扒他的寿衣。人好奇,就问他:“地府是啥样子,以及鬼?”他吓唬人道:“地府是个洞,很黑,望不透。至于鬼,灰脸长脖子,也还穿着孝衣裳。”人都笑,说道:“你呀,还骂你媳妇。”媳妇这才明白了,也脱孝衣,裸露青衫。人还想问,他说要吃饭,可是吃,已睡着了。于是,人都回去,任他休息。然而回去了,但还想问,再是其它的事情。却又担心,怕不吉利,因此在外面等,不进他的门。终于等到了,人就问他:“你是咋回来的呢?”他还吓人,说道:“由黑白无常带回来的。”于是人恐惧,成鸟兽散,再不问了。为此,他高兴,不想谭家也怕他,因此辞掉他。这样,他生活艰难,入困境,于是忧愁了。他无技能,如废人,这才上火,因此少吃,或不吃,要为妻儿留吃的。如此三年,他又死了,真死了,三年积累饿死的。四年以后,妻子也死了,于是儿子变孤儿。在死以前,她曾找与谭德懿商量:“照看孤儿,是你的孩子。”谭徳懿嘴上答应了,是知其必死。但是,她死了以后,谭德懿岂肯照应,关键是身份要紧。因此,周双全流浪,只有八岁,才由傅老大抚养,叫自己爷爷。五年了,这孩子格外懂事,于是要进山,帮助爷爷挣吃的。关于他的故事,罗瞪眼哪能不知,因此照顾。
照顾了,谭德懿就明白,肯定高兴。于是,他向家人来夸他:“是个忠勇的人。”也都同意,有事实证明。比如,凡过节,或不过节,罗瞪眼都要来送礼。最主要,是账目清楚,宁肯少拿,与田二魁迥然不同。另外,他还能重视细节,凡谁的生日,或谁稍是病了,或集体想调整口味,他都知道,必然来。以至于谭家人时刻念着他,要忘了,反而觉得欠他的。虽然也知道,不是花他的钱,而是谭家派他的钱。但是,谭家人有意接纳,他为自家人,要变成自家的人。因此,他们考虑:要替他盖房,再要替他娶媳妇。先盖房,于是要加税,人都骂:“还加呀?正遇艰难的时候,刚才有善心。”这一切,罗瞪眼都知道,然而他贯彻以严,因此拿亲戚开刀。一日,表兄来了,于是套近乎,他居然骂:“谁是亲戚,当初干啥呢?这会儿认得了。既然是亲戚,还砸我饭碗?”表兄羞恼不说话,懊悔着回去,柴不要了,还再不来了。但是,罗瞪眼也不放过他,继续拿他做典型,依然丢他的人。气得表兄脸红得就跟猪血一样,肺都炸了,却也没办法。可是,罗瞪眼有钱了,因此盖房,实际是恢复,就建在铁匠原来的地方。完成以后,他住上房,向左为柴房,灶房。向右住打手,以及狗,再是押人的地方。一时间,这里排场好大,罗瞪眼瞬息变恶棍了。
虽然为恶棍,但是恶棍好娶媳妇。年过后,饥民再来,有一家是河南人,几乎要饿死。然而,他家中有宝,生一闺女美丽至极,还只是三个人。于是,罗瞪眼动坏心眼,命人去抢,押来了,将全家关于上房。为此,女儿要上吊,父母都能急死了。这时候,谭彪来了,因此劝他们:“人都要饿死,还在乎外表?你们看,谁家有他的势啊?”这家父母这才问:“你是谁?”谭彪笑而不言,罗瞪眼忙解释:“他乃坐地龙王,二哥当镇长,叔叔是县长。”这对父母忙起立,母亲问:“你和他是?”谭彪道:“如亲兄弟。”一对父母动心了。谭彪接着问:“眼下,是谁家不饿?唯有他不饿,你们也放过?”一对父母终于同意,反来劝闺女。母亲劝:“嫁吧,不光不饿,还谁敢欺负?”女儿死活不同意。父亲骂:“白养了你,连累我们也饿死?”女儿最终不同意,就哭晕了。趁此,父母令抬出去,直接入洞房,眼见事成。怎料,女儿哭醒爬起来,坚持撞墙,坚决要死。于是父母扑进去,左右拉着,之后是轮流守护。这一护,直至春天,山花烂漫,格外花香。因此女儿想通了,反正已嫁了,罗瞪眼猛烈欢喜。他欢喜,却是骂人,越汹涌,好摆架势。于是,人也骂:“老天眼瞎了,不知咋报应?”
可是,报应来了,来一陌生人,是膂力大汉。大汉不砍柴,从里面买柴,故意过山口。到山口了,他不过秤,更不交钱,有意瞥视罗瞪眼。因此,打手们来了,围住他,先是嘿唬。岂料大汉根本不怕他们,只将这柴担一抡,一群人全都倒了。于是,罗瞪眼他下来,抓住大汉,要与他比力气。可是,他居然搬他不动,自己先跌倒了。他恼羞成怒,爬起来,再次较劲,还跌倒了,大汉还担着柴担。因此,他越懊恼,丢脸,霎时抱过一条椽,朝大汉猛扫。大汉也不躲,反是迎接,只将柴担推出去,再一抖,他就掉进河里了。此刻正人多,齐看热闹,罗瞪眼气急败坏,爬上岸,再抱石头。他冲过来,朝大汉猛砸,大汉怒了,还迎接,将他按倒。按倒了,再提起来,就如同倒提小鸡一样。大汉拎小鸡了,于是找尿池,淹其头塞于尿里,让任意喝,任意喝饱。直等他肚子涨了,大汉才放手,丢他入尿池,噗通还淹于尿里。就才见,他噗通爬出尿池,好惨,好臭,好丑,自己去河里,自己洗。无人帮他,全吓跑了,他身后是一溜的泡泡腻腻。终于洗完了,但不上来,哪有脸,就还淹于水里,找尊严。他伤心痛苦硬挨着,极力忍耐,河水很凉。已是很久了,大汉也不走,始终蹲在石头上,蔑视观看。人都在观看,不说话,他能感觉,手下人全跑了,他很凄凉。可是凄凉,谁高兴?是人们,无比解气,平日里尽受气了。但不敢笑,要为以后留机会,却也不吭声。因此,时间静静地流淌,是让他知道,啥叫落水狗的滋味。终于,他受不了了,太冷,谁来救自己?没有人,只能是自己。于是,他只好说话,说道:“散了,都回去,今日的损失由我补。”因此,人散了,大汉也回去。
然而,第二天,大汉还来,故意来,看罗瞪眼兑现。到第三天,大汉再来,第四天又来,罗瞪眼一直不敢吭声,始终大脸红。第五天了,罗瞪眼才明白,对方要保证,不光是警告。于是,第六天,他备下酒宴,大汉还没来,只能请。大汉终于来了,他紧张前趋,低声下气求大汉:“请大侠有事商量。”因此大侠跟着他,绝不含糊,单刀赴会。于是进门了,他先跪地,诚恳道:“我有罪,我的罪孽我知道,请大侠还再明示。”大侠道:“我哪是大侠,却相较你如何?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刘猛,刘曲村人。还算你明白,但愿你领悟,就不说了。”罗瞪眼赶紧巴结,说道:“难怪,了不起,还是请你说说。”刘猛就道:“我是穷人,可是能吃干净饭,辛苦饭,力气饭。但是你,据说当日也是穷人,以后变了再是穷人。却如今,我问你:难道穷人要让穷人活不下去,良心呢?再说了,山口一直在,岂是你家的?就算你会勾结,也不当如此。要不然,咱还打?反正你人多。”罗瞪眼恐惧道:“岂敢,受教了。”刘猛补充道:“我仍持续关注,替穷人打你,直至你服。”罗瞪眼赶紧保证:“服,敢不服?你讲是天道。”见他真心要改,刘猛才告辞。罗瞪眼却道:“还未吃酒?”刘猛就道:“省下了,替我发予穷人。”罗瞪眼道:“遵命,欢迎常来。”他爬起来,对方已行进春天的风里。
对方走了,罗瞪眼不能不改。咋改?从态度做起。因此,他当时就收起暴突而飞出去的眼珠子,接着是语气变了,再还要减少骂人。于是他反思,最好能干一件仁义的事情,这才命令:凡人进山的时候,都要向河水里投一块石头,让渐渐长高。这样,到一年以后,旱路填出来了。因此,当人再进山的时候,都直接走进去,是不用脱鞋。为此,才有缜密人替这路而起一个名字,叫仁义路。至于谁该算仁义?凭各人去猜,于是要思考。这样,就使人对仁义二字之理解,更变成耐人寻味了。
第二十三节、建庙
23、建庙
谭家生意很顺,尤其在收服罗瞪眼以后。官场也顺,谭龙就问:“大呀,你不是有心愿吗?该完成了,是啥呀?”谭彪道:“对,大伯,一定要实现。”谭德懿道:“你们看,咱人口已翻了两倍。可是,咋聚拢,咋汇合人心呢?”二人不懂,没想过。谭德懿道:“让精神引领,由咱指引。”二人顿时起敬意,谭德懿讲:“论地位,谭家不缺,是团长,镇长,保长,荣誉乡绅,文化管事。论资金,谭家也不缺,有各地生意,以及赋税,全是谭家的。只差精神,谭家也要引领。”谭龙道:“大呀,你让人振奋。你就说,咋干呀?”谭德懿道:“建庙。”谭德义道:“好事啊,虎头山早该有庙了。”他也钦佩,人都钦佩。谭彪道:“那么,趁机把谭家宗祠也建了?”谭德懿道:“能成,是锦上添花。”所有人热情鼓掌,叫好,于是事情很快定了。接着是运作,谭德懿道:“建庙能大肆张扬,但是谭家不可露富,要水到渠成,却又咋办呢?”因此商量,最终决定,分两个步骤。第一步,请示县长,让支持。第二步,调动人,烘托气氛。于是,谭德懿来找义弟,县长道:“好事么,此乃义举。”并指出:“安顿饥民是一义,凝聚人心再是一义,因此县里能拨银子。”谭德懿很是兴奋,又找葛先生。葛先生道:“既然好事,人肯定愿意配合。”
谭徳懿道:“然而资金咋来呀?”葛先生道:“村民自筹,四方化缘,衙门争取,最后靠你。”谭徳懿道:“那我亏大了,须多少数目数?”葛先生道:“你不亏,你能落名声。再不然,把谭家宗祠也修了?”谭徳懿笑道:“于是是你,难得周到。下来活儿咋安排,还有人?”葛先生道:“总揽全局由你,具体负责让郭明礼承当,我来集资。为使尽快能开工,你要垫资,先垫付吃的。”谭德懿再笑道:“你还是急性子,那就说好了?”葛先生道:“说好了,选址呢?”谭德懿道:“在神仙路以北,坐北面南,收揽虎头山,占地十亩,你看呢?”葛先生道:“好啊,还正对学堂。”这样事情确定了,因此开工。郭明礼下令,由他自己招募工匠,要请千户的木匠们,之前修过老军殿。再命令,让马启明安排民工,却暗中通话,不要使用傅家人,先晾在一边。目的是,这样好说话,谭家人不管具体事务,只负责总体监察,如此匆匆动工了。一时间,喜庆,热闹,人们兴高采烈找活干,这是义举,还有吃的。马启明分活儿为两部分,一类人挖地基,开地槽,打土坯,备石料。一类人找树,伐树,熏成半干以后再运回来,要挑最好的,才延伸到方圆六七十里。
于是傅家人尴尬了,要闲着,但不能闲着,也是主人。为此,葛先生前来请他们,要去化缘,让走四方。因此,他们到千户,集贤,楼观,豆村,祖庵,终南等几十个村子。每到一地,人莫不惊讶,问他们:“这年月,你们还敢建?可是庙,也是好事啊。”人们兴奋还问他们:“能有力,主要靠谁,谁的倡议?”傅家人道:“是谭家。”人再惊呼:“厉害呀谭家,有钱有势,你们何幸运出一个谭家?”傅家人苦涩道:“是啊,支持么?”人都道:“肯定支持,为了神。”就竭力给钱,也敬重他们。于是,傅家人反成干一件最体面的事情,觉得很光荣。因此,他们记账,记每一位捐钱人的名字,和捐多少,以便于以后查询。但是,有人却没钱,也想留名字,哪咋办呢?于是,他们请求傅家人,想上虎头山,做义工,也是尽心意。傅家人只好答应了,就带他们来,自豪地领着。他们来了,因此请教当地人,问:“谭德懿是谁?”就再找机会,拜会谭德懿。他们钦佩他,仰慕他,夸道:“是人杰地灵,才能出善人。”于是,名声很快播出去了,凡是知道在修庙的,莫不知道有谭大善人。因此,谭家上下都高兴,才指示,要使用傅家人。
却其实,傅家人早就干活了,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化缘是间歇着去的,让人有筹备的机会。于是,男人们去找树,伐树,女人来做饭,早已经和邻居们打成一片。因此,有人计划落空了,以至于邻居们谁也没看得出来。又过一段日子,木料终于备齐了,于是就做木工的活儿。这一天,傅老三与马仁义,山娃和黄立配合,是各自供各自的木匠。他们要抬换重木料,再帮忙下线,压椽,成就各种部件。这是一项缓慢的工作,因此有时间聊天。山娃才问巩德振,他是木匠的头,问道:“巩叔,建成以后,庙宇会是啥样子?”巩德振道:“像是老军殿,只是小。”山娃道:“那可复杂了,需多少时候?”巩德振道:“好几月吧,时间久,也不能马虎。”山娃再问:“据说,你们修过老军殿?”巩德振道:“不是我们,是先人。有人还活着,他是木匠王,都过一百岁了。于是成招牌,是宝贝,木匠界的活祖宗。”山娃道:“那是,还得了,他可来了?”巩德振道:“来了,只管看,也人人自豪。”山娃道:“那当然了。叔啊,你再说建老军殿的事情。”
巩德振道:“是木匠王讲的,老军殿用的全是木头,一灿是卯合而成,自然天成。因此,连内行人也看不出来,主要是无法拆卸。为啥要拆卸?是年久失修,木头朽了,就要塌了,千户人这才想修。但是,要修时,都请来多少工匠,也无人不敢接,难住了。终于有一家,人家敢接,却是二流子,拆卸靠砸,硬砸,咣咣响。可把千户人给吓坏了,于是赶走他们,再请来一拨,倒是高手。这些人从上往下拆,从内往外拆,终于拆开了,接着就编号,摆好,排好。这是对的,想依照原样做好后再安上去。然而,当拆到脊顶的时候,又不敢拆了。看不懂,将可能装不上去,因此连夜吓跑了,工钱都不要了。这可咋办呀?已成烂摊子,千户人越吓坏了,是毁于一旦。万一修不成,他们是罪责,要担千年的罪过。却还好,把我师傅请来了,是挖掘出来,师傅当时还小,有他的领袖木匠,不在千户。之所以请他们,是听说,他们已修过省城的钟楼,于是是名气很大。”山娃就问:“不是说有图么?刻在一张生羊皮上,是埋在大殿的地基底下?”
巩德振道:“嗨,就别提了。只怪千户的人太爱聪明,才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是想,让建图放于外面,能方便于建,或遇大火,或要修缮。岂不知,建图怎能记得完?只记载关键的部分。建图放外面以后,但返潮,发霉,结果图字看不清。因此晾晒,偏遭逢大火,又最终给烧了。这时候,千户人才后悔,才明白,古人早就想到了,要埋在地基的下面。也因此,拆卸是关键,只有拆好了,才能建起来,照样子复原。于是,我师傅他们来了,一样是重视于拆卸。在初期,是领袖木匠先来,他仔细考察,观察模拟,反复安装。否则,谁敢接这烂摊子?直等到胸有成竹以后,他才勇敢接下来,因此都来了。都来了,继续拆,然而也出了问题,还以为不在话下。却是啥问题?是在最后的时候,总琢磨不透,才拆不下来。这就意味着,到时装不上,只好说实话,对千户人讲。千户人道:“那就靠砸吧,让最后看明白,要尽量一样。”领袖木匠道:‘哪万一呢?’千户人哭道:‘总也要建起来,总比没有了强。要不然,大殿可真的毁了。’千户人虽然如此发话,但领袖木匠咋能甘心?于是是小心地砸,耗时一个多月。却也照例不明白,再安装时,总觉不对,总有东西剩下来,只好歇下了。”
山娃问:“后来呢,不是已修过省城的钟楼么?”巩德振道:“老军殿,比钟楼还早,钟楼哪有过千年?最主要,是古人的东西,一定要传下去,才谁敢含糊?因此,是反复实践再试验,还剩下三件东西,始终用不上。于是靠截,将原来大梁截成一截一截,这才秘密露出来了。其中一截,内是空的,藏羊皮有安装方法,又秀字写道:胜我者添三件,不胜我者剩三件,已差三件。这是说,他不如古人;也想说,向未来人挑战。因此领袖木匠想应战,然而败了,最终是少用三件。”山娃遗憾地问:“咋不再多还花些时候?”巩德振道:“始终想不通,又下雨,时间熬不起,怕淋雨木头,对大殿不好。不过也始终感激人家,按人家方法,大殿终于装好了。撑起屋架,霎时突出为四个龙头,是点睛之笔,画龙之妙。于是人们齐感谢,尤其是千户人,木匠也感谢,莫使自己太丢脸。也暴露出:遗憾哪,今人不如古人,古人还不如古人。”
巩德振讲完了,人都目瞪口呆,才真切感到:真不如古人。忽然,山娃想起一件事,他问:“那么,大殿为何总是响?吱吱呀呀,还老在夜里。而且,人也见,两根木头始终是明咣咣的,一尘不染,又是咋回事?”巩德振道:“实际你知道,这确为憾事。按以前的说法,是第二拨人不服气,才偷换木头,竟是一对公母树,也叫夫妻树。让它做大梁,能不磨嘛,就在夜里。”山娃道:“是这说法。”巩德振笑道:“实际为遮丑,时光已近百年了,这才敢说,是找借口。实际为当时人手段不行,要掩人耳目。”山娃道:“既然后来知道了,为何不换,千户人也愿意?”巩德振道:“换,哪那么容易?耗资巨大,再说也无伤大雅,因此连千户人都说算了。而且,还配合说法,能替大殿添英名,助其神圣。却你想,夫妻树?谁见过,还恰好一样粗。”说罢他笑了,人都笑了。巩德振道:“你再想,当时修已那么难,以后谁还敢修,若更不如呢?”山娃道:“也是,没人会了。然而,我们想和它一样,咋办呢?”巩德振道:“说实话,不可能,相差太远了,谁会呀。”人就担心,怕工序不够,而影响神圣。巩德振道:“工序不会少,木匠有行规,是不能止于一家。何况,是建庙,敢不用心?会损阴德。不过看法也要变,时代在变,庙的样式必然变。但目的是共同的,为引来神仙。”他讲话,貌似合理,却人不甘心,然而也没有办法,能干的是他们。因此消沉了,可时光还早,只好再说别的话。
傅老三问:“那你说,千户村为啥叫千户呢?”巩德振道:“在很早以前,千户村住着老军,最高官衔为千户,这才用他的名字。至于是何时叫起,也说不清了,或宋朝,或明朝?肯定不是秦朝。又没记载,只是流传,在鼎盛时,这里住为四个千户,就形成四个村子,是老军家属。再早呢,无人了,越无记载。”山娃问:“那么,房家,又是咋回事呢?”巩德振道:“房家的根在房村,是起于唐朝,千户村无人姓房。在唐朝,此两地同为房玄龄之封地,主人一直在房村。到后来,房家衰落,于是卖地,但主人始终在房村。而千户人,总想要沾房玄龄的光,是图他的名气很大。却怕主人不愿意,才偷着姓房,指对外,实际还姓各家的姓,因此谣传了。”山娃困惑,就问:“为啥呀?不应该呀。”巩德振道:“是想借他家的旗号,房家最会做生意,自打唐朝就开始,用房家马道。于是你才听说,千户的东家是姓房,对吧?”山娃道:“是啊,可是你咋知道?”巩德振道:“同样是木匠王说的。”人们这回明白了,是恍然大悟,才说道:“原来如此。”
要换活儿了,巩德振站立一旁,在等人抬木头。因此,山娃与黄立抬下第一条木头,后放上第二条木头,由巩德振去锛,再做脊檩。正在锛,木匠王来了,他微胖,谢顶,行动缓慢。人们立时起敬意,站立起来,致敬行礼。巩德振惊慌奔过去,呼道:“老祖宗,你咋来了?还一个人。”他谨慎扶木匠王坐下,山娃赶紧搬来木头,敬仰地望着老人,周围人赶紧献茶,齐仰慕不已。见老人,穿一件黑色的长衫,是身份,也是旗号。人都愿听老人说话,还令老人高兴,傅老三问:“老人家,康泰,高寿了?”老人道:“一百零八。”老人声如细丝,如女人,却耳力很好,眼睛也好。他指出:“振子,锛多了。”巩德振羞愧回头看,就说道:“知错了。”人都笑了。山娃道:“爷爷,你能活二百岁,肯定行。”老人道:“不行,都成累赘,已经不中用了。”人都道:“哪能啊?你是招牌。”老人笑道:“屁牌,胡送的。也想做事,他们不让。”人都再笑,说道:“骂他们。”老人道:“岂敢,不知好歹。”人都又问:“老人家,这次来,是何感想?”老人道:“恍惚看到小时候,是修老军殿。最后的机会,不然没了,指修庙。”人就问:“老人家,修老军殿时你多大?”老人道:“十几岁吧,不敢争功劳,别人功劳。这回来只能看,想干都干不动了。”人又问:“要修的殿,和老军殿,能有啥不同?”老人道:“是一样,只是小。”人再问:“那么,之前之后老军殿呢?”老人道:“还一样。”人接着夸赞:“老人家,是你有功,才让我们后世仍能看见老军殿。”老人家谦逊道:“不都说了?不是我,别人功劳,我还小。”靠近中午了,天霎时热,人都怜惜他,才想送老人回去。于是老人同意了,但山娃要送,还想陪他,再体会亲切。
这样,他陪着老人,走进阳光里,离开树荫下。顿时,烘烤,也没风,很耀眼,周围一灿是白哗哗的。仔细辨认,人都竭力躲树下,然而有人不幸运,还挖地槽,打土坯,运石料,以及抬树。因此,都脱了衣服,挥汗如雨,肉身是明咣咣的,披一身兽油。这就是男人,还好说,却女人光受罪了,不能脱衣服,捂一身痱子,还做饭,专靠近明火。于是,各人自己想办法,或者上茅厕,或者给娃喂奶,以借机脱衣服,来歇阴凉。因此,胡银花是给娃喂奶,才来到树下,趁机解开怀。她再添孩子了,于是人胖了,露白膘出来。但不料,被徐懒汉撞见了,因此不走,他正担水,还恰好是光棍。他眼睛直勾勾地瞄着,专看她的白胸膛,白肚子,白哗哗地乱颤。他嗓子发干,颤栗,眼睛喷火,不经意咳嗽,才被胡银花发现了,赶紧拉衣服,骂道:“滚,不要脸,死懒汉。”岂料他反而走过来,靠近,越快了。胡银花害怕,大骂,紧张后退,山娃忙道:“担水去,还不快走?”徐懒汉这才停滞,再无奈走了。胡银花羞愧道:“孩子饿了,屋里太闷,蒸,热得不行。”正解释,徐懒汉唱道:
姑娘家的嫩脸儿,婆娘家家的屁
生着娃的奶婆子,胸膛儿发腻
白哗哗的肚皮儿,晃闪闪的奶
看把人馋的呦,你傻哥哥想揣
头一回嘴对嘴,吹的是气
第二回身碰身,送的是心
第三回腿压腿,交的是魂
第四回恩报恩,献娃出来
徐懒汉浪唱,逗得人全都笑了。胡银花挂不住,再次大骂:“想媳妇想疯了,有本事自己挣去?”徐懒汉也不反驳,是在沉思,忽然念道:“娃娃的牛是钢转头,小伙的牛能曳碌碡,老汉的牛成蔫不溜丢。”胡银花气得浑身发抖,恰好胡四走过来,见媳妇受欺,于是要打。山娃拦道:“算了吧,和他计较干啥呢?”徐懒汉勇敢反驳:“是说她吗,说你吗?硬往身上揽。”山娃道:“还不快走?”谭徳懿来接木匠王,因此也骂:“好没成色,担水去?”徐懒汉这才走了,山娃也走了,已完成任务。
终于,到吃饭的时候,午饭吃的是汤面,还有馍。孩子们也来,是白得吃的,谭德懿道:“都记住,建庙是喜庆,是终生难忘的热闹。”于是孩子光吃饭,不干活,吃完饭自己找热闹,来到树下,要歇阴凉,和积极猜谜语。因此大人就也来了,是尽量靠近,既想歇阴凉,还能暗中听谜语。就听女娃先出题,马缨缨道:“四四方方一座城,里面下雪外面晴。猜是啥?”
“罗面柜。”锁子抢答,接着出题:“东风吹,西风倒,过一浪,一浪高,高高浪浪垅黄了,高高浪浪多热闹,蚊虫鸟兽都笑了,要问大家谁知道?”孩子们齐抢答:“我知道,是成熟的麦子。”
接着马明柱出题,他说道:“一树草藤凶扎扎,怀里抱着俩娃娃。猜是啥?”郭绒花道:“是包谷。”她也出题:“红手手,绿手手,红绿手手一丢篓。能猜是啥?”孩子们再齐抢答:“是辣椒。”
下来是马门墩出题,他道:“一根草,顺地跑,开黄花,结蛋蛋,名字就叫威赞赞。能猜是啥?”孩子们都猜不出来,于是着急。他却自豪,又只好自暴谜底,说道:“草蒺藜么。”
该胡小花出题了,她问:“模样是黑黑白白,长得是堆堆锥锥。谁猜是啥?”黄恩念吐舌道:“是鸡屎。”孩子们都笑,嫌臭。黄恩念道:“咯咯咯,大大大,汇报父母生个娃;姊妹们前好显摆,颠撅沟子可疼啦。都猜是啥?”孩子们哈哈大笑,还抢答:“是鸡下蛋么。”
轮谭家孩子出题了,果然是非同凡响,谭青山道:“左三旋,右三旋,天际星空作营盘,子丑寅卯看杀戮,四面八方都动弹。都猜是啥?”谁懂呀,无人知晓,他也是自暴谜底,说道:“是蜘蛛和网。”这也太难了,孩子们不加议论,也不笑。
刘柿花打破气氛,她说道:“说夫妻,不见面,说不好,光想念;一个热,火辣辣,一个冷,冰歘歘;人人都把他俩夸,他俩就是不说话。都猜是啥?”孩子们才笑了,继续抢答:“是太阳和月亮么。”
到高胖丫问大家,她道:“一个娃儿,白白胖胖,头戴小帽,牛牛往上。谁猜是啥?”女孩子羞愧道:“呸呸呸,难听,不文雅。”说罢散了,于是都散了。高胖丫红脸忙解释:“是茶壶,都怪啥呀?”可是孩子们还是散了,直入树林,再去找其它的地方。
因此女人们笑了,看在眼里,胡银花道:“看看,男追女,这就是男女,从小开始,自然开始。”叶子笑道:“你这鬼,想啥呢?休息了也不休息,但是胡四他没来。”胡银花笑道:“姐呀,你就装,装了娃是咋出来?”叶子道:“破嘴,胡咧咧,难怪懒汉找来看你。”胡银花道:“看了也白看,也不怪他,一个人,难熬么。”菜花道:“你体谅?是菩萨心肠,何不怜惜再舍一回,能咋地?”胡银花道:“我太忙,要喂孩子,你是闲着你能去。”叶子道:“露陷了,咋都是这人?还建庙呢。”二人道:“建庙也没关系,菩萨会知道:若是人人都正经,哪还有世界?”正在说笑,有人让集合,时辰到了,于是都去。
干活已经三个多月,庙宇最终建成了,到十月。然而,很不像,根本不似老军殿,只是大宅子。首先是柱子很细,其次缺少琉璃瓦,还光秃秃的,相差也太多了。因此,人很失落,木匠王道:“不打紧,还差最后的功夫,是耸立神像。一旦神像落成后,霎时庄严,就神圣了。”于是,人都盼神像,也讨论神像,看拥戴谁?因此,纷纷议论,猛商量,却还是不知要确立哪个神。最主要,是不拿主意,于是请教谭德懿。谭德懿道:“再商量。”只好再商量,激烈讨论一个多月,也无定论。没办法,继续请教谭德懿,谭德懿道:“不必议论了,神像已经立好了,单等县长来揭幕,暴露谜底,和揭幕庙宇的名字。”因此,人气愤,被其耍戏一个多月。但也息怒了,终于有了神,是虎头山自己的神。于是,等揭幕,一再等,想神圣知道,虎头山神到底为谁,以及庙宇的名字。终于等到了,县长来了,却是送牌匾,那也要迎接,是隆重迎接。因此,所有人,二次叩头,不敢抬头,就感觉:县长直入谭家院子。这才抬头,就才见:一队队人马,前面人抬着匾额,用红绫裹着,应该是庙宇的名字。后面人抬着财宝,一箱箱,一溜溜,然而内容看不见,也入了谭家院子。于是等揭幕,却还需最后的几天,谭家决定:热烈庆贺,唱大戏八天,引来杂耍,以接近过年。这时候,人正闲着,恰好也饿,因此是谭家提供吃的。目的是,让人铭记好时候,请来神圣,于是要最为隆重。因此搭戏台,搭建于神仙路以北,坐北朝南,收揽虎头山,也是神圣的意思。戏台外,是一片缓慢的上坡,能方便看戏,还能继续摆杂耍,一切都为了神。于是请剧团,所请为有名的集贤镇秦腔剧团,还都在西北驰名。为了敬事,班主在早三日前就来了,要排定节目。
日期终于到了,因此唱戏,前两天主要是看戏。还有热闹,是说书的,念经的,耍拳的,和唱小戏的,都摆在神仙路以南。第三天是正日子,要揭幕,人都兴奋,终于要知道了。于是,内外人纷纷往来赶,外地人不惜百里,因虎头山名气很大。这一天,天不亮,两方人就已经汇合了,为神像开光。就只见,眼见跪倒一大片,是黑压压的,人还在来,变人山人海。所有的人,一律匍匐着,跪地前进,并不时燃香,化纸,放鞭炮,目的是接灵魂,才捧着香炉。香炉里,将全家愿望早化入进去,这次来,是再附会神的灵魂,好让天黑带回去,供于家里,让时刻保佑。因此,才顶礼膜拜,人群一直延伸下去,通达一里,齐都是秉承梦想。先抵达的,先布施,将礼物交予谭家,谁能空手?要了心愿,就还夸赞:“虎头山,真幸运出一个谭家。”心愿表达了,这才闲走,依旧激动,喜看庙宇。但见,好气派,占地十亩,分两个院子,两院相连。主院子为,三间三进,设护殿,两侧是厢房。次院子为谭家祠堂,也很巍峨,耸立,是时刻感受佛光。实际为,要获得宝气,能收揽一切香火钱。关于这一点,凡是人都能看得出来,然而却不好说明。
天终于亮了,人依旧络绎不绝,从八方来。于是烧纸,思考,向神表明:敬神礼佛在于诚,关键是心向光明。因此,抓根本:洗净心思,净化灵魂,才不断对着佛请安,求神灵庇护,保佑,而要体悟佛的美德,传颂佛。于是找念经,念经人随时在念经,从外地来,是虔诚的老太太。因此,傅家女人聚于一起,还带着菜花,与胡银花,专听平原人念经。她们跪在蒲团上,然后捧着香炉,内插高香,听平原人在念《护身咒》:
金铃田祖传真经,六甲坛内祭诸神;
九天玄女上台坐,风雷都督两边巡;
持鬼缚魔斩精怪,神咒法语起雷声;
又有发符治百病,六字真言不住停;
净心净口志心念,清宝治鬼护命身;
入定参禅时刻诵,道炁话长丹结成;
百天灵光目前显,登天上品是真人;
神咒秘诀牢牢记,但有懈怠损其身;
口称志心皈命礼,天宫天师大天尊。
……
这个经,听经的人不懂,但是也说好。念经人道:“这就对了,关键在一个诚字。”于是又念《观音经》:
观音菩萨观世音,观音菩萨救众生;
就的众生无灾难,就的众生无疫病;
茶一杯来酒一盅,一股信香往上升;
天宫与我把道传,无生老母来相逢;
黑虎灵官来保护,家宅六神保安宁。
……
对此经还是不懂,又仿佛似懂非懂,使听经的人齐不好意思。念经人才道:“还没啥,下来就念容易懂的,是《拾上香》。”因此念道:
一上香俸请起玉皇大帝,左青龙右白虎手托玉盘。
二上香俸请起诸神菩萨,左伽舍右伽蓝安定乾坤。
三上香俸请起家堂六神,左山神右土地前把路开。
四上香俸请起无量祖师,左周公右桃花站立两边。
五上香俸请起太极老祖,左黑虎右灵官巡查善恶。
六上香俸请起观音老母,左卫陀右护法站立佛前。
七上香俸请起元生老母,左婴儿右姹女参拜法王。
八上香俸请起瑶池金母,众菩萨心慈悲普度众生。
九上香俸请起各神赴位,跪神前点明灯大放光明。
十上香俸请起释迦古佛,跪佛堂领佛法家宅安宁。
这一段经念完了,忽听人大喊:“时辰到了,要开光。”顿时,人涌向山门,一切活动都停止,要看揭幕。先要知庙宇的名字,男人们挤于前,成女人一律靠后。然而孩子们也在前,是老早等着,山娃抱锁子,等在山门最前面。于是见,开道场,由楼观台的道士们引导。还有和尚,是两场法事,不知到底咋回事?一律是钟鼓长鸣,乐声阵阵。抬头望,见庙宇的名字被红绫盖着,单等露字。终于要露了,就见谭德懿走上来,拉下绳索,飘落红绫,霎时露出三个字:山神庙。“咋能叫山神庙?”山娃不解,也不甘心,难道会缺再好的名字?正疑问,突然很呛,是烟雾缭绕,为鞭炮长时期放响。因此人惊动,却又呐喊:“终于有名字了。”人都在喊,但山娃想:这也能是县长的字?依然是黑胖。就又入庙门,再揭幕神像,才为真正的开光,是让神像见光华。于是,入第一重殿,由谭德义揭幕,供的是观世音尊者。再入第二重殿,由谭龙揭幕,供的是熊精和虎精,此为正神,也叫主神。后入第三重殿,供的是唐三藏师徒四人,由郭明礼揭幕,算是照顾他。末了,进谭家祠堂,顺便只能走过了,就拜谭家先人,自私目的很明确,也都不予说明。
待到男人走尽后,女人才进来,是格外虔诚。因此是跪着,迤逦接近每一座殿。于是,才到达神圣的**,她们不光为仰望佛的容光,更要为受佛的指引,体悟佛的教化。因此,齐跪于地,整齐磕头,接近神灵,再将佛旨入香炉进去,才高举香炉。为此,要置换鼓乐,去铜鼓铙钹,和丝竹管弦,而生成细致的流水声音。于是能感悟,是神的威仪,肃穆,煞是庄严;执事,注视万民,播送福音于四方。因此,人秉受了,寄心愿于庙堂,纳佛旨于灵魂,人神沟通了。于是,她们如流水一般流进去,再如流水一般流出来,绵延不绝。如此,就到了天黑,天黑也不绝,天黑的时候,最能考验人的虔诚。因此,才都不愿意回去,怕神灵孤单,要对神灵验忠诚,也才庙内外一直是人。半夜了,依旧是烟雾缭绕,紫气烟霞,灯火阑珊。阑珊之中,诸神一律都列位,审视人生,监察大地。但主要是,灭灾难,布福音,才飘渺于云端之上,享受香火。这景象,真让人感动,也人自豪,就觉得,完成修庙是伟大的事了。
八天很快过完了,人接着还来,热情持续不减,主要为女人。于是要延期,延期礼物太多了,谭家才决定:再来人一律管饭。也因此,女人们又加虔诚,虔诚一:最想使神仙们都能记住,自己很真诚。虔诚二:叨念谭家,牢记谭大善人,拜会谭家祠堂。女人虔诚一直持续至过年以后,这才冷静了,还要生活,于是才少了。但是,也还来,依然为香火茂盛,因此才招来三个和尚。和尚们道:“不走了,要长期住下。”果然住下了,真不走了。
第二十四节、报仇
24、报仇
山神庙建成了,也叫谭家庙,在外人看来,谭家已达到极致。这个世界不平,泰来而否极,下来该是霉运了。因为饥荒,动乱,动荡,军阀在混战。日本人强占于东北,可百万部队在绞杀,在中原。而在西北,马家军蜂拥成军,都疯狂了,几乎是明抢,已进关中。关中势力最薄弱,被两面夹挤,又刚刚解救西安城。因此,杨虎城需要休整,也让百姓喘息,才无力管辖。却使马家军进来了,为抢粮食,还发展人,已派小股部队。在白天,部队是军,于是催粮,催款,狠狠打人。到晚上,部队就是匪,因此杀人,越货,**掳掠,果然穿着土匪的衣裳。于是,不少大户一夜间就被灭了,人们咋能不害怕?因此再想起:死亡定数,那是一条铁律,难道又该轮回到了?于是恐慌,恐惧,害怕才找万人坑,尤其是集贤镇的人。他们叩拜,哭诉:“先人们哪,你的白骨犹在现,层层叠摞,为何难警示?而让我们也经历一回。”因此是仰天长叹,泪眼眺望虎头山,再望深山,有人已开始探路了。可是,探路咋生活,哪里找吃的?但不去,家就灭了。于是灾难啊,躲不过,既有战争,还有土匪,不知死是哪一种?因此恐怖,害怕,还没死都吓死了。于是厌恶,憎恨,就诅咒:这哪是国,哪是家呀?如一锅烂肉,烩人间地狱,骨肉翻滚,不该生在此时候。就在此时候,再传来不幸的消息,詹家集体阵亡了。
一天,有人找傅八,说他是亲兵。傅八问:“冯林呢?”亲兵道:“冯林早死了,死在战场上。”傅八很震惊,怀念,留恋着问:“老大呢?”亲兵道:“老大也死了,才死的,就来报丧。”傅八大哭,大悲痛,天塌了,再也不能如愿了,因此问:“咋死的?”亲兵哭道:“都是解救西安城,先后死了。为解困,老大一直亲自指挥。在最紧张时,他冲到前线,不幸重伤了。于是运进山,养伤两年半,还是陨落了。临终前,嘱托我,让一定要来找到你,说他怀念虎头山。但不能回了,就让捎来血衣裳,葬于虎头山。”因此,他献上衣裳。傅八接过来,隆重抱于怀里,没命大哭。这哭声,就引来所有傅家的人。顿时,大哥二哥及三哥,以及二嫂,全都如疯了一样。人们这才知道,他们也为亲兵,保卫将军崖,和保护詹顺。然而,就连詹顺也不知道。大哥哭问:“具体咋回事?”亲兵哭道:“二虎守城,惨痛取胜,重在城外。既要战争,又要救助,全是老大的功劳。”二哥哭道:“咋部署?”亲兵哭道:“第一是烧敌粮仓,攻敌大营。第二是偷偷挖地道,多路资助于城内,同时进行。”三哥哭道:“最激烈的时候?”亲兵哭道:“是强攻于城门下,势均力敌,城内与城外同时紧急,双方都不能退,于是血战,誓死拼杀。因此,老大才冲锋,率领士气,那浩荡,浩瀚啊,义薄云天,浩气直上西安城。于是震撼了,尘土飞扬,那惨烈,尸体任意摆,敌友不分。那尸骨,若堆积起来,也能和城墙一样高了。连续奋战,尸体无人收,这才腐烂,以至于城的内外都闻到臭了。也因此,老大倒下来,用自己骨,自己肉,和烈士们一起,这才保住西安城。”傅八哭问:“他与城内咋认识呀?”亲兵哭道:“他哪里有自己呀?一为道义,二为黎民。也有,杨虎城早先是他的部下。”明白了,傅家人集体大哭。二嫂哭问:“詹家可还有后人?”亲兵哭道:“据说有,是孙女,也不知在哪里?”人们哭道:“会留意的。”
哭声再引来所有的人,最终决定:虎头山,修大坟,建成衣冠冢。在建的时候,谭家人也来了,是奉指示,得省城命令,让大肆表彰。却突然,谭虎也死了,病死的,只运回衣裳,也是建成衣冠冢,都为英雄,二事并一起。这样,谭虎进祖坟,詹顺进九棵树围成的树心里,罗瞪眼只有让地方。于是悼念,县长都来了,要表彰忠勇,教化万民。因此,虎头山骄傲,然而悲痛,齐飞泻泪水。泪水中,五位亲兵不见了,是远离人群,先后围绕九棵树,跌跌撞撞。傅老大道:“老大啊,顺。老大啊,顺。”五人始终转,转不停,过度悲伤,哀思,猛然倒下,在不同地方,一同气绝而身亡了。霎时再悲伤,煞是悲壮,是浩天的悲壮。人才都明白,六人团聚了,为理想而共同去了。于是见,阴风阵阵,乌云翻滚,涤荡整座虎头山,也浩义缅怀。因此,人们想:他们大义呀,这社会,也的确需要他们。又在想:难得老大与老三终生不娶,难得老二夫妻一致掩护,他们有共同的志向。多么伟大啊,忠义啊,于是再决定:求五人率领九棵树,都围绕詹顺大坟,才最终葬了。因此总结:他们的事业,是民族的春天。还得启示:人不能太自私了,必须心中有世界;只有世界拯救了,个人才得以拯救,求福气临门。悼念结束了,人都升华了,齐想干大事,而不能平静。可是,接下去是饿呀,依旧恐惧,时刻伴随着。才感觉,自己真是太渺小,毕竟是百姓,就越思念伟大的人了。
于是怨愤,怨怒:始终重复着苦难的日子,该要咋生活?真希望,有人管,出现领袖,以勒令这龌龊的世界。这个世界太肮脏,兵匪是一家,谁管呀?何来希望,连梦想也难。因此绝望了,只能活上一天算一天,却要惊惧,嚣张,暴戾,以保护自己。于是,自己也演绎,人间炼狱,推波助澜。主动参加马家军,反客为主,再来欺负人。在千户,已经有五六人了,都在盖房,因为参军了。这些人回来,都挂长短枪,背一口大刀,其中一人叫姬卫,还成小队长。真是好威武噢,有人赞叹,他是想学,他叫马蛮牛,为马启明的小儿子。他来找同伴,他叫刘狗剩,马蛮牛道:“看看,你过的是啥日子,不想改变?”刘狗剩问:“能咋变?”马蛮牛道:“参军呀,出外闯嘛。”刘狗剩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不去。”马蛮牛道:“还好男?父母都死了,你也做下人,还一辈子卖给谭家?”霎时,刘狗剩伤心了,落泪了,勾起他的伤心事。马蛮牛再劝:“有个蒋孝成,是刘蒋村人,那日子不比你强?也都参军了,还当上连长,也不羡慕?”刘狗剩道:“谁都比我强,我怕没本事,混不出模样。”马蛮牛道:“不试咋知道?就算不行,也有自由,有饭吃。背靠整个马家军,谁人敢惹,不浩气了?”刘狗剩思索道:“咱是民,人家是军,怕人家不听咱的?”马蛮牛道:“他要吸引人,肯定听咱的,否则谁还参军,再想图关中?一旦参军,咱还能借他的招牌,替咱办事。”刘狗剩终于心动了,他想报仇,却问:“我因太穷我能去,你去图啥呀?”马蛮牛道:“就是不甘心,也想当大官。就不信了,我比姬卫还差?”
刘狗剩笑了,马蛮牛道:“还有,我不想成为小混混,跟着二叔,让谭家挣钱。正所谓乱世出英豪,好男儿志在四方,于是我要闯。但是,我要有同伴,能支持我,这才来找你。”刘狗剩道:“肯定支持,你也要助我?”马蛮牛道:“当然,出门在外,命都绑在一起。”因此规划,二人先改名字。马蛮牛改名马连升,刘狗剩改名叫刘升,都有高升的意思。接着要逃,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二人终于出逃了。出逃后,连奔袭三百余里,才进宝鸡。这时候,二人放心了,于是结义。马连升道:“看吧,要改变了。爹啊,你都经营一辈子,还过苦日子,还是甲长。”刘升哭道:“苦难的爹啊,苦难的娘啊,儿要抬头了,誓死要报仇。”因此起来,继续西行,兄弟二人同闯世界,但求荣归于故里。二人走后,却使两家人齐都慌了,一人是马家,只担心儿子;一人是谭家,害怕报仇。于是,齐打听,各怀心事,共同是惴惴不安。三个月以后,二人共同回来了,果然是军人,谭家人先得到消息。田二魁汇报:“人已到宝鸡,二人共同率几十人。马连升任队长,刘升是拥有实权,得尽快准备。”谭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先礼后兵,不怕。”虽说是不怕,实际很害怕,怕随意妄为的军人。因此,再加固高墙,加补哨位,是严阵以待。
二人终于回来了,只带两个人,其余人仍在宝鸡。这次回来,任务是催粮,催款,再征集人手,使部队还要扩大。但是刘升急迫了,只想报仇,才回家探路。于是,在路上,他已事先讲明了,要兄弟们配合。因此,先到集贤,四人都挂长短枪,背一口大刀。却饿了,于是吃饭,然而人们警惕地看他们,不像好人,都有责备的意思。因此四人不自在,也是穷人啊,为此不吃了,返回虎头山。到家后,黄昏了,说是要住,才一同来到马家院子。这时候,马启明正在劈柴,而背对他们。马连升故意要戏弄父亲,他才问:“这可是马家院子?我们捉拿马启明。”马启明耳背,但也听得见,他叱问:“我咋啦?”于是回身,却觉耳熟,仔细看才是儿子,因此哭骂:“你狗日的,戏我?”他的头发已斑白,眼睛也花了,是忧煎儿子,想儿子,已经吐过血了。于是扑过来,追要打,而悲喜交加。儿子边退边跳,笑道:“追呀,打呀,可惜打不着,就是打不着。”父亲就跌倒,还是哭,骂道:“畜生,你回来,咋又参军?气死我了。”儿子迎上前,要扶他,他不让。儿子道:“敬礼,是军礼。”父亲气得直哆嗦,依然骂:“军人没好人,马家亏先人了。”儿子怒道:“还有其他的人。”又觉不妥,忙安慰:“要给你惊喜。”父亲依旧坐于地上,忙着哭,根本无视其他的人。儿子再过去,才抱父亲,就也哭。好令人羡慕,刘升落泪了,可怜自己父母均不在了。
院子起动静,人就都出来,齐是马家的人。可是很震惊,才都不说话,而疑虑地望着他们。三人很尴尬,刘升走过去,要搀扶二人。他说道:“叔,不哭了,咱回。”然而人家不理他,不是听不见,照旧拍打儿子。其妻骂道:“走,哪有说话?参军了,父母都死不瞑目。”她冲开他,走上去,再戳指儿子。猛然,人都上来了,也都推他,隔他于人群之外。唯有马俊堂,最后上来,但是说道:“狗剩啊,瓜娃呀,自古征战几人回?糊涂啊,名声坏了,兵匪是一家,谁来欢迎你?是自己找死,死都不是好人。这时候,就想不去也难了,哪肯放呀。”他说罢,去指责侄儿:“愚蠢啊,性命不属自己了。”马连升光张口,难说话,让一群人包围着,倾泻关爱。因此三人凄凉了,是凉在一边,刘升最心痛,他就想:若是爹娘还活着,那该多好呀。他发誓,要报仇,这都是谭家给害的。却又见,人家都回家了,是簇拥着回去。院子里,只剩他们三个人,唯余孤单。于是,他浑身发抖,越坚定信念,因此怨哪,恨哪,就诅咒:“仇人们啊,我不灭你们,你们还会害人。”他直感萧煞,颤栗,周身嗖嗖冒寒气。于是转身,健步出去,泪雨飞,直奔谭家,报仇提前了,二人急跟上去。
原来,真相挑明了,他爹娘是被谭家害死的,是齐贵说的。有一日,他独自上山,恰遇齐贵。齐贵专门拉来他,对他讲:“孩子,我要死了,怕死后不能安宁,因此告诉你,你爹娘是被谭家害死的。”刘升震惊,诧异,不敢相信,没听说过呀?急忙问:“咋回事,不是病死的?”齐贵道:“我哪敢骗你?人命关天。真相是,你爹让粮食压死了,堆得和人一样高。”刘升哭道:“为啥呀,你快说嘛?”齐贵道:“告诉你,不是报仇,而要警惕,你还在他家做长工。至于原因,你要挺住,怕你受不了。”刘升哭道:“我能受,你继续说嘛?”齐贵道:“这件事只有几人知道,然而都不说,怕你太小。原因是谭家为遮丑,是啥丑?话就难说了。”刘升着急问:“你说嘛?”齐贵道:“你婆病,你爷病,于是要借钱,你爹娘才去做长工。但是,谭德懿趁机欺负你娘,被你爹发现。因此,他才带上刀和斧,独自闯谭家,被拦住了。于是,你爹大骂,呼声很高,他是一个火脾气。因此谭家起歹意,引诱你爹,来到仓库,才杀害了。我就在当场,我也有罪,要杀要剐任随你。”刘升大哭,悲痛,悲愤道:“你也是下人。”接着问他娘。齐贵道:“你娘是后来才死的,死于羞愤,忧虑,熬煎。却为你,又多活了几年,于是你打小是长工,也不问为啥?”刘升哭道:“不知道,没想过,别人咋就不说嘛?”齐贵道:“你指靠别人?都是为利益,我肯说出来,是我出来了。但劝你:莫报仇,谭家势力太强大,不要把自己再搭上。”他说完,就等死,可是刘升不怨他,他不是主谋。因此下山,他哭不已,恨不已,直到山下才平静。就发誓,定要报仇,只是等机会。
终于,有机会来了,他参军了,依靠也是大的势力。这次回来,他要探路,这才来到谭家大门以外。就见,是一片漆黑,门关着,也没有人。忽然内外全都亮了,自己被包围了,霎时冲出一群人。但见,谭彪站在门楼上,对他大喊:“狗剩,你回来了?已候你多时了。”这表明:人家在防着他,齐贵说的都是真的。他大怒,热血上涌,于是冷笑:“你得消息好快哟?”谭彪笑道:“怎敢不快,哪敢呀?你已是军人,因此等你。怎么样,放几枪?以示浩荡。”他故意挑衅,还是探底。不幸刘升中计了,是愤怒的力量,于是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何必防我?”再不幸,他强彻底暴露了。谭彪奸笑,说道:“本来欢迎你,已不能了,你有误会。却要冷静,到底是啥呢?之前还为一家人。”他虚伪,可憎,刘升只好说实话,问道:“这样欢迎我,还摆这么多人?再问你,我爹娘是咋死的?”他冲口而出,只觉浩荡,才感觉自己是个军人。谭彪震惊,故意疑惑着问:“此话何意呢,到底想说啥,你都是听谁说的?”刘升悲愤道:“齐贵说的,他都已告诉我。”他只在证明。不料谭彪辩解道:“他胡说,他与谭家有仇,你不知道?可惜已死了,否则能对质,看来误会加深了。”他一脸委屈,无奈,无助地望着他人,就使两名军人也糊涂了。刘升败了,他的嘴笨,从未想过打嘴仗。但是也明白,对方在瓦解自己,因此很着急。他反驳:“齐贵胡说,咋证明?我的爹娘已死了。”谭彪道:“齐贵死了,才无法证明,然而肯定是误会。这样吧,有话好说,你看如何?”两名同伴就解劝:“也许是误会,好好说?”看对方人多,同伴才解围。但是刘升愤怒了,他问:“是误会,还中埋伏?”谭彪解释道:“谁埋伏你?我不傻呀。明知你们是军人,背靠整个马家军。真正是,谭家好面子,才讲浩气,让能格外欢迎你。”他以退为进,却讲得有理,要让对方先松懈。
于是同伴就急了,再解劝:“有理啊,咱先走,先找地方要歇着。”刘升就犹豫,但已走不了了,谭德懿到了,他叫道:“干啥呢?还不开门,故人已经回来了。”谭彪汇报:“不能啊,他要报仇。”谭德懿怒道:“报啥仇,有啥仇?不都一家人。”因此令开门,他还亲自出来,隆重延请,簇拥三个人。三个人只好进门,谭德懿道:“你有疑问你能问,既然回来了,咋不进门?肯定是误会。”于是上厅堂,再入后堂,已备下酒菜。坐好后,谭徳懿道:“据说你已叫刘升?好名字。参军了,也是有出息,比你爹强。还带来兄弟,是该尽主人之谊,自然进谭家,咱们始终一家人。”他和善,说话也和气,很在理。两位同伴就点头,却使刘升很担心,他还在瓦解自己。因此刘升不说话,可是恨哪,只能在心里,暗骂:假善人,吃人都不吐骨头。谭德懿再道:“刘升啊,你听闲话才有恨,我理解,谁能忍如此大仇?但要听我说,齐贵恨我,却我不恨他,谭家是有愧于他,在灾难的时候。然而灾难过了,再请他,他死也不回,硬要住于庙里。于是谭家巴结他,不断往庙里塞钱,想解他愤怒。可是,他不解,就解不了,依然恨哪,谭家也不在乎。但是,哪想到?他居然蛊惑你,你才有疑问,这就是说明。”这也是说明?疑问照旧没解开,刘升才问:“我爹娘具体是咋死的?”谭德懿道:“病死的,累死的,这是实话。那些年,谭家正艰难,所有活儿都重,是论苦力挣钱。你家要还账,你爹娘才拼命挣钱,因此是累,也才病,这样死了。于是,谭家才要养活你,不忘他们,是知恩图报。”刘升问道:“咋那么多账呀?都累死了,也还不完?”谭德懿道:“账是你婆你爷先欠的,他们才要还,再要借,还要还,又要生活,因此还不完。”刘升问:“他们也有不停的工钱?”谭德懿道:“却架不住不停地借呀?旧账添新账,就总还不完,你爹娘都是孝子。”
谭德懿说的都不是关键,刘升就问:“齐贵说的,难道是空穴来风吗?他还说他是见证。”谭德懿道:“他恨我,也是误传。你爹是个火脾气,和人总骂,和我也骂,也许猜误会了。比如你我,我也骂你,难不成我要害你?”他继续讲:“你在谭家十几年,自你记事起,谭家何曾害过人?反倒是,人呼我为善人,那是挣来的,不是凭空捏来的。最早先,我救义弟,他已是县长。到后来,我领导开地,又安置饥民,咱这儿人才多起来。至最后,我建庙,人终于呼我为善人。你想,这样的人,终生都在做善事,他也能害人?”他讲话,周围人都点头,无不佩服,两名同伴也佩服。同伴道:“看来,真是误会了。”谭彪笑道:“来,喝酒,吃菜,再满上。”刘升道:“我要听我家事。”谭徳懿道:“就说你家事,你爹死于急症,你是娘忧煎而死。都积劳成疾,始终看病。外账总也还不完,咋能不急嘛?但是,谭家从未硬逼他。不然,谁给送善人,哪来的封号?”同伴们接着点头,夸有理。谭彪才道:“而且,善是门风。上一代,有善人,有乡绅。至我们这一代,大哥保卫西安城,荣归一次,已病故了。我二哥,浩义捉拿浩荡的贼首,这才当了镇长。至于我,现在是文化管事。这一切,不是家风,不是门风?”霎时,两位同伴肃然了,惊讶了,立时起敬意。于是,他们站起来,转变了,给连续敬酒。刘升哀然了,他凄凉,谁是真朋友?而倍感孤单。因此,他争取,才说话:“那还有我,我也干呀,总该有工钱?”谭德懿道:“误会解除了,再说工钱,谭家已不要你的工钱,已经是替你攒着,想要为你娶媳妇,还来不及说明。”同伴惊喜道:“好呀,一切过去了,你看东家多厚道。”谭德懿高兴道:“对,一切过去了。年轻人,好冲动,后悔是常有的事。都不说了,举杯,再干。”于是连连干,少吃菜,咥大块肉。
刘升悲哀了,心都碎了,只能喝酒,假装醉。他的势力太孤单,不久就低下了头,他想哭,将头埋在桌子上。他软弱,很恼火,一切不能说,是深入虎穴。他恨自己,其实别人也有暗示,可他想不到。这十几年,把罪受扎了,不知是怎么熬的?整天饿,夏无单衫,冬无棉衣。冬天实在太冷了,把脚伸进热牛粪里,谁能知道?不敢想啊。突然,他感觉不妙,是齐贵的警告,谭家必报复。顿时,他身体发寒,才意识到,必须坚持到天亮。咋坚持呢?必须保持同伴的清醒,因此他抬起了头。可是同伴不理他,奋勇吃着好东西,哪里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见他抬头了,田二魁道:“来,咱俩喝酒。”他犹豫了,又无力点点头。就要喝酒,谭彪道:“啥意思嘛?要喝也是和我先喝,我俩是兄弟。”田二魁笑道:“差辈了。”谭彪道:“不论辈分。”说罢喝酒,刘升空腹喝三杯,人就晕了。其余人还要碰杯,他便警惕,谭彪说道:“放心吧,你现在是有身份,谁敢害你?但也要讲理呀,莫冤枉好人。”谭彪的话很刺耳,使刘升激动,同伴赶紧搭台阶,他们道:“慢慢喝,都化解了,本身就没啥。”刘升只好道:“我知道,我要吃菜。”谭德懿道:“这就对嘛,一家人。我也知道你不容易,谭家是有不到的地方。可一起生活十几年,总该是有恩吧?”同伴搭腔道:“对对对,还是你们是一家人。”于是举杯,还连连干。喝罢后,谭德懿道:“话已说明了,我就该走了,剩余你们好说话。”说着告退,众人忙相送。他走后,谭彪道:“刘升啊,你不容易我理解,谁叫是孤儿?却念还是一家人,你要冷静。你若有出息,谭家也自豪,毕竟是从谭家走出去的。”田二魁笑道:“看,这话是说的多好。”
刘升却道:“不说了,咱喝酒。”因此还喝酒,但刘升脑后发寒,自己一共三个人,才急盼天亮。谭彪还道:“你要放心,你为谭家出力了,谭家不忘。可是谭家养活你,希望你也别忘。”谭彪很霸气,始终能看出来,于是刘升警惕了,他也要清醒。不料,同伴哪里懂呀?不知危险。一起参军还不长,很难成契合,因此喝酒,吃菜。这样,使刘升难过,不想事情成这样,他心中胆寒,唯愿长夜极快过去。到底咋收场呀?同伴已有醉意了,别人还劝,谭彪道:“从军去,必然喝酒。要升官,一定要喝酒,才能走近高官。”同伴说道:“有理。”他们被收买了,他却不能暗示,于是还是忍耐着。听谭彪再说道:“是在外,你们要协助。若还刘升当大官,谭家也会谢你们。”同伴终于背叛了,二人道:“大气呀,相较太渺小了。”闻此言,刘升心痛,心都碎了,看来只能靠自己,他要准备。突然,谭彪换话题,他说道:“太闷了,不热闹,要找热闹。”田二魁道:“那我讲见识,人这一辈子,都是长见识。长有钱的见识,长没钱的见识。没钱时,吃各种烂饭,还要被人瞧不起。有钱时,能吃喝嫖赌,干尽坏事,相反却是有地位。因此哪,人啊,总不甘心,才闯世界,实际为集资。军人兄弟,你们所挣钱呢,吃喝嫖赌可尝过?”二人羞愧,直摇头,说道:“没有,也没钱。”田二魁高叫:“那不白活了?”谭彪斥责道:“咋说话呢?再说其它的热闹。”田二魁笑道:“那就说**,分为六等,各有不同。”
他继续道:“**一是论年龄小,含苞待放似荷包,图的是紧绷绷,能让红杏出墙来。二论长相,讲究是花容月貌,狐媚粉面,有所谓闭花羞月,沉鱼落雁之形容。三靠肌肤,虽然外貌不咋的,但玉肤冰肌,水色饱满,粉是粉来白是白。四看胖瘦,胖子有弹性,瘦子有窈窕,却一律要绵绵细语,是万种风情。五说气韵,关键是清纯,要美而不艳,媚而不妖,自然天成,如飘飘仙子下凡来。最后推才情,是知书,达理,能理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于是讲境界,要品味。这一种实在太少,唯有谭公子,他最知道了。”谭彪笑道:“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还是不精彩。”田二魁笑道:“我哪能精彩?是你的专长,那就你讲?”谭彪道:“男女之事,我讲不复杂,就**。可味道,略有不同。说境界,其实是绵的,软的,缓的。怕的是激越,放任,嗷嗷直叫,誓死渴望。都能吃了你,喝干你,已经榨干你,还不满足,再要吞了你。就撕你,碎你,把你揉烂成一片一片。”田二魁道:“还不咋的,也是抽象。”谭彪才道:“那我说烂病,烂病有危险。下等的**,往往身上泛黄水,在两股之间,狠传染。根本不能治,还不能停,**要挣钱。因此胡医治,是将大烟水烧开了,按住女娃直灌进去,疼得她们杀猪般嚎叫。结果是,黄水不流了,结痂了,却已是干欻欻的。为此,女娃在接客以前,是给体内填浆糊,嫖客就不疼了,但也找不到感觉。”军人害怕不听了,是恶心,也浑身燥热,都还没有结婚呢。于是猛喝酒,都醉了,才都齐睡了。刘升也想吐,更着急,然而已是昏昏沉沉的。
这时候,谭彪递眼色,田二魁才将一包药撒进酒里。因此再叫人,压住刘升,是给他强灌下去,这样三人都睡了。于是,谭彪命令:只抬刘升下去,入库房。进库房以后,一群人猛烈堆粮食,齐压他身上。顿时,刘升醒了,但不能动,也无法换气,因此不久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却还是被压到天亮,天亮再被抬出来。摆在半道上,是通往茅厕的路,制造喝酒摔死了。两名军人分别醒来,其他人都还睡着,唯一不见刘升。于是寻找,先上茅房,才发现刘升早已经死了。可是死的很奇怪,双拳紧握,指甲裂破,胸部以上是血青。二人明白,是被人害了,因此后悔,轻信了,没照顾同伴。于是大哭,忽然害怕,惊慌再轮到自己,因此要逃。正要逃,人却全都起来了,故意震惊,谭徳懿问:“咋整嘛?刘升啊,不能喝你就少喝些。”谭彪趁机问:“是吗?”两名军人只好道:“是,太贪杯了。”谭德懿道:“幸运你们都没事,亏得身体好。”二人才明白,命保住了,于是通知马连升。马连升迅速奔到,一见就大哭,诉道:“弟呀,你急啥?都是我害你。”谭彪问:“这是何意?”马连升道:“他若不参军,能有这种事情?”谭德懿道:“是个意外,你看咋办?”马连升道:“回部队,如实说。”谭德懿道:“说法要平安,再商量。”因此留人,怕出乱子,才分出三步。
第一步,分人。谭彪带两名军人直入镇里,只留马连升。第二步,分事。谭德懿道:“厚葬刘升,由谭家来办。下来是统一说法,不然到时说不清。”第三步,分地方。到集贤镇以后,谭彪领两人天天入酒楼,妓院,赌场。主要是赌场,让二人赢钱,竭力赢钱,就赢下十年功夫的钱。对付马连升,谭德懿说道:“既然你明白,我就说实话,是怕留后患。你我都是邻居,谁也跑不了。”马连升怒道:“你要威胁我?”谭龙笑道:“咋可能?是事实,都还有家人。我就想,你找刘升做同伴,是想升官来的快,我也能帮你。”马连升道:“关键人死了。”谭龙道:“要人多的是,我来帮你。要筹钱,以及粮,我还能帮你。一切全包了,不是升官来的快?”马连升问:“哪情义呢,良心呢?我俩是兄弟。”谭龙道:“我们也有情义呀?也能成兄弟。况且,给你家百十亩地,在傅家大坟以北,是最好的土地。”马连升犹豫了,不说话。谭德懿道:“还可加两根金条,及一口金碗,怎么样?”马连升道:“既然人死了,你们想咋说?”谭德懿道:“就说喝酒摔死了。”马连升道:“那就说定了。”谭龙道:“还有是,口风要严,外人一律不知道。”马连升道:“明白。”谭家这才放心了,就令三人回部队,依说法说明。刘升死了,家族也无人过问。刘老大太无能,才令族人早已经散了,于是刘升白死了。
第二十五节、罹难
25、罹难
刘升死了,人立刻想,马家军要来。但不知何时才来,要咋来?因此恐惧。据传说,宝鸡开始有异动,关外人还在集结,是押粮的队伍,忽然停下来。于是,西部人往东挤,东部人又往西挤,夹大中间,又咋回事呢?原来,中原战争爆发了,乱联合,因此乱打,成混战。人这都才来西安,西安平安,可是盛不下,就到外围。咋如此混乱,还咋打?这个国家没希望了,关中地也不大。于是上山,逃往深山,怕死亡定数,是瘟神的数。因此诅咒,骂世道:不应生在此时候,让自己碰上了。这样一来,虎头山的人多了,来自平原,拿它当前哨。在这里,可退可守,守能望平原,便于观察;退能入山林,再入深山。但是也不利,一旦马家军来,先到这里,为刘升报仇。于是为难了,还逃不逃呢?再进去,一样危险。
首先大山没吃的,野兽又多,人无力气已打不过。因此再进去的,必是大户们,他家有房,或提前供着庙宇。然而也怕,怕遭土匪,万一遇上了,不止丢吃的,甚至丢命。这时女人最艰难,须女扮男装,还要装病躺在炕上,怕露破绽。于是再进去的,多是男人们,女人还留虎头山。可是咋留?要联合,从内外打探消息。却不幸,土匪又来了,假装难民,伺机下手,意外就发生在不定的时候。这一切,谭龙均不管,也无力管,最先保护自家人。为此,他派谭彪,上宝鸡,追索联络马连升。找到了,谭彪问:“咋回事呢?”马连升道:“不是我,是另外两人说露了。”谭彪紧急问:“哪咋办?”马连升道:“不怕,有钱才能想办事。”谭彪道:“你说?”马连升道:“你我分工,你筹钱,我见营长,最高长官是营长。”谭彪道:“哪快呀,还咋吩咐?”马连升道:“专等你来,记着还要送兵勇。”谭彪急道:“知道了。”因此回去,抓紧备办。
然而咋备办?再加大赋税,说化解兵灾。于是人不满,质问道:“还不看百姓可怜?”谭龙怒道:“命不比钱重要,不要命了?”人愤怒,但不敢明说,怪他们。就还见,田二魁怒凶,人只有服从。却是咋服从?再从嘴上省,还少吃,又可怜命运。因此有人交了,有人竭力也交不了,就逃往深山,才感激大山。可是都害怕,恐怖于各种声音,哪怕是老鼠。心里不安,才会半夜总醒来,要证明是安全的。于是讨厌孩子哭,怕招来危险,就吓唬他们:“狼来了,马家军来了。”如此惶惶着,饥饿着,就祈盼灾难早点过去。如此也荒了一季,庄稼无人种,直到雪后才平安。积雪以后,马连升传来消息,说军人不来了,已回了。霎时,人浩喜,欢呼雀跃,说道:“命保住了。”然而庄稼耽搁了,时令错过了,麦子没种成。因此着急,忙补种,铲除积雪,扒开地皮,狠心下种。是因为,种浅怕冻死,种深麦芽不出来,唯有少种,开春还种。如此种上了,依旧担心,持续害怕,危险始终在酝酿。于是人熬煎,可恶的灾难还没有真正来临,只能盼春天。
但是,春天未至,灾难先到了,是狼反,已经有兆头。四条狼,均是头狼,站立山头,呜呜怪叫。顿时人慌了,害怕有四股力量,因此分析:人弱了,狼才敢来,寻找报复,嫌人逼其入深山。本来,人也不怕它,然而现在艰难了,于是惶惶。有人追问:畜生哪能有如此智慧?谁回答,但是都怕,真见狼多了,是成群,满山跑。因此人不敢出门,非要出门也成群,合伙走。偏巧只剩下虎头山的人,平原人都走了,还住的分散。于是人多愿意藏在家里,哪怕挨饿也守着家人,这只是新来的居民们。对于老户们,他们不怕,有经验,才改变身份。因此奋勇找吃的,想节约粮食,以熬到春天。可是,新来居民咋办呢?只有在吃种子粮,还安慰自己:会还有,地已种上了。如此就到腊月二十三,是重要的日子,要祭灶。祭灶规定:要为灶王爷备下七日的干粮,好让他上天去言好事,回家来降吉祥。要不然,他只能歇在半路上,无力上天,或无力回家。这对全家一年都是不好,会缺乏神的保佑,唯有怪自己。实际是借口,真正在准备救命时的干粮,但怕孩子乱吃,才演绎成神话。于是这一天,各家各户都须烙馍,山娃家也一样。
黄昏后,叶子濡面,发面,家人烤火。天黑了,她又揉面,山娃烧火,依旧烤火。二儿趴在锅台上,争取要看,先想吃,因此不睡。二人见,母亲终于擀面了,咣咣咣,做成饼,就等下锅。锁子问:“到底烙多少馍呀?”母亲道:“二十一个,灶王爷每天吃三个,是七日的口粮。”锁子道:“太少了,我们咋吃呀?”母亲道:“你们还吃?是献给神的。”跟锁大叫:“就要吃嘛。”母亲笑道:“那好,一人一个,再多两个。”锁子就商量:“四个,一人一个。”母亲道:“我们不吃,咱家少粮食。”锁子不言语,跟锁叫道:“馍熟了,我要先吃?”母亲道:“不行,先要献给神,家还靠他主事呢。”锁子就问:“不是你们主事么?”母亲道:“灶王爷主大事,我们主小事。”跟锁又问:“灶王爷上天,会咋说话呀?”母亲道:“说你俩听话不听话?听话了,才有吃的。”跟锁叫道:“听话了。”母亲笑道:“那灶王爷就把福气捎回来,让你们天天有吃的。”于是二儿高兴了,爬过去,靠向窗台,神圣地望着天,幻想天庭。之后数星星,接着翻跟头,二人打闹,因此温馨,是家的温暖。却不料,锅红了,正在冒烟,叶子急叫:“快停下,把锅退了。”于是退火,退锅,等锅凉。两个儿子失望道:“又要等很长时候。”叶子道:“你上炕,歇着吧,我能做。”因此山娃上炕,可是睡不着,还想心事。然而孩子睡着了,已经很晚了,锅就是不凉。
终于,锅凉了,要架锅,山娃再下来,想帮她。妻子问:“你想啥呢?”他叹气,然后才道:“世道这么乱,谁救呀?人这么多,吃啥?”妻子笑话他,说道:“就你想的大?我只顾眼前,想咱。”他问:“你不是傅家人呀?傅家人想啥,想咋样留人。”妻子道:“我是女人,只在意四缸浆水,三缸灰面,一窖红苕,和一堆土豆。”他也明白,妻子气他,但也解释:“一家不安,就都是不安,互相牵制。世道不好,才有偷,有抢,以及土匪。于是种子粮,誓死要保住。”妻子不满道:“过年呀,还吓人?不会说吉祥话呀。”他忧心忡忡,妻子就问:“据说,你和铁匠还很熟?”他无心道:“小时候见过,这社会需要他们。”妻子笑道:“我知道,还知道傅家也光荣,净做实事,比谭家强,只会建庙。”他笑道:“了不起,却只知这些?”妻子道:“再下来,你替我讲。”他就道:“关键在于种子粮,只咱家有,不可泄露。专用在救命的时候,保证人种地。”妻子道:“那才是真正救人,再设法让人熬到春天。”他又笑了。
猛然,闻出糊味,妻子就叫:“还火大了。”她奔过来,忙呼啦馍,已糊了。他不好意思,自责道:“都怪我。”但是妻子不怪他,说道:“吃黑馍拾银子呢。”他很幸运,娶到一个好妻子,就抱妻子,盼锅凉,是几世修来的福啊。终于,锅凉了,他就联合,共同将馍放入锅里。因此使用文静的火,共观火,见火苗跳动,忽然黑了,灯灭了。于是他去点灯,用松柏枝,当火把,又见亮了。她才道:“你歇着,我能。”他摇头,依旧陪她,因此等馍熟。然而,馍熟得很慢,他无事,就开后门,望后山,探深邃夜空。她又问:“不冷吗?”他不想言,还站那里。至后半夜,馍熟了,于是出馍。见妻子先敬给灶王爷,接着点蜡,燃香,插入香炉。然后跪下去,再念经,她念道:
一柱真香本自然,黄金炉内起青烟。
空中接就浮云盖,灶爷灶婆受香烟。
她还念:
米面如山积,油盐似海深。
一家福禄生,全家尊灶君。
开开金莲门,先点金莲灯。
金炉香不断,永远吉祥来。
……
这都是跟谁学来的呀,他很新鲜,也很激动,感觉这才更像个家了。她念完后,就叫孩子,让吃馍。可是孩子哪能醒,因此不叫了,再珍藏。她又道:“你吃吧。”他道:“我不吃,你吃。”她笑道:“那就都不吃了。”于是上炕,共同睡觉。但是谁也睡不着,要过年了,干脆守望,蜜意良宵。
忽然,狼叫了,一只,两只,烂漫只,此起彼伏,满山遍野。她先害怕了,那声音,忽远忽近,忽紧忽慢,异常凄厉,中间还夹风雨声。他也惊悚了,怎能不害怕?是一生都没有听过。她问他:“咋能这么多,真是狼反?”他安慰她:“胡说?听胡四的,你听多了。”她疑问道:“若不是,咋狗也还不叫了?”他道:“狗也怕狼多。”说罢他下地,接着顶门,一连横下三道杠,再夹紧窗户。上来后,又见二儿全醒了,吓得直哆嗦,他们赶紧抱孩子,孩子都不敢哭了。她再问:“为啥在今晚?”他道:“是谭家打狼,打的是头狼,狼才来。”她就怨:“他家吃肉,让别人受苦,还偏在狼多的时候。”他道:“本来,也不算啥,的确是不是时候。趁人虚弱了,狼才敢来,欺负人打不动它。”她忙问:“哪咋办呀?今后都不安全。”他道:“不怕,咱是瓦房。”说罢还下地,拿来哨棒和斧头,摆在身边,替家人壮胆。但是也害怕,声音越来越恐惧了,潇潇山林,彼此和鸣,大地震颤。而且,起风了,树枝折断,瓦片直接往下掉,欲夷灭整个村子。因此孩子顶不住了,要崩溃,咧大嘴,终于哭了,也压抑声音。二人急忙道:“不怕,是风声,大人在这里,门也顶死了,啥都进不来。”就在这时,猛然更有啸声,雷霆万钧,是压倒一切,威震山林。那声音,恍如天籁,逼得人心都碎了。两个孩子刚要大哭,他赶紧道:“是虎啸,是救咱们来了。”于是孩子不哭了,振作了,仔细听声音,盼虎啸。她却问:“哪来的虎啊?”孩子不爱听,听他道:“虎是咱的神,必要时就能来了,因此才叫虎头山。”孩子神往了,大长精神,嘲笑狼,并说道:“还有熊呢,狼也怕。”她就笑了,赞赏儿郎。之后是宁静,是死寂,一切都湮灭了。
总算平静了,孩子饿了,要吃馍,于是拿给他们。但突然,谭家放炮,还打枪,才知天已亮了。可是也不敢开门,要等至中午,怕遭遇狼。这时候,群狼肯定不回山,在各处游荡,说不定就守候家门口,专门等人。因此开门早了,必然危险,最先成为倒霉蛋,被狼迎上了。这是大山,依以往经验,万一碰上了,不幸就成狼的菜了。于是一连三天,谁家也不敢开门,除非抱柴才出来,还是手中持利斧。这三天,狼也叫,虎也啸,因此人平安。却到第四天,都不叫了,于是人试探着出去,还要找吃的,是补贴家用。因此要联合,联络很多人,都是手中持利斧,以互相保护。然而仍然担心,警惕地望着山,因为狼又叫而虎已经不啸了。到年底,本地人必须走动,要守先人。年三十,山娃既要守先人,养父母还病了。于是,他想中午就出门,妻子道:“咋去嘛?外面很危险。”他道:“不去咋行嘛?估计也是少吃的。”妻子仍担心,他就道:“我本来也是猎户,主要想知是啥病,再送一些白面过去。”没理由拦了,他是孝子,只好任其去。但是,她递上斧头,再把哨棒拿过来,是八爸送的。都交给以后,这才看心爱的人出门,直到消失她才回来,又把门关上。
关上门,她就等,始终不安,眼看天已黑了,心爱人还不回来。因此她猜想:也许话多了,也许留吃饭,毕竟一家人。可是,再等,星光上来了,心爱人依旧不回来。她就想:莫不是老人病得很重,他不回来,那也得捎个讯呀。忽然,她又想:不能,丈夫肯定担心她,哪咋回事呢?她心不宁,猛然想到请大夫,让他去?于是想到走夜路,越着急,不会是一个人吧?近半夜,她都着急死了,因此祈祷:干脆不回来。急而生怨,怨而生恨,于是骂道:死鬼,不知人担心?却又心痛,悔恨骂心爱的人,咋就成不良的女人?因此忙补救,跪倒在灶前,惶惶不安,忏悔道:“心急了,是等不及了。”于是念经,求神帮助,她念道:
过新年来过新年,三十晚上接神仙。
三张黄文空中旋,我接灶爷坐堂前。
堂前香烟往上升,土地龙君降吉祥。
但是,她念经,岂能专心,总是不安,才会有不祥的感觉。因此问自己:“是咋啦?”她站起来,要问孩子,却忽然:“呸呸呸,咋能是这样想法?”她头脑很乱,怨自己成啥女人?之后到门前,扒着门缝先观看,又仔细听。然而看不见,门外一灿是黑洞洞的,再听是一片声音,树木啪啪响。她又急死了,团团转,于是不安停不下,咋还不回来?这时候,狼再叫了,她的心也早飞了,悬浮于空中。因此找理由,请灵魂安宁,才说道:“爹娘都病了,你就别回来,无事也借居一晚,咋不行?”说罢却流泪了,她回到炕上,地下太冷。可是,刚躺下,还起来,继续不安,才扒着门缝再观看,又听声音。如此,反复几次天就亮了,于是她发誓:但凡走进门,一定捶死他,咬死他,吃碎纳入心底,害人担心的。
突然,嗵嗵嗵,有人敲门,他回来了。她大喜,狂喜,愤恨的喜,急扑下炕,一肚子委屈,骂道:“死鬼,让人一夜咋熬呀?”她喜悦开门,竟不是丈夫,是席山。她羞道:“人不在家。”席山却问:“上哪儿啦,几时出去?”她开始慌张,是见对方很着急,就也急,说道:“见爹娘,昨天去的,咋啦?”席山道:“不好。”她大感不妙,追问:“为啥不好?”席山才道:“看,是谁家斧子?”她惊惧,急忙问:“我家,咋是在你手?”她眼前漆黑,见有血迹,席山凄凉道:“摆在林子里。”
“啊林子……”她失魂了,霎时跌倒,吓死了。席山急忙接扶她,呼唤她,还令孩子来唤她,她都人事不省。顷刻人多了,都是席山唤来的,齐呼唤她,她才醒来。但发现,人都凄凉,因此坏结果出来了。可是不相信,她恐惧道:“快呀,找呀?咋还站着。”席山道:“别急,还在找。”然而人还站着,她的灵神往外冒,惨叫:“再找呀,人还在,”人依旧不动,她绝望道:“天塌了,都要杀我?”她再一次昏死,急得孩子哇哇大哭,却又不知咋回事,只顾喊娘。趁此,有人献出血衣服,终究要拿出来,引亡魂进门。于是,孩子们又扑衣服,是父亲的衣服,咋就不见父亲?孩子们哭无助,就回身,再扑向亲娘,亲娘还躺在地上。
山娃没了,咋会不见傅家人?就才听,野外人在浩哭,悲愤追打,盲目撵狼,要报仇,齐不敢来,虎头山全体惊动了。原来,太残忍啊,他遭遇群狼,非要半夜硬回来,说妻子担心。为此,全娃要送他,他不准,说爹娘还要照顾。哪知出意外了?被席山发现,是第二天早上,想来问粮。因此呼唤人,急忙寻找,却只找到血衣服,和几片碎骨。这可咋办呀?人哭了,咋样告诉她?于是推举,才让席山告诉她。人哭道:“终究也要说实情,为了安葬,还早一点化解。”席山这才来了,要让人跟着,因此献上血衣服。残忍啊,残酷,衣服全撕烂了。叶子再醒来,哭天怨地,呼道:“天呀,你杀我全家?”她咋忍受?多次哭死。孩子惨叫,凄厉,凄凄惨惨,可怜的娘仨。
咋办呀,要咋办呀?悲愤菜花也哭死了,被丈夫背回去。胡银花二次遭罹难,痛苦道:“畜生啊,畜生。”胡四哭骂:“可恶的狼,必遭天谴。”人们一齐都流泪,同情也无济于事,帮不上啊。席山愤怒,骂道:“和畜牲拼了。”人都怒,喊:“对,找保长,剿灭狼,再联合其他村的人。”因此出去了,怒火万丈,泄愤也要找地方。到这时,傅八才来,呼天抢地,他走不动。终于遇到人,他痛苦道:“先葬埋,入土为安。”在他身后,凌乱跟着傅家人,齐都是泪人。傅八又哭:“苍天哪,枉收性命?可怜父子不见面,只剩母子。”人听着,再哭,愤恨,怨哪。狼,你如此嚣张,誓死都要剿灭你。
傅八还发话:“葬吧,建成衣冠冢,再看好娘仨。”说罢,他走了,怎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八娘留下,六娘也留下,共同救叶子,抬她入炕上。因此,其余人开始葬埋,就挖坑,在他家屋后,土槐的下面。但是咋挖呀?总是哭,不能停,恍惚如梦。挖好以后,就放芦席,然后放进血衣服,和几片碎骨。于是掩埋,浩哭,再把哨棒埋进去,替他壮胆。建成以后,这才叫孩子,给父亲磕头,饯行送别。
因此要报复啊,是血的教训,狼反不除,终究危险。于是,谭龙下令:所有人,一律都向狼宣战,各村要配合。霎时,人浩气,浩荡了,谁不知山娃呀?带人开辟新生活。因此,千户人,集贤人,楼观人,祖庵人,不论男女,谁忍心耽误?就才见,男人们高举斧头,锄头,镰刀,钢叉;女人们抱铁盆,铁勺,铁铲,敲打着要壮声势。并且谭家也来了,有枪,有炮,于是包围虎头山,先放火,要把狼逼出来。因此,狼乱窜,漫山跑,慌不择路,但被包围,杀声震天。毕竟为畜生,于是狼败了,逃入深山。然而浩聚,又反扑,借山势,凭速度,猖獗向人冲击。为此,人组成人墙,设诱饵,引其入山谷。紧接放火,把占高处,使对方无路可逃。因此见,狼跳跃,嚎叫,瞬息化灰炭了。于是人怒骂:“畜生,不自量也敢和人对抗?”如此大火就烧了三天,狼又败了,可是施伎俩,专从夜里来。因此,人也用计,设法传号令,就使恶狼不管从哪方来,都入罗网,四面敲梆子,以及铁勺。而且是早有预备,挖陷阱,布罗网,很快被包围,被压缩,就等活捉。但是不活捉,非要打死,就抡死,焖死,乱石砸死。死都不解恨,还煮进锅里,再把狼头割下来,和狼皮一起挂在树上,激怒狼,让狼来战。于是狼哭了,惨叫于山上,也果然上当,还冲下来,恰好中计。顿时,人包围上去,会战狼,就围剿,肆意宰杀。狼东躲西藏,人再踩踏山,觅狼迹,薰狼窝,仍是放火,终于胜了。为此,狼逃入深山,入秦岭,人也翻越秦岭,追至纵深,大获全胜。狼终于灭了,不见踪影,因此统计:歼灭狼一百多条,虎头山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宁静了,太平了,于是人庆贺。谭家放鞭炮,其余人家敲梆子。可是,傅家人依旧心寒,重要人失去了。可怜叶子整天哭,夜夜哭,两个孩子跟着也哭,是睹物思人哪。她家的天塌了,她的身体才垮了,眼睛无神,泪已流干了,也无声。她还是**,念道:“夫啊,何忍?”她捶腿,捶被子,捶孩子,吓得六娘八娘实在不忍看,才回去,换其他的人来。菜花哭道:“姐呀,要歇呢;姐呀,要吃呢;还有孩子。”可怜姐姐哪能听得见?她痛苦,出不来,自己也出不来。接着换人,就再来胡银花,虽然是陪着,但不敢说话。只有在饭做好的时候,她才劝:“姐呀,要喝呢。”可惜姐姐依旧看不见她,仍无动于衷。她哭了,她理解姐姐,还要一事要瞒她:爹死了,急死的。姐呀,你是啥命?这么苦。她沉浸在悲愤里,只好求孩子,说道:“都叫你妈,让喝点儿,吃点儿。”因此孩子唤母亲,轻轻碰她,她的泪就越长了。胡银花哭道:“姐呀,要有渴望呢,快解脱出来。”姐姐依旧不看她,她狠心告别,吩咐孩子:“饿了,叫你妈做饭,逼她。”说罢哭着回去了。
她走后,再无人来,傅家人都不敢来,说啥呀,人没了,齐是空的。于是孩子唤母亲,抚摸她,摇撼她,直喊饿了。她终于听见,才产生力量,就噙着泪,默默下炕,给孩子做饭。然而,饭好了,她却不吃,哪有饿呀。孩子喂她,她不张嘴,震荡她,因此一齐再哭了。她哭,脑海中全是丈夫,想不通,倍受煎熬:咋能呀?你也是猎户。想当年,八爸单对两条狼,你遇多少狼呀?可怜的丈夫。连尸骨都无存,遭多大罪呀?可怜丈夫。苍天呀,你太无眼,忍心收好人,这样的好人你也收,还这样收的?她受不了,实在受不了,无法忍受没有丈夫,她的柱子倒了。她痛苦叫道:“本以为,是最幸福的人,嫁给一个好丈夫,既体贴,还能领导新生活。忽然却没了,忽然就没了,咋能呀?别人一家都热闹,唯自己孤单。丈夫呀,我想你,我和孩子一起想你。”她哭着,哭不够,就哭得恍恍惚惚。忽然愤怒,叫道:“咋就罪这么大嘛?咋就成了罪人。”这个家,靠她扶,她咋能扶得起嘛。突然又想:兴许丈夫还没死,为啥不见骨头?肯定搞错了,是遇意外出去了。霎时,她充满期待,只盼丈夫能敲门,才死死盯门,别太久了。
果然,嗵嗵嗵有人敲门,她急切大叫:“你爹回来了。”她扑下炕,掉入地里,但是心也早飞了。她开门,埋怨道:“咋是才回来?”然而却不是丈夫,是土匪,她傻了。一群土匪冲进来,一黑土匪叫道:“打劫。”她叫苦:“把自己害了。”于是,她保护孩子,就说明:“我新死了丈夫。”土匪嘲笑她:“找同情?我们只要钱,要粮。”她解释:“没了,人都没了。”因此土匪搜,翻箱倒柜,拉出衣物,就还获得饦饦馍。黑土匪道:“不够,再拿。”她道:“这年月,谁家有?”黑土匪道:“放聪明些,免得受苦。”他说话,一土匪来到炕上,就打孩子,掷孩子。孩子大哭,她忙道:“别伤我孩子。”黑土匪也阻拦,却警告她:“你家是瓦房,最富,我们知底。”说着指一人,又讲:“看,他是熟人,带来的。”
那人戴面具,她无法认,就问:“还不看娘仨可怜?”那人不说话,只点头,是鼓励土匪。她怒问:“你是谁,可有良心?”那人就回头,出门外去了。这时,黑土匪吓她,说道:“架上火,烧她,看她说不说。”霎时,土匪们架火,摆在屋中央,让猛烈火焰往上升。她害怕了,才跪下,向土匪们求饶。
黑土匪道:“说吧,是最后的机会。”她赶紧道:“三升白面,埋在板柜的下面。也有钱,在炕席的底下。”她如实说明,要打发土匪。于是土匪搜到了,但嫌不够,还问她:“再有呢?”她就道:“其它都是在明处,是灰面,是浆水,红薯土豆你们也看不上呀。”黑土匪狰狞道:“啥时候了,还护财呀?”她忙道:“实在没有了。”黑土匪命令:“抬她,烧她。”顿时土匪乱过来,横起她,有人抓她的头发,将下身送入火苗。霎时燃烧了,棉裤棉鞋全烧着了,她急迫大叫:“别呀,大爷们?”立即疼痛,直入肉里,骨髓,她惨叫:“救命呀,妈呀。”土匪们奸笑:“神都救不了你,还你妈。”她急叫:“有在房梁,在墙缝,在炕洞里。”土匪放下她,然而竟一无所获,还烧她。她忙叫:“孩子们跪下,求他们。”因此孩子跪下了,撕裂喊:“放下我妈,放下。”可是她已听不见了,疼晕了。土匪要休息,终于放下她,就才见:灰烬退去,血肉上翻,流油,冒泡,已经黑糊了。她痛入心扉,醒来又晕厥,她的灵魂往外冒。
可是,土匪还不饶她,用凉水浇醒,冲进伤口上。煞是疼痛,她再醒来,万痛压入心,只好告饶:“还有,锅台下,火堆下。”土匪明白了,接着骗他们,痛苦也叫道:“咋是不要命嘛,如此爱财?白骨都露出来了。”她绝望哭笑:“好啊,让我陪丈夫,是你们做的好事。”黑土匪凄然,他见是血肉模糊,肯定活不成了。他才道:“我们走,是消息错了。”说罢出门,杀死领路人,就当赔罪。土匪们都走了,孩子才下来,想抱母亲,但不敢哪,见伤口分开,白骨如柴,黑血淋漓往下流。母亲啊,受难啊,汗水吧嗒吧嗒往下落,咋救啊?孩子们急呼:“来人呐,救人呐。”母亲却道:“别叫了,是晚上。”她挣扎着坐起来,叫孩子:“去,拿干净衣服。”孩子们紧急抢衣服,扑送给她,她咬痛包扎。她颤栗着,抖动着,咬牙换气,强忍将肉与骨裹进衣服,上身棉衣都湿透了。总算包好了,她想说话,可是嗓子全烂了,但是也说:“去,看屋外是谁?”锁子忙过去,回来报:“是李生财。”她揪心道:“咋是他?也成恶魔,还是打柴的弟兄。”说罢令关门,她想回于炕上。
然而咋回呀?不能动,不敢呀,一动命当时就丢了。受痛是被霹雳,被撕裂,被粉碎,如浑身插满刀子。于是她想:难活了,这病无法治,只能见丈夫。因此,她反倒坚强,告诉孩子:“妈没事,始终学你爹,你们也学。其实,咱家有粮,埋在杏树下,以及杏树窟窿里。”孩子们哭道:“咋不早说嘛?能救命。”她哭道:“是你爹的心血,誓死要做种子粮。记住:你们要保卫,只给种地的时候,当成纪念。”说罢爬着,是一寸一寸地爬,来到炕边,才让孩子来帮她。终于到炕上,她的使命完成了,唯有等死,于是很平静。不料太痛苦,哪能坐,哪能躺?浑身抽搐,直哆嗦个不行。因此麻木了,几度昏死,唯有看孩子,孩子是她最后的力量。再想见黎明,万分难受,也同样要借用孩子的力量。猛然,她发现:丈夫来了,是接她,她挥泪迎上去。恰好是黎明,她看见了,也走到生命的尽头,又无限眷恋这悲愤的世界。
天亮了,人终于来了,齐知道。原来,虎头山遍遭土匪,谁料叶子伤最重,人又没了。相遇后,人大哭,于是看伤口,不能忍受。男人们跳着哭,女人们跪着哭,大骂土匪:“还是人吗?硬烧人。”都哭得死去活来。翠花抱姐姐,抚残腿,残脚,悲哭:“姐呀,咋受的了。”
胡银花望白骨,哭叫:“姐呀,你是啥罪?”傅家人整体围着,个个是泪人,哪敢看呀。四伯四妈也来了,让人抬着,从门口叫道:“儿啊,儿啊,儿啊。”却叫三声不叫了,一齐急死了。天哪,你还杀傅家,还雪上加霜?因此,隔开办两场丧事,无不义愤,才拉李生财,弃之荒野,要让狼了。又哭道:“还不如狼,报复向恩人。”这边埋人,马家院子也埋人,埋的是马连的婆。马连原叫马链,学马连升才叫马连,一样是内奸,把土匪招来。但是,土匪到来时,他从房顶掷炸弹,把土匪吓跑,是保护家人,却把他婆震死了。
连遭大难,是咋啦,咋办呀?傅家人,齐靠傅八来主事。于是,他悲愤,哭道:“最是山娃可怜,让抬我棺材,赐给叶子,以求合葬。”因此下葬,才建成真正的坟,说成夫妻坟。接着孩子咋安排?傅八说道:“全娃呀,只能靠你,你是最亲近的人。”傅全娃哭道:“知道了,我会像父亲。”这样一来,两个孩子有新家了,进父亲的老家,却又悲痛,爷和婆都不在了。
第二十六节、烤龙
26、烤龙
锁子跟锁进新家了,新娘贾榆花很高兴,她没孩子,就觉说话气不长。这一回,她浩意了,有人陪,还多得粮食,吃的肯定不用愁,丈夫也会让着她。因此,她喜悦拉孩子,抱在怀里,倍感亲切。这一切,直令傅全娃激动,感谢得说不出话来,泪水直流。可是孩子却拘谨,就哆嗦,倒不是认生,是凄凉,是想他的娘了。贾榆花道:“不怕,打今儿起,我是亲娘。”锁子听罢跪下来,凄凉道:“娘。”于是二人哭了,全家都哭了,转而哭老人。贾榆花道:“可怜爷婆不在了,不能爱你们,是家的不幸。”因此接着哭,继续哭,很难从悲痛中爬出来。傅全娃才道:“不哭了,走,去傅家大坟,就能开始新生活。”于是四人出门,流泪上坟。
他们先上山娃的坟,一齐跪下来,化纸,焚香,孩子哭得就像泪人。傅全娃道:“哭吧,哭好,好忘记他们,才能开始新生活。”因此还哭,哪有个够嘛?二人才抽泣拉孩子,傅全娃道:“好了,够了,再要上你爷婆的坟。”于是来到老人的坟。依旧跪下来,再化纸焚香,齐都哭,要哭出愤懑。却仍然哪有个够嘛?傅全娃道:“不哭了,去傅家大坟,看望咱的古先人。”因此都站起来,傅全娃道:“在那里,必须讲规矩,不许哭,是向古先人汇报,以获得力量。”孩子都点点头,这一点他们早知道,于是傅全娃欣慰。因此踏上神仙路,一路向东,孩子走得很坚韧,他就还鼓励:“不许哭,但要说啥嘛?是表决心,向古先人保证,以后会活得更好。都记住了?”孩子再次点点头,他很高兴,又介绍:“看这里,看那里,齐都是没名字的坟,却都是傅家的坟。”说罢走进去,给一一行礼,只烧一张纸,然后出来。这样,傅家大坟就到了,四人换情绪,于是再走进去。
傅家大坟,长一里,宽一里,周长三许里,高数十长,因此很威严。在这里,没有树,只许生草,是被人自愿修剪,是恪守的规矩。还规定:凡家族人,不论遇何事,都可来这里,左右转三圈,以解脱心情。心情为两种,一是遇难事,来这里,就要抛开,是豪迈以待。秘诀是诉说,实际是自己帮自己,求精神安慰。往往是,抛却烦恼,能获得生的力量,是真正傅家的精神。二是遇喜事,自我感自豪,来夸喜。你比如,因自己而家族顺了,荣耀了;或者是娶妻生子,要证明自己有开散之功。在今天,傅全娃来,是为头一事,才带领孩子。他们肃立于大坟前,接着跪下来,于是化纸,焚香,长叩拜,默默祈祷。之后站起来,仰望着傅家大坟,傅全娃说道:“心情已换了,是光明”说着看孩子,见孩子果然变了,在鼓励自己。因此,他再引导,就说着自信的话,他道:“看,咱家的坟大吧?说明古先人之前很风光,后辈们要学。”孩子们有力地点点头,大受鼓舞。他却道:“但是有家训,再莫为官,矛盾了。”孩子听不懂,也不敢问,他却笑了,于是转坟。
转坟先左转,按顺时针转,这样就顺了。傅全娃还解释:“平时没事也能以转,要证明是傅家人。你就发现,人真多,多到都不认识,因此认识了。”孩子很惊奇,终于开心了。傅全娃再说明:“转坟还能认识人,还都是族人,这就是古先人的威力,于是说他是神了。不是说所有的死人都是神,神能够团结大家,继续浩领着。因此后辈们还来拜他,尤其是年关的时候,都想作为第一人,让古先人认识。”他说着,孩子听得越有劲,于是走完第一圈。第二圈,按反方向行走,因为所有人都前途未卜,也要面对,必须勇敢走下去。这样,四人就再走,然而又担心,跟锁小,走不动,因此走慢了。但是也歇息,跟锁终于走不动了,于是傅全娃爬上坟头。他折断树枝,防止乱,可能成树。因此,锁子也在下方折,贾榆花趁机扯乱草,如此有新气象了。为此,傅全娃再下来,全家都已找到精神,他的心彻底抚慰了。
再走的时候,家人都踏着坚实的路,傅全娃却问跟锁:“走得动吗?”跟锁点点头,但他要跟锁说话,就问:“你也扯乱草,古先人会夸奖你呢?”跟锁神往了,他就抱他,扯乱草,孩子终于笑出声了,就还走完这一圈。于是做最终休息,傅全娃问:“依规定,左右三圈。你们小,不够是允许的。”锁子道:“还想再转一圈。”因此再转,就还走,忽遇一人,像记起,偏记不起。那人也疑问,猛然高呼:“大哥,是你呀?还是一家子。”傅全娃这才记起,也道:“是啊,咋是你嘛?”贾榆花问:“谁呀,认识?”那人道:“认识,幸亏大哥救了我,一直找不到,不想坟上见面了。我叫傅桐树,因为门前有棵桐树。这是嫂子吧,这都是侄儿?”傅全娃道:“是,是都来解脱心情。”贾榆花问:“到底咋回事?”傅桐树道:“是前年,我进虎峪沟,不幸摔进沟里,将骨头折断,亏得我大哥发现。当时我疼晕了,朦胧中记得,大哥救我,等来同伴,不料事后大哥走了。到后来,我多方打听,可惜不知名字,于是一直找不到。”
傅全娃道:“客气了,我叫傅全娃。也巧了,我哥叫傅桐娃,和你同字,都住虎头山。”接着问:“家还有何人呢?”傅桐树道:“父母都健在,一个媳妇一个女儿,女儿很乖巧,就叫巧儿。真巧是与哥见面了,为古先人的功劳。我家住祖庵,村子最北最东面,因此好找。今后来人,一定到家里坐坐,都欢迎死了。”他说话很有趣,很急,如流水,两个孩子都笑了。他就也笑,抱跟锁,说道:“我是激动的,人得报恩呐,知恩图报才是人呢。”傅全娃说道:“又言重了,是举手之劳。”傅桐树道:“举手之劳能救命,人命只有一次,何敢忘功劳。”贾榆花笑道:“兄弟,你嘴好。”傅桐树道:“都归于大坟的功劳,脉气好。你们看呐,先人多会选地方。两厢是沟,中间高,就算任意发大水,也不怕,是左右分流,乃福地也。再看上面,为**坡,四季常滋润,浩养山林,汇聚灵气。你说,这样好的地方,咋别人家就想不到嘛?”傅全娃笑道:“你能懂风水?”傅桐树道:“不敢说,就爱瞎琢磨,总是想:杨家不值啊,金沙滩一战几乎要死绝了,仅剩一个杨六郎,才娶一个柴郡主。”傅全娃还笑道:“兄弟啊,你倒像我爹,他也爱琢磨。”傅桐树道:“是嘛?那我要拜访,就现在。”傅全娃道:“可惜老人都不在了。”于是凄凉,人都凄伤,流泪了。
因此换话题,傅桐树问:“孩子的名字呢?都很可爱,是你们共同的福啊。”傅全娃道:“老大叫锁子,老二叫跟锁,快都叫爸。”傅桐树忙阻拦,着急道:“别别别呀,本来辈分就乱了,还是在傅家大坟,谁敢答应?就怪宗谱丢失了,才不知谁该是谁,只咱们乱也就算了。”傅全娃道:“总也要称呼。”傅桐树道:“那就等离开以后。”说着走,共同走,二人走前头。傅桐树问:“不知老人家对傅家大坟是如何评价?”傅全娃道:“老人家说,太阳是每日从坟顶升起,再从坟顶落下来,于是叫辉煌,是真正的福,令子孙兴旺。”傅桐树惊叹道:“啊?多么了不起的老人,见解高深。”接着又问打狼的事情,傅全娃道:“不能说,都是悲伤。”因此傅桐树不问了,已猜出大致的事情,他就告辞,说道:“孩子小,不必拘于礼,转不够是允许的。”傅桐娃道:“我知道,哪回见?”傅桐树道:“回见,改天一定拜访你。”说罢招手,傅桐娃也招手,说道:“你回去的时候,路过宗祠,顺便把我们的心意也带上,就不去了。”傅桐树说道:“一定,能保证,还替你们上香。哥啊,那我走了,感谢古先人,让知道是一家子。”
傅全娃道:“感谢古先人。”说罢望着他,直至消失。之后,四人再走,尽量让踩大一些,就踩到前人不走的路。如此转完了,于是回去,还踩神仙路。到家以后,贾榆花赶紧做饭,是混合饭,才煮一锅土豆,浆水,和灰面疙瘩。因此很难吃,很碜牙,还少盐,两个孩子不习惯。但不敢不吃,看着新妈,满嘴是泥。只好强吃了,却不喝汤,于是流泪。傅全娃道:“汤呀,才养人呢。从前,有一家媳妇,对待婆婆分外好,宁自己喝汤,留干的给婆婆。可结果,婆婆干瘪了,她倒是白白胖胖。因此她父亲来了,就要打,说是她虐待婆婆。婆婆慌忙阻拦,说道:‘我幸福呢,好媳妇,总留干的给我。’父亲这才明白了,说道:‘其实汤才养人呢。’从此,全家才吃的一样。”孩子听完后,只能抱大碗,全喝了。傅全娃就心酸,他难受,自家日子不好,咋对得不起哥和嫂呀?于是,他与妻子商量,想改善生活。妻子马上同意了,也想当善良的母亲,并感激姐姐。因此,她下炕,移开板柜,铲除浮土,要揭石板。丈夫就来帮助她,于是下窖,揭开瓦瓮,取三碗白面上来。然后盖好,再填平,又置入板柜。终于要蒸馍了,两个孩子猛喜悦,始终围绕她,争取烧火。
可是,蒸馍只能是一次,要节约,粮食太不够了。因此盼地里,希望补种,然而种不上了。老天不下雨,地里很干,种都是白种。于是希望雨,雨却不来,才使时令错过了,最终种不成了。因此很着急,整天熬野菜,就煮到四月。到五月,能收获,但哪有收获呀?一直持续是干旱,连秋种都无望了。于是不能等,就祈雨,家家户户备神龛,隆重敬香。却还感不够,因此诉说,将愿望画在纸上,诚挚烧化给神灵。可是,依旧无雨,已六月了。神哪,天啊,难道都睡着了吗,咋就无下雨的意思?但见,大地是火烤,天空飞火球,燃烧了。于是,暑气蒸,无半点湿气,草树才死了。因此,人走入地里,想哭,咋办呀?心痛一碰干叶子,齐碎了。人询问:“无云,连水汽呢?”就见是蓝火,为天火,耀眼不敢望上去,似乎太阳都近了。于是嗅闻,果然焦糊味,全焦了。也不信,再抓干叶子,手就黑了。天呐,你要杀全体人吗?人们终于哭了,是揪心,焦躁不安。但是还是求验证,又抓干叶子,一大把,一大把,都飞扬了。因此绝望了,内心疼,干裂哭叫,就找水,然而水都断流了。咋办嘛?人们很纠结,望大地开裂,于是哭叫:“肯定要饿死,已经无收了。再拼搏,由谁浩领?”因此都找傅全娃,劝诫他:“你哥的意志不能断,必须是由你浩领。”傅全娃道:“我惊恐,哪有能力,也实不知该咋办?”人都道:“求雨呀,为团结大家。”傅全娃道:“是否还有其它的办法?更可靠。”
马俊堂道:“可靠就是求雨,必须由你告诉大家。”傅全娃道:“依照轮回,今年不下雨,明年肯定连阴雨,也庄稼又收不成了。”黄立道:“对嘛,于是要求雨。”胡四道:“还是给人生的希望,不然精神都没劲了。”席山道:“这需要联合,需要共同祈雨。”因此来找谭德懿,就来到谭家院子。谭德懿却道:“是劳民伤财,靠不住的。”傅全娃道:“哪万一呢?哪怕跑来一滴雨,实际是调动大家。”谭德懿道:“要想让人动,最好是种菜,以菜补粮。”傅全娃道:“这些是谁都知道,却官粮呢?可否免了。”谭徳懿道:“事太大,需看上面。上面早乱了,只让催粮,还霸道得很。”傅全娃道:“于是需要你尽力,并考虑求雨的事情。”谭德懿终于同意了,还表示:如果不成,再联系千户的人。因此他下令:凡所有人一律要求雨,此事就由傅全娃来安排。为此,傅全娃说明此事:两事并一事,既要送走火龙王,又要接来雨龙王,实在不行就罚神。于是,他分派活动,先是妇女,为期七天。前三天,主要在家里,燃香火旺盛,求神显灵。可是,万里依旧无云彩,还是暴晒,越干了。因此,女人出户外,就找水源,靠近湿的地方。于是叩拜,燃香,念经,求龙王吐雾。然而继续无结果,依然暴晒,无一点儿变化。
因此男人出动了,按号令:是一律男子,除婴儿以外,女人守在家。这样,大小人分几溜,分开上山。手拿荆条,扫帚,火把,一路横扫,横打。要把火龙逼出来,是为雨龙腾地方。但凡遇泉眼,立即放火,并呐喊:“火龙王,出来,回山。”于是到山顶,又放大火,最后礼送火龙王。接着下山,再呼唤雨龙,换呐喊,呼道:“雨龙王,出来,布雨。”可是哪有雨?更不见云,因此人造雨和云。人已是汗流浃背,只怕白流了,就洒入空中。然后迎接,欢呼呐喊:“雨真的来了,赶快承接。”于是承接,仰脸朝上,一再反复。最终回家了,更祈盼,单等下雨。但是,照例同样不下雨,也无云,还落空了。因此,人愤怒,只能罚神,是不得已的事情。可是,虚幻神灵看不见,要咋罚呀?就由人代过,替神受打。因为打的是神,于是不叫人,就叫角,罚神就是为罚角。然而神太大,因此要残酷,既显期待,也隆重。于是联系千户的人,对方很快答应了,是共戴一个天,为集体百姓。因此准备,先找角,必须有牺牲精神,敢于冒死。于是,这种人,极受人爱戴,尊敬。可是咋样补偿呀?才规定:凡做角,其余人必须供其一年白吃的。如遇意外,或者不慎打残了,其家人由集体供养,受四方礼遇。因此是神圣,崇高,格外的荣誉。于是小村办不起,才要联合,马上联合至十几个村子。
之所以要千户承办,还有因为,观音山是他家的神山。罚神要由神支配,就必须有再大的神,能困住龙王,唯有菩萨。也因此,观音山才名声很大,常年四季香火旺盛,却都是千户人安排。再比如,这次罚神,也是他们来安排。咋安排?要捆龙,再愤恨押解观音山,求菩萨下咒语,然后再押解回来,勒令其行云布雨。于是是浩瀚的事业,正义的事业,虽艰苦,却神圣。神圣开始了,千户人下命令,让虎头山接驾。因此,傅全娃做如下安排,列为三队。头一队,是马俊堂率领,要求接驾于傅家大坟以北。第二队,是黄立率领,要求欢迎于谭家院子。第三队,是他自己负责,隆重候在**坡。这一天,女人们均不准出门,不许观看,出门人一律是男子。但见,天还黑着,千户人就已出发了,是长长的队伍,火把高举。接着闻听擂鼓声,又丝竹管弦,不断放鞭炮。于是马俊堂出迎,今天他也是角,是虎头山的角。就见他全身**着,满脸抹油彩,腰系藤条,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因此跳舞。不久,千户的人到了,于是两厢火把照同白昼,越擂鼓助威,呐喊,敲锣。终于见,大角出现了,高大,头顶插羽毛,是红色,是真实的血,被挨打了。在他身后是帐篷,高挑着仅露龙头,代表龙王,真实打的就是它。因此它出现,人群立刻涌动了,呼喊它,要打它,先扬土,后打大角。大角只好被保护,马俊堂迎接上来,激烈跳舞,二人会合,要将灵魂交给它。为此,马俊堂手抓红公鸡,用口咬断它,鲜红喷出来,他就抹大角,这才交过去了。霎时,气氛达到了**,于是有人抬磨扇,压双重磨扇在大角身上。很快放下来,赶快走,紧急赶赴虎头山。这才叫罚神,是真正的罚神,因此大角有替身,必须四五个,却抬磨扇的竟然百人。于是走,不敢停,还要省力气,因此很快上山了。
等来到谭家院子,天色已经放亮,曙光播撒。于是第二队人迎出来了,是黄立,同样是角,但却不一样的风采。就见到,人都跪地,围绕他,因此化纸,焚香,外围是锣声,鼓声,鞭炮声。于是谭德懿手托金盘,中心置黄土,灌洒在他的顶上,因此顺下来。为此,黄立舞蹈,冲击火盆,双手直抓木炭火,手就冒烟了。于是,他打大角,二人融合,虎头山的意思就让对方也表达了。这样,千户人才出发,赶紧走,又上**坡。在**坡上,傅全娃早已等候,他提火链,抡火绳,依旧跳舞。他全身为红人,鸡血灌顶,周围十几人也是灌顶,一起起舞。舞蹈中演绎着这样的故事:妲己戏龙王,受困于火圈,外围是很大的火圈。就才见,人们不停骚扰他,不断递上草狐狸。因此他晕了,无奈把玩,后抛入火圈。于是,烟雾缭绕,恰好骄阳也上来,越是烘烤。这就是实际,人才跪地,手抓黄土,扬黄土,作为对天的拷问。因此千户人上来了,冲破火圈,挤进来,霎时人奋勇,再燃起熊熊大火,是叫做以毒攻毒。于是要有血腥味,傅全娃才持剪,而将腿部划开,顿时二血混合了,是鲜血迸流。因此,傅全娃才成鲜艳的活人,人就疯狂,激烈打大角,使用荆条,再压磨扇。如此,都不能解恨,还要添气氛。傅全娃就又用铁钉,朝脸上穿刺,直贯通左右,鲜血二次迸流了,于是他疼晕了。为此人呐喊:“火龙回宫,雨龙王出来。”这喊声,威震山林,浩荡彼伏,传播远方。趁此,千户人马上冲火圈,再出去,直奔山林,达山顶,很快不见了。他们不见了,人们才闭口,静静地,转而救人。
傅全娃伤太重了,人们都肃穆,急拔铁钉,紧张上药,是杨家的白药。接着包腿伤,依然上药,所有动作要精细,很轻,怕惊扰神仙,而荒废进山的人。因此,一应人都要息声,口唌木棍,连大气也不敢喘。这情绪,要始终保持,直至千户人回家,再发来消息,说是已经回家了。也因此,就谁也不敢大意,匆忙下山,傅全娃一直昏迷。到家以后,却要安慰贾榆花,谭德懿才道:“人没事,有啥都以后再说。”说罢离开了,只留黄立与胡四,要防止意外。于是,这一天,虎头山整齐没声音,都静静的。连猪都不叫,狗也不咬,口嘴全被绑上了。而且,再约束,各家不准做饭,怕碰出声音,只让喝水。如此到天黑,至后半夜,千户人终于回来了,说是大功告成了。霎时,人浩喜,激烈敲梆子,敲铁勺,蜂拥出来,猛烈呐喊:“菩萨的旨意到了,押神龙回来了,正在祭奠,就要布雨。很快,将下雨,且暴雨倾盆,要注意迎接。”在黑夜,人攒动,向八方传播着消息。谭家势力大,因此吹唢呐,隆重放鞭炮。人就幻想:“雨真的来了,已经起清凉。”谁肯睡觉?欢呼喜悦,奔走四方至天亮。又传来不幸的消息,有人摔伤了,一位大角累死了。伤的叫冯天宝,大角名叫魏民周,齐是最勇敢的人,是为民请命,替民祈雨。于是换悲伤,要悲哀,替他们祈福,他们是恩人。
可是,罚神都已半个月了,老天照例不下雨,是咋回事呢?无人敢怨观音,因此怀疑心不诚。但是谁呢?必有恶人,恶人挡道。君不见,群雄四起,祸乱天下,已威逼关中。于是无奈了,就反思自己,才考察身边的人,检验看谁是恶人?有哪家不和,哪家出了忤逆子?都要揪出来。因此,有专门人巡视,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一旦发现了,必要警告,肯定申斥。是防止,下一次,他还将害人,不能容忍。一时之间,各个家庭紧张和,尤其是婆媳,顺伦理。于是民风改善了,风气大振,并保证:勤勤恳恳共度灾难。可是,民风虽改善,灾难依旧在漫延,还持续加深。这灾难,源头是天火,是无望的烈火。但只见,四下一灿是明晃晃的,暑日高悬,更毒辣了。因此,草死,树死,连根死,到处都是焦糊味,连鸟儿都不来了。于是人害怕,才着急取水,挑水浇菜,要挽救最后的口粮。说是口粮,秋种都已经无望了,只有以菜抵粮。但是,几乎虎峪河都要干了,因此人们哭,哪里找契机呀?诉说道:“若是一年无收成,该咋样过冬啊?”
于是,人们截流,行动上不敢耽搁,哪还顾烈日暴晒?就才见,人人身上放红光,冒黑油,鼻孔里流血。因此需要精神,很多人都无精神,恐慌了,却要由谁浩领?于是,人们还找傅全娃,说道:“你要抢救精神,不然没劲了。”然而傅全娃不能说话,他嘴疼,腿疼,也是来挑水。他一瘸一拐,艰难来到虎浴河,人们马上围上来,求教他:“说话呀,咋办呀?”他忍痛张嘴,撕裂道:“眼光向前看。”席山问:“都这种状况,还咋向前看呀?”他道:“罚神是什么?是罚天。连天都罚了,你还怕啥?因此再做的,是人定胜天。”马俊堂道:“话说得是好,很震精神。可是毕竟没吃的,咋过冬呀?”傅全娃道:“你也是老户,不能狩猎?”马俊堂反驳道:“哪新户呢?况且猎物不见了。”猎物是不见了,没水了,早跑了。于是傅全娃不再言语,他也没主意。马俊堂就加大恐慌,说道:“而且,今年无雨,明年暴雨,都不能收,人就恐怕死绝了。”因此人齐都慌了,黄立恐惧问:“是死亡定数,这回让人饿着死?”人都点头,胡四问道:“大哥你说话呀?”傅全娃坚定道:“眼下是救菜,真到以后,还可再往深处刨。”人就道:“也只好这样了。”说罢人散了,各自担水,犹豫离开。离开着,也还盼望,忽然老天能下雨。
人都走以后,傅全娃也离开,他要担水。可是二人返回来,是胡四和黄立,二人道:“哥啊,我们替你担。”傅全娃道:“你们也要担呀。”二人道:“不妨事,各加一桶。”于是二人走前头,他走后头,一齐望着天。到地头以后,他道:“我不去了。”怕连累别人,因此坐下来,他在想:山娃哥,咋办呀?你的使命我很难完成。山娃哥,太可怕了,我无法支撑起你的天。虽然,我对别人是激励,可我自己都已经绝望了。面对是太多的难,傅家人,别家人,天灾,土匪,兵灾,哪一件凭我能面对?于是我怕呀,关键是整体无准备,多年的粮食都不够啊。山娃哥,还有你们的孩子,咋办?我真的怕自己倒下。他想着,猛然深后悔,他令自己带伤。这种状况还带伤,不等于将性命交了?越思越想越害怕,他站起来,紧急往回走,还一边想:要锻炼孩子,得提前磨砺他们。因此回到家,他命令:“各人自己找吃的,要学兽儿们,它们让谁管?”顿时孩子们愣了,惊惧望着他,接着跑了。霎时,他心酸,痛啊,孩子才刚将藏粮的地方告诉他。可是又想:这还只是以后的事情,再有别人,也必须管。既然接手了,就不能中断山娃哥的志愿,更不能辜负人们的信任。对于人们,只能托付于两家,谭家和傅家,而前者是靠不住的。靠自己,咋办呀,如何来迎击灾难?关键是让人能种地。可万一呢,人熬不住呢?也要动用种子粮,也熬不到明年,还不敢意外。想到此,他的心都烂了,紧张而着急。
他不安,谭德懿也不安,但苦恼无法避暑。酷热难耐,他心烦意乱,于是发脾气,就下令:丫鬟们使劲扇扇子,备凉茶。然而却奇怪:咋蚊子呢,没有了,难道都死绝了?因此想:要变天了,难道是死亡定数的前兆?于是他害怕,在大灾面前,任是谁也逃不掉。又忽然转念:哎,岂能自己吓唬自己?未免太荒唐,毕竟是大户。因此他往好处想,猛然庆幸:对手没有了,傅家死那么多人,大伤元气。再下来,和谁斗呢?于是寂寞了,他有独孤的感觉。因为孤独而盘点,才想起财产:一是集贤镇的生意,二是虎峪口的生意,三是谭家庙的生意,还有包括人头税,和自己地里种下的,以及新到居民白给送的。可是傅家有什么?只有一个傅八,仅剩一个水磨坊,还幻想着卖给谭家。但谭家就是不买,这叫厚道,是仁义。人若走运,就凭天也挡不住,名声都来了。于是,谭家是再无人敌,因此做奇怪的想法:真要遇灾难,反倒是好事,说不定谭家该出将军。要不然,几千年来,何曾到灭人?正好趁机,可扩大人马,难怪人爱在灾难的时候招兵买马,是被人推出去的。于是他兴奋,又计算:就算土匪与兵匪都来,大不了舍弃是一半的财产;如若不舍弃呢,再将是怎样的景象?因此他欢呼,等待天变,反正地位巩固了。接着还想:真到那一步,就算你恶魔一样待人,人也会为一口吃的。想到此,他激动,于是呼道:“这才叫活人哪。”还吟出四字:“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是道德经中的句子。水能守静,然而底下看不清,这就是奥妙。因此,他命人,隆重去请葛先生。葛先生浩气大书,写出字来,他就让人做牌匾。做成了,他高悬于厅堂,于是开会,告诫子孙们:“此乃家规,看上去是礼仪之家。可实际呢,靠各人领悟。”但是,谁懂?就连谭龙也问道:“你不妨直说?”他道:“做大事者,必能体会水,是它的精神。”谭彪道:“大伯呀,还是令摸不着头脑。”他命令:“想干大事者,咋准备?因此要收账,才能关键之时放出来。”谭龙道:“明白了,高啊,妙啊,确是在艰难的时候。”他道:“这么说,你领悟了。看咋样,以它作为传家宝?”谭龙很兴奋,对他的冲击很大,于是道:“家有一老,确实是一宝。”谭彪也明白了,振奋道:“利用灾难,确实是搏击的好时候。”因此散会,谭德懿很得意,他的深意下达了。
谭家很浩意,但其他人忧虑,一年都不下雨。人们都哭了,抑郁问苍天:“你要杀整体人嘛?”于是忧愁,咋办嘛?眼看到冬天,吃的是严重不够。因此恐慌,恐惧,后悔种大烟,躲战乱,无收成,报应真的来了。就看咋死?是饿死,是让死亡定数来惩罚。悲愤反思以后,越着急,就才见:各家都空了,无家底,菜还不够。再看野外,草树全死了,连吃糠都没有机会。哪有后悔药呀?最可怕是连泉水都不冒了。于是有人想到偷,可是偷谁呀?谁家也是空的。再想当土匪,还没机会,土匪都不要人了。只好图大户,却是万难办不到,因为你太弱,只有自救了。因此,从十月起,人们奋力攻地面,拼命背回一切可能下咽的东西,都是树,都是草。到十一月,人们才向地下刨,找湿根,找肥茎。这样一来,各家院子就都堆满意外的东西,是萸根,是甘草,桑树构树和榆树。人们拿外皮当粮,中心的烧火,最可喜是橡子,然而哪里有呀?如此一来,就表面看着很丰盛,但哪一样是给人吃的?还抢不够,不敢闲下来,胡背回来,于是山都空了。这还是山的好处,却平原人咋活呀,会支撑多久?因此嗅闻,空气里已弥荡起死亡的气息,好害怕,好心酸啊。
第二十七节、民国十八年大难
27、民国十八年大难
到十月,格外干燥,树木已无叶,空中弥散焦糊味。入十一月,越空旷了,北风呼啸,残阳如血。霎时人艰难了,衣服都磨破了,如身背风旗。但是,还得出去,继续艰苦找吃的,背柴与草回来。可是,连柴与草也不多了,树木焦黑,如铁,直刺天空。然而,咋吃呀?常理都不管用了。依常理,是人吃淀粉,要将树皮沤于水里,几天以后拔下来。但是树皮都干了,彻底成木头,哪拔得下来?更何况,还缺水,人再等不及,因此马上要吃了。主要是吃糠,可是还饿呀,于是吃树皮,就当黑馍。然而,咽不下,因此烤,烤到焦黄,也咽不下,就靠水冲。但是,咋消化,又咋拉得出来?于是动用家里人,用木棍,用锭子,再从后窍撬出来。因此死人了,是吃的太多,于是得经验:要少吃,主要让消化自己。可是,不行呀,孩子咋顶得住呀?还在长,因此给吃种子粮。也不行呀,咋种地啊?于是大人害怕了,才进入冬天,就劝孩子也吃,自己彻底吃树皮。然而,都顶不住了,因此进地里,挖鼠粮,捉老鼠,找僵硬的蛇。本来是猎户,但是猎物全跑了,也要找吃的,上哪儿狩猎啊?于是靠采集,觅干杏,干酸枣,干软枣,发霉的核桃,是啥都不管不顾了。可是也哪里有呀?搜索仅剩的,天气太干,只有碰运气。因此还挖掘,找地下,一并进行。
这样,傅全娃就也来了,他带锁子,携口袋,上坡下坎在搜索。然而,都一上午了,还两手空空,任是啥也找不到。但收获到人,不停发现,都在寻找。忽然,眼前跑来刘老六,他是单身,手攥酸枣,他道:“给你,想换命。”傅全娃立即明白了,就道:“你留着,也不是事。”刘老六道:“难堪,唯有求你,怕憋死,已不想活了。”傅全娃道:“你趴下。”于是对方趴下了,暴露后窍,他才找棍子。见此,锁子走了,他嫌难堪,也不爱大人。傅全娃问:“刘家人也不少啊?”刘老六憋闷道:“谁愿,谁肯?到你,是最后的人。哪怕死,也舒畅一回。”傅全娃不言语,该认真了,给一粒一粒拨出来,堆积的全是木屑。总算轻松了,刘老六感激道:“以后,树皮不能吃了,哪怕饿着。不然找蛆,找虫,找蚂蚁,啥都比它要强。”傅全娃道:“但哪有啊?”刘老六哀叹道:“不说了,也许是最后的相见,相见就好。”傅全娃道:“啥话,你才一个人,咋样都好熬,熬吧。”刘老六道:“熬?春天还早,只怕是死都无人知道。”傅全娃道:“因此,人是要有精神,你再看其他还一大家子人呢。”刘老六落泪道:“也是。”说罢告辞,走出去又放声哭了。
他走后,锁子就回来,傅全娃道:“看看,是集体的灾难,于是你要忍,不可多吃,要消化。”锁子道:“知道了。”因此走,还遇一窝窝的人,蓬头垢面,都很认真。都在向着地下刨,找蛆,找虫,找不死的根,却一律埋得很深。于是靠努力,靠勤奋,但结果就不一定了。这样连大人也熬不住了,也在偷吃种子粮。可是又哭呀,这是吃命啊,把希望吃没了。没有庄稼,都生不如死,真该死,然而孩子咋办呀?谁养活,就只能委屈地活。因此死人了,是饿死的,冻死的,是死在无望的时候。到此,傅全娃犹豫了,是该何时救人呀?他在考虑种子粮。最终决定:还是该再等一阵,为明年的春种。但是也恨自己,唯有以将来而安慰自己。于是他开始躲人,有人来求他,猜他是白得了粮食,只是具体不知道。因此他要装病,但凡人来就不醒,才躲开借粮的人。按理说,谭家有能力,可谭家说道:“早没了,实际是帮了大伙儿,抵交公粮。”人不信,谭德懿道:“谁骗哪?上级忙打仗,才不管这些,不然发大兵过来,怕再遭遇兵灾。”于是人无话了,只好进地里,继续受煎熬,就入十二月。
到十二月,天大寒,地烈冻,人紧急心焦,身体早熬空了。再如何御寒呀?因此,人都穿上草衣服,用拧草绳编的,然而也冻烂了。那阴冷,直刺骨,如抽筋扒皮一般。直感觉,身体肿胀,手和脚都不敢碰,指与趾已开裂了。最怕黑,那就坏死,就废了。于是,人坚守不出,呆在家,依然冷。都冻透了,体内体外是一样,冷彻骨髓。但是,又弥漫起死亡的气息,不断有邻居死了,希望在哪里?人们默默害怕着,也不知谁是在死,更不敢知道,也许下一个正是自己。因此求麻痹,要麻木自己,抛弃同情,才能呆在家。可是,却饿呀,从哪里找明天?要活,又必须出去,只有下决心,还入地里,再挖掘。然而,咋出去呀?既怕冻死,又怕睡着也是死,于是联合,靠搀扶,拍打着,呼唤着前行。但是也死人了,因此叫灾难呐,令死亡都没有声音,无血腥,是阴森森的。阴森还不敢抗拒,要省力气,要听天命,全靠意念来活着,连信念已丧失了。于是,马启明死了,刘老大死了,他们都是老户啊。因此人恐怖,都绝望了,是天在杀人呐。于是不敢等,再等谁种地啊?因此,傅全娃起来,急救人,赶紧送粮至各家,是含着泪送的,他在消耗种子粮。可是也晚了,还在死人,他不停知道,于是恨自己:是救人,还是已经杀了人?就看见,寂静了,人都歇下来,在等死。下来咋办呀?他揪心思索:继续要留种子粮,为春种,他靠意志抵御良心。
入正月,天变了,阴云翻滚,春雷响。然而有谚语:正月打雷墓谷堆,将寓意更大的灾难。但是也顾不上了,总算要有雨,因此忙春种。于是,傅全娃急分粮食,促人种地。霎时,人奋起精神,急切种地。却还好,都知道,是种子粮不敢吃。可老天作对,偏下冰雹,咋办呀?那也要种,也是水。因此砸冰,破土,和成泥撒下种子。才算种上了,于是激动,哭道:“忍住了,没有吃,能长庄稼。”但收获还早,却身体早熬不住了,因此再鼓励自己:“已能等,将能有保证了。”然而还要咋熬呀?于是下河,爬干河,翻泥土,从下寻找水芹菜,只能找根须,就直接吃了。也想找老鼠,找蛇,可哪里有呀?这季节,新秀幼芽没上来,唯有舔泥土,舔泥土,都是香,幸运信念又活了。不久后,生命终于活了,首先是根须活了,越来越多,直补信念。紧接着,春雷巨响,咚咙咙,咚咙咙。但是,天幕里掷掣电火,再掀狂风。顷刻,有人被电死了,遭罹难,还在野外。顿时,又下冰雹,因此乱砸。砸倒树,砸穿房,雨才终于下来了。久候的雨呀,你才来,于是人哭泣,又悲伤。可也使人无处躲,无处藏,接着受冻,还受饿。总算到二月,有绿了,嫩芽冒上来,救命的嫩芽呀。因此,人贴地皮,舔食青草,满是鲜嫩,夺鲜嫩的力气。才感觉,自己酥了,活了,不硬了。却反复告诫:不思不想,要分精神,怕丧失。于是活在野地里,反复吃着,不进家,家已经不见了。家遭狂风,草被掀翻,只剩光椽,四面光墙,干脆活在野外里。但是,岂料遭遇倒春寒,下雪了,又紧急封冻,天地成一片浩白。因此人恐惧,这下咋活呀?天哪,你还不给人机会,还要灾难再加深?到此刻,人哭都无泪了,得赶紧回去,找炕洞,找炕灰吃,连棚草已找不到了。于是,是最悲惨的时候,还要活在露天里。因此,大量地死人,浩瀚地死。天哪,你要在剿灭人寰吗?于是人疯了,才要吃死人,就演绎起人间的罪恶,都不惜亲人。因此,当刘继狗的女儿,花子死了,刚下葬,天黑就被挖出来,是让同族的人吃了。闻消息,她母亲顿时疯了,父亲也要报复,就也挖别人,愤恨煮于锅里。又怎料,她弟饿了拉开锅,抓到的居然是人手,于是她弟也疯了。一霎时,两人疯了,家就散了,她父亲痛心得只有上吊。这件事,就由疯人说出来,因此才全知道了。于是,人们哭,恨苍天:可恶,你将还咋戏耍人嘛,还咋样要演绎罪恶?
终于,天晴了,青草上来了。上苍啊,你才给人机会。因此人们出户外,迫不及待,抢食青草,是护命的符啊。可是,接着是雨,连阴雨,一直到三月。三月花儿开,草木茂盛,于是有力气,人才开口骂:是啥样的世道?依旧冷,依然饿,如此到四月。四月人才有活力,天气已暖和,但是发现:麦苗儿很稀,很细,然而也来不及了。因此人息心,积极保命,与动物看齐,真一样了。于是嘲笑:也不一样,人不长毛。这时候,人最需要笑声。因此动物也嘲笑:人咋不穿衣服?淋漓着,还光溜溜的。于是,都彼此靠近,细观察:的确是一样,是兄弟,全都拉稀,也无力气。最主要,是人可怜而抓不到它们,都有病痛,烂手烂脚,痒得颜色都变了。因此,人才嘲笑:命保住了,要挽救情绪。于是踩进泥泞里,采花朵,折根茎,生吃进嘴里。哪还管熟不熟啊,哪有火啊?又没有干柴,直进五月。到五月,麦穗儿长上来了,因此人喜欢,大喜,希望就在眼前。可是,却咋灌浆呀?从前到后连阴雨,始终不见晴天。整日见,黑云下压,连接地,出行靠亮的光明。于是人担心,力排洪水,救麦子,怕麦子倒伏。
然而也倒伏了,是凄风苦雨,烟雨蒙蒙。因此人咋办呀?就揪心,痛苦骂,越骂越是暴雨。就只见,平原是一片汪洋,村子宛在水中央,如一丝丝扁舟。那么人呢,平原人是咋活呀?靠梦幻出人家。于是回望虎头山,还见地面,是高大的草坡,人似蚂蚁。因此看脚下,水流如注,乱浇灌。再头上,胡乱割裂出瀑布,咆哮奔流。又一起合成往下冲,肆意着,使虎峪河都爆满了。再连接,使渭河也爆满了,翻越岸,南北扑出几十里。真不敢看了,天地犹如水镜天,啥时到晴的时候?于是,不看,紧张保命,抱草坡。就使雨顺树流,再顺草流,后从人流,人抱水吃着,吃青草。还光着吃着,都不用衣服,衣服变绳子,勒在身上。因此,腹内阴,腹部肠子挂不住,才吃下就流下了,从后窍流走,全是绿水。而且也痛,体内埋肿块,是冻伤,如今表皮都烂了。于是要抓蛇,让以毒攻毒,直吃了。天哪,这哪是人嘛?都野人了,都绿了。因此悲叹:“龙王,你该歇息。”也因此,黄立胡四碰一起,黄立就笑:“你小子,都绿了,咋变种了?”胡四也笑:“你回娘肚子,再出来,还返老还童了?”二人看对方,是变形的脸,只管笑,然而不敢问家人,怕伤害。忽然,马俊堂也来了,他惊讶:“你俩,还活着?”二人感激道:“是啊,叔啊,你也好?”马俊堂道:“看,后窍?直流,流,流,”说着笑倒了,再不起来。二人急过来,看他,已笑死了。“咋办呀?”二人忙着急,要奔丧,又遇傅全娃。傅全娃道:“莫急,须缓慢告诉。最先通知其他人:少见面,要克制笑。”于是二人去了,他也去了,来找谭德懿。
谭德懿道:“啥意思?”傅全娃道:“人死了,要让家人先吃饱,唯你有能力。”谭德懿道:“明白了,也仅此一人。”因此命管家,送三天口粮过去,之后才告诉。这件事,充分说明,人不能见面,也急需口粮。于是规定:人岔开走,避免见面。但是,人饿呀,因此私自进地里,一口吞下去,在吸待熟的麦浆。可是也担心,又让麦子咋熟呀?于是与谭家商量:集体使用谭家庙,要拯救成熟的麦子。却还好,谭家答应了,因此进去,忙架大锅,人这才喝上热汤了。于是收麦子,急抢回来,只割麦头,炕于炕上。却又哪有麦粒呀?被提前吃了,因此珍惜,一粒一粒剥下来,后由大家公管着,也不知还否能种?如此,夏忙很快结束了,才几天,于是秋种。然而,种啥呀,哪有种子?只好再求傅全娃,请他找种子,已是六月。因此,傅全娃还来集贤,找杨****,恳求借种子。终于借到了,也还少,是绿豆,高粱,以及杂粮。但是咋种呀?洪水很暴戾,肆意往下冲,种都白种了。于是,要想办法,竭力往高处去种,那也得先排洪水。因此,挖开淤泥,不断垫高,可是也冲了。连续的雨,使整座山都稀软了,才使得一次一次都白糟蹋了。于是,人们哭,接着赌命,将种子泡在烂泥里。不种不行啊,不种彻底就输了,可怜的种子。人们一边哭,一边祈祷,终于胜了。因此喜悦,也还是哭啊,盼望幼苗。
可喜幼苗啊,那么秀气,绿个盈盈,齐都是希望啊。于是,人就等,盼长大,依然心焦,是乱草蓬生,狠心夺幼苗。因此,人报复,也掠夺它们,拉下来,给直接吃了,才使秀苗露出来了。如此到七月,终见收获,结豆荚,是青油油的果实,绿豆先熟熟得快。于是,人浩喜,是久违的庄稼,让人等得太久了。因此,吃第一顿粮食,真正的粮食,也就尝尝鲜,哪敢尽吃呀?还要保存,是感激救命。真正救命在八月,暑气蒸,好生长,连蚊虫都格外茂盛了。于是,人们专心存粮食,但不料,瘟疫了,中毒了,因此乱拉肚子,传霍乱。依旧是冬天的恶果,使伤口溃烂,还尸体泡于水里,又让暑热再加剧了。于是,大量死人,很快死,接着死。霎时人惊慌,恐惧保命,急警告:不要喝地面的水,要喝雨水。然而人恐惧了,不时跌倒,又还有病,哪能不喝地面水?傅全娃就也喝了,因此他也病了,已人事不省。于是贾榆花大哭,急唤锁子:“快呀,赶紧请大夫。”因此锁子去集贤,磕头忙请杨****,杨****也很快到了。查看后,就上药,既涂嘴上也涂腿上,是杨家独治的白药,专门清热解毒的,还可长肉。临别时,他又留下两帖方子,是要治瘟疫的。
他走后,锁子跟着走,自己已不是家里的人了。几月前,新爸不在,新娘贾榆花驱赶他,说道:“你弟小,你都长大了,还不自己找吃的?”于是,锁子离开,哭着回家,从此住在树洞里。他家杏树满是洞,都能钻,他知道该钻向哪里。几天后,新爸来了,要他回,他誓死也不回去。新爸哭道:“爸无能,你长大了。”说着痛哭回家了,从此各住一边。住这里,有树洞里的粮食,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还需要保护。实际上,也是私心,能在关键之时救弟弟,他不认可新爸的做法,多被糟蹋了。事实上,确实糟蹋了,种庄稼,一再被冲毁,让他心疼。他就想,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因此他埋藏想法。可是新爸又病了,他才犹豫了,是该不该走呢?还好,新娘挽留他,说道:“你若走,你爸的命就没了。”于是他才留,还开始做主,他道:“房子渗漏无干处,咋熬药呀?”新娘道:“那你说,咋办?”他道:“住山洞,就能有柴,能吃热食,还别人也不怕传染。”新娘答应了,然而咋上山?她是小脚,就怕锁子背不动。
锁子道:“都到啥时候,还惜命?”因此背新爸,勇敢上山,想让新爸醒。来到半山腰,已见山洞,但是狼洞,那也顾不上了。山洞很大,头顶伸半个崖儿,于是很干燥,还有干柴。因此进去了,就架锅,要熬药,药材是柴胡,黄柏,金银花的根,齐是清热解毒的。新娘在熬药,锁子就出去,还要砍柴,继续晾晒,为以后之用。他正砍,新娘叫:“快呀,你爸没气了。”于是他急回来,紧急查看,就怒道:“说啥呀,只是人未醒。”然而新爸真没气了,这咋办,咋可能?因此他嘴对嘴,帮新爸换气,又挤压。再揉搓,用药水漫灌,如此反复到天黑。天黑后,新爸吸气了,家人都高兴,于是做饭。饭是稀面糊糊,为杨****送的,是救命的三碗。但是,饭都熟了,可怜新爸不张嘴。因此,他依然靠嘴对嘴,强给新爸吹下去,仿佛有半碗。接着等,于是等,新娘又哭了。他怒道:“不准哭,要坚强。”新娘就震惊,诧异了,倚仗他还真是男人。可是,他悲愤,又出去,要放哨,手中持利斧。直至半夜,新娘才道:“你爸的肚子响了,还放屁,有救了。”他霎时兴奋奔过来,忙喜悦,也终于放心了。放心了,他才点篝火,要照耀夜空。
夜空外,一片是黑灿灿的,风声很紧,雨声也紧。因此泻瀑布,编织水帘,映出水墙,他迎水墙又来了。水墙外,正在吼凄惨,是野猪,猴子叫,他紧张警惕,密切地监视着。好容易,天才亮了,还好安全,于是熬药,接着做饭。这一次,他仍然嘴对嘴,再给新爸吹下去,是确定的半碗。因此,新爸的气息匀了,新娘感激道:“多亏你,救你新爸。”锁子喜道:“新爸是明天。”新爸的肚子又响了,一连串,终于通了,也是饿了,他们齐感动得流泪。猛然,窜出老鼠,锁子一斧掷过去,正好毙命,于是有肉了。这时候,锁子才道:“我得叫人,多人住才是安全。”新娘道:“可是,谁来呀?人都怕传染。”锁子再怒斥:“谁说是瘟疫?”说罢他走了,来找恩念,恰好黄立也病了。见到他,恩念哭道:“老人都病了,还要挤在露天里,是别人不让住庙。”锁子道:“那就住山洞,我都去了。”恩念就问他:“难道你不怕吗?”锁子安慰他:“我有药,我新爸也病了。”恩念就同意,二人才各背一人,马上去山洞。进洞以后,新娘道:“你爸他醒过了,又睡着了。”真是大好消息,令两家人高兴,就对二人也用药。接下来,由恩念看着,锁子还要出去,再去找弃儿,想让他家也上来。最终是,弃儿一家也上来了,如此真安全了。
这件事,顷刻启发很多人,受感染,也要上山。真上山了,病痛的人实在太多,因此山洞不够了。于是挖,不断挖,因为有塌方,也使挖掘成不断的活。然而却有好处,避免人嫌,还治病的药方也找到了。这时候,人都看望傅全娃,查看他用过的药材,接着是满山采药。也果然有效,不少人还先行地好了,不停地好了。因此人们夸锁子:“你呀,恩义比你爹还大。”霎时,锁子还再长大了,就理解父亲,也理解新爸。于是,他公开杨家的秘方,真是绝招,说道:“对付烂疮,有两招:一是找烂蚧,烤它的皮,趁热护在伤口上;一是找毒蛇,剁烂它的头,连肉一起贴在伤口上,但是要少。”闻消息后,人马上喜,因此就试。可是,却是亡命地疼啊,不料竟好了。于是,锁子接着传杨家的旨意:多备药材,以待冬天。如此就到九月了,雨也小了,总算见晴天。见晴天,好过了,因此人们追太阳,喜纳阳光。要如何霸占呀?纳入胸,纳入怀,直晒后背,让烤身上的烂伤。接着搓淤泥,去黑垢,直感觉暖融融的。这才想到收获了,于是悉心收获,采摘绿豆,割回高粱,再备药材。然而,接着又阴,还下雨,间歇着晴,该考虑冬种了。但是,种啥呀,种子呢?人们只好找锁子,依然上集贤,还找杨****。这样,他就带回蔬菜的种子,白菜,萝卜,苜蓿。齐不是粮食的种子呀,冬粮肯定种不成了,人们依旧很忧心。这时候,锁子就想到树洞里的粮食,可是又犹豫了,只因新爸还未醒。
进十月,新爸终于醒了,还能站起来。因此,他打听侄儿,才知道身后的事情。于是,他看锁子,左右都是孝顺,爱不够。因此问自己:难道是哥哥活了?哥哥有使命,将棒交给他,于是他想:路呢,接下来集体人的路呢?因此,他来户外,眼前见的还是洪水,他问锁子:“你已夺父志,长大了,再咋想?”锁子愧道:“还有粮,已不多了。”他就夸赞:“好呀,那是路啊,是你的功劳。”于是命锁子,给各家送粮,再道:“还得借粮,还找杨****,就说:替集体请愿,是多高的利息也借。”因此锁子去了。然而,杨****却道:“难啊,我只是大夫,再说谁还有粮啊?”锁子跪地道:“你有名声,你能借。”杨****苦笑:“关键是无粮啊,不然会死那么多人。”锁子哭道:“为大家,莫让灾难再延续了。”杨****就动情,才答应了,他成功了。几天后,粮食真送来,他再分给大家。于是冬粮种上了,也还少,但是代表着希望。接着,人们清理烂房子,挖出淤泥,要建房,天已经晴了。再建也很快,只是打墙,木料是现成的,草也不缺。可是山洞还留着,是以防万一,让多一个住所。房屋终于建成了,因此垒锅灶,盘炕,都成了,这才感觉像个人了。
但是,入十一月,猛然下雪,浩雪,冷冻提前了。于是人害怕,天哪,你还再咋考验人嘛?一切还未及收获,都埋在雪里,而且是菜。既看不见,又怕冻,因此难找。更何况,还缺衣服,几年已不添制了,再成灾难。于是,人烤火,紧张躲于家里。可又变成两重天,胸前热,背心凉,同时针对一个人。因此,人病了,再还饿,坚忍爬进雪地里,抱菜回来,病又重了。于是,死人了,往往是老人,要替子孙留生路,让自己死。天哪,你还将杀一代人嘛?这样,马俊仁死了,高家也死人了,谁不害怕?才进入冬天。冬天很漫长,咋熬呀?因此,该是年轻人出户外,要找菜,也要找肉。于是,重新挖掘,找老鼠,找蛇。然而是记忆寻找,雪下啥也看不见,如此到腊月。到腊月,天更寒了,直要命,靠信念寻找。因此,人结伴,共同搜索老龙沟,深龙沟,浅龙沟,都无数次了。于是人也冻烂了,眼前是弥望的雪原,乱插怪树。怪树不结果子,要么谢了,要么结也不多,还被鸟兽吃了。因此,人灾难,抖动于风里,再次穿上草衣服。
这一天,傅全娃,黄立,胡四,席山,四人再来浅龙沟,老远就发现:一人爬在冰潭上,紧张地吃着,他是谁呢?四人忙过来,看是刘老六,急问:“吃啥呢?”刘老六激动还吃着,是白土。四人疾呼:“不能吃,白土。”说罢就拉他,他已迷糊了,说道:“淀粉,树皮掉下的。”傅全娃急叫:“快吐,石头,是刷墙用的。”他执拗道:“骗我不认得?”四人就抬他,直进雪地,还令他吐。他怒道:“抢,我先来?”四人哭道:“谁抢啊,不要命了?”说着打他,捶他后背,他这才清醒,急后悔,急忙吐。但是已来不及了,于是他惊慌,拼命跳,拼命叫,顿时肚子疼。又瞬息跪地,跌倒,竭力也吐不出来。因此,四人哭着望着他,不能帮助,才眼见其咽气了。他死后,四人大悲痛,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埋他。于是,将他埋在冰潭边,竖高大的坟,是警示后人:这里藏白土,不能吃。而且,傅全娃还决定:检查人,慰问人,是鼓励人活着。因此分两拨,一拨中年人,一拨青年人,青年人由锁子领着,伙伴有恩念,弃儿。在这个时候,青年人要格外重视使命,不怕路远,调查整座虎头山。于是,他们出发了,上沟下坎,并一并找吃的。
这一日,三人再走在野外,老远发现一个人,蹒跚着,几乎死。因此,三人忙上去,不意却是李寡妇,为弃儿的亲娘。于是,弃儿走了,不愿看她,恨抛弃自己。因此锁子走上前,问道:“姨啊,你咋找吃的?”李寡妇阴笑:“我找人,要煮在锅里。”于是锁子就逃了,再不问了。三人见面后,恩念问:“她疯了?”锁子道:“她怕抢。”可是弃儿憎恨道:“她本来也是凶手。”因此三人回去了,想念家,而探望母亲。弃儿哭道:“亲娘啊。”胡银花难受:“我的儿,是咋样受苦?”弃儿又哭:“儿有亲娘儿不苦。”胡银花落泪,还问:“到底咋了嘛?”锁子才道:“遇到李寡妇。”胡银花哭道:“儿啊,大灾难,万万不可分心。”弃儿哭道:“知道了。”但是怒斥:“她还吃人?”顿时,人就全都恶心了。菜花道:“别说了,还不够苦嘛?”胡银花却道:“她胡说,人都看新坟,是怕养活人。”恩念不满道:“姨呀,你还说?”母亲道:“说是苦,不说也苦,咋活嘛?咋打发日子。”胡银花叹道:“是啊,无望了,能说啥。”锁子就道:“说我们见过的人,往后还能在一起。”二人就惊叹,夸赞:“妙啊,得爹娘真传。哥啊姐啊,你俩该瞑目了。”说罢又哭,于是众人都哭了。菜花就吩咐:“你们俩,要格外珍惜哥哥。”两人答应了。胡银花也道:“做生死弟兄。”两人再答应了,因此诉情怀,直很安慰。
然而,到年底,联络家庭要分开,在一起开销很大。但是,有规定:要使感情不变,还在一起找吃的。可是也见外了,就担心,怕别人分食。于是,一天,当锁子挖到一堆蛇,他赶紧埋下来,还故意望天空。他问:“看,满天乌鸦,咋还有秃鹫呀?”恩念道:“那是雪域的东西,它都来了?飞越几千里,专来吃死尸。”弃儿也道:“就可见,死了多少人,也吃不完,还有散在野地里。”因此,三人感凄凉,就将头颅落回来。却又见,雪地中,秃鹫野狗在打架,齐围绕死人,格外扎眼。于是,锁子道:“不看了,我要走,实在是丧气得很。”因此,二人同时要走了,齐都是丧气得很。回家后,锁子道:“新娘,有肉了,是一堆蛇。”新娘大喜,忙吩咐:“赶紧要转移回来,必须是家的附近。”于是,至半夜,他与新爸都去了,齐背着背篓,趁夜色转移。转移以后,锁子激动不能睡,他要看自己的父母。他第一次进家,是爬着进去,要告慰父母,自己弟弟都平安了。然而,进去了,他身上是阴森森的,有母亲的魂魄,是地上有印迹。因此他哭,忙叩头,不敢动,这才面对母亲的气息,要感受。就感觉,母亲痛苦望着他,依然是血淋淋的。他哭道:“妈,你可怜,你能放心,我们能活了。”接着,他想问父亲,但是不敢出声:父亲,惨哪,可怜尸首都没有。于是他静静地哭,默默地流泪,直到天亮。天亮时,他才抬头,就看见屋顶已经烂了,是冰雹砸下的窟窿。因此他发誓:我一定还要回来,誓死撑起这个家。爹娘啊,你们后继有人,必要延续。
天大亮了,他终于出来,可是感孤单,唯有杏树。于是,他觅亲情,就可惜,八爷树屋已不见了,忽然再伤心,越想父母。因此,他安慰自己:“已想了一夜了。”才下坡,下坎,要回去,然而脚崴了,拐进雪地里。这时,他发现胡四,就问他:“叔,你干啥呢?”胡四蹲着不看他,却奇怪,说道:“这堆粪,像有粮食?”他笑了,再问:“不怕臭嘛?”胡四专注道:“已干了,是说明,有人有粮食,是好事。”接着又道:“是你父的功劳,你母亲护粮。”霎时锁子脸红了,是他留下的,几天前留下的。于是,他要走,胡四道:“一人莫乱跑,要防野狗,都打不过了。”他愧意道:“我知道,是在家里。”因此走了,直低头。进家以后,他再也不想出来了,躲羞愧,和躲大雪与彻寒。彻寒中,人都崩溃了,还靠意念来活着,信念再丧失了。直到二月,天气才好,喜悦阳光冲出来。人们哭着,找太阳,救命的阳光啊,即将能活了。
然而,咋活?格外要珍惜,恨不能身体长毛,出叶子,吸纳太阳。还咋活?于是翻泥土,找须根,摸索着,连土吃了。因此继续死人了,连阳光也救不了他们。可怜啊,人哪,熬着最后的凄惨,满身伤疤,蜗居前进。眼见于此,葛先生痛不欲生,悲愤作诗,来写民国十八年:
风劲叶疾知紧迫,
乱云飞渡苍山里;
飘摇风雨谁与共?
人也凄凄,
鬼也凄凄。
他在写,像一年,其实是三年,按第一年计算。这就是关中大难啊,到底多大,多惨?自此都无人敢提,哪家不死人,谁家不添坟?齐是悲歌,一提都能再哭死。于是,才无记载,也无传说,谁斗胆揭集体人的伤疤呀?这伤疤,是与天地斗,严寒斗,死亡斗,哪还会叫个人嘛?人们悲苦无吃的,因此吃虫,吃草,还吃土。也无穿的,这才穿上草衣服,爬冰,卧雪,还淹于水里。连鬼都不是鬼了,死也要被刨出来,被吃了,或是喂了野狗,及乌鸦。于是成悲壮的灾难呀,是浩劫,惨淡的三年。
三年后,有人暗统计:虎头山人口大减,死亡超过二百人。他们是高生财,高生智,马启明,马俊堂,马俊仁,马小牛,刘老大,刘老六,刘继狗,刘花子,刘门柱,徐二等等。这还是老户们,新户们,更不敢算了,咋敢提呀?这也才仅虎头山一地,还有平原,光闻哭声,恐怕你都难活了。因此太惨了,代价太大了,谁敢提,又哪敢忘记?于是嫁祸于死亡定数,才找分析:为啥呀,上哪儿说理呀?是天在杀人,天也能杀人?咋解释,咋也解释不通啊。但是终归死人了,将人情与伦理全泯灭了,咋承受啊?因此,人煎熬,磨难受,消磨意志。只有在实在都无法忍受的时候,才说话,才对他人哭诉:“要努力活呀,还得招人,不然再成野村子,哪敢呀?”好在有机会,是平原人远远地不敢住了,传说中,猜想的大仗还未打呢。
第二十八节、上祖庵
28、上祖庵
民国二十年,天气总算正常了,因此养病痛,是疗伤的日子。然而精神不正常了,人不爱说话,陷悲痛,伤害太重了。于是哭,却无声,再莫名其妙地害怕,怕又失去亲人。因此于梦中惊醒,掐自己,表明自己在不在,后数亲人够不够?一再确定,还是担心。所受干扰太多了,是鼠叫,一个抽搐,一声喷嚏,一片落叶,都能使自己震醒。于是珍惜,爱自己,也爱别人,格外喜见邻居。但是不说话,能见就好,万一见不到,就看花花草草。经此劫难,人都变了,心中想:善念要多留,都很珍贵。因此多愁,善感,怕受伤,怕见坏,经不得流血。再担心时光流逝,如叶子黄了,花儿败了,蒂落了,都会伤怀。于是觅喜悦,见诞生,寻找细芽冒上来,看树木长高了。最爱是添生人口,欢喜婴儿啼哭声,因此前去,探望才说话。于是问候,喜上眉梢,难得是欣欣向荣。这就是灾难的后遗症啊,将人完全改变了,依旧活在苦难里,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阴影,谭家也会有,只怪他们不仁,才把名声丢掉了。因此,谭德懿病了,深后悔:哪怕存半点善念,都不会死那么多人,也不会遭如此忌恨。原来,事情败露了,他是故意不帮人,又被发现,是天在报应。事实上,他家有粮食,在庙底下,祠堂下,山洞里。可是没救一个人,偏遇洪水,给暴露了。泡涨的粮食顺地缝里流,共三次都被发现。头一次是黄立,发现暗道流粮食,在谭家庙以北,他忙收集。然而谭家来人了,紧张又给堵死了,宁肯淹没了。于是救他家一命,但也是一时之命,接着继续受煎熬。第二次是胡四,发觉在祠堂的墙根下,他也忙收集,同样也被堵死了。第三次是席山,见到山口流粮食,谭家人正在堵山洞。因此三人才豁出去了,急忙呼唤人,义愤道:“谭家多的有粮食,宁可都糟蹋了,烂进地底,也不救人?”于是人来了,都怒斥:“还乡党,咋不救人?”可是谭德懿道:“三人是陷害,有粮食岂能不救?”因此人无话,才走了,粮食是人家的,又是当官的。然而在使用谭家庙时,共同发现,漏雨神像破坏了,却有粮食冒出来,顺神像的肚子。顿时,人惊呼,又愤怒斥责谭家:“这再是咋回事?”但是谭德懿道:“我不知啊?应该是和尚放的,可是人已经走了。”他骗人,人越憎恨,愤恨道:“谁信呀?还在骂人笨。”于是齐都走了,并留下话来:“从此山上无善人,再无谭家。”
然而,这不过冰山一角,其他外村又还有,也一律不借。是因为谭家有梦想,幻想做王侯,因此要准备,送谭龙进入省城。谭德懿道:“此时候,正是机会,粮食是最宝贵,可接近大员。”谭龙道:“但是,找谁呀,找谁借梯子?”谭德懿道:“找县长,间接你再去,亲自拜会。”于是,谭龙去县里,去省城,不惜重金,花浩巨的钱。可是多方打点后,最终也失败了,人家看不起他,然而喜见钱。因此商量,轮流分他,消失后,他沦落冤大头。他不甘心,再去找,侥幸找见了,人说风声正紧。于是他看出来,都骗他,实际是饿疯了,唯有找上级,但是见不到。因此他恼恨,又毫无办法,直是窝囊,才窝囊着回家。回家后,他羞愤,悲愤作诗,写【无门】:任意豪门深似海,独占一隅做王侯。谨慎登门求拜师,万般难堪不入流。天生我材岂有用,呼风浩荡废春秋。埋身窝草径哭泣,不甘要落暮时候。再写【天怨】: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精思击荡游云外,残忍累身历淤泥。还写【天蟹】:天上螃蟹求下界,莅临人间威福怪。俯视宇内无人力,嘲笑绵弱非是菜。向东摇落千万家,趋西恐吓人不爱。只因封为天上仙,豪气才达天门外。写天蟹,是恨人看不起他,却爱钱,只因在上面。于是才让钱花了,气受了,最终事情没办成,还把家乡给丢了。因此他悔恨,懊恼,生闷气,施力而无力可用,这难道是命?心疼他,谭德懿道:“算了,等以后,钱可以再攒。”他消沉道:“算了,遇一帮啥人。最悔是埋下仇恨的种子,咋补救?”谭德懿道:“补救才算了,等于打自己的嘴。”于是谭龙去了,要赴任,但消磨时光。
他消磨,谭德懿也消磨,难熬啊,一夜之间成恶人。因此被无视,家人都被无视,就使谭德义很不满,也无视哥哥。他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家人也是无辜,竟遭遇同样的命运。人都恨他们,齐看不见他们,是拿全体当死了,又不能解释。于是,家人全都躲在家,一齐变成活死鬼。因此,谭徳懿病了,面目肿胀,眼珠子浑浊,就连骨头都硬了。他虚弱躺在炕上,游神在外,飘忽不定,因此问自己:“亏心事做太多了?”于是才孤独,就找良心,问良心:“粮食都糟蹋了,谁种的?”良心答道:“是该死,必遭天谴。”还反问,“当初你家上山,咋样落根虎头山?”他答道:“是忘本了,只认钱。”然而辩解,“是钱谁不爱?要奔美好。”可是美化不顶用,死人太多了,令他睡不着,只有靠鸦片,图一时之坚强。但是还是不顶用,常常惊梦,梦幻中死人来找,追索他,要正义。因此阴阳颠倒了,他昏聩,真想死,可是又不敢死,怕遇到他们,在地狱里。于是,他分不清了,悬浮在空中,不知在哪里,深陷病痛。有时候,也能清醒,他忙问:“咋办呀?怕活不长,又咋敢不长?”因此命人,唤谭龙回来,急吩咐:“还是你对,救人吧?派人去送种子粮。”谭龙哀婉道:“已经晚了,人都硬气了,人家不要了。”他忙道:“求人呀?咱是硬给。”谭龙怒道:“作践,已回不了头了。”说罢就走,他赶紧叫道:“救一次也好,也是为你,你的天下。”然而救不成了,谭龙走了,双方都绝望。
越绝望,越是清醒,谭德懿反思,自己真是良心坏了,才不想人,也不救人。接着回顾,自己始终在害人,先是周家,后是刘愣娃,再是这一次,才将罪恶做大了,也害了自己。最终也意识到,他一直讲面子,实际是不义的借口,在给心安找退路。于是想到姐姐,还有外甥,一律是无法容忍。天哪,全是孽,齐让他给占遍了,已超越土匪。因此震惊,就想到第一个祖宗,她是娥儿,也是她的子孙?于是害怕了,心寒进地府,担忧祖宗看着他,再被油煎。咋办呀,咋补救呀?这时候,他真希望人能来,求他借粮,必会满足。但是谁来呀,谁登门?早失望了,而且对谭家定本姓。这才是自作自受啊,他昼夜煎熬,做成死结。真成死结,人都硬气,因此讲气节。在此刻,人们逐渐缓过来了,只找傅家。
虽然,傅家已无能为力。可是,人们道:“不打紧,已无关生死,顶多艰苦再一年。”然而,却无法生产,缺乏种子。于是傅八着急了,忙找傅全娃,他说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都讲究积淀点啥。傅家积淀的是人,还要让人活,咋办呀?”傅全娃道:“我都借遍了,无处去了。至于招人,是缓慢的事情。关键的还是种地,地咋种呀?”傅八道:“我问你,咋办呀?尽管人少了,根基都浅,只能望傅家。”傅全娃为难道:“我站在虎头山,望平原,虽然是绿的,哪有庄稼?齐都乱草,谁是能力?就是有,谁肯借呀?都要留。”傅八道:“因此要争取,不积极,谁送你?就算努力争取了,要吃饱,也还须再等两年。关键在开年,要派人,多查看,也是传递给信心。”傅全娃道:“知道了。”傅八再吩咐:“你我分工,我跑近处,你跑外围,一切为冬种的种子。”傅全娃道:“知道了,八爸呀,这样好,让我轻松多了。”于是行动,分头进行,准备要在上半年。
但是,咋准备呀?无处望庄稼。反是虎头山,还能见到,却远远地不够啊。因此着急,已进夏天,债主就来,要催债。傅家人集体哀告:“不能还,求宽限,宁愿意再加利息,接着借。”债主们哭都笑了,也感动,不吃亏,只好放过他们。于是收获,山上麦子黄得快,熟得早。可是人又来了,求他们,反而要借。他们苦笑,哀求对方:“再找别处吧,我们不吃也不够,还想借呢。”因此对方走了,哭着走的,人都心疼。于是收获,很快收完了,本来麦子也不多,才想借,再望平原。就发现,一垄一垄麦黄了,位置在祖庵,赶紧去呀。黄立叫:“我明白,那里有石塔,传说中灾难都藏着粮食。”胡四也急叫:“那赶快,人都盯着,不定这时已晚了。”黄立道:“就是有,能借呀?”傅全娃道:“若真有,我就能借,弟弟傅桐树在那里。”二人振奋道:“真的?那快去呀,别让晚了。”因此立时就出发,急上祖庵,先向东,又上神仙路。一路上,二人故意要说话,再激励心情。黄立道:“我听说,石塔是代表希望,才在灾难藏粮食,于是挽救很多人。我想,在灾难以后,必然也会留粮食,要种麦。”胡四道:“是啊,肯定有种子,要争取,是多高的利息也借。”黄立道:“对呀,是争取救命的机会,到明年咱也不愁了。”傅全娃不搭腔,只管笑,是鼓励二人。终于见村子,村名王过村,因此向下,穿越村子。
穿越着,黄立道:“王过村,顾名思义,是王经过的地方,那就是唐王。”接着讲,“相传,李世民祭祖,每年必去楼观台,每年必经过这里,于是改名了,才叫王过村。”王过村不大,三人很快穿越了,继续往北走,西望是余家村。余家村,本应叫御驾村,是迎接皇帝御驾的地方,传说有宫殿,因此才真正有名。但是,却认字的人少,嫌难认,也难写,于是谬传了。在两村之间,直向下是刘蒋村,也分外有名,因为有王重阳。刘蒋村,在最早只为两姓,然而太大了,才扩张,于是通到了祖庵。但是,祖庵也太大了,以后才单列出来,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只因王重阳,后来改名了,因此两家争。于是,祖庵争到了庵,实际是讲学的地方,当时在全国都有名。刘蒋村却争到了坟,因此改庙,动听起名叫刘庵庙,位置在村子以南。因此上,两村人共享着一个故事,可是各自自豪着,一个诞生经,一个诞生教。所谓经,是指王重阳所写的书;所谓教,是后来才有的全真教,奉王重阳为祖师。之所以创建教,目的是弘扬,不然谁学谁看呀?于是,论功劳,丘处机最大,会做生意,才传的最广。然而,老师不公平,他竟受的批评最多,嫌荒废学业。
因此,三人入刘蒋村以后,傅全娃道:“刘蒋村,与祖庵,实际是一体。”黄立笑道:“哥啊,那你说,还知道啥?”傅全娃道:“该你讲,你以前在平原,要让胡四也听听。”黄立就道:“大约在宋元时期,刘蒋村两姓已乱了,于是才有王重阳。在当时,是战乱,但是他却好读书,最终成大器。可是,是战乱,他才解救黎民,防止痛苦。因此,著书,立说,后来都成全真教的主张,实际是教化人,往好处想。不过,咋传播呀?于是教书,也就一个教书先生。然而讲学讲得好,遂自成一派,但是孤苦,一生也才教出七个弟子。弟子老大是马钰,他最有学问,然而学问先不提,有名的丘处机。丘处机,最会做生意,因此与官府勾结,才让学问传播最广。实际想说,光有学说是不行的,必须靠官府,获财力支持。于是才有钱,四处办学,设立道观,偏好笑的是,老师迂腐,始终看不起他。正因看不起,丘处机才越要证明,因此建祖庵,实际是学堂,名声才有了。”讲到此,胡四糊涂了,就问:“谁的名声?”黄立道:“祖庵的名声,从此村子才定名,以前讲学是在刘蒋村。”
黄立继续道:“至于为何改地址,还有一段故事。那一日,师徒七人去逛会,就来到祖庵,当时还不叫祖庵。可是,来到后,偏逢暴雨,直至天黑,于是回不了家了。因此找住处,都不顺利,好不容易住下了,偏还出惊悚,遭遇土匪,老师就郁闷不乐。但是,第二天,天晴了,乌云散开,泼红霞。就见,是漫天的彩霞,红通通的太阳,都醉了。于是,老师高兴,赞美道:妙哉斯美。不料,却使学生误会了,丘处机想:老师必爱上这个地方,再教化这里的人民。因此,他努力,暗中买地置道观,要作为新讲学的地方。可是,建成后,老师不来,不久还病故了。然而他却改名字,起名叫祖庵,说是纪念,实际为自己的面子。但怕人不信,于是要扩大,才想到老师将眼光落下的地方,是旭升的朝阳。因此寻找,后建木塔,要使之东西呼应。可惜木塔后来毁了,竟然与祖庵学堂同时毁。最稀奇的是,同毁于一把天火,两地却相距几十里。然而又结果不同,学堂毁是真毁了,再无人盖,盖也无用,是缺圣人。木塔毁了但有县衙,位于县城,县城的老爷嫌县里太空,于是再建。就在原先的地址上,另外建钟楼,是仿照西安的模样,从此户县有钟楼了。这些事,是想说,学说重要,财力也重要,是谁也离不开谁。”
黄立终于讲完了,两人都鼓掌。胡四犹不能尽兴,傅全娃道:“从前有个周南县,今没了,你可知道?”黄立道:“知道,是两县老爷在打赌。”因此胡四惊奇了,急忙问:“咋回事,那快讲呀?”黄立道:“是真实,属于咱,从前没有周南县,以后再也没有。它出现,是惩罚,要罚老爷在打赌。”胡四越好奇了,惊讶问:“咋打赌,为啥呀?”黄立道:“县与县,国与国,划界本来是商量,然而不该他们。况且,对于当地人,这还是痛苦,是被人为分开了,不久前还是亲戚,可是疏远了,硬是无情。”胡四道:“别议论,先说故事?”黄立道:“故事是周户两县的老爷,只因爱喝酒,才惹祸事了。虽然爱喝酒,喝多了,但是平时看不起,才较上劲来。那时候,周至的老爷是一个瘸子,又黑又小,但是管大县。而户县的老爷高大健硕,一表人才,可是只管小县。于是不服气,要比聪明,就拿装醉做借口。自然,周至的老爷也不怕他,因此写协议,达成了。接着互考,都想压对方,互相看不惯,再是想重新划界。于是,户县的老爷道:‘我堂堂,不说身量都比你重,应该占地广。’周至的老爷道:‘不说我吃的猪比你好看,我坐轮椅,加身体的一部分,看谁占地广?’户县的老爷道:‘我腿脚好,善于走四方,要谁占地广?’周至的老爷道:‘我坐轿,一览无余,要谁占地广?’这样一来,户县的老爷总是败了,因此怒气,设计道:‘那好呀,比真实,你我走路,各自出县衙,碰面的地方就是划界的地方?’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了,于是写字据,加盖公章,还互派监督,随即酒散了。
“又没想到,仅半夜,周至的老爷已站到户县老爷的床前。他慌了,忙询问,派出的人道:‘人家的确是走着来的,先是坐轿跑回去,再是根本没有停,早猜出你的心思。’他霎时脸红了,才说开玩笑,然而人家拿出字据,并说打官司。因此,他才求饶,说道:‘兄台呀,你得让,要我能下炕。’对方问:‘让多少?’他道:‘一拐棍落下的地方。’于是对方同意了,也上当了。只见他,忙举拐棍走不停,一直不歇下,对方这才明白了。但是想:有大河,大河咋渡呀?拐棍肯定要爬下,因此追上去。就见他,下河,上坎,都是小河,于是嘲笑他。接着等他犯错误,等待拐棍点头,已遇大河了。可是,他绕道走,竭力不敢犯错误,已汗流浃背。侥幸还遇石桥,因此挽救,新界向外。正得意,不料翻了下去,确实累了,位置就在甘峪河。于是,对方道:‘这该是划界的地方。’然而如何甘心呀,因此打官司。都没想到,上司大怒了,骂道:‘是儿戏,天大的笑话。’于是让两家都缩小,因此劈出周南县,范围在黑河以东,甘峪河以西,县衙在终南。于是两家都吃亏了,也没办法,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看自己是谁?”
黄立讲完了,胡四就感叹:“这上司,毫无智慧。”傅全娃道:“这才符合实际呢。从宋以来,都爱读书,因此官多了。咋安排?只有是多设衙门,让百姓养活。”黄立道:“对了,这才说到根上了。咋样也是百姓苦,只百姓干活。”傅全娃道:“这苦还不大,更有看不见,是割裂的苦。官多了,割裂多了,于是乱管理,管理抵触。你比如这时还合法,那时又不合法,你咋办?还不知找谁说理。正如宋朝,咱这里是被宋,辽,金,元都来管,你到底是谁?因此,关中人做难啊,这或许是死亡定数的根,根不断,就一直有大难。”闻此言,二人害怕了,出惊悚,也仿佛正是这个道理。于是,沉重,悲哀,忙转移祈盼,希望真能找到种子。突然,见石塔,得救了,在望了的石塔呀。但是,却孤零零的,四外是平原,四面开阔,是祖庵镇的最南边。因此,三人急忙靠上去,来到石塔下。于是凝望,不见人,可是也不敢上去,那是神圣。
因此,接着走,依旧空旷,却庄稼呢?三人齐纳闷,然而镇子还远,但是也忐忑了。终于进镇子,于是留心,见南北是一条长街,多草棚是新的,少见瓦房。路面也是新的,属土路,可是少灵气,不见人,人呢?因此穿长街,走透了,才遇丁字街;再向东,出镇子,才见大桐树。大桐树真高啊,茂盛,浓密的阔叶,位于最北最东头。于是,三人站定,欣赏桐树,古久参天。再看房,也是新的,地面很干净。三人打量着,又看门,门开着,因此傅全娃道:“主人很勤快呀。”闻声音,主人很快出来了,忙大叫:“哥哥啊,你来啦。”再跑过来,扑抱他,哭道:“哥啊好啊,还都活着。”于是四人也哭了,傅全娃道:“活着活着,都好,这就好。”女主人她也出来了,见是哭,就是亲,因此也哭了。
许久后,女主人才道:“哭是欢喜,肯定不是一般人,快请进家呀。”丈夫就介绍:“这是本家哥哥,救我一命,头一次来。”女主人忙答谢,说道:“恩公,还是本家哥哥,快都进屋呀,赶紧歇着。”于是几人簇拥着,旋转进家,后抱拥着坐下。女主人道:“我烧水,并马上做饭。”傅全娃道:“做饭不用管我们,已经吃过了。”傅桐树道:“哥呀,要打我的脸?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一切都吃了再说。”黄立胡四也配合,说道:“如今,是谁家也难。”女主人闻听不满意,说道:“再难,也要看是啥事,是贵客到了。”丈夫道:“啥贵客?是哥哥,本来就是一家子。”妻子道:“对对对,我错了。”说罢送开水上来,给每人一碗,再做饭。傅全娃问:“弟弟呀,咋样呀,收成如何?”傅桐树道:“哪有收成呀?留种子粮都不够。”因此黄立着急了,忙追问:“可是你们有石塔?”傅桐树道:“我已明白了,他人也来。然而石塔是空的,只是精神。”胡四急道:“但我们不是他人?”傅桐树就凄凉了,说道:“你们自然自家人,可是有误会,是我们最大的伤疤。”
傅桐娃问:“啥伤疤?”二人不甘心,先保证:“肯定给最高的利息。”傅桐树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于是吃饭,每人一碗稀汤面,也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吃完了,主人还要舀,三人道,都吃饱了。因此,傅桐树道:“石塔是惨痛,至今都无人敢提,怕哭啊。今天我提,我会哭,不然怕误会。”三人先流泪了,都正襟危坐,就听故事。傅桐树道:“灾难是三年,头年大旱,才入冬,我村已经没吃的。于是学你们,就也在向地里刨,然而是平原啊,咋比你们?因此,踩进泥里,是冬天,硬从冰下拔吃的。是泥鳅,小鱼,螃蟹,螺蛳。冻都不说,又还少,越来越少,于是死人了。到年底,煞是冷,而且饿,还缺柴,越死人了。因此人都绝望了,满眼是死寂,饿冻死。活人都不想活了,真在等死,就真的死了。这时候,咋办呀?救人要紧。于是保长生一计,为鼓励人,他道:‘还有粮食,在石塔上,但是不分,是留种子。’因此人才有盼望了,整天围绕它,争取活下去。
“可是,活不下去,饿疯了,于是要抢。咋抢?共同抢,带头人是保长的孙子。因此,保长手持铡刀,先劈孙儿,再坐镇塔上。从此后,就再也无人敢抢,还在塔下林立人。并且,又在塔上点篝火,每夜照亮。于是,人就昼夜看见了,提劲活着,要分粮食。等于说,石塔是希望,传播着,一直到春天。真到春天,该分粮了,然而保长不见了,护塔人换了。那也要分粮,人们叫,护塔人哭道:‘保长早死了,饿死的,再死五个,到我是第七个。’人不信,果然发现六具尸体,相互靠着,还护着粮食。因此人哭了,敬重而移开他们,还要分粮。但是哪里有粮啊?齐是乱草,连护塔人也不相信。于是都愤怒了,再寻找,就找到遗书,是保亲自写道:‘哪有粮啊?只给人信念,活人必须活下去。’天哪,这才是真实,人才现在知道了,可怜的保长。因此是义举啊,浩义啊,感天动地,他给人以精神。可是咋哭咋纪念?不能哭,没有力气,保长让活,于是是无声的纪念。不光纪念,还看行动,因此人坚强了,是顽强地活。于是是遗产哪,人才有力量,有信心,爬冰卧雪啃泥土,拼意志活下来,战胜灾难。再接着,熬大雨,熬冬天,熬不住也不甘心于死,直到天气正常了。因此,在平原,我们村死人最少,是保长的功劳。”
傅桐树讲着,哭着,几度昏死,他的妻子也昏死,还好女儿她不在。天哪,太感人了,是感动天,感动地,感动鬼魂,三个人相继都哭了,太敬重保长。哭够以后,傅全娃问:“保长的名字呢?”傅桐树道:“袁文魁,万年一遇的保长。”黄立问:“最后一人呢?”傅桐树道:“叫张化,不幸后来也死了。”胡四却问:“没听说祭奠,真不祭奠?”傅桐树道:“不是不想,是不敢啊,怕哭死。于是决定,只在心里记,人都哭够了。”接着道:“这就是真实,因此无粮食,你们所见的,是枯死的芦苇。”傅全娃叹道:“哎,原来如此,平原难,然而更加了不起。”于是休息,都不失望,他们已获精神了。下来,胡四道:“都有保长,看咱的保长,差别太大了。”傅桐树问:“你们是?”黄立道:“我们缺福气,无保长。”正要讲,傅全娃道:“不说了,乱心情,扰了浩义。”因此,傅桐树再讲浩义,他问:“你们谁知义狗村?”三人诧异了,黄立问:“我都不知啊?”傅桐树道:“就是义村,改名了,如今纪念一条狗。”三人很奇怪,忙问:“咋回事?”
傅桐树道:“灾难时,人都难活。但义村,竟活着一位老太太,还是瘸子,瘫子。她咋活?她有狗,一只大黄狗。冬天时,人都没吃的,她也一样。可是,黄狗带给她,就叼柴,老鼠,泥鳅,蛇,供她度日,直供到洪水快退的时候。这期间,黄狗不易呀,要躲坏人,还要帮助老太太。老太太讲:多少次,坏人都进家了,要打它,要吃它。于是黄狗逃出去,顺窗户,顺炕洞,越过外墙。因此是聪明的狗,却多少次,等到半夜才回来,依然叼着东西。也是可怜的狗,经常被人打伤了,是爬着跪着挤进来,倒在老太太的怀里。于是,老太太哭啊,先喂它,它坚持不吃,只吃剩渣。因此是伴啊,她才勇气活下去,真想活下去,守着她的狗。然而,遭洪水,最大的洪水,她家房子泡塌了,她被包围,四面都是洪水。这时候,黄狗跳进来,奋勇抢救她,拉她到高处。还不行,洪水再冲过来,狗就游泳,驮她到树上,她竭力爬到树上,差一点淹死。但是,等到自己安全了,回身黄狗不见了,它没劲了,被冲走了。于是老太太哭哇,痛哇,霎时没伴了,真想一头栽下去。正要栽下去,忽然想,还得活,要告诉人,她还有儿女。因此,她坚持等,直等了三天,才被发现,让人救下来。于是,她哭道:‘儿女不如狗,儿子从军去了,女儿在邻村,谁来看他?’接着,她讲了狗的故事,泣不成声,将心愿达成。随后趁人不注意,趁机扑下河,随爱狗而去了,她要陪葬。顿时,发现的人慌张,忙追索,可是一直找不到,她再将心愿达成了。为此,全村的人哭泣,哭的是义呀,多么需要,却多少人都做不到。因此建坟,纪念建成衣冠冢,还要咋纪念?于是改名,纪念改名义狗村。直到这时候,儿女回来了,说是见娘,还有亲娘。然而,谁信呀,谁认呀?因此全村人不准进门,还不准入村子。但是,却申明了三层意思:狗仁义,人狗情义,儿女无义。于是深刻了,成警句,名言,看谁胆敢忘义?”
听完后,三人骇然,齐都道:“改的好,是该叫义狗村。”随后,黄立道:“义村我去过,今才知道义狗村。”傅桐树道:“如今你再去,就能见浩义的三个大字,写在石头上,立在村口里。”胡四问:“远吗?”黄立道:“不远。”傅全娃道:“不远也不去,留在改日。”胡四就赞叹:“我爱聪明的狗,否则早被吃了。”黄立也赞叹:“因此,老太太才去陪葬。”然而傅全娃说道:“真正陪的是浩义,才是村中人真正心情。”于是叹惋,又唏嘘,还难以甘心。因此,胡四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再包括母子,譬如李寡妇,都能弃儿。何况,是大灾难,有多少家庭,能活下来才只一人,是非得如此吗?”黄立趁机道:“人不如狗,还有谭家,宁可粮食糟蹋了,也不见周围的人。于是,咱们村也应改名字,改成黑心村,黑心的保长。”傅全娃道:“啥话嘛?光图解气,子孙咋想?意思要正义。”说着告辞,就要回去。傅桐树道:“难为情,是让哥哥白跑了。”
傅全娃道:“没白跑,借到了,是你的故事。”因此出门,兄弟相送,直至村外。到村外,傅桐树还相送,傅全娃道:“别难过,也别送了。粮食是种出来的,不是变出来的。我知道,平原更难。请回吧,兄弟永远是兄弟。”傅桐树哭道:“是得罪,真莫怪。”傅全娃道:“你见外了,我还有别的去处。”说罢挥手,也洒泪,相望别离,直至看不见了。
第二十九节、借粮
29、借粮
傅全娃去祖庵,没有借到粮,是白跑一趟。∈♀UU小说,www.uu234.com然而见,人都在借粮,想扩大面积。但是,哪有呀?种子奇缺。没办法,只好再来找杨家,上集贤。可是,进巷子以后,他感觉不对,许多招牌都换了。“这是咋回事,难道出啥事了?”他紧急,匆忙进院子,来找杨****。杨****道:“我把巷子卖了,只留少部分。”他忙问:“为啥呀,出啥事了?”杨****道:“啥事也没出,只是想还账,替大家还,以减轻负担。”他震惊道:“我们没赖账呀,肯定还,你咋也不说?”杨****道:“是家父的意思,全体主张。”他不安道:“那也不会那么多呀,你到底担保多少人?”杨****道:“这就记不清了,也没啥,谁有能力让谁还。”他揪心道:“但是不该你们,攒下一切不容易,啥时才能挣回来?”杨****道:“不挣回来又咋样?我问你,当初天波府大不大,然而后来属于谁?其实傅家也一样,不早就看穿了?视钱财如粪土。”他焦躁道:“扯远了,那是宋朝。傅家也不伟大,因此辛苦要求你。”杨****道:“辛苦有啥不好?能有精神,不养纨绔子弟,是两家的教训。事实上,争来争去都是空,连皇帝还经常换了。于是,家产属于谁?树大在招风,我是怕人抢。”
傅全娃痛心道:“不和你讲大道理,告诉我,到底遇啥事了?肯定是有人逼你。一定还会有办法,拼着命也要还,加倍还。”杨****道:“真能还也就好了,证明大家已经缓过来了。可是你放心,没人逼我,确实是杨家的意思。杨家在想,钱是咋来的?钱是向大家挣来的。在大家受难的时候,就该是再还给大家,这是积阴德。还可以想,钱财本来属社会,是流来流去,谁也带不走。但是有人想带走,却结果咋样?让坟被挖了,家人的命也丢了,连皇帝都不例外。”傅全娃道:“不讲了,无奈了,只剩钦佩,可是可惜。唯一要讲,你是圣人,你比圣人还伟大,圣人都比不过你。”杨****笑道:“我哪敢与圣人比?只是历史看多了,因此想,莫忘记教训。”傅全娃道:“真不说了,我能咋说?然而我问你,家人真的同意?”杨****道:“我是家长,谁做主?并且是,保护他们,趋利避害。”傅全娃道:“我住口,请让我看望老主人?”杨****道:“他瘫了,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最怕着急,见你肯定要着急。”傅全娃道:“不让见?老来了老也不让。”杨****道:“回头专门对你说,心到就行。”于是问,“你来是还为种子?”傅全娃道:“莫问我,我说啥?”杨****笑道:“你是救急,不是难堪。”傅全娃道:“你连巷子都卖了,必是扛不住了。”杨****道:“不是。其实是,天下富有医家,天下难哪有医家?等共同苦上两三年,你我就各行其道了。”傅全娃才道:“那好,我求你,给指条明路,向哪里借粮?”
杨****道:“先容我想想。”却又问,“娃可好?他很懂事。”傅全娃道:“娃好,多亏你,救我一命,也救大家一命。”杨****问:“这是咋说?”傅全娃道:“你救我,人来看我,因此看我的药渣,有人趁此也好了。”杨****笑道:“多亏孩子,功归孩子,多爱他。”傅全娃道:“是我亲儿,咋能不爱他。”就也问,“听说那时候,你将治病的方子,贴在路口上?但是无人观看。”杨****苦笑,说道:“咋看呀,谁饿着还能看它?再说也不认字。”于是问民情,他问:“你们那里,可怜损失多少人?”傅全娃道:“二百多,多为后来人,是饥民。”说着哭了,杨****也落泪了,就道:“都惨,我们更多。多少无人敢算哪,怕心寒。才光见人少,连黄雄李广也死了。”傅全娃震惊,叹道:“他们,可都是名人啊?”杨****道:“名人也要吃饭呀,靠的一张嘴,人都饿死了,哪还有他们?因此说,所有行业是一体,须互相照应。”于是无话了,不知要咋说。借此机会,傅全娃感念杨家,感谢自己还活着。正感谢,杨****道:“你去赵代,去找赵光明,也许有望。”傅全娃问:“为啥呀?我不知也没去过。”杨****道:“那是财神的故里,并且接近楼观台。楼观台道观,传统中藏着粮食。如若发放给村民,就能找到种子粮。”傅全娃道:“能肯借呀,你与他咋样认识?”杨****道:“他人不错,我是救他的女人,我再写信。”说着写信,叠好了,就交给他。因此,傅全娃出发,忙奔赵代。
赵代村,位于集贤镇以西以南,是赵公明的故乡。传说,赵公明,姓赵名朗字公明,原为日精之一。上古时期,天有十日,后羿射九日。一齐落于青城山,化为九鸟,都成鬼王。其中八鬼在害人,唯其一修炼成人,生在三月十五日,他是赵玄朗。少年时,赵玄朗力大无比,可是偏爱做生意,又为人心善。当时,他眼见人们疾苦,于是带人做生意。然而,人缺钱,他就都借。但是人赔了,他就全不要了。可是,人过意不去。他才让也赔,然而仅要一双筷子。因为是不爱钱的人,就上山修道,后来来到楼观台。再后来前往峨眉山,住在罗浮洞,于是结义妹三霄,即云霄琼霄和碧霄,都是神仙。从此,他能驱雷,能役电,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因此,他乘黑虎,执银鞭,剪除疫疾,灭灾难。凡所有灾难都怕他,恐惧他头戴铁冠,胡须四张,面似黑炭,性如烈火。但是百姓喜欢他,爱戴他仗义,刚直不阿,保一方平安。然而上当了,受骗才帮了殷朝,于是被姜子牙打败,直至战死,又说为天命所归。可见百姓恋他,念他,替他后悔,帮他鸣冤,就集体请求姜子牙,封他为“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即为正财神。因此,他统帅四路财神,即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合称为五路财神。虽然是财神,但是他超越,兼还依旧震邪恶,除瘟疫,就使百姓谁也离不开他。于是,在全国,家家请他,供奉他,隆重设他的神坛在家。在赵代村,越是隆重,还学他浩义做生意,会正义储藏。因此,每当灾难来临时,这儿的人往往少受罪了,是因为储藏。还因为,距楼观台也近,道观有仓库,必要时能吃到斋饭。有仓库,又是皇帝御封的,理由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形中,于是不服管。这御封,就是唐王李世民,追老子为远祖,封楼观台为他的家冢。因此规定:官府不能管,俗家不能问,自己有封地。到以后,虽然唐朝推翻了,可历代的统治者,都为自己,还维护皇帝的威仪,再替自己争名声。于是,楼观台道观才始终有仓库,赵代村也一直有粮食。就算吃完了,没有了,可是后者有退路,关键时能借种子粮。因此是一体,二者密切结合着,再因另外一个人,就是老子,李耳。
老子李耳,是春秋时期思想家,哲学家,在此写下道德经,为天下第一奇书。那时,恰逢战乱,为躲战乱,老子骑青牛而来,一路向西,想完成他的学说。之所以骑牛,传说是因牛聪明,代表智慧,织女能够配牛郎,完全是牛的主意。于是在民间,才有恋青一说,爱娃就说娃青涩,青青娃,青柿子,是寓意生长,旺盛。在当时,老子还在中原,提前三月就被尹喜发现了,他望气,见紫气东来,因此明白:有圣人到了。于是,他沐浴,斋戒,再紧急迎于潼关。终于遇见了,忙下拜,执弟子之礼,牵牛请上楼观台。之所以到楼观台,是楼观台为天下第一福地,背靠秦岭,面向平原,形象是把太师椅。这时候,还不叫楼观台,因此结草,造庐,才有草楼,于是就叫草楼观。在草楼中,老子悉心钻研,再讲经;尹喜悉心侍奉,并洗耳聆听。可是昏暗,因此造台,于是才生楼观台。在台上,老子啊,大儒啊,因此观天象,察变换,捋出以道,通说道,于是就叫道德经。道德经,五千言,全是瑰宝,博大精深,至今都无人能及,享誉世界。因此,就连孔子也惊叹,夸赞他:“神龙啊,行云见首不见尾。”于是引多少人窥探,体会它,想知道。都到东汉末,有人还陶醉,最是张道陵,入迷得连家也不要了。因此悟道,虔诚要传道,遂创立道教。创立了,但是不敢自专,于是尊老子为道祖,封楼观台为先圣地,在当时规模还不大。可是到唐朝,李世民为皇帝,却要追老子为远祖,封楼观台为家冢,顿时规模空前了,比汉朝还大五六倍。在汉朝,信奉的是黄老学说,楼观台已经有封地。到这时,再批封地,达数百顷;扩大苑囿,赵代村就在其中,只是后来才分开了。因此,赵代村与楼观台,思想始终在一起。也因此,赵代村人,历代拿楼观台做自家圣地。
于是,一旦踏入赵代村,傅全娃霎时感觉不一样了。满眼是生机,庄稼弥望,茂盛,浓密,是喜个盈盈。再望顶上是楼观台,陷入绿树环绕中,煞是庄严,神秘,神圣,似另一世界。因此他激动,恍惚着,如临仙境,就也有悟道的感觉。于是停下来,先看庄稼,弓下身子,仔细地捏一捏,很瓷实。再闻一闻,嗅一嗅,是浓郁的麦香,因此醉了。之后站起来,还要审视,再见证,望不尽的喜悦,欢喜麦子已经泛黄。“这就对了,是在家乡正西面,于是黄得晚。”他念着,思索着,心中总算踏实了,欢悦都爱个不够。爱个不够也要走,继续入村子,往深处走,这是一个散漫的村子,好像有街,又似无街,因此悠闲着转悠进去。他转着,再一路打听,于是要找赵光明的家,终于找到了,已接近南山。见到了,门开着,然而不可冒然进去,因此他咳嗽,就见女儿跑出来。女儿问他:“你找谁?”他说道:“找赵光明,是你家么?”女儿道:“是,我爹上楼观台去了,要等到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他就道:“知道了,那我再转一转。”于是又出去,走向村外,越能接近楼观台。他望楼观台,心中想:真好啊,这儿的人还能学道,就是不一样,因此也向往了。虽然他向往,可是不能去,谁也不认识,再还有事情,于是又在看庄稼,望旷野。然而不一样,感觉是啥呢?像是山,像是树,又像是房?对了,是颜色,人家是丰收的颜色。因此他笑了,爱慕,是庄稼的海洋。他很激动,愿望就要实现了,但又担心,万一人家不借,咋办呀?他重再忧心,很想找上楼观台,可是不能,害怕反倒办糟了。于是心焦,盼时间,熬时候,心急只能路边等,都怕错过了。因此不安,很熬人哪,咋盼望的主人还不回来?终于,到正午,过正午,总算有人出来了,紧急下山,来自楼观台。是否是赵光明呢?他不认识,还不敢问,害怕先被拒绝了。于是,他靠向一边,默默跟着,再小心转弯入村子,果然进赵光明的家。主人很惊异,都进院子,因此问他:“你找谁?”他道:“赵光明。”主人道:“我就是,你是?”
他道:“专找你,我有信。”于是递信。赵光明吃惊道:“恩公啊?你是从集贤来的。”他道:“是啊,受他委托。”因此看信,赵光明震惊道:“还是恩公的恩公?快请呀,怠慢了。”说罢激动拉着他,亲切坐下,忙问:“你找种子?”傅全娃道:“是代表虎头山来的。”赵光明道:“也是这么说,来人太多了,能踏破门槛。”闻此言,傅全娃的心都凉了,犯哆嗦。赵光明道:“不过你放心,你是谁?就算没有信,光介绍,都不敢拒绝。”听这话,又有希望了?傅全娃感动,再哆嗦,才忙道:“实在太好了,这回解决大问题。我代表虎头山,隆重谢你。心说都无望了,能跑断腿。”赵光明道:“莫要谢,要谢谢集贤,是他的功劳。”傅全娃道:“都要谢,真不容易。哪家村子都要订,利息你定,已不说利息。”赵光明道:“哪不成趁人之危?有愧于财神的故乡。更何况,还有圣人,先贤都看着。在我村,虽然人人也爱财,但取之有道,这是村规,有村规才能长久。”于是傅全娃越感动了,他夸赞:“浩义啊,正义,不愧为圣地,都不说了。然而也说说,才能知道,要还时该还多少?”赵光明道:“这越不必说了,就看当时,到时你们能还多少是多少,都合适,还都难着。”傅全娃道:“虽然仁义,但还有其他村子,让你为难了。”赵光明道:“对待他们也一样,目的是弘扬,财神和圣人。”傅全娃道:“弘扬是应该的,财神与圣人,也是大家的。”赵光明道:“再是要深刻知道,道的精神,思想在楼观台。”傅全娃终于领悟了,他说道:“这下心中有底了,不过你放心,绝不会亏待在圣地上的人。”赵光明道:“你说得多好啊,那么我们结对子?结成友谊村。”傅全娃道:“那太好了,是求之不得,不高攀?”赵光明道:“何以会这么讲?为的是传播道理,同为财神和圣人的后代。两村本来也不远,移来移去才远了,让重新团结。”傅全娃道:“精辟呀,深刻呀,难怪要学道,能保证义气。”
赵光明道:“那就成真了?”傅全娃道:“一言为定。”因此二人同拍手,心中是暖洋洋的。接下来是吃饭,请傅全娃也吃,不吃不行。于是,女儿将饭端上来,是面条,还有馍,越发地难得了。吃完饭,傅全娃要告辞,说是回家想报喜。赵光明道:“既然来了,就不急,你再带你上楼观台看看。”傅全娃道:“有的是机会,就等下一次。”因此告辞,主人相送,同来村外。到村外,赵光明还要送,傅全娃道:“不须送了,终有一别。”赵光明道:“以后常来噢,已经认识了。”傅全娃道:“必然常来。”于是分手,相望别离,直至都看不见了。看不见,再从心中看,傅全娃道:“多亏有道的精神。”因此激动,猛停下来,还回味,品味道。于是,他感觉清爽,舒坦,无比受用,再还要咋消化呢?因此决定上集贤,向杨****汇报,以交换心情。于是,他拐弯,急促向下,兴匆匆直奔杨家。终于到镇子,再过街,穿小巷,入厅堂无人拦他,都已经认识了。恰好,杨****这时也无事,因此迎接他,就问他:“事情咋样了?”他兴奋道:“已经办妥了,都答应了。”杨****也高兴,就问:“答应多少?”他道:“这还没说,都还没收获呢,许多人要借。”杨****笑道:“这下你放心了?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于是请他到书房,还要听,他讲细讲。他就讲,直至讲完,杨****道:“我就说嘛,他人不错,还好没有食言。却其实,我也是一面之缘,仅就看过病。”他夸道:“好人呐,还是高人,关键是思想。”因此喝茶,几盅热茶下肚后,杨****道:“说高人,你们也一样,是你八爸,是你哥,再是你,共同开辟虎头山。实际上,是救了大家,这样岁月,多不容易,难得艰难做好事。”
但是,傅全娃哀伤了,他道:“我怎敢和我山娃哥比?真实是他是开创,可是英年早逝了。”杨****道:“都怪我,不会说话,然而已经过去了,你还是继续。”傅全娃道:“也不敢那样想,论其实是自私,在为大坟底下的人,才要与谭家攀比。”杨****道:“话是真,但是小气魄了。就看你咋看?是比效果,看周围人改善生活。如此评价才中听,以激励后人。”傅全娃羞愧道:“这才是不会说话呢,于是羡慕你,能讲得深刻。”因此誓言:“等我生活改善了,也送孩子们上学,能认字。”杨****道:“光认字不行,真正有出息,还在于影响。”于是又无话了,傅全娃无法接话,只好问:“还是让见一见老主人?我良心不安。”杨****道:“实在抱歉,是怕激动,真正是不敢激动。”傅全娃道:“那等他睡觉如何?”杨****道:“还是不能,怕他醒,再怕事后有人告诉他。”傅全娃道:“那么,现在是吃啥药呢?”杨****道:“吃药已不管用了,人老了,才医家也救不了医家。”因此继续无话了,真不知说啥。忽然,杨****道:“这就叫天命,天道,是人的寿数到了。”傅全娃道:“那也要该想办法?”杨****就岔话题,他道:“世事真难料,比如是你我两家。在宋朝,还争得一塌糊涂,然而如今联合了。”傅全娃道:“这种话,我始终不敢说,虽然时候太早了,但是也怕伤害。”杨****道:“你是怕我在小气?哪肯纠结于古人,我只看未来。”傅全娃笑道:“是我在小气了。”却又问:“杨家啥时从的医,为啥呀,有多么高超?”
杨****笑道:“这话问的也太大了,趁我高兴,我就说说。”于是,他道:“杨家从医是自杨志卖刀以后,因为朝廷靠不住,只好自己找饭吃。据我父讲,杨家先前在军中,因此收留不少医书,趁此整理。整理着,也学着,一代一代传下去,于是练成济世的本事。终于提高了,有多高超?能做太医。但是后来离开了,因为皇宫用不上,杨家专攻的是外伤,用于行军打仗的。这么说还是不透,另说吧,譬如我家的白药,使用了疤都不留。为啥呀?研制的是一对兄弟,我家为老大,弟弟后去了南方。弟弟去南方以后,使用药,就叫成云南白药。可是不如我家的好,因为会留疤,然而名气大,却又为啥呀?因为使用在军中,因此流传广。也因此,我家祖上不服气,才要做太医,也真做了太医,证明是我家的强。但是也失败了,在宫中,谁受伤呀?于是手段用不上,唯有辞官。虽是辞官了,也还是我家的好,因为材料多三样,是在以后研制的,才疤也不留。”傅全娃道:“原来如此。”因此惋惜,唏嘘不已。可杨****道:“然而后来明白了,也不遗憾,医者父母心,外在的都是浮云。作为医家,贵在救人,能济世,才是最好的医家。于是做太医,图空名,违背了根本。但是如今也疑惑了,因为是名声不大,子孙们才不愿意学,就怕好手段,硬给糟蹋了。”傅全娃探问:“你是说,你的孩子不爱学?多好的行业呀。”杨****道:“对呀,可是他们不爱,我咋办呀?”
傅全娃就安慰他:“别着急,慢慢来,他们总会要学啥。”杨****道:“他们进城了,学的是爱当官,爱发财,因此才令我担心。其实是不懂,人生到底为了啥?为了人,为了民,一切这才是根本。名和利往往是空的,你我知道,图再大又有何用?在宋朝,杨家和傅家,规模有多大?可是一夜都空了,连皇帝也换了。于是说,一切都成空,唯技不压身。”傅全娃道:“你说箴言谁明白?但凡人活着,只顾眼下,既要不累,还想光荣。”杨****道:“因此要出佛,佛能干啥?佛能救人心,返回根本。”傅全娃道:“这就深了,听不懂。最好说给当官的,使他们懂。”杨****道:“他们才不想懂呢,没时间,竭力向上,都为名利所累了。于是我说,智慧在民间,在底层,底层人才有时间。”傅全娃震惊了,震惊他博学,和他的人格,难怪他能不爱钱。然而也担心,因此请教:“你能懂得这么多,一定要说服孩子,使他们学,学医呀?”杨****道:“这又叫医家也救不了医家。”说罢哀伤,于是忧虑,还落泪了。
为此,傅全娃急忙换话题,他问:“再有疑问,你让人种那么多药材,譬如干草,柴胡,葛根,到底啥用呀,咋用呀?”杨****道:“先是方便自己用,人还须医治病,我提供方子。再是我家的药材也空了,散尽了,因此我也收,还马上给钱。”于是说药性,咋用,他道:“先讲甘草,性平,味甘,祛痰止咳,补脾益气,解百毒,能止疼,常与党参、白术、金银花、连翘、桔梗配用,灾难时还可食用,来度灾荒。再说柴胡,性辛苦,微寒,也止痛,镇咳,消饮食之积,祛寒热之症,常与黄芩、半夏、葛根等配用,是清热散邪。前一段,民之疾多为腹泻,溃烂,以后也会。因此可煮石榴皮,止泻、止血、驱虫,有敛肺涩肠之功。再讲大黄,还解毒,止血,治泻痢之不爽。又如三七,消肿定痛,止咯血,止便血,故此名叫金不换。再如楤木皮,能祛风,利小便,消散淤血,消肿镇痛,治关节之痛。”说到专业,他滔滔不绝,傅全娃只好打断他,说道:“哎呀记不住了,知道和做都太多了,不愧为医家。”
杨****笑道:“这才多少?知道你会不爱听。”傅全娃道:“哪能啊,确实也听不懂,怕你白说了。”杨****道:“其实想说,做的还远远不够,痛恨灾难来得急,于是人用不上医家,关键时找不到医家。因此羞愧,不安,可恨药材还不够了,因此要补上,再用于平常。”傅全娃道:“已经太够了,病人那么多,你哪能跑得过来?于是顾不上,跑慢了。但我想,人都理解,间接也都得到你的好处。而且,还变卖家产,替他人还账,咋说呀?越令人不安了。”杨****道:“可叹,你理解,他人哪能理解呀?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也把人给得罪了。”傅全娃道:“那是人不知,相比于谭家,他们才良心坏了,甚至恶。当时,多少人求他,无一不失败,谁能得到?宁叫粮食都烂了。”杨****道:“哎,不说他,听着都丧气。人家是当官的,我们这里也一样,还趁机发财。遇到他们,我们咋办?只能奋力找光明,面向未来。要不然,能气死,气死都不解决问题。”他说的这些,是有所指,有人已发过他的财了。但是不能明说,傅全娃猜到也不想问了,只是道:“在眼下,救难不见当官的,只会催粮。你说的对,智慧在底层,谁看不明白?然而心善也在底层,就如你,赵光明,不断替人解着围。这样想气不顺了?气顺就能延续,还是百姓要苦。”杨****道:“说的好,又倒回去了,能真正想开?”傅全娃道:“不开也开了,从不开中找开。”说罢喝茶,恍如重生,还是今生第一次。杨****也开了,敬重对方,瞬间成知己,已超越利用。因此,杨****道:“谈话太重要了,真正不纠结。否则,沉闷死,难活。”说罢他也笑了,来自深处。于是,都笑,保守痛快,感受美好。
终于,傅全娃道:“毕竟是文人,和你说是提升。”杨****道:“你才了不起,我是啥文人,就一郎中。”接着道:“快乐了,我有一事想问你,你要如实说?”傅全娃道:“啥事?你说。”杨****道:“是我家的新坟,在****坡。依你看,合适么?”傅全娃问:“不已经定下来了,咋还问?”杨****道:“然而又犹豫了,听人说,那里的脉气太盛,只怕百姓托不起。”傅全娃道:“那只是传言。”杨****道:“传言也可怕,不必考虑我,你说真话?”傅全娃道:“我是也听说了,你为此改变主意?”杨****道:“包括父亲,他都动摇了,也还是迷恋。”傅全娃问:“咋回事?我都糊涂了。”杨****道:“说实话吧,为此,才出卖家产,是为以后垫洪福。也是害怕,这是秘密,不可对外人讲,你已经不是外人了。”傅全娃道:“这是大事,哪敢说。”杨****道:“父亲有时也清醒,他道,也为子孙,不学医咋办呀,失传了?”傅全娃道:“我咋说呀?”杨****道:“不敢不说呀,只怕老爷子扛不住了,最终还要我决定,又不敢让老爷子知道。”傅全娃道:“你到底咋想?依我说不必介意。”杨****道:“能不介意?我是怕活人心情。”
傅全娃问:“就是说,你想变?”杨****道:“想变咋变?既想尽孝,还考虑大家心情。”傅全娃道:“你主要考虑大家心情?”杨****道:“不要考我了,时候不多了,怕来不及了。”傅全娃道:“那就让看老爷子,我探他的眼神?”杨****道:“更不敢了,他最想见你,最怕出事,你要咋说?”傅全娃霎时紧张了,急思索,看咋说?终于道:“依我看,能否该换个地方?让两地方也差不多。”杨****道:“哪有呀,有就好,你能找到?”傅全娃道:“地方是现成的,还是****坡,小****坡,也在虎头山,是我种的地。”杨****兴奋道:“真的嘛,还真有,我咋没见过?”傅全娃道:“你哪能注意,那地方不细心看不出来。”
杨****高兴道:“太好了,如果能定下来,你最是恩人,不知咋谢。你也知道,为了占据****坡,老爷子下拉两辈,你我才是弟兄。”傅全娃道:“我当然知道,他最喜欢这个地方。”杨****道:“是啊,都好多年了,我哪敢忤逆他的意。你再说说,我再听听。”傅全娃道:“****坡实际是一对,一个大,一个小。小的是因为老虎卧着,给侧压了,但也还是****坡,还有奶嘴,就不知老爷子是否满意?”杨****道:“满意,能有已经不错了,也就尽孝了,你再说它的形态。”傅全娃道:“形态是浑圆,高起,占地有六十多亩。不像大的,占地有二百多亩,你还是请人看一看?”杨****道:“那肯定,必须要看,我亲自去。”说罢激动,一再感谢,就说道:“缘分哪,千年前还是争斗,如今两家联合了。”谈话正酣,天却黑了,因此傅全娃告辞。杨****道:“晚就不回了,夜里继续谈。”傅全娃道:“害怕家人等急了,自我哥以后,人都担心,恐惧家人回去晚。”他是指山娃罹难,杨****自然明白,然而道:“那也要吃了饭再走。”
于是吃饭,晚饭很快吃完了,杨****依旧挽留。傅全娃道:“总有机会,日子还长着呢,就到下一次。”杨****哀叹:“只怕下一次,已经物是人非了。”他所说,是指父亲,恐怕时日不多了。因此命人取白面,白米,和一块上好的绸缎,硬送给他。傅全娃坚决不受,说道:“都吃了,还要拿?没道理了,咋敢呀。”杨****道:“理所当然,也是我求你,为我家的新坟。”傅全娃道:“这么说不见外了,生分了?礼也太重了,你不停帮忙。”杨****道:“不说你不拿,这还是悄悄送的,不敢让老爷子知道,怕你背不动,就当看见老爷子。”于是装进背篓里,送他走。然而傅全娃不安了,他没见到老爷子,因此要看。这一回,杨****让步了,只怕没有下一次。于是,二人来门外,仔细聆听,盼声音。终于,出声音了,老爷子咳嗽,呻吟,细如游丝。二人都不敢出声,但也忍不住,内心痛,只好走,因此告别了。告别后,摸黑出村子,直至村外。杨****道:“警惕些,一路不敢停,多来噢?”傅全娃道:“我知道,你回去。”于是没于黑夜里,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