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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平潮     仙路烟尘txt下载     仙路烟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天懒云沉,见英风之益露

    等醒言琼肜赶回居盈所栖那处山野不久后宗悦茹便也带着公主卫队急行而来。

    现在在醒言分派下宗悦茹带着本部护卫一圈圈围在公主周围个个执刀握剑睁眼警戒四周情况。醒言自己则和琼肜雪宜一起在外围黑暗的山野中逡巡游荡偶尔还御剑飞到半空警惕监视着荒野中任何风吹草动。

    虽然他们万般警惕但巡视一阵并未有太守兵马杀到。看来那白世俊已是落了胆一时不敢来害。

    只是当醒言在没膝的野草中紧张潜行时偶尔回头一看却现身后只有雪宜还跟着自己;那个琼肜小丫头却早已不见踪影!

    见琼肜走丢醒言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只不过等他心急火燎的回头去找那个小丫头时却现她正在一根秃树顶端蹲踞如蛙正鼓着腮帮子朝南边使劲吹气。

    见琼肜两腮鼓得溜圆醒言不明所以赶紧问她:

    “琼肜你在干嘛?这树这么高小心摔下!”

    听他相问那个正专心致志做事的小丫头回过头来嘻嘻一笑两眼眯成两弯新月认真答道:

    “哥哥我正在吹风!我要把火吹旺好把那个地方都烧掉”

    听了她这认真说出的天真话儿醒言正是忍俊不禁。心里担心她摔下便赶紧上前张开手臂将意犹未尽的小琼肜一把抱下。

    等把这个煽风点火的小丫头放到地下醒言又嘱她不要在这荒郊野外乱跑省得一不小心被野兽给叼掉——恐吓完看了满不在乎的小琼肜一眼醒言觉得还是自己把她手臂抓牢最可靠。

    这样荒野中的巡哨一直持续到午夜之后。

    子夜过后在未时之初那宗悦茹的父亲宗汉宗将军便率麾下御林军急寻而来。原来当宗悦茹从迎仙台尽起本部兵卫之时就遣人快马前往父亲驻扎的布山县求援。为防被白世俊察觉宗悦茹并未使用紧急联络时传令的信炮。

    等宗将军率大队御林骑兵赶来这些护卫公主的女兵便被替下到一旁休息。直到这时候这处黝黑山野中才敢生起一堆堆明亮的篝火。

    略过朝廷将士见到公主后那一套繁文缛节不提等醒言从外围赶回见到这位朝廷三品大将之时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这位威风凛凛、一脸刚猛的宗汉宗将军正是当年那位给居盈赶车的马车夫宗叔!

    当然他这惊诧也只是转瞬即逝;知道居盈身份之后以前很多事情现在已很容易想通。来不及多说客套话等宗将军屏退左右醒言就将这晚上生的一切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原原本本禀告给这位宗将军听——还没等他说完宗将军便已是又惊又怒!

    他怒的是那位素来德美言韶的无双公子竟做出这样阴狠之事;惊的是深受圣宠的盈掬公主竟差一点玉殒香消!如果真是这样则不惟天理难容他们眼前这一帮人也全都要人头落地!

    想到这些关节饶是这宗汉当年身经百战也禁不住一时惊得冷汗直冒!

    正在惊怒交加之时又听这少年继续说道:

    “宗将军从种种迹象来看那白世俊恐怕不止是谋财害命这么简单……”

    说到此处他便不再往下说去只是盯着面前这威武大将军双目炯炯而视。

    见他话说半截原本怒气冲天的宗将军心中蓦然一动看着眼前少年凝重神情忽想到:

    “莫非……是那昌宜侯有不臣之心?!”

    这念头一经冒起就连他这地位甚高的殿前大将军后脊梁骨也忍不住有点冷。因为白世俊的那位义父昌宜侯此时正深得皇上信任位高权重;若是他心怀2心……

    想到此处这位殿前执金吾猛然意识到今晚这事已变得不那么简单;那昌宜侯重权在握一个处理不慎便会掀起滔天大祸。当涉及江山社稷时这位久居庙堂的殿前将军便觉得自己正如履薄冰。

    正当宗汉使劲盘算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时他眼前这年轻的中散大夫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又忍不住出言谏道:

    “将军!您看这白小侯囤积粮饷暗蓄人才分明便是居心叵测!这样恶徒朝廷实宜早些惩处!”

    听醒言这话再对上他那两道清亮的目光忧心忡忡的宗将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等稍停了片刻他才有些无奈的说道:

    “醒言你刚才所说我也都知道。”

    “只不过那白世俊是圣上之弟昌宜侯的义子;但凡牵扯到朝廷宗室事情就不那么简单——”

    刚说到这儿他便听到自己女儿不满的叫了声:

    “爹!”

    听宗悦茹抗议深谙朝堂之事的将军却假装没听到只是继续跟眼前热血少年说道:

    “醒言你放心这白世俊之事确实罪恶待本将军此次护送公主回朝定当向圣上如实禀报。只是最后如何处置还得请圣上裁决。”

    听宗将军这么一说醒言也觉自己刚才有些急躁。只是稍停一阵他却始终觉着有些不甘心便问道:

    “既然这样宗将军能否告知在下那恶贼可会被锁拿回京、按律抵罪?”

    听他明白相问宗汉想了想便也直率答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因为白世俊义父权倾朝野支持者甚众。即使昌宜侯自己不积极维护圣上也会多有顾虑急切间也不一定会作出严厉裁处……”

    “这么说就是投鼠忌器了?”

    “……”

    听醒言说得如此直接宗汉一时也不知如何对答。因为他看到当今圣上的小女儿已从安歇的凤帐中走出正立在不远处听他们说话。

    不过略想了想宗将军还是蔼言耐心回答:

    “醒言你有所不知这朝廷政治之事我宗汉一介武夫也并不如何知晓。只不过立于朝堂日久我也略略知道一些情况。比如今日这白世俊之事虽然你和公主都是亲眼目睹;但一旦摆上朝廷论及权谋便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再虑及减免士大夫刑罚的‘八议’之制那白世俊分毫无损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那蓄养江湖术士之事便可以说成——”

    说到此处宗汉便开始努力回忆起往日朝堂上那些文官是如何扯皮开脱。正在苦思之时却听眼前少年已替他接下下言:

    “我知道这事可以说成是白世俊求贤若渴不免良莠不齐最多落个有欠甄别、交人不慎之罪;又或者说他只是替皇上苦心寻觅人材丹心一片不惟不应受到惩罚反倒还要受赏……”

    “对对!正是这样!”

    听他说得如此地道简直就和那些文官口吻一模一样宗汉便忍不住使劲点头。只是正当他要开口称赞醒言见识卓绝之时却忽见这新晋的中散大夫忽然激动起来语急促说道:

    “将军!那白小贼以一人之私以致百姓流离难道就不应受到应有惩罚?那老百姓无端守在吃得这许多苦楚只因‘权谋’二字就白白生受了?!”

    忽见醒言如此悲愤宗将军与居盈悦茹等人俱各动容。他们不知道所谓“屋漏在上知之在下”醒言出身贫苦门楣自小在村野市井中求活对那些高位者以一己私利导致万民受苦的恶行正是深恶痛绝。现在见白世俊犯下这等再明白不过的罪行却还可能免受惩罚这又如何不叫他愤懑?

    只是当他情不自禁的质问过等回过神来看看眼前金甲大将军一脸尴尬醒言便察觉刚才自己说话颇有些失礼。于是暂压下胸中怒火平心静气想了一下他便用和缓语调郑重告道:

    “宗将军请恕晚辈方才失礼。其实将军不必为难。小子尝闻:‘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我相信冥冥中自有神目如电。将军请放心——”

    “那恶贯满盈之人即无人惩或有天谴!”

    他这短短几句话说得异常平静但与他直面相对的宗汉宗将军却彷佛从他双眼中看到些深邃的颜色。

    于是忽然之间有一些当年鄱阳县城中的往事片断不由自主的浮现在宗汉心头。

    此时这身边的夜晚正是同样的平静。只有那几堆篝火还在“噼噼啪啪”的热烈燃灼。跳动的火苗在少年坚毅的脸庞上映上赤红的纹样。夏夜山野中只听得到风吹林叶的沙沙声响最多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含混不清的低低咕喃。

    按剑四望这营地中正是火光如血风声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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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横眉生一计,吐气灭三魂

    天下有道我黻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偕隐歌》

    第二天早上还在卯时之初醒言便早早醒来。适逢剧变他这晚也没怎么睡着。

    醒来之时看天光还未大亮只有东边天上才露出些亮白颜色。从露宿之处翻身起来醒言朝四下望望见附近营地中一片寂静还没什么人起来。只有远处深草中那几位放哨军士还在不停的游走。

    伸了个懒腰怕惊动别人醒言便沿着营地旁那条小溪朝下游慢慢走去。经了昨晚那一场烟熏火燎醒言现在觉着脸上有些紧绷便想去溪泉边洗却一脸烟尘。

    信步闲走一阵忽见这条弯弯曲曲的山涧水溪渐渐蜿蜒进一个葱茏苍翠的小树林中。见到了林边醒言便不再往前蹲到溪边一块圆溜溜的白石上用双手捧起溪水浣洗脸面。

    等清凉的溪水撩上颜面时他才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估计这是昨晚突围时被烟火给熏着。

    浣洗一阵最后又学琼肜拿手在脸上胡乱抹得几把便算擦干净。洗濯完毕他就站起身来准备回转营地。

    正在这时醒言忽听到身前有一个好听的声音正跟自己说道:

    “醒言拿这个擦擦脸。”

    被水珠淋着他此时正是视线模糊;但一听这熟悉的话音便知道这说话之人正是那位公主居盈。虽不知公主何时醒了跟来醒言应答一声便接过那方犹带兰麝之香的绢帕在脸上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待擦干脸上的水珠醒言便清楚看到居盈穿一身素洁的长裙正在自己面前含笑而立。

    等她也在水边浣濯过颜面见天光还早醒言便和她在附近闲走起来。

    他们身边这清晨的野外空气正是格外的清新。拂面而来的清风微微有些湿润之意;若嗅一嗅便可感觉到一股郁烈的青草芬芳气息。

    醒言居盈就在这样的草野晨风中漫步而行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无语时不知何时山野中又渐渐起了一阵薄雾宛如烟云在身旁淡淡的萦绕。

    终于在那星光隐退、曙光熹微之时醒言终于找到话题开声轻唤一声:

    “居盈。”

    “嗯~”

    女孩儿婉转而应。于是两人便停了下来在一片露珠闪耀的林间空地中相对而望。只听醒言说道:

    “居盈我最近才知道你前年送给我的玉佩原来还是你的身份信物。”

    “嗯。”

    居盈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

    “这块玉佩有个名字名叫‘辟尘’是居盈小时候父皇送给我的。”

    “辟尘?”

    “嗯!因为这玉石不仅能吸清毒素还有辟尘之效。只要你戴着它那些飞散的灰尘便落不到你身上。”

    “呀想不到这样神奇!”

    听得居盈之言醒言赶紧将胸前玉佩举到眼前细细察看。一边看他还一边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戴着它就觉得身上清爽许多……”

    细眼观察玉佩一阵醒言忽然醒过神来便举着玉佩对眼前少女说道:

    “居盈我没想到这玉佩是这样宝物这样我就不能要。再说你是皇家公主身娇体贵自然不能沾染尘俗。这辟尘玉佩今天就还给你。”

    说着他便低下头准备将玉佩从颈间摘下。只是正待摘时却被居盈伸手止住。

    只见这位行止高贵的盈掬公主这时候又回复往日“居盈丫头”的灵动模样正朝他展颜一笑说道:

    “醒言这玉还留在你那里。”

    “盈掬现在觉着这俗世里的烟尘也另有一番趣味~”

    笑盈盈说完似是怕醒言坚持她便又赶紧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那天悦茹姐姐找你了?”

    “是啊。怎么了?”

    醒言回答完却有些奇怪的看到眼前少女只将眼光看往别处不再说话。他却不知此时居盈正有些后悔脱口问出刚才这话。

    一想到自己那位手帕交转述给她的那些话她脸上便禁不住现出几分羞意。过得半晌居盈才得吃吃说道:

    “醒言那宗丫头、有时口不择言;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得此言醒言才想起那天宗悦茹都和自己说了什么话。

    望着眼前娇羞的少女不知怎么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于是羞赧的少女便听见眼前少年认真的说道:

    “居盈那些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现在我已想通。”

    “呣?”

    听他说得郑重羞意上颊的少女有些诧异便抬起头来看他——只见这位眸清似水的少年郑重说道:

    “居盈您贵为公主知道这天大身份后我自然不敢再有什么奢望。只是不管你如何看我但我却还是喜欢你。”

    ——醒言这话就像在无声处燃响一声惊雷让那位平生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喜欢你”的清纯少女霎时间只觉得“轰”的一声彷佛冥冥中蓦然一声雷响直震得自己头晕目眩几乎听不清少年后续的话语。

    “嗯是的我喜欢你虽然你是公主不可能喜欢我但至少我自己还是可以喜欢你。”

    不小心袒露心迹的少年现在也好似意识到什么正小心修饰着言辞努力修补。只是就在他言语夹缠、越说越乱时却见得身前的女孩儿娇躯忽然一阵摇晃宛如风中的坠叶好似马上就要跌倒!

    见此情景醒言再也顾不得解释赶紧伸手将女孩儿一把扶住。正想出言提醒她要多加小心之时他却忽听到耳边正传来一句细若蚊吟的话语:

    “醒言我、我也喜欢你……”

    ……

    忽然醒言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看得到早晨的太阳在林间投下温暖的光柱一对比翼的彩蝶翩翩飞舞还有那碧草红花间闪耀着无数璀璨的虹彩!

    香腰盈握是耶?非耶?

    耳鬓厮磨梦欤?幻欤?

    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回答。这两位相逢在浪漫红尘最深处的儿女已忘了身外的一切只记得自己和她、他和自己……

    于是在某一刻这处山野林泽中渐渐起身的兵马人众便忽听到空中传来一阵宛如神唱的曲音。等目视万里云空中那千万道绚烂的霞光想要仔细听清楚时他们又现云天中已是寂然无声只听见山野清晨中啾啾的鸟语。

    在云中这缕奇异曲音传来时灵觉分外清明的琼肜却只顾得拉住她雪宜姊的手儿往一处林丛边拽去;一边颠跑一边还说道:

    “雪宜姊快去看哥哥和居盈姐姐正在那里!”

    只是当她雪宜姊到得丛林边朝林中望了一眼却立即羞得俏靥通红赶紧回身将那探头探脑朝里张望的小丫头眼睛捂住。

    正待琼肜要出声抗议却忽听得旁边“嘘”的一声正有人轻声提醒她们别出声。

    等这姐妹俩闻声转眼一看却现是那个金盔金甲的大将军正把手指头放到唇边嘘气示意让她们别出声。

    然后她们便在这威严将军带领下悄悄离开这片鸟语花香的丛林。撤离之时为的大将还不忘告诫同来的女儿:

    “丫头你听好!这事关系重大在为父想出万全之策前你回京后谁也不许告诉!”

    在他叮嘱之时寇雪宜则忙着拉住那位一心想去追扑彩蝶的小琼肜嘱她不要偷看。于是琼肜大惊道:

    “呀!姐姐啊你竟能听见我心里说的话!”

    就在他们慌慌张张一路离去时那片晨光斜照的寂静芳林中终于听到一声人语:

    “……居盈谢谢你。现在我觉得脸上那些伤处不怎么疼了!”

    这句说完见眼前女孩儿靥如霞染不敢答言他便又说道:

    “只是我现在又觉得有些疼了……”

    听醒言这么一说正在女孩儿迟疑之时却见他灿然一笑道:

    “居盈我们该回营地啦——其实我只是见你不说话逗你的。现在真不疼啦。”

    闻听此言少女大羞便将粉拳握起作势欲打然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追逐出林。

    等到了林外这万道霞光之中这两位嬉戏追逐之人便停了下来。伸手替居盈理了理鬓边蓬松的髻醒言便和她相视会心一笑。劫波渡尽现在对他们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以前相同。

    于是在这个奇妙的清晨中有了这山之隅、溪之湄、林之间无声的盟誓居盈再与醒言分别时便没了往日那些惆怅踯躅。依依惜别时只剩下反复叮咛的话语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与祝福。

    等告别了居盈醒言便和琼肜雪宜在郁林郡附近郡县中潜迹隐形。

    这一段突如其来的幸福并没让这位四海堂主忘却心中的愤恨。自那晚事件之后那白世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已将他控制的米店粮行囤积的粮食全都运回到郁佳城中;那些邻郡运来的赈济灾粮更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这样一来还未恢复元气的郁林郡更是雪上加霜。

    见到这样情景醒言正是心急如焚。

    现在对自己这样焦躁心境他也曾想过是不是与自己修习的清静之道大相违背。只不过每次反省之后一看到乡间田野中庄稼零落的残迹还有那平民门户里牛衣对泣的凄怆景象他骨子里那股侠义劲儿便占到上风:

    “若能杀一人而活万人即使大道无成又如何?”

    只不过虽然立誓诛杀民贼但白世俊自那晚受了惊吓就只敢躲在郁佳城中不出。而这郁佳城守卫愈加森严即使偶有飞鸟从上空飞过也会被一箭射杀。甚至渐渐民间还有传闻说是有几个山民去栖明山脉中砍柴不小心离得郁佳城稍微近了便立即被日夜巡逻的官兵给射杀。

    听得坊间传闻渐起那白世俊又做出种种倒行逆施之事醒言便更加焦急。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他终于按捺不住就要采纳琼肜雪宜的建议准备直接硬闯一齐杀进郁佳城去。

    正是正在这时他忽听到一个消息:

    郡太守白世俊为重建避暑庄园特开设“珍宝局”向民间购买古董珍玩。

    原来不知是天意还是琼肜吹出的口风真起了作用那晚诺大一个水云山庄竟被大火烧成白地。于是这位神志颓丧的贵族公子见风声渐息行乐之心便渐起准备要搜集民间珍玩宝物重建水云山庄。当然以这些天来这位白郡守的作为来看这种冠冕堂皇的“珍宝局”只不过是个搜刮民财的幌子而已。

    听到这消息时一直暗潜行迹的四海堂主却似是若有所思。

    “珍宝局珍宝局……”

    于是大约两天后郁平县那个连鬼影都不上门的新设衙门“珍宝局”大门口忽然来了个满面尘灰、衣衫褴褛的少年乞丐。当这乞丐逡巡到珍宝局门口时那位新任的珍宝局大使周昉刚刚派出两队硬索富户珍藏的差役现在正目送他们远去。

    当周昉侧转身正要回堂中时便看到这个褴褛乞丐磨蹭而来。

    一见是个乞丐顿时把这新任大使鼻子气歪:

    晦气!自己这珍宝局开张两天来第一个主动上门的却是个讨饭的乞丐!

    正当周昉大呼晦气准备喝令手下将这乞丐赶走时却忽然看到这位满面烟尘之色的少年挨近之后忽的朝他呲牙一笑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

    “周大人今天我来不为讨饭只为一样祖传宝物要献给大人!”

    听他这么一说周昉斜着眼睛看着他正是满脸的不相信。

    见他无动于衷那小乞丐也不介意从怀中摸索一阵便掏出个戒指毕恭毕敬的呈给眼前大人。

    见小乞丐还真掏出个宝货周昉便小心翼翼从那只布满油灰的掌心中拈过戒指拿着它对着太阳细细观看:

    只见眼前这戒指纯亮白银打造造型古拙中间镶一块方形黑玉周围有两条银丝虬龙盘绕。

    “唔瞧这打造式样倒确实像个宝物。”

    珍宝局大使周昉正是古董贩子出身自然识货。

    正当他细心鉴赏时又听眼前少年说道:

    “周大人这清心戒指是小的家传宝物。戴上它能清神辟邪益寿延年正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要不是小的几天没吃上饱饭也不会拿这祖传宝贝来献……”

    听他这一番絮絮叨叨周昉再留意去看这枚亮银蟠龙戒果然现那玉面之中隐隐蕴涵一股清气拿得稍微离身近些便让人平心静气觉着说不出的清爽舒适。

    “果然是个宝物!”

    见到这妙处周昉终于认定这手中戒指确是宝物无疑。

    这时候他眼前这献宝乞丐还在唠叨:

    “……小的听别人说太守大人他受了惊吓就特地来献这宝贝。大人您就看在宝物面上给我个好价钱……”

    听他这么一说周昉忽似得了提醒眼前一亮醒悟道:

    “呀!我怎么没想到!”

    “这乞丐说得是那皇亲国戚白太守这些天不正是心神不宁?若是我拿这戒指献过去岂不是能大大得他欢心?说不定就此加官进爵……”

    念及此处这位因商人出身、久不得升迁的周大使立时心热难熬。又见眼前这小乞丐还在嘀咕价钱事儿他便忽的一声冷笑逼过去低低叱道:

    “好你个不法刁民冒充乞丐又骗得了谁?”

    被他这一声低喝那少年乞丐顿时一阵惊惶。只不过这慌张也只是转瞬即逝便看到他忽然满脸嘻笑也是压低声音涎脸说道:

    “哎呀大人您真是法眼如炬什么都骗不了您!”

    “其实小的也只是有几个盗墓的朋友;这戒指不瞒大人说虽然是个宝物但却是那几个朋友从一个古墓中捡来。我想大人您这会儿也不会计较……”

    “……”

    听得机灵少年这坦白话儿那识人甚明的周大使一阵沉吟。过得片刻那个等他答话的少年却听得他突然大叫起来:

    “哇呀呀你这厮着实可恶!”

    听得他突然叫唤那少年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正要设法开溜之时却见眼前这胖乎乎的周大使高声叫道:

    “好你这小无赖!这样小小戒指居然开口要我五十两纹银还要加上我身上这条绸长袍!”

    “呃……”

    忽见他满口谵语褴褛少年正是莫名其妙。正在愣怔工夫就见这位周昉周大人已飞奔回堂从珍宝局堂中自己的钱匣内取来一包银子递给少年;然后竟真个动手脱起身上长袍来。

    正不知所以时少年却见这周大使逼到近前恶狠狠低声威吓一声:

    “小子让你拿着就拿着!”

    然后便将月白轻绸袍一股脑儿塞到少年手中。

    见到他这样如若疯痴的举动那献宝少年一时也不敢细究;等溜出几条街之后他才想明白其中奥妙:

    原来这小吏一番做作无非只为二字:“媚上”。

    “哈!他这一番苦心倒成全了我!”

    手里掂着沉甸甸的银袋这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然这个先当乞丐后当盗墓贼的机灵少年便是天下第一正教道门的堂主张醒言。而那枚戒指……

    当他再手牵琼肜之时他那只原本带着暗色冥戒的左手中指现已是空空如也。

    于是只不过一两天之后那些与太守相熟的官员便通过各种渠道知道白太守他疯了。

    这惊人消息最初是从一位太守心腹下人那儿得来。据说也不知怎地白太守前天忽然就似白日遇鬼满嘴疯话两眼痴呆然后就渐渐没了生气便似三魂去了二魂整日如同木雕泥塑再也理不得政事。

    听得这古怪事体知情人中自然是议论纷纷。因为那白世俊有诸多道人羽士保护如何会轻易被鬼魇?这世间哪还有这么强大的鬼灵!

    说不定……这一切只不过是托辞罢了。

    于是联系到先前蝗灾渐渐这郁林郡中各处便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暂不提州府中善后之事再说醒言现在他却正在一处山崖阴影中接受一位两三丈高的巨灵恶神诚恳的道歉:

    “主人抱歉这次都怪老宵自作主张下次一定不会!”

    “下回我一定会先跟主人打听清楚到底要那人几成生、几成死。”

    “呃……”

    大约三天之后正当醒言带着琼肜雪宜在一片陌路烟尘中迤逦行到一处渡口时却忽然听到身后彷佛有人呼唤:

    “张施主请留步!”

    醒言闻声回头一看却见到有一个道人正从远处大步奔来。

    等他走到近前醒言认出这道士正是先前水云庄中与他一番交手的青云道人。

    明白前因后果后再见到这位青云道长醒言便有些不好意思。正待他要开口道歉却忽见青云道人稽深深一揖竟是对自己行了个大礼!

    等青云道抬起头来醒言便见到他正一脸敬佩的向自己说道:

    “张施主刚才是贫道替郁林郡合郡百姓谢你!”

    听得此言醒言立知他所指何事。一揖回礼谦逊两声他便轻声赞道:

    “前辈您真是法眼如炬!”

    这一回他可是真心相赞。

    听他称赞那青云道人连连逊谢然后便对这少年诚恳说道:

    “施主您法力高强贫道望尘莫及。只不过有一事我前思后想还是觉得要说给您听。”

    “……前辈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晚辈自当洗耳恭听!”

    “好!”

    见眼前少年谦逊有礼出身正道的青云道人微微点头然后便说出一番肺腑之言:

    “依贫道来看施主您虽然法力高强但似乎是走了些旁门。虽然这世上有些修道之途比如妖道、鬼道见效更著;但从长远来看这些道途总是后患无穷!”

    说到此处瞧了瞧少年指间那枚微微流露丝丝鬼气的戒指青云道便从怀中掏出一册双手递给醒言诚声说道:

    “这是贫道修道时蒙一位上清宫弟子厚情赠得小道这本上清正法。贫道这几十年来求玄问道能有些小小成就实得这上清正法助益良多。”

    “现在我便将它转赠于你希望能助你化去鬼戾之气早日得证大道!”

    说罢青云道便将这卷经书递到眼前这位存心良善的少年手中。

    等醒言接过这卷薄薄的经册前后一阵迅翻动却现这本青云道人郑重相赠的经册正是一本《上清经》。

    只不过这位上清堂主没露出丝毫诧异之色。

    将这册《上清经》郑重收入怀中他便朝眼前这位心意拳拳的青云前辈深深一揖。然后便目送他离开河堤飘然而去渐渐消失在葱茏如烟的草路烟尘之中。正是:

    读经不解观新册

    相忘未必在江湖。

    『仙路烟尘』第十二卷完。

    敬请关注本书下一卷:

    “神女云兮初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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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词 仙洲曲

    べへ仙洲曲ぺへ

    谁处飞来霓裳侣

    颜月微缺

    靥雪微郁

    幽怀知几许。

    暗吐叮咛句

    半是**语.

    鲸波万里动征襟

    左牵明月

    右引长风

    攻掠霞千顷。

    半亩辟为溏

    照我须眉影

    管平潮.圝

第一章 天翻云浪,飞鸟若登龙门

    太守遇鬼疯之事并没在郁林郡掀起太大的波澜。

    在太守府刻意隐瞒下郡中的普通民众只隐隐辍辍听到些风声但都不知道到底生何事。而那些消息相对灵通的官宦士族虽然开始听到的消息活灵活现但渐渐的那些消息来源便开始语焉不详;到了最后便众口一词说他们主人只不过是月夜吟诗吹了邪风感染上一种少见的风寒。虽然得了这病开始会些谵语;但只要深居简出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于是由三位偶尔路过的外乡客掀起的风波就这样在郁林郡中慢慢平息。而郁林郡合郡的民众最后却反而因祸得福。那些看起来是因郡太守生怪病才推行的恶政过不多久便重新被白郡守当初的德政代替;而邻郡支援的赈济灾粮现在也源源不断的运来。到了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老百姓至少已经不用饿肚子了。

    当然这些诚心称赞的老百姓并不知道郡中所有这些拨乱反正之事并不是出自那位到现在还如痴如迷的太守之手。白太守府中现在主事之人便是那位在地牢中逃过一劫的谋士许子方。这位老成持重的昌宜侯谋士已将事情的整个经过派人禀报给侯爷;现在他受侯爷之名暂在太守府中替那位疯痴的郡守打理郡中一切事务。

    现在出了这事白世俊当初那个勾结粮商低价屯粮然后再人为造灾、抽取民间财力的计谋自然就寿终正寝。

    略过这些细节不提。这时节在离郁林郡遥远的京城中繁华街巷中有一处气派非凡的高宅大第。现在这高门宅院中幽静庭院深处的一间僻静明堂里宅主人正居于其中。这位脸色沉郁的宅主人正是王侯贵族一流;虽然现在居于家中但仍是一身金冠玉带袍光璨然。

    此时他那张不怒自威的方正脸上正是面沉似水默默听着手下谋士的谏言:

    “启禀侯爷小侯爷这次得怪病显然蹊跷。依学生浅见应该是白小侯走错方位冲撞了神鬼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听了谋士之言昌宜侯仍是静默不语神色郁郁。见他这样旁边又有其他谋士出言安慰:

    “侯爷依我看白世子此劫怕是命中注定。这次应了劫也好将来必有后福。”

    听得此语一直面色阴沉的昌宜侯却忽然开口怒喝道:

    “荒谬!我昌宜侯从来不信天命不信鬼神!”

    “你们这些读书人如何也相信那些江湖羽士?他们只不过是信口胡谈危言耸听。术士之言如何能信!”

    昌宜侯一口气说到这儿他旁边那几个心腹手下倒反而放了心。原本他们心中还一直惴惴不安见主公一直不说话不知道究竟要如何作。要知道那昌宜侯的异姓世子白世俊素负雄才一直被侯爷倚为左右臂;这次听他出事昌宜侯定会雷霆之怒难保不会殃及池鱼。现在听得侯爷只顾痛骂那些蓄养在地方上的术士这几个京城的谋士顿时安心。

    而那盛怒之下的昌宜侯怒叱完这几句心气也渐渐平息下来。望了一眼身前这几个神态恭敬的谋士位高权重的昌宜侯却叹了口气诚恳说道:

    “几位先生这偌大一个昌宜侯府中也只有你们知我。”

    “本侯怎会像那位只会无为而治的大哥?我昌宜侯从来只信人力不信神鬼宿命之说。那些苦心延请的术士在本侯眼里只不过是纳入彀中为器之用。真正要成就大业还要靠你我智慧还有那三军将士效命之力!”

    说到这儿素性沉静的昌宜侯终于完全平静下来。拈着颔下三绺美髯望着幽堂窗外的绿叶青枝沉思一阵昌宜侯便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唔世俊吾儿为父一向知你爱慕我那位公主侄女。今日你变成这样为父也有责任。若不是因为京城情势复杂要将你外放地方也不会生现在这事。”

    “好既然此事或多或少因本侯而起那本侯便成全俊儿这个愿望让那倾城丫头嫁你冲喜……”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轻缓。但细声碎语之际却让他身前那几个幕僚谋士听得有些不寒而栗。其中有忠直之人觉得主公这念头甚是无谓还有不少隐患于是便忍不住直言提醒:

    “侯爷此事虽只是儿女私情但事涉公主实是非同小可恐怕这会……”

    闻得谋士之言昌宜侯毫不生气;赞许得看了这位李姓谋士一眼他便拈须说道:

    “李军师请放心正是因为她是皇上公主才不会有任何问题。想我昌宜侯一心为天下苍生筹谋;大事若成区区一个前朝公主如何还在话下!”

    “还有那上清宫一个出身粗鄙的堂主道士居然敢冒犯我儿烧他行苑;若待我查实定要好生利用让罗浮山中那些实力不俗的清修道士一个个为我朝廷所用!”

    说到这里原本心情郁郁的侯爷竟然高兴起来脸上容光焕仰天长声大笑惊飞窗外树间几只鹂鸟。

    正在这时却忽听门外院中一阵响动。昌宜侯眉头一皱赶紧出厅一看见得有几个心腹亲兵家臣不在各处尽职守卫却一齐聚到院中窃窃私语。

    不知生何事心情已经转好的侯爷便踱步过去。喝开人群一看才见得地面青石砖上有只黑鼠正肝脑涂地肝肠寸断。

    见了死鼠昌宜侯一问才知原来刚才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十几只老鼠前后衔尾连成一串在院中招摇而过。于是便有敏捷家臣捡起石块奋力投掷立让那为硕鼠横死当场其余则四下逃散。

    见得这样原本心神已复平静的昌宜侯却是脸色数变拈须不语。约摸愣怔了半晌他才摆摆手吩咐手下将这只死鼠好生安埋到院角花树下。

    暂略过万里之外那些庙堂之谋不提;现在那几个刚被谈论的少年男女正跳离樊笼朝北面漫无目的的行去。

    醒言他们脚下的这条道路正蜿蜒在一片巨大的草野之中。朝四下望去绿色的荒草随风摇摆翻滚如浪就如同一望无涯的大海。这无边草海中又有高大树木三五成林树冠蓬蓬郁郁茂茂就好像分散在碧海中的孤岛。

    在这风吹草低之时连那青天上的云彩也好像渐渐靠近了夏草葳蕤的大地。偶尔举头望望便看见那些大团的银白云朵好像伸手可及彷佛再飘一阵就会从天上坠落。

    眼望着无边无涯的青青草色脸拂着碧色原野上吹来的沁人清风醒言胸中郁积了十几天的闷气霎时间一扫而空!

    长路漫漫百无聊赖之际醒言便注意到路边时时拂衣的碧草已偶尔带了些赭绛的颜色。看来这眼前的盛夏就快要接近尾声;天高云淡的清秋马上便要来到。

    见了草间这一抹秋色细数数自己三人从罗浮山下来已快接近半年。只是在这半年之中好事做过不少苦头也吃过许多但大多都和此行目的搭不上边。而离开郁林郡之后这几天里更是一事无成。几天中除了抢了几个强盗偷了几个小偷糊弄了几个骗子其他几乎一事无成。

    “水精前辈啊您到底跑哪儿逍遥去了?”

    跋涉几天之后上清堂主终于又开始琢磨起这个头等大事来。

    思前想后醒言忽觉似有所得:

    “呀!以前我们只管往水草肥美处寻找也许并不十分正确。想那飞云顶水之精乃是五行之中的精灵;它所到之处定会生不同寻常的变化。那些一向河川密布、水气充足之地反倒未必就是现在水精栖身之处。”

    “唔也许以后我们该多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前后天候变化异常……”

    心中思索着如何完成师门之命不知不觉醒言脚步便慢了下来。等心中思想略有所得准备把这想法告诉雪宜琼肜时却觉那两个女孩儿已经远远走到前头。

    见得这样醒言便朝她们喊了一声让她们缓下脚步等他追上。刚刚呼喊过他就见那两位明眸皓齿的姐妹在碧蓝天空下一时驻足回头望他;那两对明眸之中汪然如水柔顺的长则随清风飘舞在白云衬托下相对而飞。

    于是见惯二女姿容的少年堂主此刻在蓝天白云之下的碧野清风中看到她们白裙飘飘、相傍而立的模样却不禁一时心动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宛如图画。

    走得这么多时醒言现在也觉得有些疲倦便顺便叫过二女在路旁那片青草坪中歇下。

    在芳草坪中仰面而躺两手交叉在脑后头枕青草四肢舒展醒言正觉得惬意无比。等躺倒仔细观看才现今天这头顶的云空格外好看。碧蓝的天穹宛如雨后初霁正透出瓦蓝瓦蓝的颜色;蓝天上一团团白云连接如山将夏日遮在云后。面对他的白色云朵被背后的阳光一照便在中间现出几分暗色愈往四周愈加白亮;到得云边便彷佛染上一层银粉在如洗蓝天中勾勒出各样肌理鲜明的白丝绒画。

    “那些白云之后现在会不会正有仙人飞过?”

    望着蓝天上的云朵醒言正是神思悠然。

    “嗯不管如何现在我也算道术略有小成也能在天上飞过。”

    想到自己御剑飞行之术醒言便不免想起前些天那个匆忙的夜晚自己带着居盈居然能一口气御剑飞出三四十里。看来若是将自己逼急了那些平时不怎么精进的道法便常能常挥。

    “哈哈若是以后道法修为没得进展就要请琼肜小妹妹出马让她闹得个鸡飞狗跳!”

    在心中玩笑一句不知何故却又联想到居盈。一想起前些天那次耳热心跳之事醒言就又如中了他鬼仆的魔法整个人变得如痴如醉。自然和往常相同出身寒门的堂主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对比起双方身份地位来。

    只不过这一回这样一贯愁苦的患得患失并没有持续多久。不知是碧野风清还是云空如画没多久醒言心中便突然豁然开朗:

    “哈~这样胡思乱想真个是庸人自扰!”

    “我与居盈姑娘相处一向都是顺其自然只做水到渠成之事。我与她所历患难大多都只知她是居盈不知她是公主。”

    “现在劫波历尽于我而言是公主真心喜我又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些刁蛮公主要着人来砍我头颅——嗯我若是大好男儿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以后若有再见之机顺心自然之外再注意些礼法便可!”

    心结一朝破解醒言正是欣然欲啸。只不过正在这时却忽听耳边响起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唱。侧脸一看原来是琼肜蜷卧身旁小脸儿正对着蓝天咿呀歌唱。

    她这歌声婉转甜糯甚是好听却又听不太清在唱什么。于是听了一阵醒言转过脸去问琼肜所唱歌词。

    见哥哥相问小琼肜却羞红了脸面不惟不告诉他歌词反而还停下来不肯再唱。见她这般古怪模样醒言有些莫名其妙。饶是他心思灵透也猜不到这小女孩儿古怪心思。原来小丫头现在正想着自己这自编的曲词比居盈姐姐唱的差了好多有些丢脸又怎好意思说给哥哥听?

    见她不肯再开口醒言只好又仰呆呆看天。只不过才等了一会儿那个天真幼稚的小丫头又忘了刚才的顾虑重又开始哼唱起来。这一回她醒言哥哥偷偷留意一下现这小丫头软糯的歌声中大多是“云儿”“花儿”“鸟儿”这些简单词汇并不能听到完整的词句。

    只是就在小女孩儿这样含糊不清的甜软歌声中不知不觉醒言却沉沉睡去……

    这一天就这样平淡度过。到了晚上他们几人便留宿在一处名叫“蟠龙镇”的镇子上。神情气爽的四海堂主从镇名中得到联想忽记起自己已有好多日没再找那位龙宫公主。于是一番沐浴更衣之后他便将那位四渎龙女从清水莲花中请出。

    等这位多日不见的灵漪姐姐从玉莲中冉冉而出小琼肜还没来得及上前叫人便见到这位龙宫里来的姐姐从莲中飘然而下略有几分心急的跟堂主哥哥说道:

    “醒言~这次又等了这么久才找我!”

    “我正要给你送张请柬来;如果你再想不起找我我都要自己飞来!”

    说这话时原本说话明快的四渎龙女焦急中竟还带着几分娇羞。

    “请柬?我的?”

    望着静室烛光中这位风姿绰约的龙女醒言正是不明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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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腾驾碧廖,或言仙路可期

    灵漪儿这忸怩之态也只是转瞬即逝。定了定神她便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道:

    “醒言你听说过南海水侯吧?”

    “是啊。”

    醒言想了想又不太敢肯定便出言确认:

    “是不是那个绘你画像、时时观摩的南海水神?”

    “……是啊!”

    灵漪儿闻言含羞轻啐一口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就是这个无聊的南海三太子孟章前些天派人来请说是他灵蕊宫中海昙花开要请各路仙人好友前去赏花。赏花之期定在明晚;我们四渎龙宫也得了两张请柬。”

    “本来这样交游一直都是浮游将军护卫我去;但这回我想请你陪我也好让你这个道门堂主开开眼界看看五百年只开花半旬的海昙是何模样。”

    “原来如此!”

    听了灵漪之言醒言也很是兴奋。要知道那南海龙宫与四渎龙宫相比定然又是另外一番气象自然能大广见闻。

    只不过兴奋之余他却忽想到一个问题便问灵漪:

    “那我俩明晚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原来他想着那南海龙宫离此地少说也有万里之遥;这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要费得几月几年。正在担心之时灵漪儿彷佛看出他心思便冁然笑道:

    “醒言莫担心;南海花宴定在明晚我俩乘龙马之驷去便可朝夕至。”

    此时灵漪似已到了众人瞩目的筵席上言辞举止变得无比的幽雅端庄。

    见她这么说也不像在开玩笑醒言便放下心来一口应承道:

    “好那本堂主就恭敬不如从命。后天能回的话还能赶得上和琼肜雪宜一起中秋赏月。”

    见他答允灵漪儿正是芳心大喜赶紧将一封银光湛然的请柬递给醒言。在醒言细看请柬时灵漪儿便转脸跟那两位好姐妹说话:

    “琼肜雪宜快过来;这回来我给你俩每人都带了件小礼物!”

    于是琼肜便从她那儿得了一双蟠龙金钏雪宜得了一支凤头珠钗。收受礼物之时琼肜是先接下然后再甜甜言谢雪宜则是推托一阵在醒言肯下才宛转收下。于是接下来这三个女孩儿便开始相帮着佩戴饰并探讨起服饰心得来。

    琼肜得到的这对光灿灿的金钏看似尺寸偏大但等她戴上手腕那圆转成镯的金质蟠龙便自动收缩恰与她玉臂相契。而雪宜那支珠钗珍珠粒粒浑圆光润幽光暗生显然并非取自寻常珠蚌。

    见灵漪几个说得热闹醒言看过请柬后也过来打趣凑热闹:

    “琼肜妹妹你看你灵漪姐姐多偏心;你和雪宜都有礼物我却没有。”

    说罢醒言便装出一副痛心疾的模样。

    谁知他这话刚说完那灵漪儿立马便转过身来喜孜孜接言道:

    “就知你要这样说!”

    “喏这只荷包给你!”

    说着灵漪儿就从纤腰间解下一只香囊大大方方的递给醒言。

    “这是……”

    醒言接过灵漪递来的香囊放在手中看了看现这明黄香囊丝光柔然入手甚轻。举到鼻边嗅嗅便闻到有幽香扑鼻。而这香囊上口边又缀着两只明珠正璀然放光。

    见了这两只明珠醒言觉得似与雪宜珠钗上缀着的那些相似只不过稍微大些。问过灵漪才知道这珠钗香囊上的珍珠乃是南海鲛人之珠。听灵漪说那居住南海的鲛人平时甚难动情;一旦泣下眼泪便凝结成珠。不惟明珠得自鲛人这香囊的丝物也是南海鲛人所织名为“蛟绡纱”。他们明晚要去的南海龙域中便有一座宫殿名为“龙绡宫”乃鲛人纺织龙纱之所。

    听完绡纱鲛珠来历醒言又闻得香囊中馨香逼人不似寻常荷包中所实熏衣草叶、茉莉干花的香味于是便问灵漪其中所填何物。听他相问灵漪儿赞他鼻灵之后便告诉他香囊中所充之物乃是“龙刍草”。

    听得龙刍草之名醒言立即想到似乎这草乃是传说中的仙草如果被马吃了就能令它一日千里;特别的据说这龙刍草乃是寻常香草经了龙的口水点化而成——想到这典故虽然醒言很想问问灵漪是不是真是这样;只不过偷偷瞥了瞥龙公主檀口樱唇权衡一番后他还是把这好奇心生生按捺下。

    不过这番察言观色却让他现灵漪儿脸上竟有些嗔色。见得这样醒言慌张想道:

    “莫非灵漪她有读心术?知道我在琢磨她口水?”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那龙女却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他:

    “醒言你快看看香囊上绣的花纹怎么样!”

    听她这么一说一直只顾查看荷包材质的四海堂主才注意到香囊表面还有一幅图纹。

    仔细看看醒言现与上次罗帕不同这回灵漪香囊上绣的是几抹云水远山中间有几只翩翩飞鸟倒也活灵活现。看来灵漪丫头已吸取上回教训没再绣鸳鸯荷花而转去绣自己熟悉的湖景。

    不过虽然如此香囊上这几痕纹样还是有些写意。于是醒言便诚心感谢谢谢灵漪把她绣的第一个荷包送给自己。

    听他这么一说灵漪却有些赧然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其实这只香囊并不是她缝的第一个;之前还有做了两三只只不过要么针脚粗疏要么绣得不满意就都铰毁了。

    听她这么说醒言正是大呼可惜。见他惋惜模样灵漪却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告诉他原来开始时她也想着把那几个失败的香囊藏起来留个纪念。可是后来想一想觉得藏在哪儿都不保险;万一将来有机会被醒言翻到便要拿来取笑她……

    心中想着自己当时的心思则饶是灵漪性情爽朗也禁不住霞飞满面!

    见她忽然脸红醒言不知所以却也不好意思问她。又闲聊一阵见醒言翻来覆去的观看香囊显见十分喜欢灵漪儿便决定下次要再给他做样女红以巩固自己的技艺。征求一番意见后灵漪便采纳了琼肜小妹妹的建议准备给醒言绣只钱囊。

    “嘻这样他才会最珍惜!”

    听了她们决定平日惜财的四海堂主便有些尴尬。于是当灵漪问他钱囊上要绣些什么标识时醒言便郑重建议希望在钱袋上绣上这么一行字:

    “身居名利之场心游道德之乡”

    只不过这句虽好却稍微长了些一时让法术高强、女红薄弱的龙族公主犯了难——这两句加起来竟有十二字之多恐怕她一时也绣不来。于是最终决定还是索性就绣“张醒言”三字。

    这样琐碎事情醒言与灵漪几人竟谈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到了戌时。忽觉窗外夜色浓重灵漪叮嘱几句后便恋恋不舍的隐去。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就在旭日初升不久原本云翳稀疏的天空中忽然有一道云光掩至。

    须臾之后正在客栈小院中与二女交待事宜的四海堂主便见得昨夜的龙女盛装而来自空中翛然飘落瞬间便已站到眼前。这时节醒言已跟店主人说过将这院落中的厢房全部包下不虞被闲人窥见。

    等再次看到灵漪醒言才觉今天是自己头一回看到她穿出这样流丽飘华的宫装。绣饰云鸟之纹的璀璨华裙正笼住她窈窕的身形雪白的丝裙如流云般委地。华裙之外罩着一袭冰纨银纱几若透明如一团烟雾般笼罩在她裙裳之外。肩头上被着一领银色的云锦披肩;行动时则有两条长长的粉绿裙带无风自舞在她身畔漂浮成相对的纹样。而她额前那抹鲜红的宝石璎珞则为她在仙逸姿容之外又衬托出几分特有的华贵气象。

    正在呆呆观看时却不防那个如仙如圣的少女轻启珠唇笑语盈盈道:

    “张堂主能乘云与我游乎?”

    于是静寂的中庭中忽涌白云如蒸;雾鬓冰纨的少女伸出纤纤素手拉住如梦如迷的堂主须臾间二人已在一片白云缭绕中冉冉升上天去。

    升入云光之前已经一身仙丽宫装的灵漪儿仍不忘扮了个鬼脸跟地上举目相送的二女俏黠告别:

    “琼肜雪宜我们走了;一日之后我便把堂主还给你们。”

    等她和醒言一起升入天上迷朦的白云中那位在地上翘送别的小琼肜便扯了扯姐姐的衣袖说道:

    “雪宜姊我们进屋去看哥哥布置的经文吧。”

    琼肜这么一说那位梅雪精灵才如梦初醒牵着妹妹的手儿一起回转屋中去了。

    再说醒言被灵漪拉着一起飞到云中然后便见到烟雾弥漫的白云中竟半掩着一辆银光闪闪的精美马车。装饰华美的银驷就像一只豪华的座椅;与灵漪一起坐到其中四下无遮无挡正好用来观景。马车的云虡画辕之前则是四匹神骏非常的白马鬃毛如雪浑身上下不带一丝杂色。

    与寻常马匹不同眼前白马四足上覆盖着细密的银光鳞甲彷佛是画影中常见的龙鳞。等灵漪娇叱一声这几匹神驹便四蹄生云拉着二人在云雾虚空中朝南方疾驰而去。

    等龙马之驷飞动灵漪见醒言仍目不转睛盯着那几匹神驹便笑着告诉他:

    “醒言这几匹马儿便是我家豢养的龙马。”

    “哦?龙马?”

    听得灵漪说话醒言这才如梦初醒。

    见他一脸好奇灵漪便兴致勃勃的跟他介绍:

    “醒言你不知道在那云梦大泽的深处有我们四渎龙宫的牧场名为‘流云牧’。流云牧中放养着许多珍禽异兽。这些龙马便是流云牧中我们四渎龙族的战马。”

    “这些龙马若用来作为战骑神勇非凡在神仙妖魔之中都非常有名!”

    其实也无需灵漪太过夸许见着眼前这几匹奔驰如电、无翼而飞的神驹醒言早已是看得说不出话来。

    等他惊艳之情略息这龙马之驷便已穿云破雾在云层之上疾驰起来。这时醒言才觉原本在地上看到的那些虚无飘渺的云彩现在看来竟如有实地。放眼朝四周眺去看到车下的白云就像是绵延万里的雪原到处白光闪烁雪丘连绵。奔若霆电的龙马鳞蹄飞踏云霾正好像在雪原上驰骋一样蹄足溅起阵阵烟云。

    不过这看似连绵无边的云雪之原不多一会儿便被风驰电掣的龙马奔到尽头。踏上另一块云雪丘原之前在无尽虚空中龙马足下自行腾起一团冰雪之尘踩踏着朝远方继续疾奔而去。

    见着这样情景正被高天长风拂面的少年一时间却恍然若有所悟!

    看见他这样若有所得却又半信半疑的模样心如冰雪之灵的灵漪便嫣然一笑在他耳畔轻轻说道:

    “你应该会的。”

    ——这一声细语宛如一声惊雷炸开滞涩的神思猛然间让醒言恍然大悟!水到渠成心神所至醒言周围立时环满用龙宫神术“冰心结”凝成的冰雪烟云。

    只是虽然福至心灵瞬间顿悟但毕竟现在身在不胜寒凉的高处醒言仍不敢轻易离车去试施驾云之术。

    “嗯还是等以后到了地上再慢慢试。”

    虽然不能遽为施展但腾云驾雾之术一朝想通醒言心情也是无比舒畅。心旷神怡之时便和同车少女专心欣赏起身边美景来。

    这时候灵漪已喝缓了龙驷他们二人身下的车驾正在无边碧廖中缓缓前进。

    腾驾在这万里云空之上放眼四望正是宇宙澄寂八风不翔。原本地上看到的蔚蓝现在已沉淀到白云之下;头顶的天穹正现出淡薄的清色。广袤无垠的云空中只剩下他们这二人四马一车。忽然间醒言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置身于极大极广极清极宽的天穹眼看着瞬息万变的白云苍狗一刹那间彷佛自己已能穿过遮蔽千年的迷雾看清横亘今古的悠远光阴。那些永不歇绝的岁月竟似乎随着那些变幻莫测的云霾倏忽间便在自己眼前流逝无踪。

    恍惚中这位只不过出身饶州山野的少年却彷佛看到一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正在这样心凝神释浩如飞翰之时第一次飞腾玉宇的少年忽似承受不了这样看透沧桑的错觉竟一个不稳朝身旁倒去。于是只听得轻轻一声娇哼那位同样也是神思渺然的神女在最初的惊悸过后用自己的柔肩将少年默默承住。

    过得一些时候等醒言清醒过来现眼前窘状便道歉一声重又端坐而起。

    只是过不多久他身边那女孩儿便悄悄倚来将螓轻轻靠在正襟危坐的少年肩上……

    当西天的红日沉到云下火烧云将半天映得赤红如血之时灵漪的龙马之驷便来到波光浩淼的南海上空。这时灵漪已按低了车驷让龙马拉着醒言和自己一起奔翔在南海万顷波涛之上。

    对于醒言而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浩瀚无边的海洋。当他第一次看到大洋模样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水泊能和天一样广大。水光廓潦的鄱阳湖已是无风起浪;而这脚下延展无边的海洋更是涛奔如马浪涌如墙。

    俯朝下望望心志坚强的四海堂主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而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偶尔还看到一处方圆数百里的海面上竟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惊涛骇浪席卷如飙一条条巨大水柱直立如山奔舞如兽竟彷佛要挣脱海洋的束缚想朝云天上的车驾直直撞来。

    恍惚之中身处高空之上的少年竟觉得好像有湿漉漉的水珠劈面洒来。

    正当醒言见了海洋飓浪感叹造物神奇之时那灵漪却自言自语轻轻说道:

    “嗯……难道是汐姐姐正在施法?”

    就这样在浩淼无涯的南海上空飞行了大半个时辰那轮从云中坠落的夕日便落到海面之上将湛蓝的海水映照得如染丹渥。

    看了看四周景物灵漪便告诉醒言他们已经快到达南海龙神之域。

    这时候正在海风中贪看四下景物的少年却忽然指着远处惊讶问道:

    “灵漪那是什么?!——是海市蜃楼吗?”

    原来就在那水天浮光相接处暮色朦胧的波涛之中竟忽然浮现出一座雄伟的楼城影影绰绰檐垛隐然正在远处波涛中半沉半浮。

    听醒言惊问灵漪转脸朝他手指方向略略一看便告诉他那座城楼并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南海龙神的八大浮城之一。

    “八大浮城?”

    第一次听说醒言一脸好奇。只听那四渎龙女继续答他:

    “是的这八大浮城是南海龙神爷爷建来守卫海疆。与我家四渎水府不同这南海龙域并不十分太平。”

    “也许醒言你还没听说过在这南海波涛的深处还有一处神秘的鬼域名为烛幽鬼方其中有烛幽鬼母手下悍鬼无数。鬼母鬼众经常侵扰南海生灵于是为保水域平安龙神爷爷便在千年之前筑起八大浮城可以在南海之内迅疾漂移;浮城之中又有八大神力高强的海神号为‘龙神八部将’各镇一方以御鬼族侵凌!”

    显然作为龙族公主灵漪对这些龙族轶事比较熟悉跟醒言这一番讲述可谓如数家珍。而对醒言来说虽然他以前的经历已算不凡但现在他强烈感觉到自己之前所有经历似乎加起来还比不上今天一天所见的丰富。

    眼望着远处波涛中飘摆不倒的伟丽城堡醒言在心中暗暗忖念:

    “呣等以后自己能御剑万里也要带琼肜雪宜她们来开开眼界!”

    心中转念之时这位上清道门堂主浑没注意到就在他们这龙马之驷离那浮城越来越近时他左手之间的那枚“司幽”冥戒忽然间一阵幽光游动。

    “到了!”

    浑然不觉的女孩儿欣喜的叫了一声便驱使着龙马之驷从空中飞落眼见就要分波而入。

    只是就在此时他二人却忽听得“吧唧”两声猛然有两物从天而降正摔落在他们身边海波之中。

    而他们身边这片风波此刻已被夕霞浸染得流光溢彩一派平和浑看不出丝毫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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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乘月步林,偶入不复之地

    当醒言与灵漪到达苍茫南海之时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熔金。波光浩荡的海面上好像跳荡着千万条金色的鳞鲤。此时海风浩荡正吹得灵漪青丝拂面、醒言青衫猎猎作响。

    到了南海龙域灵漪正要按下龙驾分波而入却听“吧唧”两声忽有几物从天而降摔落在一旁的波涛中。

    醒言灵漪两人闻声看去见那位正在波浪中挣扎翻滚之人却是位青帻赤衣的老者。在他旁边则是两只硕大的水鸟正肚皮朝天;看它们扁嘴宽蹼的样子就像是两只体型放大的野鸭。

    见有人落水醒言赶紧就要跳下海去救人。正要起身却觉身旁少女竟浑若无事只顾在那儿捂嘴偷笑。见得她神情古怪醒言知道有异便也耐下性子静观其变。

    等嘻嘻笑过一阵之后灵漪儿才开口向波涛中喊道:

    “流步老神仙今儿你也来赴会了?”

    话音未落忽见那个原本在波涛中狼狈挣扎的老者突然弹身一跃眨眼之间便挺立在他们车驾之前。

    待他刚刚立定还未来得及答话灵漪儿瞅瞅那两只巨型鸭兽便接着好奇的问:

    “流步仙这俩水鸭儿是你新坐骑?”

    听得灵漪这话正在波浪尖上飘摇站立的赤衣仙人脸上却有些尴尬。等定了定神他才欢然回答:

    “不错四渎龙女果然好眼力!这两只神鸟确是本仙刚换的新坐骑。不过它们不是水鸭儿而是唤作‘蛮蛮’。”

    刚说到这儿那两只重又浮游海面的水鸟便一先一后的“蛮”、“蛮”叫了两声似乎正在佐证它们主人的话。

    瞧着这两只善解人意的蛮蛮鸟流步仙抚着颔下须髯洋洋自得道:

    “哈哈小公主你有所不知这比翼而飞的蛮蛮鸟很是难得幸好让本仙赶在南海宴席之前找齐两只。就是配合还稍有些不娴熟害得本仙人小小跌了个跟头。”

    听了这话醒言留意打量了一下才注意到流步仙口中的那两只蛮蛮鸟竟都只有一翅一目。难怪眼前着赤衣仙人说一定要找齐两只。

    等流步仙呼喝起新坐骑两足分踩入水而去灵漪才告诉醒言原来这流步仙也是个古怪仙人虽然他最擅神行之术却偏偏喜欢去驯化一些奇禽怪兽来代步。只不过相对他瞬息千里的神行仙术而言流步仙向以自负的驯兽之技实在只是一般。依灵漪来看就说这亲近兽鸟的程度流步老仙就连小琼肜也不如!

    就在灵漪说着这些神仙之间的琐碎事情时醒言却还想着刚才那一目一翅的蛮蛮鸟觉着真是乾坤之大无奇不有!

    遇上流步仙后不久醒言与灵漪所乘的龙马之驷也分开水波向南海龙域的深处驶去。与在云空中相比到了水中车驾前那四匹龙马更是矫健如龙;还没等醒言看清四周景物便忽见车前神驹猛然奔曳向前将他们连人带车撞向前方一处透着蓝色光亮的气团。然后只听得“哗”一声空鸣如在冥冥中响起他们这驾车驷便在千万朵散如飞花的亮蓝气泡包围中撞入一处奇异所在——

    “这就是南海龙宫。”

    灵漪儿在耳旁吐气如兰轻轻告说。

    听得此语眼望着眼前璀丽延绵的贝阙珠宫口鼻呼吸着似水非水似气非气的清霭醒言彷佛又回到上回初入鄱阳泽底四渎龙宫的时候。而这时他看到玉贝铺成的海底甬路边那些瑞彩流芳的翠绿海藻叶上清清柔柔竟彷佛流动着一层淡月的光辉。

    见到这样月华一样的光彩醒言下意识的抬头望望上方;这一看却让他猛然一惊。

    原来此刻就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一片漆黑水色;相反的在这离海面有万仞之遥的水底却和尘世间一样头顶上覆盖着一片广袤空明的淡蓝穹空。蓝色天穹中也和人间一样悬挂着一轮微白的月轮正散射着柔柔的光辉。

    “莫非这水底的神宫仙阙都建筑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看了这海底的乾坤醒言正是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他们便到了一处玉石牌楼前。到了此处醒言看到牌楼前那排顶缀明珠的玉石柱上系着不少古怪神兽其中有些似虎似豹正暴躁崩腾不已。

    到得此地灵漪便同醒言下了龙车将龙马放到旁边那片琪藻林中觅食然后她便轻拽醒言衣袖说道快要迟了催他快行。

    于是在这样奇异的空间里足不点地的飘忽向前掠过不少样貌奇特的人物不多一会儿醒言便与灵漪来到一处珊瑚林掩映的白色宫阙前。

    看那宫阙的式样飞阁挑檐好像和人间的殿堂没太大差别。只是那建筑的材料不是琼砖便是贝瓦让整个宫殿都流光熠熠瑞气纷纷照得周围的五彩珊瑚林都好像涂上一层晶润的珍珠光彩。据灵漪说这处白辉耀映的宫殿便是今晚赏花宴游之所“灵蕊宫”。

    到了灵蕊宫外的珊瑚林旁一直急急向前的四渎小龙女却忽然停了下来。请醒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番查验一下她衣饰有何不妥;等验明无误后这四渎公主才放心的和她同伴一起朝那灵蕊宫门款款行去。

    入了贝阙之门那门边迎客的妖鬟刚报了声“四渎公主灵漪到”醒言便听到毫光晃目的宫殿内立即响起一声大笑然后便有一个男子的雄浑声音欣喜问道:

    “是灵漪小妹来了么?”

    话音未落醒言便看到一个雪袍金甲的伟岸男子正从宫厅之内朝他们走来。

    等他走到近前醒言才看清这个威风凛凛的金甲神人如按世间眼光来看也就是将近三十的年纪看样貌长得颧骨高耸隼目鹰鼻凛凛有狠厉之气。

    虽然此人样貌并不英俊但配合着高大的身形却是不怒自威流露出一股罕见的勃勃英气。站在此人面前则饶是醒言往日胆大此刻也禁不住有些凛然之意。

    只是他身旁那位少女却习以为常。见那男子迎来却不直接答话而是依礼略略侧身福了一福然后迎着那男子热切的目光语气平常的答道:

    “原来是孟章水侯。请问祖龙爷爷最近身体可好?”

    “……咳咳!”

    听了灵漪之言那盛装而来的南海水侯却有些尴尬;略停顿一下他才有些无奈的说道:

    “灵漪妹妹啊跟你说过多少回你叫我爹爹祖龙伯伯就好。论辈分他可是和你爹爹洞庭君一个辈分……”

    听他这番话再看这南海水侯的神态醒言忍不住暗暗惊奇:

    想不到这威猛非常的南海龙神在和自己同来的那个女孩儿面前却变得这样温顺。言谈举止之间竟还有几分进退失仪似乎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见得眼前这情形醒言这才想起来好像灵漪曾跟他提过说什么四海之内谁不知她四渎龙女向来冷若冰霜冷脸待人。以往每当她提起这个醒言看看她半含娇嗔的俏脸便依旧嬉皮笑脸只当笑话来听。谁知见了今日这排场恐怕这丫头往日所言也是不虚。

    正回想往事有些出神忽听眼前水神有些迟疑的问道:

    “灵漪不知这位是……”

    “他啊!”

    听孟章问起醒言灵漪儿忽然春风满面嫣然笑答:

    “他叫张醒言是我水府附近的一个邻居现在罗浮洞天的上清宫中修习道法法力很是高强!”

    “……”

    忽见眼前神女笑靥如花秋波流转水侯孟章一时看得痴了倒忘了答话。过得片刻回过神来回味一下才知道眼前这剑眉星目的青衫少年只不过是个修道的凡人。想到这点孟章也顾不得和醒言见礼便跟灵漪关切说道:

    “妹妹怎么可以这样不当心?如果没有浮游将军护卫万一路上遇上鬼魔怎么办?”

    听得孟章关心之语灵漪却有些不愉微嗔道:

    “哎孟大哥太过虑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妖魔鬼怪!”

    虽然知道南海水域常遭烛幽鬼怪骚扰但看着孟章在赏花筵中仍是一身戎装灵漪便觉得有些怪诞。不过听了她这样反讽孟章却恍若不觉内心里只顾为那声“孟大哥”而暗自欣喜不已。

    正在这时忽听厅角某处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口角灵漪便对眼前愣怔水侯说道:

    “水侯大人你别光顾在这儿说话还是去招呼你的客人吧。”

    说完她便和醒言一起在宽广殿堂中找到一处玉案坐下。等安坐下来他二人便注目朝那争执之处望去。

    这一望灵漪却脱口说道:

    “呀原来又是夫诸、鸣蛇吵架!——如果是我便不会把他二人同时请来。”

    “呃?”

    听灵漪这话说得古怪醒言有些不解便好奇问道:

    “夫诸、鸣蛇是什么神仙?为什么不能请他俩一起来?”

    见他疑惑灵漪耐心解说:

    “醒言你不认识他们。这两人我知道是一双死对头。那夫诸本象是个长着四支角的白鹿善能召唤大水;而那鸣蛇则是条四翼白蛇有致大旱的法力。”

    说到这儿灵漪幽幽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本象都是白色却为何一见面就像冤家一样吵架……”

    “咳咳!”

    ——虽然见闻不如灵漪广博但听了她这声迷惑不解的幽幽叹息醒言还是有些苦笑不得。

    当然这吵架的热闹他俩也看没得多久。等那威严的南海水侯一过去这场莫名其妙的临时争吵便自动平息。

    听了主人建议那两位能召水致旱的冲动神仙便都离开那个不约而同看中的风水宝座到厅中重觅得相互远离的座位坐下。

    闲言略过;等到了灵蕊宫中安坐下醒言才知道很不凑巧以南海水侯的神力竟也算错宫中那株五百年才开花一次的金海昙花期。原来据孟章刚刚掐算还要过得一两个时辰那柱金色的海昙花才会绽开。因此灵蕊宫中的整个赏花筵席也要推迟一两个时辰才开。

    听说筵席要推迟那些仙子神女们也淡然处之;反正他们都是餐风饮露之辈从无肚饿之虞。筵席晚开也只是晚些享用南海龙宫的美味珍馐而已。

    于是这大厅中顿时热闹起来。应邀赴约的仙人们听说时辰还早便各各找到自己的交好神仙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自然这其中少不得流步仙高声大嗓的传授如何驯服神兽仙禽。而他身边竟也聚着不少不知底细的好学仙人在那儿虔心倾听。

    见各样姿态不凡的仙子神人三五成群的交谈初入其间的上清堂主自然竖起耳朵希图能听到什么修仙炼道的良方。不过这样的倾听并不能太专心;他身边那女孩儿几次谢绝南海水侯的邀请只顾和他兴高采烈的交谈。

    这样的闲谈并没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便有几个仙姿艳逸的女神过来呼灵漪过去一同探讨重要事宜。虽然眼光敏锐的少年看到那几个庄重仙子的手中只不过藏着几个品式奇特的饰物但听得灵漪问他意见他便也点头答允。

    见他无甚异议灵漪儿便离案而去。虽然那些姐妹们也不会有什么重要事情相谈但隔了这么久也有些想念一起叙叙话儿也好。等她加入到那群绫带飘舞的仙子之中灵漪才现姐妹们的第一个议题竟是拷问她和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略去这些神女们的玩笑闲话不提。醒言坐在厅角的玉石桌案旁旁观灵漪那几个神仙女子的交谈才知道她们毕竟不同凡人;便只是谑笑之时也自有一股端庄静穆的神气。

    “呣在我见过的女孩儿中大概也只有居盈、琼肜、雪宜才有这样的神气……”

    另外也只有当灵漪走到一群容仪仙婉的仙子之间醒言才觉原来这四渎小龙女竟真个好看!置身在那些美貌仙女之中灵漪儿也仍然是秀色出群。这么一看也难怪那位南海水侯会偷偷命人画她的挂像。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静坐一隅过了一阵他就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又等了一会儿醒言便站起身来想去灵蕊宫外的那片珊瑚林中四处走走看看海景。

    走出了贝阙宫门来到旁边那片流光耀彩的珊瑚林中醒言便在其中信步闲踱起来。

    就这样在淡蓝清霭中随意闲走看着那些在空明中飘浮展动的海藻不知不觉中他便已走出好远。

    等看完珊瑚丛中一朵晶莹的花朵醒言记起时间似乎已过去大半。只是等他直起身来在海树林中转了几圈这才猛然觉他迷路了……

    不过幸好自己会那瞬水之术即使在这海底奇异的气息中也能漂移自如;于是醒言便跳到珊瑚林上空朝着那散明亮毫光之处迅飘游而去。

    只可惜等他到了那处明亮的所在却现只不过是一处布满海苔的珊瑚礁岩旁有一个大如床席的珠蚌壳中珠大如拳白光烂然如银。等他走到近前那只千年珠蚌便遽然闭阖顿时周围又是一片黯然。

    如此几次三番不知不觉中这初入南海龙域的少年已是离灵蕊宫越来越远。

    正心急如焚的寻路之时醒言忽见前方又有一毫光毕现之处似是灵蕊琼宫之所于是便赶紧拈着瞬水诀一头朝那处冲了过去。

    只是等他法诀施展完毕立定身形他这才现自己已到了一个宛如梦幻的陌生之处!

    而这时在这片四围山环如屏的入口之处有两个直立的雪色巨蚌忽然同时开启;洁白如雪的蚌壳中各有一位执剑女子正相对而视。过得片刻其中那个绿衣蚌女疑惑的对同伴问道:

    “姐姐你刚才有没有感应到是不是有什么人闯入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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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娇雨非淫,昵朝花而结梦

    在琼枝交错的珊瑚林中信步徜徉不知不觉竟忘了归途。等飘身上了林端却因为习自灵漪的瞬水诀翛来倏往醒言一时把握不住竟离当初的灵蕊宫越来越远。

    瞬水之时偶然间忽见前方似有一片清光醒言便也顾不得许多一头便往其中冲飞而去。

    等到了其间醒言才现自己已来到一片水色清蓝的湖谷之中;四围里山礁耸立。雪色的海底山岩宛如雪玉屏风环绕在波平如镜的海底清湖四周。而呈现在眼前的这片淡蓝湖水纯净得彷佛不含丝毫杂质不必聚目凝神便可清楚看到浅滩水底那一蓬蓬青绿的水草。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叶小舟在清澈的湖水中静止不动彷佛悬空镶嵌在那里。

    映着下面这片蓝汪汪的湖水现在水底龙域上空那一轮月华也好像染上一层淡蓝的颜色照得眼前这一切朦朦胧胧迷迷离离四处都好像氤氲着一层淡蓝的雾霭。

    乍然置身于这片如梦如幻的清蓝奇境当中见到前所未见的美景醒言一时呆住竟忘了寻找归路。

    在这近水之湄的银色沙滩上闲行几步醒言忽看见远处的湖畔生长着一株巨大的花树。缀在那株花树上面的寥寥叶片在海月之中闪耀着碧色的珑光彷佛是一片片名贵的翡翠;翠玉叶间又开着玉色的淡黄花朵花瓣修长宛如瓜片。举目观赏一阵便看到常有花片无风自落坠地时琅然有声真如玉石造就。

    见得海底奇花醒言便不自觉走近观看。

    渐渐走得近了目光随着那些飘落的花瓣醒言忽然现就在这株巨树的根部还攲倚着一位雪色湖裙的女子。清幽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落到她身上只剩下斑驳的光影远远看去毫不显眼;而这静谷无人他开始竟丝毫没有察觉。

    见得有人醒言这才想起既然迷途便可向她问得归路。心中起了这念头他便加快脚步朝那湖畔碧树下走去。

    此时他脚下所踩的银沙细软洁净饶是他快步行走仍是只出沙沙的轻响。一直到他靠近那位树下少女仍然没有觉有人到来。

    等走得近些醒言这才看清楚那位侧倚青苍树干的白衣少女一头乌披散如瀑上面简略的簪着一只粉色的花朵。裙衫遮蔽的腿儿侧蜷在湖水之中偶尔动动便朝四周点出一圈圈涟漪纹路。她手中则持着一只花环;看起来这花环还未完成少女便不时从眼前湖水中捞起头顶花树上飘落的花朵全神贯注的编织手中花冠。

    虽然此刻离那女孩儿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醒言还是看得出来那少女身姿娇娜滑洁的轻纱裙衫下曲线婉转想来也应是一位可人儿。

    等到了近前那位专心编织花冠的少女还是没觉有人到来。站在她身后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反应醒言便只好上前拱手一揖和声问道:

    “这位仙子姐姐打扰了。”

    “现在我不小心迷了路您能不能告诉我灵蕊宫该怎么走?”

    彬彬有礼的说完他正等着女孩儿答话却不料面前这位一直静处的少女竟彷佛听到晴天一声霹雳手中花环失手落入湖中整个人弹身跳起浑身颤抖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咦?”

    见女子这样惊惶举动醒言满脸迷惑心说道:

    “奇怪……我刚才这说话声并不太大吧?”

    虽然疑惑但见那白衣女子反应出奇激烈也不知是起了什么误会醒言赶紧出言补救:

    “仙子在上请恕我刚才唐突。其实今晚我是来赴南海花筵不小心迷了路所以才恳请仙子指点路途实无他意。”

    听他重又说了一遍那白衣女子终于略略平息了颤抖的娇躯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呀!!”

    这一回却换得少年大惊失色!看清这窈窕女子的颜面饶是醒言心性沉静却仍忍不住脱口一声惊呼然后“噔噔噔”倒退几步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站稳身形。

    而见到他这样惊惶模样那女子却是一脸平静彷佛已经是司空见惯。

    再说醒言等稳住身形定了定神才想起刚才举动甚是失礼于是便试图道歉:

    “抱歉我刚才、实是因为……”

    往日口才便捷的少年讷讷说到这儿却是口角嗫嚅再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去。

    原来就在刚才等这位曲线玲珑的女子一转过身来醒言朝她脸上一瞧却现这青春年韶的女子面颊上竟纵横交错着几道黝色的青纹宛如乌云遮面将原本少艾的容貌破坏殆尽!许是和预想的相差太大毫无思想准备的少年自然惊惶失措。

    与她脸上这些陋纹相比女子足下那交合的龙鳞鱼尾倒反而没能吸引少年多少注意。

    等刚开始本能的惊慌过去醒言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这举动有多失礼:

    “唉即使貌如无盐嫫母也非她本意;我刚才这样举动定会让她好生难过。”

    心中忖念再努力朝那女孩儿脸上看去便现她虽然神色平静但在那几道侵入肌理的乌纹中一双清如湖水的眼眸深处仍是充满掩饰不住深深的哀伤。

    见得如此醒言心中大为惶恐。他的出身甚为低下两年多前一直被人呼来喝去最能体味这样被人轻视的悲哀。于是还等不得心神完全镇定醒言便急忙跟眼前女孩儿道歉:

    “实在抱歉!我刚才竟作出如此劣行。请姑娘恕我无知不要往心里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原来我认识邻村一个女孩儿她脸上也有一块胎记有些难看;但后来她还是靠着媒妁之言一样嫁了个好人——”

    急切说到这儿醒言才猛然惊觉自己言语间还是围绕着眼前女孩儿最忌讳的容貌说事实在不智。觉察到这点他顿时噤口不言。无语之时小心翼翼的看看眼前少女却现她仍是一脸的默然。见得这样醒言顿时满心后悔:

    “唉!想我平日说话顺溜怎么到这时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中后悔他脸上便满是尴尬惶恐。此时他并没留意到在听了自己这番笨拙的安慰话儿之后那位纹翳满面的少女眼眸深处却起了些难以言喻的变化。不知不觉中她那袅娜的身形又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于是那位只顾着惶恐的龙宫访客忽看到身边平静如镜的湖面异变陡生——

    彷佛得了某种神秘的感应原本清若琉璃的湖水忽然间动荡不停;转眼之后整个清湖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千百道硕大的水柱挣开湖面束缚冲天炸起彷佛要冲刷到天上那轮蓝月。

    一时间他身边湖水如沸涛声如潮巨大的浪头朝湖畔奔涌彷佛马上就要将少女和自己一起吞噬。

    见得这样凶险情景正无由道歉的少年却反倒顿时来了劲头!

    “姑娘别怕!”

    一声断喝他便一个箭步挡在女子身前面朝着凶猛奔涌的湖波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清啸。顿时在他这声音节奇异的清啸声中满湖澎湃的波澜顿时平息了激烈的动荡;冲天而起的涛柱波墙现已变成千万个水做的小人正随着少年的啸音在湖面上曲折舞蹈。

    过得一阵这原本横空而过的凶猛湖浪便散作霡霂轻柔的雨水大如珠小如雾随风而至拂面沾衣让湖畔这两人陷入一片清凉之中。

    原来对法术理解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的少年以啸声杂糅四渎神术『水龍吟』『风水引』将突来乍至的漫天波涛化作了回风水舞。

    就在这漫天雨雾之中醒言又转过身来在雨丝风片中躬身深深一揖然后挺起身形一双明亮的眼眸向眼前女子注目而视语气温柔的问道:

    “在下上清张醒言敢问仙子芳名?”

    “……”

    听他问起眼前女孩儿只是默然无语。正当醒言迟疑之时却忽听得“喀嚓”一声平地响起一声霹雳直震得他心神俱颤。等定下心神再去看时却现眼前已失了少女所在。

    “呀!这龙宫的女子果然神奇!”

    见得刚才女孩儿神龙见手不见尾的手段醒言满腔惊异。只不过在那惊奇之余还是隐隐有一丝遗憾:

    “唉可能她还是有些恼我……”

    虽然只是觌面相逢素不相识但在善良少年的心中却还是有些怅然。

    惘然怅立一阵正当醒言要回转身形准备离开这偶尔奇遇之地却忽然看到眼前那片风潮退去的银色沙滩上宛然纹着两个娟秀的文字:

    汐影

    ……等告别这片偶然踏入的湖谷跟路遇的龙宫侍女问明道路重又踏入那金碧辉煌的贝阙珠宫之时醒言心中却还在回味刚才那片雾霭鎏蓝的湖谷还有那谜一样的少女。

    “呣汐影好名字。”

    正当他非梦非觉如醉如醒之时身畔忽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

    “醒言终于找到你!刚才去哪儿了?再过一刻海昙花就要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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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开酒暖,陪君便可忘餐

    醒言回到灵蕊宫中时那位这被水国云族的姐妹们拉住聊天的龙女正等得有些焦急。虽然问过侍女说她的同伴去旁边珊瑚林中散步但等了许久不回来她心里也不免着急。刚想着用什么借口摆脱眼前这群闲话不断的仙子仙姑便看见醒言安然归来。重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灵漪刚才有些空落落的心里又变得踏实起来。

    等她欣喜迎上前去绽开一脸笑颜旁边那几个一直偷觑她的少龄男仙便在心中暗暗称奇:

    “奇怪一个龙宫护卫如何值得四渎公主这样关心?”

    此时离海昙花开只有一刻时间;原本宾客往来的宫厅中央已经空了出来。晶莹斑斓的地面上由龙宫力士搬来一只洁白的温润玉鼎。白玉鼎中盛满凝脂一般的透明膏液上面浮着一株清碧奇草茎株颀挺修长柔叶通明翠绿众星捧月般围簇着一朵娇嫩的淡金花苞。

    听灵漪说玉鼎中这株碧草金苞便是今晚众人瞩目的海昙仙花。

    此刻灵蕊宫中的宾客都已经散到各自座位中去安静不言只等目睹海昙花开的奇景。见厅中寂静灵漪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醒言刚才为何迟来。

    又过了一阵那水府主人孟章见鼎中花苞金色转浓花骨朵微微颤动便赶紧一挥手口吐几个奇怪音节。顿时灵蕊宫中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蚌一起应声合上蚌壳大厅中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等身边光亮全无醒言这才现原来鼎中那株海昙仙株无论碧叶还是金苞全都笼罩着一层明透的毫光。

    这时候宫厅中一片静寂无人出声响。想这些座中散人仙客虽然见多识广但一想到鼎中那株南海奇花五百年才开花一次便也都平心静气专心等待海昙开花。

    又过了片刻醒言便看见那茎毫光隐约的奇草忽似通灵悟道那团已结了百年的花苞突然间无风自摆就像在朝四面的仙友点头致意。须臾之间海昙花原本淡金的骨朵中忽然透射出十数道金色的光芒霎时刺破四周的黑暗。

    “原来这海昙花开前还会射出金光!”

    见了海昙花别具一格的开花方式醒言正看得如痴如醉。

    正当他等着金光迸射后花苞绽放却见那十几道原本应该照射无碍的金色光气似乎受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在碧株四周停留一阵便倏然舒展成一片片美丽的金色光瓣;洞彻滢澈的金色花叶如同水母通明的触手在深沉的黑暗中轻柔展动婉若仙姝舞带。然后整个灵蕊宫中便流溢一股奇异的清香。

    口鼻中呼吸着芬芳的花香醒言朝那些舒展的光瓣看去现在那璀璨的金气之中还隐隐含着一道道鲜红的光线勾勒出金海昙花瓣柔美的线条。

    终于见到海昙花开众仙客屏气观赏一阵后这灵蕊宫内便又重复光明。种植海昙的琼浆玉鼎被宫中力士小心的移走放到别处暖房中悉心保养。

    接下来这南海龙宫宴请四方知交的筵席便正式开始。一道道前所未见的美味珍馐被一个个体态妖娆的丫鬟流水般送到各位仙客的面前。

    等菜肴送上四渎龙女的陪客正是腹中饥馁等筵席主人一声招呼便开始品尝这些新鲜无比的海底佳肴。品尝之时当他挟起一簇肥美的带状海菜现它从盘中连绵不断的扯出正有些无从下口之时旁边便走来一位侍从递出一钳运转如风瞬间就将这条绵延不绝的海带夹断成数十小段。

    见侍者殷勤相助醒言抬起头正要言谢一看之下却忽然呆住:

    原来侍者那支用作工具的青色钳子竟是生长在他手臂末端!

    愣怔一阵醒言便想到这位螯手侍者恐怕就应该是个海蟹精了。

    与他不同灵漪见怪不怪浑若无事的叫蟹精也夹断自己盘中海菜然后便告诉醒言这海菜的名字:

    “这就是南海特产绫带躉(dǔn)滋味不错你可以多吃点。”

    享用过鲜美食物过了一阵宫厅四处那些交好仙友们又开始闲聊起来。和其他女孩儿一样灵漪也是爱花之人今晚亲眼看到金海昙开花那一瞬也是开心非常便跟醒言说起自己所知的海昙花典故传说来。等说到它绚丽不可方物的花姿醒言也没口子的称赞:

    “是啊!那海昙花金气纷华尤其是瓣中那一条条勾勒形态的红丝尤其妙绝!”

    “要知道那金气乃飘逸易散之物有红线牵着也许海昙花可以开得更长久些吧。”

    从五行角度表一番高论正待同龙女进一步探讨却忽然现眼前人一脸奇怪的表情:

    “咦?醒言你看到海昙金瓣中有红色脉络吗?我怎么没瞧见。”

    听灵漪这么一说醒言一脸愕然。要知道他刚才明明看到那海昙花金色光瓣中有一道道鲜明的红色脉络。见他脸上表情灵漪心知不是在逗她。正当她想跟别处仙客问询时却忽听到北面主人位置上那位南海水侯正跟旁边几位交好勇士大声夸道:

    “这海昙花还有一个奇处。在它开花时若是有缘便可现出吉兆。此时若有男子从它花瓣中看出红线便说明他将与三天内见过的女子有一段美满的仙侣姻缘。”

    “哦?果真?”

    “那是当然!瞧仙兄这般反应刚才大半就是看到红线了?”

    “呵……孟章兄说笑了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典故觉得新奇而已。”

    “原来如此!”

    后面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在灵蕊宫一角那个青衫少年现在正是一脸尴尬;而他对面的少女则是满面通红。

    “呀……那孟章就是喜欢胡说。”

    听过孟章那番笑谈冰裳雪纨的少女芳心正如小鹿般乱撞。此时明朗的少女潮红了颜面低垂着眼眉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少年。

    见她这样醒言讷讷咕喃了一两声便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好正襟危坐默然不言。当然正色端坐之时醒言也注意尽力不去看眼前的佳肴省得一不小心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正当气氛微妙之时他却见眼前满面娇羞、无处自处的龙女忽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复又低下头去。此刻原本羞缩的少女眼眉低婉之际去了几分羞涩却多了几分恍惚。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醒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刻的女孩儿正是柔肠百转。

    “刚才水侯所说应是三天内……近三天里醒言该见过不少女孩儿吧?不说雪宜、琼肜在那蟠龙镇上还有这南海龙宫之中这家伙也不知遇上过多少女孩儿啦。”

    “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才是眼前这人的鸳侣……”

    正在她患得患失之时她心中思想着的少年忽觉得这默然无语甚是尴尬便灵机一动想起一个话题来。只听醒言跟眼前龙女问道:

    “灵漪你知道这南海中有一个叫‘汐影’的女子吗?”

    “汐姐姐?”

    听醒言问话灵漪这答语脱口而出。看她这反应醒言便笑道:

    “哦!原来你认识。”

    “那当然她是南海龙神的二公主嘛。”

    此刻原本神思恍惚的少女已经恢复了正常。略略思摸了一下灵漪便有些迟疑的问道:

    “醒言你……见过她了?”

    灵漪想着汐影因为容貌天生有缺陷甚少见人所处之地便是南海禁地不允许旁人踏入。而这位姐姐本身更是南海风暴女神神力惊人;若是有人贸然闯入定然是尸骨无存。听了醒言之言正在替他担心却见他浑若无事的说道:

    “是啊刚才出去闲逛不小心便在一处湖谷遇到她。”

    “啊?那你有没有受伤?”

    听了醒言这话灵漪顿时紧张起来:

    说不得若是自己的同伴有何损伤定要去找那位龙公主理论一番!

    见她紧张醒言倒有些奇怪答道:

    “没有啊?随便碰上又没争执怎会受伤呢。”

    “……”

    看着眼前人懵懂不觉的模样灵漪儿半晌无语然后才问道:

    “你见到她容貌吗?”

    “是啊还和她聊了一会儿——咦?这很奇怪吗?”

    醒言忽然觉灵漪听了自己的话一脸讶然。见着这讶异神情稍一琢磨他顿时想到因何缘故便道:

    “灵漪你这位汐影姐姐也算不幸;身为女孩儿身姿窈窕娇娜但无巧不巧偏偏脸上生了一块暗晦胎记。”

    “那也没法子听说是天生的也怪不得她。”

    见醒言说到别人不幸之事脸上神情有些郁郁灵漪便替他排解一句。稍停一会儿灵漪却忽然想到:

    “呀!”

    “这么说他三日中见过的女孩儿却还要加上汐姐姐?”

    转着这些念头正有些惆怅之时灵漪儿忽似意识到什么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看眼前少年仍是一脸可惜的模样灵漪便又恢复往日开朗神情调侃他道:

    “醒言是不是如果那汐影姐姐脸面滑洁你便舍不得回来赏花?”

    “哪儿的话!”

    听得灵漪此语少年顿时大呼冤枉:

    “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况且我张醒言也不是以貌取人之徒!”

    “是吗?”

    见他这副着急模样灵漪觉得甚是有趣便微微哂道:

    “哼谁知道你呢~”

    嗔完她又想起一事便饶有兴趣的追问:

    “对了醒言你跟我说实话如果当初相逢之时我脸上也有暗影你是不是会赶紧将笛儿扔还不来理我?”

    ——到得今日在灵漪心目中当年醒言悍不还笛早已有了新解。当年有那样误会并不是因他惫懒不讲理;而应是醒言见自己模样可爱想多见几面结识而已。

    问完刚才这话灵漪正等着忠厚少年一口否认却不料眼前人迟疑半晌然后浮现一脸恼人的嘻笑歪着头只管打量她浑没正形的答道:

    “这个……我要好好想想。也许会吧?不过也不很肯定……”

    “要不啥时有空你拿墨汁涂在脸上试试?”

    “……不理你了!”

    见醒言反来戏谑自己灵漪儿轻啐一口便学琼肜小妹那样嘟起嘴儿不再理他——却不知左近那些知她过往风格的仙客忽见她现出这样娇憨的模样便个个好生惊异不知今天到底生何事。有那精于筹算的仙人更开始暗暗算起星相看今日是否出现什么错乱。

    当然此事自然与风水星相毫无关系。如果一定要追问原因那也许便是因为恰如潜夜春雨润物无声对这位久处幽宫的龙族公主来说就是在这样不经意的对答之中在这样宛如空气般察觉不到的玩笑之中她心里早已是情根深种。

    在这样融洽对答之时灵蕊宫中又舞过一队妖娆的仙姬。伴随着一阵轻灵悠扬的仙乐这些南海舞姬的歌喉似乎也带上了泠泠的水音。听灵漪说现在奏的这曲儿名为《烟波》。

    就在这轻歌曼舞之时那万里之外的鄱阳水底则有一场小小的对答。幽静的龙宫之中正有一位宫装丽人对着自己尊敬的公公言说:

    “禀龙君灵漪那丫头近来颇有些古怪。这番她去南海赴宴并没带浮游将军去。”

    听她说起宝贝孙女云中君一脸乐呵呵:

    “是嘛这丫头为何一反常态?最近都很少烦我。”

    宫装丽人闻言冁然一笑答道:

    “依湘儿之见恐怕是灵漪丫头对南海水侯有了些心思。”

    原来这位容颜端丽的夫人原是湘水女神现在是四渎龙王儿子洞庭君的妻子也是灵漪的母亲。听她此言原本笑呵呵的四渎龙王云中君却似乎有些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禀龙君想我这丫头以往对四海赴会没甚兴趣但这回一接到南海召帖却似乎很是心动一副恨不得马上出的模样。更重要的这回她出门连浮游将军也没带应该是怕多了旁人打扰。”

    “依湘儿看那南海水侯跟我儿年岁相当兼又神勇过人所辖水域广大我们若能和他结为姻亲无论对灵漪还是四渎龙族都是大大有利。”

    看得出来湘夫人对这位佳婿人选甚是满意;既然女儿喜欢那就不妨扯上四渎龙族的前途说服四渎龙宫中真正的主人同意。

    “哦是这样啊……”

    听得关心女儿终身大事的母亲这番唠叨这位曾于闹市赠笛少年的老龙君闻言只是淡然说了一句:

    “儿孙自有儿孙福。灵漪姻缘之事我们也不必过多干涉。”

    说到这儿略停了停四渎老龙云中君又问道:

    “小湘近日你家夫君去哪儿了?”

    听公公问起他儿子湘妃子赶紧答话:

    “禀龙君夫君他前些日去‘流云牧’巡视去了。据云梦泽留守神将的禀报说是近日流云牧周围常有魔人出没恐怕那些妖魔会对牧场中龙骥不利。”

    “唔……”

    听了儿媳的话云中君眯眼思忖半晌后便跟眼前的湘水女神说道:

    “洞庭儿做得好。”

    “无事之日甚久我们四渎龙族是也该整饬整饬龙兵武备了。”

    略过四渎龙宫中这番家常对答再说南海水底招待四方仙朋的灵蕊宫中此刻筵席间的乐曲已由柔婉的《烟波》换作雄健的《破军》。当这南海龙神破阵之乐响起后宫厅中便有两队强健力士踏着隆重鼓声互作搏击之舞。

    与四渎龙宫不同南海龙域因为有鬼方之扰甚重武备。当这破军之舞开场之后一位容貌刚硬的龙盔武士便在一旁呼喝不住就好像正在战场上指挥军马。而那些雄壮力士则在自己头领将军调度下不断变换阵形就如同真在和敌手厮杀一样。

    看得这样那些悠游海内的仙客散人俱都惊叹南海武风之盛。其中不少人看出那位引领舞蹈的神甲将军正是水侯孟章手下龙神八部将中的第一将磐犼。

    此时这咚咚的鼓声就彷佛一声声敲击着自己心房;感受着那雄浑强劲的鼓音醒言震撼之余却对那乐鼓模样颇为不解。

    原来此刻那些敲击奏乐的巨鼓鼓面大部分都用木板镶住只留一小块鼓皮给力士敲捶。奇怪之余问过灵漪才知道这些蒙木之鼓乃南海军鼓由夔牛皮制作。若无木板蒙住则即便只是轻轻敲击这夔鼓之音也能声震五百里如若雷鸣。也正因这样夔牛之鼓也被称作“雷鼓”若是全力音自是不宜作席间佐食之乐了。

    听灵漪说过原因再听着这震动心魄的鼓音醒言便惊叹咋舌不已。

    在这样强健的鼓乐声中那龙神八部将之的磐犼便随着舞阵的流转渐渐走到靠近醒言的位置。

    就在这时候在那节奏急促的鼓乐声中突然有人一声大吼:

    “有鬼气!”

    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吼声响若雷鸣竟生生将洪钟巨鼓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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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仙槎霞外,泪盈红袖青衫

    正当夔牛之鼓敲击得如火如荼之时却忽听有人脱口大叫一声:

    “有鬼气!”

    这声暴喝有如雷轰竟将夔鼓的震鸣给生生压了下去。

    听得磐犼将军一声大吼响彻灵蕊宫的鼓乐顿时停住;有几个在强劲鼓乐中仍然意态逍遥的仙子散人此刻却也和其他宾客一样一阵小小慌乱。此时这些仙客们俱是心思一同忖道:

    “是何方鬼怪如此胆大?要知这南海龙族与烛幽鬼方乃是死仇。现在居然有幽冥之物敢来龙宫内室真个是凶悍胆大!”

    这些仙朋见话之人乃是龙将中往常最稳重的磐犼将军自然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

    对于磐犼而言死敌鬼族竟敢不顾龙威潜入龙族巢穴自然让他震惊不已。也正因如此才让他那声警示脱口说出。

    再说听得磐犼这声大喝原本正琢磨着“人间礼乐、怕是源自仙族”的少年顿时一惊不待细想立即流转太华瞬间就将指间那枚司幽冥戒的鬼气掩饰得无影无形。

    这么一来附近那位敏锐非常的磐犼将军顿时便有些茫然。

    这时灵蕊宫中一片静寂原本作搏击破阵之舞的力士已经“哗”一声全都聚集到将军身后手中光芒闪动只待神将一声令下便要降鬼伏魔。座中那些仙人则都各各暗备护身法术以免受了龙鬼相争的池鱼之灾。

    而那位南海水侯听了部将这声大叫顿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脸怒容的喝问道:

    “磐将军恶鬼在哪里?为何还不拿下?”

    听得有鬼孟章正是恼怒非常没想这些讨厌阴物竟敢来自己筵席骚扰。

    听得主公问话磐犼躬身一礼略带尴尬的答道:

    “禀水侯刚才属下确闻到一丝幽冥气息绝不敢欺骗水侯。”

    “只是现在这丝鬼气属下却又丝毫感觉不到实在是古怪得紧!”

    见属下这副尴尬模样水侯孟章丝毫不怪他莽撞。他知道自己这手下头号猛将性烈如火但绝不是莽撞之徒;在八大部将之中反以他最为沉稳。念及此处略一思索孟章便问道:

    “磐将军刚才你闻到鬼气到底是从何处传来?”

    “禀将军是从……”

    说到这儿磐犼转过身形侧脸看了一下便抬手一指斩钉截铁的答道:

    “是从这位客人身上出!”

    ——众人看去磐犼手臂戟指之处正是醒言站立之地!

    见磐犼指出鬼气流露之人四围仙客顿时一片哗然。灵漪见状立即起身怒叱:

    “磐将军休得无礼!如何敢胡乱指我同伴?”

    而此时那位被指证的少年则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见四渎公主怒斥再看到那少年绝不似作伪的无辜反应磐犼一时倒有些吃不准起来。

    而见灵漪怒那位威风凛凛的水侯将军顿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只不过水侯孟章毕竟是水族中一方王霸又与鬼方征战日久听属下示警又岂会轻易放过。看了属下龙将被四渎公主申斥的尴尬模样孟章便咳嗽一声朝愤怒公主拱手说道:

    “灵漪妹子且息怒!依大哥看磐将军思觉敏锐一般不会看错。”

    说到这见眼前龙女又要怒他便赶紧继续说道:

    “只不过即便嗅到鬼气也未必就是这位小友本身出。依我看应是他法力暗弱才会被鬼方那些狡诈无比的阴鬼钻了空子附身混了进来!”

    “如果这样我们不详查清楚恐怕对公主、还有这位小友都是大大不利!”

    听了孟章这番话虽然灵漪对他言语间流露出来的轻视之意觉得好生不快;但他这席话有理有节一时也不好如何反驳。哼了一声灵漪便问:

    “那你们想如何探察?”

    “这个简单!”

    见灵漪不脾气孟章顿时大喜回头呼喝一声:

    “快去温房中取洞冥草来!”

    听得孟章此言座中不少仙客顿时恍然各自暗中称妙。原来那世间罕有的洞冥草能出洞明幽光正可用来照出鬼形。

    见孟章如此分派灵漪也无可奈何。在她心中醒言出的“鬼气”她自然知道个中原委只是此时绝不便道出。她知道南海龙域与幽冥鬼族正是势成水火;此时直言醒言与鬼王结交也不知会惹来什么祸患。

    “这该如何是好?”

    虽然听磐犼说已嗅不到鬼气但灵漪此时还是心乱如麻只觉得好生后悔这次不该依着性子带醒言来。转眼再看看少年却见他一脸从容脸色沉静如常。

    见得这样四渎公主心中才略略安定。她忖道:

    “嗯即使过会儿真被孟章测出鬼气我也要拿爷爷名号出来‘押’醒言回四渎龙宫审察……”

    正在心中辗转思量对策孟章手下已取来一束洞冥草。

    手握着微带幽光的浅绿仙草孟章叫了一声“得罪了”便亲到醒言身前手举草把在他身上上下拂拭。

    “咦?”

    仔细拂过洞冥草孟章却现草光中毫无异象。回头看了自己心腹大将一眼孟章便问道:

    “磐将军你可曾察到鬼气逃往他处?”

    “未曾。”

    磐犼回答极为肯定。见得如此孟章疑惑道:

    “莫非是手中这草神光不够?”

    在他心目中自是希望能将混入龙宫的鬼怪找出。

    听他这么一说醒言心中一转念便从容笑道:

    “禀水侯其实小子曾习过催光之术也许可助照鬼仙草神光更明。”

    原来他见水侯半信半疑便要借故使出自己那太华清力不管能不能将洞冥幽光催得更盛至少可让旁人看出自己这是纯正的三清道力那些恶鬼自然近不得身——说起来自己那鬼仆宵朚还真是个异数恐怕也非是寻常强横鬼雄。

    再说孟章见被试之人主动请缨也只好点头答允。于是所有注目这边的神仙宾客一瞬间全都感觉到正有一股至清至纯的本原之力从那少年指间奔涌而出朝那束微光闪烁的碧绿仙草汹涌奔去——

    “呼”

    就如同枯草被火星溅着那束原本幽光隐隐的洞冥草顿时被激得绿气纷萦光华灿耀得就像一支绿焰熊熊的火把!

    而在这绚耀明光之中那位被神光罩定的凡间少年容颜淡定襟袖飘飘神态与座中俊逸仙客丝毫无异哪还见得到半分鬼影!

    “磐将军我看你是酒喝多了!”

    见到眼前情景孟章顿时转头对属下一声叱吼。被主公叱责那位龙神部曲一脸尴尬。因为之前他确曾喝过一些龙宫琼浆佳酿。

    经过这一番风波虽然其后仍然是一派鼓乐笙歌但今晚灵蕊宫中不少人的观感已与半刻前颇有不同。这些神力渊深的仙客异人没想到四渎公主带来的那位一脸亲和笑容的少年随从竟还能施出这样精湛清醇的仙力。所谓“见微知著”直到这时许多人才想到那位盘踞鄱阳、总领6地水系的四渎龙君虽然韬光养晦日久行事往往还不如手下那些湖主河伯来得高调但内里、其实力真个不可小觑!

    而那位南海三太子孟章则又有另外的观感。

    见灵漪与那随从少年言语亲密他自然已经问过灵漪知道那少年只不过是人间道门的一个新晋子弟便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只是刚才孟章见到醒言那一手精纯的仙家之力顿时便改变了看法。

    刮目相看之后再瞧着四渎龙女跟那少年的亲切私语南海三太子的心中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对于醒言、灵漪来说经过这一遭事故他二人对眼前这龙宫筵席便没了刚开始时的那分兴致。待南海龙宫的赏花筵席按部就班的结束灵漪便谢绝了主人孟章同游南海的邀请径直和醒言一起回返。

    待驾驭龙驷从南海水域中破水而出醒言与灵漪才现此刻人间的天地中又已是到了黄昏时候。西坠的夕阳涂满半天的云霞并将碧蓝的海水染上一层赤金的颜色。在横波而过的长风中驭车而行醒言又在途经海岛的烟波海市中市得带给雪宜琼肜的礼物。等快出得南海洋域时头顶的穹隆中已是漆黑如墨。

    长空中灿烂的星河倒映在万顷海波中便散作亿万点闪耀的银辉。从龙车扶手旁探朝下望去便看到海涛浪尖这些点点的银光就好像星河倒挂入水其中游动着亿条的银蛇。风声过耳万籁俱默。龙驭飞天之时彷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星与水你与我。

    感受到眼前玉宇中这一分清冷入骨的寂寥端坐龙车之上的少女不知想到何事忽然间悲从中来竟鼻子一酸珠泪忍不住扑簌簌而落。泣下之时转侧埋于少年怀中那肆意奔流的泪水便打湿了少年凉薄的襟袍。

    待初时的无措过去醒言只是手抚怀中泣女的青丝柔肩默然无言。

    俯望着星月光辉中少女抽*动的香肩醒言又回想起当初鄱阳湖畔两人奇妙的相逢不觉感慨万千。往事回眸一幕幕历历在目就仿如词牌所述:

    水斜山仄处有寒花三朵美人家住。梦醒霜天又坐销灯影乱愁无措。

    碧海云空空自把疏星遥数。夜永如年烟没江南雨横风竖……

    神思悠悠半晌见怀中伤心神女仍是哭泣不住醒言便运转目力极目遥见大海的边缘有几间零落的破败渔屋。于是他便叹息一声俯对怀中人轻轻说道:

    “灵漪今晚我们先就在这海滨渔屋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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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云华入梦,徘徊心水之间

    告罪为近期更新慢作个说明。有两个原因:

    1、mm和我闹别扭心情郁闷;

    2、科研任务繁忙12月14日是我博士课程中两次考核汇报中的第二次相当于小答辩所以一直忙于准备。

    因而无论主业还是私人原因近期更新实在快不起来——虽然好像从来没快过。:p

    这周末mm邀我去神户赏灯自然义无反顾义不容辞所以更新只得推迟到下周二(不出意外的话)。至于书作本身最近我空闲时也反思了很多这儿也不多说因为到最后现想太多没用最终还是得老老实实码字。

    唉更新缓慢十分惶恐特告罪如上。也无他法只好在临去神户前解禁一章以飨公众版读者。希望各位书友能谅解。:(

    ※※※※

    清冷无垠的星空彷佛触了灵漪深埋在心底的忧愁一时竟让她泪湿沾襟。

    见一向刚强的龙女忽然泣下醒言心中也是有所感触。虽然他一向随和但心思却十分敏睿;先前在南海神筵中虽然是自己被察出“鬼气”但那龙神将军颐指气使的姿态南海水侯貌似有礼实则轻忽的对待他也是觉察得一清二楚。说到底这些只不过因为他只是个凡人。

    对于这份感觉旁边交好的龙女自然感同身受自此之后醒言便看出她有些神情落寞。而现在落泪恐怕就是因筵席中那场风波终于让她在近些天顺乎本心的情热之后想到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鸿沟。

    与灵漪知交这么久她心中这份忧愁醒言如何不能感受?

    清冷月华中眼望着身边无尽的寥廓内心里从未真正愁乱无措的少年一时间竟有些忧郁。

    眼看长空漫漫月光清苦怀中人又是悲泣不住醒言在心底叹息一声便俯对灵漪轻轻说道:

    “灵漪不必难过这些事儿我都已习惯……倒是这高处清冷不胜寒凉我怕会伤了你身子。不如今晚我们先就在这海滨歇下。”

    听了倚靠之人温柔的话语灵漪儿哽咽一阵便止住悲声坐起身子在泪眼朦胧中轻轻应了一声:

    “嗯。”

    于是那几匹通灵的龙马“唏溜溜”一声清嘶拉着银光龙驷便朝云下海滨那几间渔屋飞去。

    等踏上柔软的沙滩灵漪儿素手柔荑紧紧抱住醒言的手臂与他相倚而行。在无人的沙滩上行走一阵感觉到身边人少有的困顿醒言便让灵漪倚靠在一处礁岩旁自己先去查探。此时灵漪儿对他百依百顺柔躯斜倚在光洁的礁石旁目送着醒言的远去。等他的身影转过渔屋再也看不见时她便默默数起沙滩上他留下的那两行脚印——这位一向行事无忌的龙族娇女此时好似头一回将一个人视为自己的倚靠只盼着他能早点归来。

    又等了一会儿似乎过去了很长时间醒言才又回到自己身边。朦朦胧胧中只听得他说这处海滩甚是荒凉那几间渔屋也破败不堪已经很久没人居住。刚才他已经挑了一间最完好的木构渔屋稍微整理了一下只等她前去歇息。

    半倚在醒言身边一身银纱素裹的四渎公主已好似柔若无骨;半扶半倚之间醒言便带这位半梦半醒的神女来到那间屹立海滩的旧渔屋中。

    虽然这间木屋离海水甚远已算是四五间残存渔屋中保存得最好的但毕竟也是年深日久在海风咸雨的侵蚀下已经颇为破败。不过它现在已被醒言快整理了一下原本洞然的门窗已被他从别处渔屋中搜集来的几块木板挡上;屋中那块被渔民当作床铺的长条石上已铺上一层厚厚的枯树叶。醒言将自己的长衫解下铺在这层树叶上便急就成一张松软的床榻。

    虽然一切顺利但在将灵漪扶上石榻之时这位神思恍惚的龙女双手搂着自己脖项怎么都不肯松手。迟疑了一下醒言略略低头从恍惚少女的环抱中脱出。也不知这女孩儿用什么香物此时正是幽香满屋。当醒言走出木屋将半截木板重新掩好门户还听到那神女宛如梦呓般的一声呢喃只是当时海风过耳具体说什么并没听得清楚。

    脚步声渐渐不闻明月光逐渐模糊于是这眼睫犹带泪光的四渎公主便在一枕海浪风潮声中渐渐滑入梦谷……

    第二天等明亮的日光从半截门板中照入灵漪儿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

    “嗯?醒言呢?”

    揉了揉惺忪的睡眸灵漪分明记得自己应和醒言一起来到渔屋中。

    “是不是先起来出去了?”

    仍有些恍惚的龙女想到这儿却忽然惊慌起来一下子便坐起身来朝自己看去——

    只见自己裙袖宛然这夜自己分明和衣而睡;再悉心体察一下现自己除了有些乏力之外全身并无其他什么异样。

    “……我都想到哪儿去了!”

    ——正忙着检看自身的少女突然间靥泛红潮一张俏脸瞬间便变得有如霞染!心思狂乱、羞不可抑之时心底却还有个细细的声音抑制不住的说道:

    “奇怪……那时只是初见他就敢偷偷吻我怎么现在……却变成正人君子?”

    拿起少年那件当作床缛的长衫移走门板走出户外灵漪便看见那位君子好人正在远处浅海中一座礁岩上正襟危坐面朝着东升的旭日霞光似乎正在专心炼气打坐。

    “哼!居然假装专心不理我~”

    不知怎么一见那少年若无其事的背影姿态刚才还一腔羞意的四渎龙女现在却觉得很是生气。蹑手蹑脚走到近前灵漪儿便恶作剧般一声大叫:

    “醒言!早啊!”

    ——哼哼这一声叫不把这可恶之人叫得走火入魔也要惊得他吓一大跳!

    只可惜虽然灵漪这声已是落力喊出但乘着海风传到少年耳中却仍是动听无比。

    “早啊!”

    听灵漪跟自己道早安醒言赶紧束拢心神长身立起纵身一跃掠过浅海水滩稳稳立在灵漪面前。

    在旭日朝阳中重新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庞灵漪儿那腔没来由的恼意顿时消散。侧过脸去把长衫递给只穿月白内衫的少年堂主嘱他快快穿上;等他穿好灵漪问了一声便转回脸来说道:

    “醒言你昨晚一夜没睡?”

    “是啊。”

    “如果我也睡万一有海兽夜魔来把你悄悄偷走怎么办?”

    明亮海霞中少年依旧是跟她没正形的开玩笑。只不过她这时听了心中却悄然升起一丝感动。

    “那你不困么?”

    “不困!没想到浩瀚大海边如此灵气逼人这一夜施行那‘炼神化虚’之法竟似有往日十倍功效!”

    “要不是琼肜雪宜等我我还真想再在海边都逗留一些时日。”

    “灵漪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醒言这话一连串说出正是中气十足双目炯炯有神浑不似一夜没睡之人。只不过此刻他面前的女孩儿整副心思都在他身上对他这副精神抖擞的模样熟视无睹满心都在担心他一夜无眠困顿伤了身体。听他说想要马上启程灵漪心中略一转念便灵机一动说道:

    “醒言先不急回。我身上觉得有些乏了想去这海中洗沐——要不你先靠着这礁石后面闭眼睡一会儿?”

    “知道你去洗吧我保证不偷看!”

    说完之后醒言却还有些迟疑。灵漪知他心思便说道:

    “放心吧我可是龙族公主!你可不用担心有什么海怪来害我!”

    说罢不待他答话灵漪已是飘然飞空而去然后扑通一声投入万顷碧涛中。她那身奢丽的宫裳则在她入水前一刻从波涛中飘然而起悠悠荡荡飞回到醒言身边;其中有一条束腰的绫带还飘到他脸前挂在醒言鼻子上。

    嗅着少女贴身裙衫那一缕**的奇香醒言不敢多停留赶紧将这腰带丝绫扔到那堆衣物中然后便绕到这块高耸的青黑礁石背面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灵漪儿估计醒言也歇得差不多了便浮波涌浪将海水淹上沙滩等海波逼近那块礁岩时她便涌身跳出拾起自己的裙钗开始悉心穿戴起来。

    “嗯那呆子估计也睡得差不多了吧?”

    “……咦?”

    就在灵漪儿漫不经心穿衣之时却忽然听到礁石背面传来一阵“扑、扑”的轻响;听这声音像极了有人正在水浸沙滩上赤脚走来。

    “……”

    “我先前察探过这海滩方圆十数里之内并没旁人这脚步声……啊!难道是他?!”

    想到这里灵漪儿忽然羞红满面那只正在扣搭襟扣的玉手也有些不听使唤起来。

    “呀那人怎地如此惫懒!月夜暗影之时好像正人君子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反倒……”

    想到此处她便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事情终要临头便让尊贵的女孩儿彷徨无措;想要起身逃跑却现双足酥麻浑身酸软只能借着礁石支撑身形哪还提得起半分逃走的气力——这时候只剩得下檀口中微微喘气连心儿“怦怦”的蹦跳都制止不了……

    “这是……”

    又过了许多时候等惶恐无措的龙女终于抖抖嗦嗦束好腰间的银纱丝绦头脑变得清醒些却现岩石后那恐怖的“脚步声”仍在不断传来。

    等扶着礁石站定略略平复了一下晕眩的心神转过礁岩一看灵漪才现那“扑扑”的响声竟只不过是醒言正拿剑轻拍沙滩!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嘴唇不再哆嗦重又能正常说话灵漪儿才敢开口跟醒言问话:

    “醒言你这是在做什么?”

    “呀灵漪你洗好了?”

    “你们女孩儿洗澡真慢……灵漪你快来看这些小蟹多有趣啊!”

    灵漪闻言一瞧才现随着他的敲击那些藏身沙滩中的小螃蟹个个惊慌得从沙里钻出四下奔逃。等这些指甲大的透明小蟹逃出这位四海堂主便停了敲拍等那些小蟹重新钻入藏进沙里便又开始重复那个拍沙的行径——如此循环往复正是乐此不疲!

    “唉虽然无聊谁叫灵漪她下海沐浴时间这么长……”

    “呃?你脸怎么变得这么红?”

    懵懂无知之人见这样有趣事情得不得爱玩少女的回应便觉得有些奇怪;转脸一看却看见灵漪颜面如霞。

    醒言见状赶紧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现正是烫得吓人。

    “呀灵漪你是不是刚才出水着凉烧了?——哎呀!”

    关切话儿还没完整说完他头上却已是被重重敲了一记!

    略过这边碧海银沙上小儿女的喜怒笑闹不提此时在那万里之外的蟠龙小镇上在一处小小院落中却有一个小女孩儿正在院中咬着手指仰着脸儿专心望着天上。

    呆呆看得许久这小女孩儿才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身后女子说道:

    “雪宜姐姐我又数乱了~”

    “你说要数到多少醒言哥哥才会坐那块云彩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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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思明月,照秋水以含情

    “醒言你昨晚为什么不也在渔屋中安歇?”

    当龙驷重又在云空中飞驰而前说过许多无关话儿后灵漪终于忍不住问出藏在心底的这个问题。毕竟当最初始的意乱情迷过去之后重新回到这青天白日下女孩儿总是会最先清醒过来。若昨晚真个放任情感则按当前礼法她现在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因而当自己重又飞凌清寒云空被冷泠泠的长风一吹灵漪儿便在心中感激起身边那位端坐之人来。

    只不过女孩儿心思盘缠难猜;感激归感激灵漪心底却不免又产生一丝怀疑:

    难道是我模样儿生得不够好?否则昨晚为何他能狠心离屋练功去?

    这个问题对一个自负容貌的女孩儿来说那可是非同小可因此即使昨晚那场景再是尴尬灵漪仍是鼓起勇气找了个空隙用最正常的语气问起。

    听灵漪这么问醒言倒踌躇了一下想了想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答:

    “唉灵漪你也知道虽然我这个从小慕道的道门弟子心志极其坚固行事极其方正但如果真和你这样美貌出众的女孩儿漫漫长夜**处一室那铁定会把持不住……”

    “我去礁岩上练功在沙滩上逗小蟹其实都只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以免心魔作而已!”

    “……才不信呢!~”

    听醒言称自己行事“极其方正”灵漪儿忍不住轻啐一口;又听他满口胡柴说什么“把持不住”便又记起昨晚情景心下立如小鹿般乱撞作势又要捶敲他肩膀。只不过刚才这番不伦不类的剖白听到耳里灵漪儿内里却着实欢喜虽然那粉拳高高举起最终还是悄悄收起倒白费了醒言一番闪躲。

    只是看着身边龙女粉靥上那几分半含羞意半含娇嗔的神光刚刚随口调笑的四海堂主却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

    “灵漪啊毕竟你是水里龙神;一起悠游嬉戏尚可若想结成连理并蒂那实是千难万难……”

    想到这儿再看着身前那几匹奋蹄向前的银雪龙马醒言心中却觉得好生怅然。身边的女孩儿则是一脸嫣然浑没觉察出他这份怅惘。

    踏上归途的龙车就这样奔腾向前一路溅踏起洁白的云晶飞舞在灵漪醒言身畔就彷佛下起漫天的雾雪。

    经过早上这一番迁延等灵漪的辇驾接近蟠龙镇时已经是月华满天。这一晚正好是中秋十五。当龙马拖曳的车驷来到蟠龙镇上空那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便有云路滚滚而来须臾间那轮光华四射的明月便被蒙在一层鱼鳞样的云翳之后。

    “是哥哥回来了!”

    当云纹满天之时镇中一处客栈的厢房屋顶上便有一个小女孩儿高兴得蹦跳起来。

    “雪宜姊堂主哥哥和龙女姐姐回来了!”

    见熟悉的气息从云路中飘来兴奋的琼肜“呼”一声从高高的屋顶上跳下还没等两脚着地便朝屋内的雪宜姊大声报告——为了第一个看到醒言他们回来琼肜已在屋脊上坐了整整一晚。

    听琼肜说话寇雪宜赶紧将白天买来的硕大西瓜捧到桌案上然后素手一扬那绿皮黑纹的瓜果周围便纷纷下起一场小雪。片刻之后那只西瓜上便薄薄结起一层冰晶。这样造雪冰冻瓜果之法这两天中雪宜已和琼肜试过多次。现在她知道只有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施法才能恰好让瓜瓤清凉可口。若冻得早了则瓜肉坚硬似冰不利咬嚼;若冻得晚了则皮瓤俱暖入口又不清凉。

    等醒言与灵漪从低垂的云端飘然而下时院内那张桌案上已摆起各色的瓜果。翩然坠地时雪宜正搬来竹凳竹椅琼肜则翻上翻下忙着铺排桌案上那些赏月吃食。见他们二人飘落院中这姐妹俩便一起伫立齐声向他们问好。这几个别离之人虽然才分开两天却觉得已是隔得许久;此刻重新见到自然是分外开心。略略问候几声醒言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在小院竹案边闲谈赏月。

    中秋的月夜宁静而安详小小院落中四个行旅过客在微朦的月光中围案而坐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说着各自分别后的趣事。方便给男孩儿听到的灵漪琼肜便高声笑闹;涉及到女孩儿家的体己事她们便背过那位假装糊涂的堂主凑到一边喁喁私语。

    看着这几个融洽如一家人的女孩儿吃着琼肜特地从市集买来的团圆酥合家饼醒言心中忽然好像被触动一下格外怀念起千鸟崖上那些悠闲的岁月。千鸟崖上的日子虽然平淡如水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格外的温馨亲切。

    “嗯我也该加紧寻访那走失的水精争取能早些回到罗浮山里!”

    就在醒言心中转念之时眼前的女孩儿们都已摘下各自的簪让顺滑的青丝披垂下来如流瀑般垂散在耳颊旁。她们的头上现在都戴着醒言从海市中买来的海石花环。这些花环中的花朵白润如玉据说是采自汪洋深处的水底礁岩上名为“雪吻”极为珍贵。在琼肜雪宜欢然戴上堂主的礼物时天边那些伴随龙驷而来的云路已渐渐消散。灵漪带来的龙马银驷已隐在一朵云彩中暂时飘远;皎洁如银的月华重又无遮无掩的倾泻下来将少女们的秀青丝镀上一层闪亮的银粉。

    看着眼前这几个欢欣畅然的娇俏人儿醒言不禁又想起远方那个少女:

    “这时候居盈在做什么呢?在和她父皇母后一起赏月?大内深宫之中、会不会也有这样亲密无间的赏月茶话?”

    “居盈……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抬头仰望这同一轮月华?”

    望着夜晚碧空那一轮饱满的明月醒言不禁有些神思渺然。

    正有些出神之时那小琼肜便蹦跳过来腻到他身前央他讲述去南海龙宫看到的有趣故事。听琼肜相求他这做哥哥的自然责无旁贷。赶紧把目光从那轮寄托相思的明月处收回醒言便将阔别两日的小妹妹抱上自己膝头跟她认真说起这两日的龙宫见闻来。

    当说到自己无意中走入那处雾霭流蓝的湖谷看到那株花色宛如玉石的神树怀中小少女忍不住仰起小脸有些替他惋惜:

    “哥哥你可以摘些玉石花儿回来呀;这样我就可以和雪宜姊一起自己编花环省得哥哥花钱!——哥哥那些花儿真像玉石一样吗?掉到地上会叮琅响?”

    “这个……”

    听琼肜相问醒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忘了上前看了。”

    听他这么说一直在他身边旁听的灵漪儿忍不住插话半真半假的嗔道:

    “这也忘了上前看——琼肜妹子啊你哥哥就是笨!”

    “哥哥……笨吗?”

    “不对!”

    听了灵漪这话琼肜却从醒言膝上跳下来站在地上摇摆着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龙女姐姐哥哥忘了看花一定是有很重要原因的!”

    “……”

    见小琼肜这般认真的为哥哥辩护灵漪儿倒有些意外;瞥了那位微窘的少年一眼这位龙族公主便掩着口儿打趣道:

    “琼肜小妹你不知道你哥哥啊那时两只眼睛只顾看树下那个女孩儿哪还记得起去察看什么花儿!”

    听了灵漪的打趣话儿琼肜却立时拍手欢叫起来:

    “是了是了就是这个原因!”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是有重要原因的!”

    ——高兴之时小琼肜倒忘了去问那个树下女孩儿的事。

    过了一会儿已经平静下来的小院中那位开始专心享用瓜果的小丫头却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其实我知道那树开的一定是玉石花儿将来结的也是玉石果儿。因为——”

    埋头又啃了两口西瓜琼肜才又口齿不清的含糊说道:

    “因为琼肜时常也梦到那山上有很多树林结的果儿都是和哥哥玉佩一样都是好看的石头不能吃。”

    说完她便不顾口角边汁水横流重又低下头专心啃起西瓜瓤来。

    对于琼肜这番童真话儿醒言几人自然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又闲谈一会儿这桌案上的瓜果便渐渐都被吃光。虽然已是中秋但此地还属南国院落中风息不畅众人便觉得有些炎热。等雪宜、灵漪相帮着收拾完赏月物事琼肜便提议大家可以一起去屋顶乘凉。虽然这提议有些不够端庄但这几个少年男女却不管什么繁文缛节这样出格提议一下子便被通过。于是这客栈独门院落中一阵烟云缭绕片刻之后醒言琼肜等人便已坐到房顶屋脊上。

    等他们来到房顶屋面上坐下已是将近中夜。四下微风阵阵吹来夜深月凉如水。此刻月亮已隐到云翳之后原本被月光映淡的星辰重又开始在深蓝夜空闪烁。横贯东西的银河此刻也露出澄明面目正在头顶清晰可辨。星空倒影之下当小琼肜掰着手指头想数清天上星星时醒言便一边乘凉一边给女孩儿讲述自己知道的那些民间轶事。

    当说到牛郎织女被王母分隔在银河左右一年中只能靠鹊桥相见一次时那位久未出声的静默龙女便开口补充说是据她所知这则故事中被众人诟病的众仙之长西王母只是被凡间民众冤枉当了她女儿的替罪羊。其实牛郎织女二人相隔的罪魁祸应该是西王母那个蛮横霸道、喜怒无常的可恶公主。虽然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小时候听爷爷云中君讲故事好像事情就应该是这样。

    听灵漪说到这儿那位被故事深深吸引的小丫头却似感同身受忽然就生起气来撅着嘴儿哼哼道:

    “那个不懂事的公主真是不乖!织女姐姐牛郎哥哥多可怜呀!”

    “那王母大婶也是小姑娘不乖也不知道管管——比我醒言哥哥可是差多了!”

    ……就在小丫头这自肺腑的正义之言刚刚说完之时他们头顶夜空中那满天灿烂的星斗突然间一齐闪烁;光华明灭之时就好像老天眨了一下眼睛!

    闲言略过;三五中秋过后第二天当四渎公主意犹未尽的回到鄱阳湖底龙宫中便见到母亲贴身丫鬟一直在自己寝宫别院中等候;见她回来那位龙宫妖鬟便一脸欢喜的迎上前来说是那龙妃有要紧话儿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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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七星聚灵,惊破梦中之胆

    当灵漪恋恋不舍回到鄱阳湖深处的四渎龙宫时内心却还牵挂着昨晚南国小镇的月白风清。

    正回味着这两天多来的点点滴滴便听得母亲洞庭龙妃的召唤。

    到了母亲所居的凤藻宫中灵漪便依礼跟娘亲问好。见她这副端庄娴雅的姿态洞庭龙君的爱妃倒是大为诧异。她这一向跟自己亲近的乖女儿以前见到自己常是过来撒娇;怎么两三日不见灵漪小丫头就变成一个稳重大姑娘?

    “是了定是灵儿她有了心上人了。”

    “想当初我第一次见过她父亲之后何尝也不是和她现在一个模样?”

    龙妃想起这些天侍女来报说是公主最近迷上女红针织现在再见到爱女这副模样她便更加肯定了心中想法。

    抿嘴一笑这位端秀姣丽的湘水女神便跟灵漪拉起家常询问她这回赴南海神宴的行程。自然这番话十句倒有八句是在旁敲侧击了解女儿对那南海水侯孟章的看法。只不过一心只想着掩饰自己真实目的的母亲倒没能觉自己女儿的回答只是在跟她敷衍。

    两母女闲聊好一会儿最后洞庭龙妃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接过灵漪的话茬说了一句:

    “是啊孟章那孩子他是雷神的弟子自然神通广大。这些年又听说他统率龙族猛将在南海与鬼方作战打得那烛幽鬼众隐遁不出那智谋也一定了得。”

    “依我说你这位孟大哥真是龙族年轻一辈中少有的英杰以后灵儿你不妨多亲近亲近。”

    听母亲这么说灵漪却有些心不在焉。见她一脸淡然龙妃还以为是女儿脸皮薄不好意思在自己母亲面前对心上人流露出太多好感。对照着自己当年仰慕洞庭君的历程龙妃越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得出想要的结论这位湘水女神便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唉女儿也长大了。现在这样子真像自己当年啊……”

    幸福之余见儿女终于长大内心也颇有些淡淡的惆怅。

    见到灵漪儿作出一副平淡神态她做母亲的觉得不宜再深谈;万一不小心说破她心事恼羞成怒耍起小性子那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这般想着一心为女儿终身大事操心的龙妃也只好暂时按捺下心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便聊起其他话儿来。

    过了一会儿龙妃便起身到宝案玉匣中取出一幅装裱精美的卷轴一边展开一边笑吟吟说道:

    “灵儿你来看这几天你不在时为娘寻到一幅画你来帮娘品评一下。”

    灵漪闻言朝画中看去见到是一幅“樵子雨中登山图”画中樵人背着斧子佝偻着身子在一片凄风苦雨中沿着怪石嶙峋的山坡朝上艰难攀去。这幅工笔图画描的是远景其中高山巍峨耸立但山底下这樵夫却又眉须分明显见并非出自凡人手笔。

    不过龙妃取出这幅画却不是考较女儿画工。拿这幅画给她看只是为了跟她说最近听到的一件有趣事。不过看着这幅画灵漪儿却是浮想联翩:

    “这座石头山突兀耸立的模样真像醒言家那座马蹄山呀……”

    正胡乱联想时便听到母亲正饶有兴趣的说道:

    “灵儿你可知道最近娘亲听到一件趣事。”

    “喔?什么趣事?”

    “嗯说这事儿前你先告诉娘这个樵人从这儿爬到这儿大概要多少时候?”

    一边说着龙妃一边拿手比划着山脚山顶问灵漪从山底爬到山顶这樵夫要花多少时间。

    见母亲郑重问出这个很平常的问题灵漪儿想了想便老老实实的回答:

    “可能要半天吧?……不对如果不止到山坡那片树林还要一直爬到山顶的话说不定花一天功夫都走不到!”

    “你也这么说!”

    听灵漪这么回答龙妃一脸笑意盎然的说道:

    “我当时看了这副画也是这样回答。只不过我听那些出去搜寻宝物的龙宫剑娥说取得宝画回转途中经过一处蛮荒之野遇到当地的土人让他们看这副画无意中问到这个问题你猜他们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看着母亲一脸笑容灵漪儿知道答案肯定不寻常便疑惑的问道:

    “难道是那些蛮荒土人脚快只要走一个多时辰就够了?”

    “不对。”

    “他们回答说只要一眨眼功夫就行!”

    “啊?”

    灵漪乍听之下很是惊奇只不过稍微一想便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忘了那些边缘荒泽中的土人说不定身怀异禀能够腾空飞翔也说不定!”

    不过她这猜测却被母亲否定掉。只见龙妃一脸笑意的说道:

    “有趣就有趣在这里那些土人也不会飞空之术。他们这么回答只是因为见识蒙昧尚未开化。他们以前从没见到过文字图画这回第一次看到这幅登山图却丝毫不能联想到这画的是一座高耸的石山。他们只知道在画上从山底到山顶最多只不过是跨出一步的距离!”

    “这样想自然眨一眨眼就到了!”

    “呀~是这样啊!”

    头一回听说这事灵漪儿想一想也觉得甚是新奇有趣。见女儿一脸恍然的模样龙妃螓略侧想了想便随口说道:

    “其实啊这道理很多时候都适用。”

    “就好像那些寿只几纪的凡人便也和这些从没见过图画的土人一样又怎能想象得到我们这些寿比沧海的神人生涯呢?”

    “灵儿啊将来你若选择夫君其实无论他是否神通广大至少都要有长生之寿。否则就好似那不可与夏蝶语冬雪恐怕你还只是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

    “反正无论如何我这做娘的是不会让你受这苦的!……咦?”

    心情正好的龙宫妃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却不料说着说着忽看到自己那位原本一脸欣然笑颜的女儿突然间脸色变得煞白身子飘飘摇摇就好像马上便要跌倒。

    见得这样龙妃不禁大为心疼暗责自己思女心切灵漪刚回来就叫过来问长问短说这说那。不用说那南海风急浪高自己宝贝女儿一定是舟车劳顿刚回来也没怎么休息当然要头晕目眩了。

    一边在心中暗怪自己龙妃便赶紧上前扶住女儿想亲自扶她到自己珊瑚玉榻上歇下。谁知见她扶来灵漪只是轻轻推开说道自己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想先告退回自己房中去休憩。

    见女儿这样龙妃也无法只好唤过蚌女妖姬驾过自己的龙车送公主回她所居的灵珠宫去。

    几乎在灵漪坐上车辇走后不过片刻龙妃便听得手下侍从来报:

    “禀龙妃娘娘南海水侯孟章派人送来上品蝉翼龙纱百匹说是感谢四渎公主此次能玉趾亲移!”

    略去四渎龙宫中这段悲悲喜喜再说蟠龙小镇上自从南海归来度过了中秋月夜醒言并没急着带琼肜雪宜离镇赶路。

    不知是忽然现这小院生活的温馨还是留恋伊人去后屋中那一缕幽幽的余香这一天他们还是在蟠龙镇上度过。

    上午阳光普照之时带着两个心地单纯的女孩儿醒言穿梭在小镇熙熙攘攘的赶集人群中。现在集市正到了最热闹的高峰满耳都是小贩们热情的吆喝身上不停有赶路行人的碰撞。嘈杂的空气里又时不时飘来油炸小吃的焦香。行到牛马集市那边街边小吃的香味中又会混杂齆鼻的骡马气味。行走在这样平凡普通的街道上醒言忽然觉得比起前日海底龙宫中那场正襟危坐的仙家宫宴他还是更喜欢这样喧嚣热闹的街市。在四街八巷中闲游没有人来拘束;脚踩着坚实的土地虽少了几分水底龙宫中的飘逸却让人觉得更加可靠真实。

    不知怎么往日行走于街市之中就如同鱼儿入水一般自然;但醒言今天心中却油然生出这许多感叹。

    而他身边许是两天没相见那个往日都会像小鸟般四下飞跑的小丫头今天却紧紧攥住哥哥的手臂好像要把这两天哥哥不在身边的亲昵都给补回来。她的雪宜姐姐则手臂弯里挎着一只青竹篮跟在二人后面徐徐而行。如果醒言琼肜买下什么东西她便递过篮子让他们放在青竹篮里。

    这位出身洞天冰崖的梅雪仙灵此时一手轻按裙裾一手挎篮略含羞涩的躲闪着身畔过往的行人就好像一个初嫁的小媳妇哪还有当初半点寒傲似冰的模样。

    只不过这样一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羞涩俏女子若偶有登徒子靠近想有啥不轨举动则还没等实施就会忽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然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如遭梦魇。等清醒过来时则早被人群带出好几条街去。

    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悠然过去。当明月当空之时醒言也看着琼肜吃完最后一碟小吃然后便一起慢悠悠回转客栈而去。

    小镇的夜晚平静而安宁大多人都已回到自己家中去。从空荡荡的街道上走过如水的月华便积满他们襟袖肩头。

    回到客栈厢房洗沐过后只随便背了一会儿经书小琼肜便已是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被她雪宜姊牵回自己屋中睡去。等雪宜从外轻轻掩好房门醒言便也脱去青衫袍服躺倒在竹榻上沉沉睡去。

    八月十六的夜晚明月正圆。深蓝绒幕般的天空里几乎看不见半点星光。明洁的月华照射下天穹中偶尔飘过的几绺云翳也如轻烟般淡若无痕。纯净的月华透过木窗斜照进屋内将一切都涂上一层柔和的淡白光辉。无论是藤椅竹具还是酣睡中的少年都沉浸在月光的水底影影绰绰轻轻盈盈彷佛在下一刻就会化作一缕淡淡的轻烟飞到另外一个世界中去。

    在竹榻上沉睡的少年脸上犹带着欢欣的笑容。不知是不是这两天与伊人飞天过海、携手同游让他的梦境甜蜜而安详。也许如果有暗夜的精灵恰从旁边飞过便可以看见这侧身熟睡的少年床榻上的身躯手足正摆成斗样的形状恰如天罡北斗排列的阵形。

    入夜清凉的风息带着远处偶尔的犬吠还在不断的涌入屋内。半窗明月满户清风这一晚南国的秋夜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那天心月落、清风降地之时彷佛有谁不小心触动了一个悠远的机关在某一刻突然触破那久埋的玄机于是那深邃窅远的暗夜便忽然变成一派光明的世界。

    一刹那之后这座南国小镇的普通客栈中便忽忽飞起七朵光明莹彻的巨大光团遍布在某间客房的四周。这七团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耀眼光辉并不顾所在房屋构造的格局各自按照某种神秘的约定静静的悬停在半空之中。而那些椅凳藤具、房梁墙壁又或是院中栽植的树木全都沉浸在这七团通明烂然的明煟光团中。

    应和着地上这七朵不凡的光影天之西北的巨大苍穹上那原本被明月掩盖住锋芒的北斗七星突然间一齐闪耀向苍茫大地放射出耀眼的光华!

    这一刻一切都静止只有一个身躯悄悄的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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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秋空剑唳,喝破梦里神机

    当醒言与琼肜雪宜逗留在南国分野的蟠龙小镇时这夜八月十六京城星相官在星书中写道:

    “八月丁巳七曜入月为经天。大臣有匿谋帝野有战。乱臣死。”

    虽然星书中只是寥寥几笔但星相官第二天呈给皇上的奏表中则又添上一番解释:

    “……日阳则月阴;月阳则星阴。阳者君道也;阴者臣道也。月出则星亡臣不得专也。明月晦而暗星见者为经天。其占曰:‘为不臣为更王。’”

    星官这段注释说按阴阳学说万物皆有阴阳阴阳本身相对。若太阳为阳则太阴月亮为阴;若月亮为阳则星辰参斗为阴。与此对应君臣之道中君为阳臣为阴。本来明月照天便看不到大多星辰;但昨晚天空月明星稀之际突然北斗七星一同耀亮实是大为可疑。按星相官多年的研习昨晚出现这样异象表明天下有人不臣怀有取代当今圣上之心。

    这时节天下承平日久久未动过刀兵星相官这番奏表一经宣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那些深信星道的臣子纷纷出列奏请皇上早日清查朝野是否有心怀叵测之人。而那些从来不信占星异术的耿直臣子则又梗着脖子直斥星相官所言荒唐恳请皇上不要偏听术士官员之言。而这争执之中平日拉帮结派走得亲近的朝中大臣又暗地里互相中伤一时间朝堂上群议粥粥当真是乱作一团!

    而在这些纷乱的朝臣中又有少数人暗地里心怀鬼胎。

    不说千里之外的朝堂上这一番惊疑争吵此刻蟠龙小镇这处不起眼的客栈小院中却沉浸在七朵白光烂然的巨大光团中。

    对应天西北那七点灿然放光的北斗七星这七团光芒也在相对狭小的空间中排布成天罡斗杓的形状。在这些芒焰煟然的斗阵光团中那位本该熟睡在竹榻上的少年堂主却悄然而起体态无比自然的飘向院中那北斗星阵的中心。飘举之时虽然他双目紧瞑仿若不知但冥冥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在他身下衬托让他如飞鸟般飘空不坠。

    当醒言飞升到星阵中央无意识的停住身形时就好像是石子击破静潭一时间波光转折小院中所有的一切一齐摇漾所有的景物都变得动荡透明起来。这时候醒言和那七朵光团一起飘飘渺渺仿佛都成了本体倒映在夜空的虚像所有的障碍都不再存在光团浸润着树木手足伸入了枝叶彷佛他们本来就置身于空无一物的旷野上空。

    匪夷所思的异象生时整个客栈却依然沉睡如初彷佛一切都只是梦幻不能惊动任何人。只不过与安静的客栈相比它上空那广袤无垠的夜空中却起着巨大的变化。少年隔壁那两位灵觉敏锐的住客猛然便从梦中惊醒一起下地穿上裙衫推开房门倚门而观。

    “哥哥他……”

    此刻展示在琼肜、雪宜眼前的场面极为壮观:

    满院星光灿烂如空明积水自家堂主在其中窅窅冥冥如水底游鱼般游转自如。而那浩大星空下满天都是绚烂纷华的七彩光气;这些串连天地的光彩正如匹练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斗杓星阵中。甫进星阵里这些杂乱无章、五彩毕具的天地灵气便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顺次冲向那处在中央之地的身躯。到了星阵中这些天地元灵便褪掉五颜六色的光彩凝炼成一股至清至纯的虚空之力连绵不绝的汇入少年躯体中。

    在这些力量的冲击下此刻醒言如同游鱼飞鸟在这片虚空中翔转返折。

    而在那天空中彩气转淡、院落中七曜光芒转暗之时又听得“呼”的一声有一把剑器破空飞来。窈窈星光中这把近来晦暗灵光的封神古剑此刻彷佛重又通了人性在虚空中凝注少年片刻。“看”到他承受如此强大无俦的天地之力炼化后仍然神态自若这把封神古剑不禁剑尖微点就彷佛在点头称赞。于是须臾之后在附近两声惊叫声中这把通灵古剑蓦然闪耀起璀璨的光华就如同刚才那些天地灵力雪练般朝少年冲突而去。

    “妖怪?!”

    等琼肜、雪宜一声惊叫以最迅捷的度驭起兵器要去阻挡那剑时却见那弑主怪剑已是穿心而过“飕”一声不知飞到哪儿去。

    “哥哥!”“堂主!”

    等这两声带着哭腔的喊声响起时这明亮如昼的院落中忽然一片黑暗然后就见到平和恬淡的洁白月华重又充盈于小院之中。

    “哥哥你……”

    等看清院中情况原本涕泪横流的小琼肜立时破涕为笑飞一般跑上去扑进那位微笑伫立的少年怀里使劲察看他胸口是不是真的破了个大洞。她身后那两支朱雀神刃突然失了主人操控一个不察便“吧嗒”两声一齐掉在地上。

    “难道刚才只是在做梦?”

    看着现在眼前这一切如常的景象不仅琼肜疑惑就连雪宜也有些不敢相信。见两个女孩儿一脸迷惑醒言微微一笑将右手举在琼肜鼻尖前说道:

    “不是在做梦。”

    “我来变个戏法。你们看——”

    话音未落雪宜便见到琼肜妹妹的鼻头前忽然闪起七朵晶莹的光芒在自家堂主的指间纷萦缭绕;光点游动之时辉芒拖曳流滞在空中舞成好看的图案。

    见到近在咫尺的好玩情景那位能召出火羽朱雀的小丫头脸儿顿时笑成一朵花儿拍手欢叫:

    “原来哥哥也能唤出萤火虫儿!”

    “哈哈!”

    听得琼肜话儿醒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手一挥这七点星光就应手飞出穿过墙壁倏然没入房中那把安然躺卧的剑器中。

    经过刚才这一番异变此刻醒言心中只觉得自己神思分外灵透彷佛经过刚才那一番星光斗阵中的洗礼整个人都被洗筋伐髓变得格外清新。而最后那一声穿体而过的轰然巨响彷佛撞开自己封印已久的心窍许多往日读经未能理解的疑惑此时都了然于胸。

    乍有所得醒言心情极为愉快。回屋披上衣服便回到院中按照自己的感觉把刚才生的事情跟琼肜雪宜说了一遍。说完便精神十足的回答起她们的疑问来:

    “雪宜那些天上的星辰当然也有自己的灵性。”

    “你说得对那些天上的星辰日月确有可能和我们脚下站立的大地一样各有自己的五行属性或为冰火或是木石。但即使这样也不一定就是死物。万物有灵他们都可能拥有自己的灵性就和你我一样。”

    “……哈琼肜妹妹知道这个不是哥哥聪明而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事物都过我们平常的想象。就像琼肜你能够哭哭笑笑那些天上的星辰未必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刚才哥哥就清楚的感觉到彷佛我依托的那些光团都是从天上北斗七星降来。他们就像我的姊妹兄弟围绕在我身旁帮助我聚集、炼化天地之间的灵气。”

    “……为什么不多练一会儿?呵~这是因为我们炼化吸取的这些称为‘天地灵气’、‘日月菁华’之物其实都是推动乾坤自然运转的力量。我刚才炼化的则是运转蟠龙镇这一方的自然之力。若是我不适可而止那便会给本地带来莫大的灾难。”

    对答到这儿已到了中夜时分。秋夜庭院中不知何时升起几绺夜雾朦朦胧胧与月光交织成一条淡薄的银纱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他们的身旁。墙角草丛中还有几只南国的秋虫在“嘶嘶”吟唱。夜凉如水之时那两个专心听讲的女孩儿已不再说话;她们的少年堂主话语变得有些幽幽然然彷佛正从云端传来:

    “琼肜雪宜正如万物都有阴阳这世间事儿既有可知便有不可知。我们这些天地间能够思想的生灵固然可以格物致知通个各样方式了解到世间几乎全部的义理事物。但是在这所有的‘可知’之外必定有很多事物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解、不可能想象到。”

    “破除倨傲敬畏自然这才是我道门最根本的真谛……”

    说到这里很少像这样一本正经的道门少年便止住不言抬眺望那无尽的夜空彷佛自己又陷入缥缈的沉思。

    又等了一会儿见自己哥哥真的不再说话琼肜便偷偷活动活动手脚然后嘻嘻一笑自言自语的嘟囔道:

    “哥哥说得对!当然有很多怪事儿很多人不知道!”

    “嘻~就像醒言哥哥要不是碰到像我这样又乖又可爱的女孩子又怎么知道世上还会有长翅膀会飞的小狐狸!”

    就在蟠龙小镇院落中这一番追究天人义理的对答之时几乎在同一时刻在那远隔千里之外的云梦大泽深处也同样生着一件奇事。

    云梦大泽方圆千里云水蒸腾是四渎龙君辖内最大的水泽。在这个大泽的深处有一处广阔的滩涂生长着无数人间闻所未闻的珍奇草木。这一处滩涂便是四渎龙族蓄养珍禽异兽的牧场流云牧。

    四渎流云牧场无昼无夜头顶永远是星月交辉的淡青天空。此刻在这流云牧水草最肥美的滩泽上正徜徉着千百匹毛光赛雪的龙鳞神马各自安详的咀嚼着滩泽上朝生夕长的奇花异草。

    就在这一切如常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受了水泽外七星欺月异象的影响在离这些神驹不远的蓬勃水草中有数十块半浸水中的石头忽泛起幽幽的红光。

第十一章 空山挂雨,觅神女其何踪

    “流云牧大半龙马被盗?!”

    听到这晦气消息饶是那位主事的洞庭龙君气度好脸色也顿时变得很难看!要知道自己父亲四渎龙君近来对这批战骑很是看重;嘱他好好看顾的话儿言犹在耳没想这么快就出了这样事情。

    得到禀报之时这位灵漪的严父湘妃的夫君刚从流云牧回到四渎水府正准备享受天伦之乐几乎还没等歇口气就听到这样倒霉消息。方才他听留守龙将遣人来报说是几乎就在他前脚走后流云牧龙马休憩之地便出了事。那片水草丰茂的滩涂竟突然燃起凶猛大火前后绵延数里就好像一道墙篱将那些龙马通通围住。据禀报之人描述当时他亲见那火势极为凶猛冲天火柱最顶上的焰锋几乎要烧到天上的云光。

    当这些火焰刚刚吞吐之时他们这些牧场龙兵并不惊慌。毕竟兴风作浪本来就是他们拿手好戏要浇灭这些火场还不是小事一桩?于是众龙兵合力之下当时流云牧滩泽上很快便兴起滔天大浪朝那些火焰铺天盖地而去。只是出乎龙兵龙将意料之外在他们这似乎能吞没一切的洪水面前那层横亘数里的火圈火墙竟格外顽强。看似平常的火焰上似乎施加了某种神秘的法咒当汹涌而来的水浪就快涌上火墙时那些腾腾燃动的烈焰竟应势出青紫的光芒将迫在眉睫的水浪瞬间化为水汽转眼就随水火间鼓荡的罡风消散殆尽。

    因为有这层神秘紫焰的存在四渎龙兵推涌而来的洪波竟停滞了半柱香功夫才终于能将突如其来的火浪完全浇熄。只是灭火之后他们却来不及高兴因为他们现随那迷眼的青烟一同消散的还有他们放牧的龙马神骥。

    “这些可恶的妖魔!”

    听到手下龙兵种种描述再联想起前段时间流云牧偶现的魔踪洞庭君立时知道谁是罪魁祸。那些剩余的龙马也半是通灵龙将们自然很轻松就知道那些消失的龙驹并不是被烧死而是被人掳走。想想最近那些神秘魔人的异动便知道这些闻名三界的龙族战骑一定是被那些可恶的妖魔掳走。

    “奇怪这些隐匿蛮荒之地的妖魔向与我中土大地相安无事怎地如此着急扩充战力竟敢与我龙族为敌?”

    看来这些魔怪的行事真个胆大包天竟敢来冒犯龙威。想到这里洞庭龙君忽然心中一动记起女儿好像曾跟自己说过说是她跟一个法力高强的紫眸魔女交恶几次斗法不分胜负。据灵漪那丫头说当初是那可恶魔女先来害她不过按龙君对自家女儿的了解到底谁先惹谁倒还真说不准。

    “呣过会儿见到灵漪丫头我得好好问问她。”

    一想起龙马走失之事面相端正的洞庭君便双眉紧锁满腹心事。

    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那善解人意的龙妃便沏好一杯香茗亲自双手奉给他。见夫君接过茶盏时仍是心事重重一心想替夫君分忧的龙妃便在心中忖念:

    “唉如果这时有个像南海水侯那样英武神勇的女婿夫君他又何须愁成这样……”

    且不说鄱阳水底四渎龙宫中这片愁云;在相距不远的饶州郊外山野中这日下午有几位山村的妇人正在其中一家门口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一边在豆棚瓜架下闲聊。

    刚过中秋的午后绕山吹来的风息仍带着燥热的炎气。近来天气干旱这马蹄山附近已经有一两个月没下雨。几位串门老姐妹的头顶上瓜架上面那些盘绕的瓜果藤蔓全都失去水份病蔫蔫无精打采的趴在棚架上。

    在这干旱天气中刚才这几位村妇的闲聊主题便是猜测这眼前的干旱是不是因为附近鄱阳湖底的水龙王怒。当然猜测之余关于这传说中的水龙王到底存不存在又费了她们一番额外的争执。不过此刻她们的闲聊已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来:

    “我说张家大娘你家伢子进了上清宫算是跃了龙门可娃儿这是出家那你们张家的香火……”

    “没事李婶不用担心。”

    原来这说话之人里醒言娘也在其中。听到半山村的李大婶置疑张家香火的传继醒言娘立即放下手中活计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家醒言虽然当道士出家但他们上清也准婚嫁。前年醒言他爹都问清楚的否则我家死活也不让伢儿上山去!”

    听她这般说旁边一位妇女点头附和说:

    “是啊我听说上清宫那些道士都可以娶老婆。附近那些年轻小丫头片子只管见缝插针的在你家山上道院旁晃荡招展。我想罗浮山那块儿也该一样吧?再说了醒言那娃子又当了大官——谁听说这世上有哪个大官会没有个三房四妾的!”

    看起来最后这句话比方才醒言娘所言更有说服力附近顿时一片附和。

    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阵先前那个李婶又说道:

    “我说张大娘最近醒言那娃儿有没捎信说看中哪家姑娘?”

    ——此话一出顿时便勾起醒言娘最大的心事。是啊至今醒言那娃儿还没捎信说有什么合适的对象。虽说两三月前居盈那丫头曾经来拜访过一次可她家显然非富即贵看那行动气派绝不是她张家这穷山窝子中的人家能够高攀得上。

    “唉眼看醒言就要奔二十了这事儿也得主张主张啊……”

    一想起这事醒言娘便又开始愁肠满腹以至于后面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儿竟一毫都没听进耳中去。

    就在她愁之时众人忽然觉得日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抬头看看天上现那久晴的天空中竟突然阴云密布身边也刮起阵阵凉风。

    “要下雨了!”

    就在这些村妇刚手忙脚乱把竹凳搬进屋里去那大雨便“哗”一声倾盆而下。

    “老天终于开眼了!”

    就在这些山村妇孺挤在屋内感佩老天时忽看见门外风雨中土场山路边忽来了一位少女华裙珠襦眉目楚楚正朝这边款款行来。令她们感到惊奇的是在漫天雨线之中这女孩儿双手捧着一只礼盒并没撑什么伞具但却在大雨中坦然而行;款步之时那洁白的腰绫绕身而飞浑身竟似乎沾不到半点雨丝。

    看她在漫天风雨中悠然而行这几位村妇竟产生一种错觉彷佛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只不过是这神仙一样的姑娘来时的车驾步辇。

    正在错愕之时这丽装少女已来到茅屋檐前。隔着檐头滴下的水幕少女柔声问道:

    “请问马蹄山的张家伯母是在这儿么?”

    “你是……”

    见她来找自己醒言娘不禁一阵茫然。听她答言便见那少女展颜嫣然一笑在雨中宛如水莲花开欢然笑道:

    “张家姆娘我是灵漪呀是醒言的好朋友!”

    “噢原来是你!”

    听了灵漪话儿醒言娘这才恍然大悟:

    “灵漪姑娘你是我家娃儿的法术师傅吧?”

    在醒言离乡之前她曾隐隐约约听说过这女孩儿的事情只不过从来没亲眼见过。见眼前醒言的娘亲终于想起她是谁娇俏的龙女一脸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就是我啊不过也不是什么师傅啦那是说着玩的~”

    款款走进水帘灵漪便放下手中装裱华美的礼盒说道这是醒言托她捎来的中秋礼物。等醒言娘收下她又从袖间滑出一只销金罗囊袋说这是醒言寄来的一些金银供家中二老花销。

    在这托言赠礼之时俏龙女笑靥如花言语中又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威势竟让附近这些村妇不敢直目相视。只有醒言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便捎带着跟这位仙女儿打听了几句醒言的近况。听她问起灵漪便拣着醒言最近的一些事儿略略说了几句;只不过虽然善解人意的少女已经温和了言辞但她还是没能理解那些神神鬼鬼的惊险事儿对一个普通民妇的冲击有多大。等说了几句见醒言娘脸上神色乍惊乍喜灵漪顿时会了意便只拣了醒言平常的饮食起居略略说了几句于是醒言娘果然便一脸安然笑意。

    又略略说了几句灵漪儿便温语告辞。等她转身走进漫天雨幕行到山路边没入昏暗如晦的风雨这村屋中几个妇人仍是怔怔呆呆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这一幕。又过了一些时候才晓得望望那女孩儿消失之处——却见得山下远处低低的云空中仍然是雨云滚动阴暗如墨。

    过了一会儿屋外的大雨便渐渐停住。告别自己的老姐妹醒言娘便带着礼盒钱囊回到马蹄山上家中去。等晚上自己丈夫回来一同打开盒子看了才现盒内明黄绸绫中按七星伴月的样式摆着八只精美的淡黄糕点。虽然还未品尝便已先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奇异清香。看着这包装华美的点心礼盒老张头夫妇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

    “这娃儿要买这么贵礼物!这样好吃点心留着自己吃不就行了。”

    不过虽然口中这么说着见儿子这样孝顺老两口脸上也都笑开了花。

    且不提老张头夫妇俩真心欢喜再说灵漪借着那四海堂主的名义给老人家送过礼物便满心愉快的驾着风雨回到四渎龙邸。等回到灵珠宫中记起爹爹先前说要找她问些话儿灵漪便换了一身便装裙裳朝父亲所居宫阙中飘摇而去。

    等绕过曲廊刚走到洞庭龙君的书轩外灵漪便听到自己父亲高兴的声音透窗传来:

    “好很好!这么快就打听到这次记你一大功!”

    “唔……想不到那些狡诈魔怪竟想得到将水性龙马隐匿到海外洲岛中去!——不过虽然他们这么做出人意料可这广大海域毕竟是我龙族天下;既然到了海中就别想我们不知道。”

    “哈若不经这一事原不知那声名显赫的犁灵洲长老竟然是魔疆第四天魔!好既然是他那浮将军我们还是好好计议一下;若是这回能从凶犁长老手中夺回龙马那我四渎龙族定然能四海扬名!”

    ——隔墙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灵漪心中竟是一动然后若有所思一时倒忘了走进轩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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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秋飚萧瑟,鼓动征波万里

    过了中秋之后虽然这南国的天气仍有些炎热但乡野中吹来的风息已经渐渐变得清凉。经过一处掩映在银杏树荫中的村落醒言看到那些半黄半青的树木中偶尔有一株叶子已经全部变成黄色在碧蓝天空下甚是鲜艳。看到这满树的浅黄醒言便感觉到现在渐渐已是秋天了。

    经过那株秋树时偶尔一阵卷地风刮过那满树的黄叶便纷纷而落与地上被吹起的落叶混在一起就好像是千百只翩翩飞舞的黄蝴蝶。

    从树荫中漫步而过头上肩头便落下好几片黄叶。等掸去身上落叶顺手也想帮琼肜拂去头上那两片黄叶时醒言却见那小丫头捂住头身子微微避过。琼肜说这叶子就像上回在集镇上看到的扇形绢饰戴着一定很好看。于是接下来一段路途中琼肜便端着身子蹑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直到她忽然自己忘掉转去追逐一只路过的大黄狗。

    在**月的乡野中悠然而行也不知走过几处村庄、几处河流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十几天过去。一路前行琼肜还是那样天真无邪雪宜还是那样软款温柔有两个这样动静相宜的女孩儿陪在自己身旁便让醒言觉着自己这次下山历练并不像罗浮山上同门弟子说的那样寂寞无聊。

    只是这样的日子虽然惬意悠闲但此行自己的主要任务到目前为止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这些天来按照近来的想法他也查探过几处气候异常的州县但还是一无所获。虽然下山前灵虚掌门曾说过这次让他下山主要还是游历天下山水历览地理民情以期能从中晓悟天机要道。只不过眼看着下山大半年这寻访水之精的任务还没有丝毫头绪醒言不免也有些着急。

    就在九月出头这一天醒言带着两个女孩儿走到一处大山场眼看天色渐晚但前后看看都是荒无人烟的山野。虽然前后不着但好在一路上这样的情况他们也遇得多了。在附近转了转瞧见一座山峦半山腰处有一座齐整的山神庙醒言便带着琼肜雪宜爬上半山腰到山神庙中歇下。

    等相帮着铺好草铺醒言便和二女出来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观看落日余晖中山前的风物。正在观景之时忽见天边黯淡的晚云中渐渐飞起一道亮色的霞光似乎正在朝这边延伸。当醒言指着天边提醒琼肜抬头看时却见那道云光须臾转近转眼间只觉眼前一花就有一人站在面前。

    “醒言你们在吃晚饭啊~”

    看着醒言手中的半块米饼和小琼肜嘴角粘着的芝麻乘云光而来的龙女热情的打着招呼。

    “呃……灵漪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醒言专注于师门任务便没再使用那朵玉莲谁知灵漪这回竟亲自寻来。见她到来醒言便问:

    “有什么大事吗?”

    “等你们吃完再说!”

    见他们还在吃东西灵漪暂时按下话头略一施法便幻出三只玉碗其中注满甘甜清水依次递给三人。饮食完毕这融洽无比的四人就在山神庙门前说起话来。原来灵漪这次寻来便是问醒言能不能帮她一起去找回四渎流云牧被盗走的龙马。

    略略说过失马的经过灵漪便告诉醒言:

    “我听爹爹说我们被偷去的龙马藏在东南海域中的犁灵洲里。我想着只要能瞒过灵洲长老的耳目潜入到藏匿龙马的海洲中去我用我龙族秘法很容易便能从海路驱回那些龙马。”

    灵漪这番请求的话儿说得非常委婉;她这次真的只是来问问醒言的意见如果他觉得不可行那这个念头便罢了。不过虽然她这话说得婉转但醒言听了却立即慷慨应答:

    “好!灵漪只要你不怕我便陪你去。一来因为是你开口、二来你爷爷云中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早就想能有机会报答他!”

    ——虽然他这回答重点落在第二个理由但听在灵漪耳里仍觉得无比受用粉洁的俏靥立时笑成一朵花儿。

    醒言这番话确实出自真心。自从上了罗浮山开阔过视野之后他现在越来越现如果不是当初龙君赠笛赠书自己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窥测天机大道也不可能逃过那几次凶险无比的磨难。回头想想自己当时只不过是个市井中的混小子因而那云中君的热心襄助便显得更为难得。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直没有机会的少年一听灵漪之言便立即答应。而千里寻来的龙女灵漪虽然真心听从醒言的看法但既然她风尘仆仆而来内心里便希望他能答应。现在听醒言一口应允自然是十分高兴。说到底她这样的提议还是出于一番私心。自从听了龙妃那番话灵漪便有些郁郁寡欢。这回四渎失却龙马她隐隐觉得可能是次机会因为如果醒言表现出色说不定他俩的将来更有可能……

    当然这样的想法不能告诉醒言。接下来喜笑颜开的龙女便和他讨论起盗回龙马的具体事宜来。

    等说到细节醒言才有些无奈的现这位兴冲冲而来的灵丫头却只是想过大体事宜那些细节全没考虑过!能从四渎守卫森严的牧场中顺利偷走大群龙马做这样事的可会是一般人?况且若像灵漪想象的那般简单她爹爹洞庭君为何到今天都按兵不动?

    与涉世未深的娇贵龙女不同从小在市井中摔爬跌打长大的少年自然不会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把自己这些疑虑略略一说那位兴奋的龙族公主便立时傻了眼。于是醒言只好又重头细问起灵漪听到的所有消息来。

    不知不觉中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这山神庙门前刮起呼呼的山风。回到山神庙中看到那山神老爷面前的香烛已经只剩下一堆烛泪;于是醒言便让琼肜请出那两只火鸟照明。

    在朱雀刃灵照出的火影中一时插不上话的小琼肜静静听了一会儿便悄悄告诉旁边那位同样默默倾听的雪宜姊:

    “雪宜姐这次琼肜也想去你呢?”

    “我也去!”

    ——脱口说出自己的心意一向含蓄的女孩儿脸上红了红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去了我也去吧这样就可以照顾你和堂主……”

    “太好了~如果雪宜姊一个人留在这儿琼肜也很不放心呢!”

    就在琼肜担心雪宜时醒言也差不多计议完毕:

    “……好灵漪你听着这灵洲长老在藏匿龙族战马时还敢照常召开灵洲大会也不全是嚣张所致。依我看他此举一来是为掩人耳目显得一切如常;二来那凶犁长老也知道四渎龙族即使会用其他方法从水路攻打也决不会派零散人手混在三山五泽、同气相投的魔仙之中。”

    火雀光影中少年将心中想法娓娓道来:

    “不过天魔长老此举还是有些托大那我们也不妨将计就计就混在赴会之人中堂堂正正登上犁灵洲从从容容的探察藏匿龙马的洲岛徐图下手良机。如果我没猜错魔洲中真正隐匿龙马之地定然是地形古怪守卫森严;如果贸然前往十有**会无功而返!”

    “好都听你的!”

    对于醒言之言灵漪完全赞同。灼灼红光影中她眼前这少年款款而谈虽然神色平和但面颊上彷佛闪耀着一分奇异的光采。正在情热之时的龙女已经想不到要去深究眼前人话中的道理;只要看到他这样自信的神情举止那就一切都顺从了。而在她口中温婉赞同之时心里则忍不住暗暗想道:

    “怪不得世间都把姻缘称为‘丝萝之好’;我们女儿家啊正像那些缠蔓的丝萝一样还要把自己依托乔木……”

    往日尊贵刚强的龙女此时却变得和大多数俗世小儿女一样终于体会到那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三分甜蜜三分温暖三分羞涩就如春日中一缕温柔的暖意萦绕在心头让脸儿烧身儿麻只觉得眼前这一刻永远停留下去才好。

    虽然此时灵漪脸儿变得红红的怎么也平心静气也冷却不下来但幸好那小妹妹唤来的照明火鸟光影也是一样的绯红。

    就在灵漪有些意乱情迷之时醒言却在那儿皱着眉紧张思索。细细考虑一番他便提出一些具体细节跟灵漪她们商量。

    比如为了让自己能扮得和其他去灵洲赴会的魔怪相似醒言唤出久未召唤的宵朚鬼王跟这位阴气森森的仆从认真请教问他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和邪魔一样。

    忽听主人问起这样有意义的问题直把鬼王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的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宝贵经验倾囊相授。最后他还将自己那把魔气冲天的斩魂巨斧借出好助主人一臂之力。兢兢业业的折腾完这位修炼已到紧要关头的鬼王便告了声罪幻回冥戒形状潜心修炼去了。

    不过虽然在鬼王这位良师帮助下能幻出阴森黑气但经几位琼肜灵漪一致指出醒言这一副长相实在让人联想不到邪魔上去。于是几个女孩儿唧唧喳喳讨论一阵灵漪便记起自己四渎龙族之中好像曾有一件甲胄名为“黑魔铠”存放在扬州东城的送子娘娘庙中。

    据爷爷说这副得自魔族的铠甲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某次大战的战果;因为它魔气过重便封存在扬州大庙的神像中日日接受千万人的膜拜香火这样才能同龙族封魔法咒一起压制住铠甲中的魔灵——现在这几个莽撞小男女只愿成事哪管其他!于是在千里之外扬州城那处香火鼎盛的送子娘娘庙中一夕忽然出事。据庙祝说在那个雷雨夜中正堂娘娘殿出了好些怪响。只不过当时闪电霹雳不断歇他和庙里香公都不敢前去查看。等风雷渐住他才敢叫起庙中人手点起油炬蜡烛一起去正堂查看。等到了正堂中他们才现殿内一片狼藉原本高高在上的送子娘娘像已经摔下来砸了个稀巴烂弄得遍地都是碎泥。

    不用说这自然是灵漪略施小法将那溶在古雕像中的魔甲盗出来给醒言穿用。略去扬州庙祝如何编说法集钱给神像重塑金身再说醒言几人既然万事具备便乘着灵漪的龙驷车辇一路云光直往东南而去。

    只不过在去那魔洲之前灵漪却还有一事要做这便是折去东海之中拜访那只预事如神的灵龟。原来在茫茫东海深处有一处岛屿名叫“虞波”。这虞波岛构成甚是奇特本身只由一只巨鼋组成。这只巨鼋背上积满泥土海树繁茂;若它浮起便是一处岛屿。

    这个独立成岛的灵龟与东海龙族相熟善于预示将来之事。而灵漪所在的四渎龙族溯其源流还是东海龙族一枝。四渎龙王云中君原本便是东海龙主之裔。因而以前她孙女有什么疑难之事不能裁决比如该用何种灵珠润颜几时适宜于去海外炎泉洗澡都会去郑重征求虞波灵龟的建议。因此今日要做这样大事灵漪更要去预事灵鼋那处问卜了。

    按着灵漪建议龙驷来到东海深处这个常人难以寻到的地方停在鼋岛前一处礁岩上。等灵漪唤了几声醒言便惊奇的看到眼前岛岸上那处黑黝黝的深洞忽然一阵震动然后伸出一只巨大的鼋头来。

    “虞波爷爷这次我们去魔洲抢回龙马能成功吗?”

    见灵鼋应声而出灵漪便在海风中甜甜的跟它询问。

    听这后辈女娃儿今天问的问题很正经那神龟倒有些诧异。于是在醒言、琼肜紧张的注视中虞波闭了会儿眼睛然后便睁开铁灰的眼皮朝醒言灵漪的方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哈!这么说这回是先有波折但最后还是能成功了?”

    不用灵漪解说醒言也知道这灵鼋动作的寓意。

    “正是。”

    原本还没太把握的小龙女听到灵龟这预言也很开心。灵漪回答醒言的时候老龟摇头点头间带来的巨大海浪也撞到他们站立的礁岩下。在浪石相撞激起的满天水沫中灵漪又冲着那灵龟喊道:

    “虞波爷爷这是我朋友张醒言!您能也回答他一个问题吗?”

    说完她便推了推醒言让他向那个眼神和善的神龟问个问题。见她盛意拳拳醒言想了想便略带促狭的大笑着朝前喊道:

    “虞波前辈我想问问您、我将来能和灵漪姑娘在一起吗?”

    忽听醒言问出这样问题灵漪不禁又急又羞跺了跺脚却无比紧张的观看那神龟的反应。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儿已经紧紧攥住自己衣角。

    幸好等待一会儿那虞波老鼋又像刚才一样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得如此灵漪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神龟爷爷大多数时候还是蛮准的。

    欣喜之余她便又让雪宜琼肜也问出心中疑难。虽然灵漪极力相邀但最后也只有琼肜问出问题;雪宜踌躇了一下然后只是怯怯的推脱似乎在害怕自己问出不好的结果。

    只不过那位勇于问自己运程的小姑娘却不怎么幸运。刚仿照着自己哥哥那样问出:

    “虞波爷爷我将来能和醒言哥哥在一起吗?”

    满怀憧憬的问出却不料那神龟爷爷巨大的脑袋竟然左右使劲摇动两下!开始还以为这龟爷爷还会像前两次那样先摇头再点头但等了半天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小琼肜眼中立即便蓄起汪汪的泪水:

    “呜~”

    没想到这占卜结果如此尴尬灵漪赶紧安慰就要号啕的小少女说到这龟爷爷有时候也很是不准。听了她安慰琼肜却哽咽着说:

    “他、他的头还摇了两下!”

    于是等大家一起登上龙车重新往东南而去时醒言还不停的安慰伤心的小女娃极言这占卜迷信之事不可信。只不过虽然嘴上不停安慰可这位堂主哥哥也同样疑惑难过。

    正当醒言口头、心里同时力证这些鬼神之事不可信时却忽然现扑到怀中一直抽泣的小丫头突然破涕而笑如雨中梨花般带泪欢笑道:

    “哥哥不要担心了那龟爷爷又说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了!”

    说这欣喜话时琼肜话音还带着一丝哭腔尾音。

    “呃……”

    看到伤心欲绝的小女孩儿突然转变醒言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他并不知道刚才怀里这来历古怪的女孩儿哭泣之余又忙着幻出身形急急冲回到那只还在目送他们云路远去的灵龟前。这一回小女孩儿召唤出那两只灵力强大的朱雀神鸟让它们只管在灵鼋头前徘徊飞舞。在这样阵势下小琼肜又连续逼问了好几次请它重新占卜好几回最后这位见多识广法力强大的万年老龟仙才终于好像悟出点什么只得朝眼前一脸怒容的小丫头点了点头——于是获得正确答案的小妹妹便满意的收身而回!

    经过这番曲折承载四人的龙骥神车便斩开一路风波直往那犁灵魔洲而去。

    进入东南海疆醒言便穿戴上那身魔气森森的黑色铠甲盔胄罩住面颊只露双眼在外玄黑的头盔向两边伸展出长长的黑色刃角末尾带旋就如同猛兽的獠牙一样。全身罩在这錾刻细密图纹、多处向外伸出锐利尖刺的黑魔铠甲再配合上浑身骨嘟嘟往外直冒的黑气现在看上去醒言这位道门堂主已经完全化身为一位恐怖狰狞的黑夜魔王。

    当穿入魔铠之中几乎与甲胄融为一体的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极其复杂难明但至少有一点他很明白:自己的头脑现在已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于是就在龙驷快进入灵漪所述的魔疆海域时这位迎风而行的暗夜王者忽然想到一事禁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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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几度烟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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