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出城
卡拉卡拉打死都想不到,康居的王太后班偷儿竟然和刘欣是那种关系,康居王更是刘欣的亲生儿子。所以,只要班偷儿掌权一天,康居就会坚定地站在大汉一边,根本就不存在选谁不选谁的问题。
当然,阿尔达班还不知道大宛已经灭国,也不知道他派往康居的使者被人乱棍赶出了卑阗,他现在也没有闲情去了解这些情况,因为苏萨城出了大事,准新娘塔吉娜失踪了!
如果不是为了向康居讨要克莱娅姐妹作为陪嫁,塔吉娜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前往罗马的路上了。然而就在今天清晨,婢女们准备侍候塔吉娜梳洗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塔吉娜和她的贴身女侍劳拉都不知去向。阿尔达班心里明白,塔吉娜不愿意嫁给一个大自己几十岁的男人,但他绝对想不到塔吉娜会选择离家出走的方式来逃避这场婚姻。
这一下,阿尔达班乱了阵脚。戒备森严的帕提亚王子府邸,两个娇弱的小姑娘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脱逃了,就算他自己也不相信,更不要说卡拉卡拉了。可以想像得到,卡拉卡拉一定认为这是阿尔达班不想嫁女儿而找的借口,阿尔达班是百口莫辩,就算跳进地中海也难证清白。
情急之下,阿尔达班立刻下令封锁苏萨,展开全城搜索,尤其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队更是检查的重点。但是整整一天下,全无所获。这时候,他派往康居的使团回来了,个个衣衫破烂、遍体鳞伤,显得狼狈不堪。
阿尔达班顿时暴跳如雷,大骂康居无礼,恨不得现在就提兵上门,兴师问罪,却被亲信赫勒敦极力劝住,说道:“殿下息怒,正主都不见了,就算康居将那两位女将军送过来也是于是无补。当务之急是赶紧寻找小姐的下落。”
这时,忽然有一名士兵飞奔过来,大声说道:“殿下,殿下,我们在城外发现了这个!”
阿尔达班扭头看去,只见那名士兵手上高举着一双精致的木屐。这种木屐是贵族女人最喜欢穿的一种鞋子,可以让人走起路来显得更加典雅高贵。许多女人都喜欢在木屐上画上各种花卉,唯独塔吉娜喜欢让人画上展翅飞翔的小鸟。
这双木屐上正画着一对小鸟,分明就是塔吉娜日常所穿。阿尔达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由兴奋起来,一把卡住那名士兵的脖子,大声问道:“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那名士兵被捏得喘不过气来,满脸涨得通红,还是在赫勒敦的解劝下,这才得以解脱,干咳了半天这才说道:“回殿下,这是西门外的山路上找到的。”
赫勒敦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连声说道:“这就对了!穿着这种木屐走不了远路,小姐一定是临时换了鞋子,投奔大殿下去了!”
苏萨城的西北方向正是阿尔沙克驻军的埃克巴坦那。
因为塔吉娜长得太漂亮了,阿尔沙克虽然与弟弟的关系不太好,却对这个小侄女关爱有加,常常让人捎些礼物过来,塔吉娜也与这位大伯颇为亲近。塔吉娜离家出走,投奔大伯的可能性很大,要不怎么解释她的木屐出现在西北方向呢?
阿尔达班当即派出几队骑兵,分路向埃克巴坦那方向搜索,他必须抢在阿尔沙克前面找回塔吉娜。否则,一旦塔吉娜见到阿尔沙克,他与卡拉卡拉之间的交易就会曝光。
天渐渐黑了下来,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奴抱着一捆柴禾来到柴房。他一边吃力地码着柴垛,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信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以后,他才轻轻在柴垛上敲了两下。
柴垛被挪开一条缝,一个瘦弱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埋怨道:“黑伯,你怎么才来,把我和小姐都憋坏了。”
黑伯“嘘”了一声,压低嗓门说道:“老奴按照小姐的吩咐都办妥了。殿下现在已经亲自带着人往西面去了,府里只剩下几个看门人。小姐,你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自从知道卡拉卡拉前来提亲的事情以后,塔吉娜就一心想要逃婚,只是除了那个贴身侍婢,其他人塔吉娜又信不过。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黑伯主动找到了她。
这个黑伯本来也是帕提亚北部一个小国家的贵族子弟,这个小国家后来被帕提灭亡,黑伯自幼便沦为奴隶,先是伺候沃洛吉斯,再后来被赏给了阿尔达班。塔吉娜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虽然只是个奴仆,却一直把塔吉娜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他身份卑微,这种想法只能埋在心底。
阿尔达班准备嫁女以后,府里自然忙碌开来,这消息也就不胫而走,传到了黑伯耳朵里。黑伯也不希望塔吉娜嫁给一个半百老头子,又眼睁睁看着塔吉娜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终于下定决心,主动找到塔吉娜,提出来要帮她一把。
别看塔吉娜年纪小,却颇有机智。她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困难,自己和劳拉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黑伯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就凭这三个人想要逃出去,比登天还难。所以塔吉娜想出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让黑伯带着她的木屐借砍柴之机,扔在通往埃克巴坦那的大道旁草丛中。她自己则和劳拉藏在柴垛中。而阿尔达班果然中计,向西北追去。
黑伯用力分开柴垛,把塔吉娜搀出来,关切地问道:“殿下如果追到天明还看不到小姐,很快就会回来的,不知道小姐想要躲到哪里去,可有打算?”
塔吉娜眼珠一转,说道:“大伯那里肯定去不成了,我只有去找爷爷说理去!你可要保密啊!”
黑伯连连点头,说道:“也只有大王说的话,殿下才能听进去一些。那小姐你快走吧,路上保重。”
果然如黑伯所说,阿尔达班几乎把府里的人都派了出去,因为府里的人更加熟悉塔吉娜,黑夜之中,只有他们认得更真切。塔吉娜带着劳拉,背了一包金银细软,毫无阻拦便从后门走了出去,直奔苏萨南门。
劳拉奇怪道:“小姐你走错了,泰西封在北边。”
塔吉娜狡黠地一笑,说道:“没错,这叫兵不厌诈!”
可是走到城门口,塔吉娜和劳拉却傻了眼。按照规矩,天黑以后就应该关闭城门了。不过,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阿尔达班十分焦急,时刻等待着传递消息,因此特意下令四门大开。不过,城门处的守卫却加强了,盘查甚严,塔吉娜和劳拉根本走不到城门近前就会被人发现。两个小姑娘只得躲在城门附近一处低矮的小巷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在她们的身后传来一阵“吱咯吱咯”的声音,并且伴随着阵阵恶臭。塔吉娜掩着鼻子回头看时,却见一辆粪车正缓缓驶来,不由心头一动,轻声说道:“有办法了!”
掏粪是一项非常古老的职业,对于任何一座城市来说,却又是必不可少的。每天清晨,掏粪工就会挨家挨户地收集粪便,然后趁着城门刚开的那一刻送出城去,直到傍晚,他们又会在关城门前赶回城内,以便继续第二天清晨的工作。
这个行当又脏又臭,地位更是十分下贱,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干这个。今天赶车的这个人叫做巴勒克,真的是一穷二白,干这个活也只能混口饱饭,闲下来除了做做娶媳妇的美梦,别的是什么也不敢想了。
现在,巴勒克就一边赶着车,一边幻想着娶媳妇的场景,忽然就看见前面冒出两个人影。他赶紧停住牛车,定睛一看,却是两个小姑娘,站在前面那个生得如天仙一般,不由惊呆了,只听见自己喉咙里不停地“咕嘟咕嘟”,那是在咽口水。
却听那个“小仙女”柔声说道:“大哥哥,我们走不动了,能不能借你的车送我们出下城啊。”
巴勒克不假思索地说道:“可我这是粪车啊。”
漂亮的小仙女苦着脸说道:“可这时候没有别的车啦。”
巴勒克这才回过神来,悄悄打量面前的这两个小姑娘,只见她们衣着光鲜,身上都背着沉甸甸的包袱,不由暗自思量起来。这两个小姑娘肯定是贵族人家出来的,或者是有什么急事,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离家出走。这种事情他过去只是听说过,今天碰上还是头一回。
其实,塔吉娜失踪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城风雨,只是巴勒克清晨就出了城,这早晚才回来,浑不知情罢了。否则他一下子就能猜出来,光赏金就够他一辈子吃穿不愁,弄不好阿尔达班还会赏他个小官当当。
只是巴勒克现在另有想法,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上车吧。”
劳拉迟疑道:“小姐,这么臭,怎么坐啊。”
塔吉娜瞪了她一眼,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还管他是香是臭!”
说完,她第一个跨上了车,藏到几个粪桶后面。劳拉没有办法,只得捏着鼻子也跟了上去……
城门口,几名士兵拦住了粪车,也是掩鼻不叠。一名士兵责骂道:“怎么刚刚进来,又要出去。”
巴勒克愁眉苦脸地说道:“大人,实在没办法,收粪的凭证落家里了,还请多多担待些。”
另一名士兵正要上前检视,却听其他人嚷道:“算了,算了。小姐金枝玉叶,身娇肉贵,哪会藏在这种肮脏地方?快出去,快出去,臭得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第846章 人财两得
在士兵们的一片咒骂声中,粪车晃晃悠悠出了南门,一路驶去。透过粪桶间的缝隙,巍峨的苏萨城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塔吉娜终于松了一口气,捂着鼻子嚷嚷道:“快停车,大哥哥,快停车。”
巴勒克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在抽在牛背上,那头老牛跑得更欢了。
劳拉吓得面无人色,哆嗦道:“小姐,情况不对啊!”
塔吉娜却异常镇定,悄悄从包袱里抽出一件东西藏进怀里,小声说道:“别害怕,这人不像坏人,但也要有备无患。”
巴勒克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掏粪工,而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但人总是会变的,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强盗。起初,巴勒克看到两个小姑娘娇滴滴的样子,暗生怜惜之心,这才答应送她们出城。可是当巴勒克看到她们背上沉甸甸的包袱时,不由起了贪念。
只听巴勒克一声吆喝,粪车渐渐驶离了大道,钻进了路边的小树林中。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月光,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叫,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这回就连塔吉娜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随着“扑通、扑通”一阵乱响,巴勒克将车上的粪桶一个个推了下去,露出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塔吉娜到底见过世面,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解下背上包袱,当着巴勒克的面打了开来,从里面取出一把金币,说道:“大哥哥,谢谢你了,这些钱权充车费吧。”
巴勒克却早看到包袱里金光闪烁,恐怕还有不少宝贝,不由狞笑道:“这点钱哪里够,还不快把包袱全拿过来!”
劳拉失声道:“二十枚金币还嫌少,你也太贪心了!”
“别说了!”塔吉娜止住劳拉,将包袱递了过去,说道,“好吧,这些东西全给你。”
巴勒克一把抢过包袱,对劳拉说道:“你身上的也拿来!”
劳拉有些不情愿,还是塔吉娜沉声说道:“给他!”
巴勒克将两个包袱拿在手上掂量了半天,一双贼眼却在塔吉娜和劳拉的身上来回梭巡,不由动起了人财两得的念头,猛地将包袱往地上一丢,厉声说道:“你们两个,把衣服脱了!”
劳拉惊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巴勒克得意洋洋地说道:“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哥哥我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今天正好开开荤。”
劳拉吓得尖叫连连。巴勒克随手抄起一支粪扒,恶狠狠地说道:“别喊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这里是荒郊野外,又臭气熏天,别人避之犹恐不及,谁会跑到这里来!”
塔吉娜壮起胆子说道:“好哥哥,我们姐妹身上太脏了,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让我们洗一洗,再,再做那事。”
这一声“好哥哥”听得巴勒克骨头都酥了,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哥哥我整天和这些腌臜东西打交道,闻起来只觉得香,哪会嫌臭。小妹妹,你就快脱吧,别耽误功夫了。”
塔吉娜无奈地低下头,磨蹭了半天,忽然说道:“好哥哥,我这手抖得厉害,要不你来帮我吧。”
巴勒克见这小姑娘如此识趣,不由心花怒放,扔了粪扒子,一个饿虎扑食便冲了过去,突然觉得胸前一阵剧痛。
只见塔吉娜已经连滚带爬在跑到一边,而巴勒克的胸前却多了根灿烂的“金条”。不对,那哪是什么“金条”,分明是金色的刀柄,而刀刃已经扎进了他的心脏。
巴勒克刚刚想明白这一点,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人抽掉了,双腿一软,缓缓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胸前汩汩地流了出来,染红了一片。
看到巴勒克死了,塔吉娜愣在那里,刚才杀人时的勇气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忽然便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卑阗城外渐渐热闹起来,陆陆续续已经有二十万大军抵达,连营数十里,颇为壮观。刘欣也没有继续前进,他需要花点时间重新调整部署。
想要主动进攻大秦,就必须从帕提亚借道。原本刘欣以为这只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泰西封还是大汉帮忙夺回来的,借个道去攻打他们的仇人,对沃洛吉斯来说,应该求之不得吧?可现在不同了,阿尔达班与卡拉卡拉勾结到一起,给这场战争平添了许多变数。
大汉与帕提亚之间除了租界协议以外,并没有签订可以随意驻军的协议,而大军过境以后,运输粮道的生命线便会全部掌握在帕提亚人的手里。刘欣最担心的就是帕提亚人表面上同意让汉军借道,然后趁着前方战事胶着之际,突然翻脸,来个背后捅刀子。
刘欣向来不喜欢干涉别国的内政,但他更不愿意拿自己和几十万将士的生命去赌博。几经权衡,刘欣决定绕开昏庸无能的沃洛吉斯和野心勃勃的阿尔达班,派出使团直接与阿尔沙克取得联系。
由于贾诩已经在大汉租界呆了很长时间,对帕提亚的情况最为了解,这次出使的重任又落到了他的肩上。贾诩也知道此行责任重大,不敢怠慢,接到刘欣的命令以后,连夜从租界出发,快马加鞭,终于在两天后赶到了埃克巴坦那。
阿尔沙克的府邸占据了埃克巴坦那的中心地带,足有一座村庄那么大,所以并不难找。早有亲兵上前通报来意,不大会儿,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躬身说道:“原来是贾大人来了,只是非常对不起,今天府里出了点事情,殿下不能见你。就请贾大人先去驿馆暂歇几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贾诩依稀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仔细一瞧,原来是被沃洛吉斯罢免的国相雷米图。
得知雷米图被罢免以后,阿尔沙克便派人将他全家接到了埃克巴坦那。为了防止惹恼沃洛吉斯,阿尔沙克并没有给雷米图安排什么官职,但是对雷米图却信任有加。现在,雷米图几乎可以做阿尔沙克一半的主。
贾诩并没有和阿尔沙克打过交道,甚至没有见过阿尔沙克本人。在贾诩想来,阿尔沙克既是帕提亚的王位继承人,又长期驻守埃克巴坦那,手握十万重兵,难免会有些傲慢,雷米图的话肯定只是托辞而已。贾诩不由皱眉道:“贾某此来确有急事,还请国相大人再行通传一番,贾某感激不尽!”
“贾大人言重了,在下早已不是什么国相了。”雷米图惭愧地摇了摇头,说道,“实不相瞒,两位殿下正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贾大人这时候进去多有不便。不如就由在下陪大人一同前往驿馆,有什么事情,先告诉在下也是一样。”
听说阿尔达班也在府里,贾诩倒不方便进去了,只得在雷米图的陪同下先往驿馆去了。
原来,阿尔达班带着人一路搜索,直到埃克巴坦那城外,也没有见到塔吉娜的下落。找不回塔吉娜,与卡拉卡拉的合作就无法进行,阿尔达班也就失去了一个强援。
因此,即使面临着暴露出自己与卡拉卡拉关系的危险,阿尔达班还是决定当面向阿尔沙克讨回自己的女儿,因为他已经认定塔吉娜就藏在阿尔沙克家中。
阿尔沙克感到莫名其妙,自然矢口否认。但阿尔达班却不依,非要在他府里搜过才肯死心。阿尔沙克府里还有许多女眷,当然不会答应让阿尔达班的人胡来,于是兄弟二人便吵了起来,只差大打出手了。
贾诩暂时见不到阿尔沙克的面,许多事情又不方便告诉雷米图,只得郁闷地呆在驿馆等候消息。
而刘欣却没有闲着。在贾诩离开的这两天,他一直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着各种准备。
第一军团作为先头部队已经越过康居边境进入大汉租界,抽调出来的三万西域军团将士也已经接管了大宛的防务。由十万草原各族牧民组成的骑兵则刚刚通过了乌孜别里要塞,进入大宛境内。
动作比较迟缓的是由旧军组成的后卫军团以及运送辎重粮草的民夫,他们才刚刚抵达乌孜别里要塞。幸好刘欣早就在要塞囤积了大批粮草,从这里再运往租界就会节省很多时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并不是说着玩的。几十万人每天人吃马嚼,消耗十分巨大。等这些后卫军团和民夫抵达,张任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立刻从库房里调拨出粮草,让他们连夜运往康居。
大宛境内的道路还在修建当中,物资的运输便显得格外艰难,而后卫军团和民夫都是些散漫惯了的旧军人,又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免不了叫苦连天。队伍中的各级长官虽然都来自正规军团,但汉军不许打骂士兵,任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些旧军人依然嘻嘻哈哈,半天也走不了多远。
正在此时,两个老兵站了出来,其中一人还蒙着眼罩,正是夏侯惇、夏侯渊。兄弟二人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用矛杆接连殴打了好几个出工不出力的士兵,状况才略有好转,走得稍稍快了一点。
刘欣在卑阗城左等粮草不来,右等粮草也不来,却等来了一封来自长安的紧急书信。
第847章 合适的人选
信是马芸亲笔写的,告诉刘欣宫里发生的一件大事,刘裕和卞彰同时失踪了。
刘欣对子女要求严格,不允许他们拥有任何特权。孩子们每天都是步行去书院上课,中午也和其他学生一起在书院用餐,从来不搞特殊化。
这一天,孩子们像往常一样清早便出了宫门。可是到了中午,蔡邕前来求见。原来,刘裕和卞彰根本就没有去书院。蔡邕问过马凡、刘丕等几个孩子,说是走到半道上,刘裕忽然喊肚子疼,要方便一下,卞彰也跟他一起走,然后一直没有回书院。蔡邕有些不放心,特意跑来探望一番。
马芸一愣,说道:“这几个孩子很少生病,也没听人说他们两个回宫啊。快派人去找,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这件意外不由令马芸想起在襄阳的时候,韩当伏击刘裕,抓为人质的事情。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与当年不同了。在刘欣的几个孩子当中,最喜欢舞枪弄棒的就是刘裕和卞彰。尤其刘裕,虽然才十七岁,身高却已经蹿到了八尺开外,一身好武艺,施展开来,等闲十几个亲卫都近不了身。如果是遇到别人的伏击,刘裕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一旦发生激烈的争斗,长安城里巡哨甚多,守卫们便会闻风而至,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
想到这里,马芸稍稍镇定了一些。这么大的男孩子正是贪玩、好动,有一点叛逆的时期,说不定这两孩子翘课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先将这两个孩子找回来。
亲卫们很快牵来两条警犬。几年前,正是马芸养的那条大狗阿黄找到了孙策、韩当等人的藏僧处,立下了大功。现在阿黄已经老了,退居“二线”,一大批年轻的经过专业训练的警犬开始在衙门和军队中普及开来。
警犬嗅了嗅刘裕在宫中的衣物,然后便追踪下去,走的正是孩子们通往书院的那条道路。走到半道,两条警犬忽然转上了岔路,想必就是在这里,刘裕嚷嚷自己肚子疼了。顺着这条岔路,又转过了两条小巷,警犬终于停了下来,朝着一栋宅子狂吠不止。
亲卫们很快便将这座宅院包围起来,正要砸开院门,却被马芸止住。这处宅院她看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是黄家的产业。黄月英进京读书以后,黄承彦便在长安城置了一座宅子,供她母女二人居住。只是等到黄月英过了及笄之年,却不方便让她再和男孩子一起读书了,黄承彦便将她们母女接回了襄阳,这座宅子也就空了下来,已经有两年多了。
不过,前几天马芸听蔡珏说起,黄承彦一家又到了京城。本来,马芸还打算将他们一家接进宫里玩两天,只是刘欣忙着西征的事情,一直没有得空。
想到这里,马芸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刘裕虽然已经与黄月英定下婚约,只是因为刘裕尚未成年,所以婚事一直没有办。但是在这个年代,对黄月英来说,她却已经成了一个大龄姑娘了。会不会是刘裕跑来与黄月英私会,即使两人已经有了婚约,传扬出去与他们的名声也是大有妨碍。
正在此时,院门“吱咯”一声开了。黄承彦是听到了门外狗叫不止,出来查看动静的,不想却见一大队亲卫,顿时吓了一跳,再一眼看到马芸,慌忙施礼道:“不知娘娘大驾光临,小民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既然碰了面,马芸也不再回避,抬了抬手,说道:“自家人,不必多礼。敢问黄老先生,裕儿可曾来过?”
黄承彦点点头,说道:“大皇子和四皇子清早确实来过,只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向月英借了件东西,然后便走了。”
马芸想想也是,那时候礼教甚至严,黄承彦既在家中,断不会让两个孩子私会,刚才倒是自己多虑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刘裕,不由问道:“黄老先生可知他借的什么?”
黄承彦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月英做的什么小玩艺,小民也不甚清楚。娘娘既然来了,不如让小女自己说吧。”
马芸点了点头,带着几名女卫进了黄家宅院。不大会儿功夫,黄月英从后堂转了出来,给马芸行礼。两年的时间,黄月英出落得越发俊俏了,马芸看在眼里,满心欢喜,只是惦记着刘裕的下落,无暇与她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月英,裕儿向你借了什么东西?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回娘娘,事情是这样的。民女回到襄阳以后,与他常有书信往来。前些日子,民女做出一件连弩,在书信中告诉了他。后来他回信,想要一份连弩的图样。恰巧此次随父亲进京,民女便做了两件带了过来。他借走的便是连弩。”黄月英顿了顿,忽然羞红了脸说道,“不过,民女并不曾与他见面,东西是父亲转手交给他的。”
马芸不觉有些失望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虽不曾对民女说,不过,民女却猜出一二。”黄月英却忽然说道,“他这么急着想借连弩,肯定是投军去了!”
马芸恍然大悟,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来人,快回宫里看看,那件方天画戟还在不在?”
早有亲卫飞奔而去。马芸却把黄月英拉到跟前,笑着问道:“月英,你制作出了连弩,怎么没听刘裕说起过?”
黄月英低下头,小声说道:“回娘娘,是我不让他说的。这种连弩只能连射三矢,民女一直想制作一件能够连射十矢的新式连弩,只是还没有成功。”
马芸心里明白,黄月英设想的连射十矢的利器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只是恐怕从此再也与诸葛亮扯不上半点关系了。这时,亲卫已经带回了消息,库房里的方天画戟已经不翼而飞。
这件方天画戟原是吕布掌中的神兵,后来在襄阳保卫战中成了祝融的战利品。刘欣也曾经耍过一段时间,觉得不如飞刀手起来顺手,反正他也不用亲自冲锋陷阵,便将这件神兵束之高阁了。
学习在书院里不仅要习文,也要练武,而且有徐晃、张飞这样的猛人轮番指导,刘裕于兵器一道已经颇有造诣。后来,他又从刘欣那来抄来了惊天戟法,闲暇时常去库房将方天画戟拿出来练习,已经舞得像模像样了。这件方天画戟太过沉重,除了他和卞彰,其他孩子都拿不动。现在,这件方天画戟和他们兄弟两个同时失踪了,不用说,肯定是被刘裕带走了,这更加印证了黄月英的猜测。
当然了,马芸并不相信黄月英只是凭着猜测,或许刘裕在书信中透露了一些想法也不一定,但马芸并不想追究什么。这个年代讲究夫唱妇随,黄月英作为刘裕的未婚妻,或许也有她的苦衷。
马芸挥退亲卫,对黄承彦父女说道:“事情可能正如月英猜测得那样,刘裕投军去了。这件事情你们要绝对保密,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不等黄承彦开口,黄月英已经抢先说道:“非是娘娘问起,民女也不敢乱讲,这件事我们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马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知道他们的下落,事情就好办多了。本宫要回去布置一番,这就告辞。月英,希望能够早日看到你的新式连弩。”
回到皇宫,卞玉正在那里哭泣。马芸叹息道:“都怪裕儿不好,他长大了,想出去闯荡闯荡,我也不会怪他,只是彰儿才多大,他就敢把彰儿也一起带出去了。”
卞玉擦了擦眼泪,说道:“姐姐,一定是彰儿缠着裕儿的,都是妹妹教子无方,却不怪裕儿。”
蔡琰从旁劝道:“二位姐姐,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将他们追回来。”
马芸皱眉说道:“我已经写了一份急信,派人飞马送给他爹去了。只是这件事不宜声张,以免为宵小所乘,要追他们回来,只能派宫里的人去。去的人若是身份低了,只怕劝不动这两个小子,说不得,只有姐妹们中间去一个了。”
祝融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吧!”
马芸想了想,说道:“以妹妹的武艺,倒也去得。只是路途遥远,虽得一个向导才行。珏妹,要不你让蔡和来一趟。”
蔡珏为难道:“陛下降旨,让他在家面壁思过,三年之内不准踏出房门一步,恐怕……”
貂婵起身说道:“各位姐姐,小妹曾经陪陛下去过西域,直到乌即城方回,颇识得路径,要不就让妹妹陪融姐姐走这一遭吧。”
马芸摇了摇头,说道:“华、张二位先生刚刚替妹妹查出病根,妹妹正待好好休养,怎可远行?”
原来,貂婵嫁给刘欣这么久,肚子一直不见动静,这也成了貂婵最大的心病。张机、华佗两位神医联手诊断多时,终于确定是由于貂婵为了纠正舞姿,长期束腰所致,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期,万一有失,将会造成终身遗憾。
貂婵沉默良久,毅然说道:“妹妹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谁也不能肯定,裕儿和彰儿的事情却一刻也拖不得,就让我去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倩忽然说道:“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848章 究竟是什么人
众人齐声问道:“谁?”
朱倩指了指貂婵说道:“妹妹怎么忘了,你还有个好徒弟啊。我看,吕绮玲完全可以代你一行。”
因为有些类似的命运,朱倩对严蕊母女最为同情,也颇为关照。吕绮玲虽然不肯习武,但是作为吕布的女儿,她的身体素质比起同龄的女孩子来,要结实很多。而且她也曾经跟随刘欣一起去过西域,识得路径,确实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严蕊虽然有点舍不得让女儿远行,但是寄人篱下,也只能强忍住泪水替吕绮玲收拾起行装。吕绮玲听说是往西边去,倒是满心欢喜。祝融是如火的性格,既然决定下来由她去追回刘裕和卞彰,她就一刻也不肯耽搁,已经换上一身戎装,手提梭镖,背插飞刀,策马出了宫门,点齐一队亲卫。这一次西行没有马车可以乘坐,就连年将及笄的吕绮玲也只能骑马。一行人从长安街市上呼啸而过,直奔西域。
其实马芸猜得不错,黄月英事先就知道了刘裕的打算,而且还提供了帮助,替他制作了一个长长的木箱子,可以将方天画戟藏在里面。否则,拿着这样一件惹眼的兵器招摇过市,恐怕连长安的城门都出不了。
此时,刘裕和卞彰已经到了茂陵。刘裕和卞彰都会骑马,而且骑术不差,宫里面也不缺乏各地进献的好马,只是如果他们偷骑出来的话,却瞒不过马夫。所以,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全靠步行。这下可把卞彰累坏了,连声嚷道:“大哥,我实在走不动了。”
在弟弟妹妹们的眼中,刘裕才是他们真正的大哥,现在刘浜不在了,卞彰叫得更顺理成章了。刘裕却不领情,没好气地说道:“叫你不要跟我一起出来,你非要跟着。要是受不了这个苦,就赶紧回去,省得累赘。”
卞彰顿时不吭声了,嘟起小嘴,咬着牙继续前行。
刘欣平时对他们要求十分严格,动不动就让他们跑个十里八里的,这时候反而显现出作用来,否则他们两个怎么也走不了这么远。不过,卞彰勉强走了几步,又有些喘不上气来,只得叫住刘裕,说道:“大哥,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大秦啊。”
一句话惊醒了刘裕,他抬头一看,忽然有了主意,说道:“加把劲,等到了城里,咱们再另想办法。”
卞彰不由精神一振,连声道:“大哥,那可说好了,进了城无论如何都要歇歇脚,还有方天画戟晚上要借我玩玩。”
刘裕把眼一瞪,嗔怒道:“小声点,那东西是你玩的吗?这个先给你拿着,不许乱射啊!”
如果不是因为方天画戟,刘裕根本不会带卞彰一起出来。整个宫中,也只有他们两个关心这柄方天画戟。而为了跑路,刘裕在黄承彦一家回京城之前,就将方天画戟偷了出去,藏到了黄家宅院中。这事瞒得了其他人,却瞒不了卞彰。为了堵住卞彰的嘴,刘裕也只好将这个弟弟一起带上了。现在,为了哄住他,又不得不掏出一张连弩给他玩耍。
卞彰知道这肯定又是个好东西,否则刘裕临行前又怎么会特意跑去向黄月英讨要呢。他连忙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玩得不亦乐乎,好像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忽听刘裕低声说道:“快收起来,有人来了!”
这里已经到了茂陵城郊,虽近黄昏,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一片繁忙景象。在刘裕他们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大群人,喊着整齐的号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刘裕扛着长木箱子挤上前去一看,原来有一辆马车陷在了路中间,进退不得,却将路给堵住了。十多个人又拉又推,那车子只是纹丝不动。刘裕忽然说道:“都让一让,我来!”
众人停住手一看,原来只是个半大小子,不由哈哈大笑。这时,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刘裕,皱眉问道:“你才多大年轻,能行吗?”
刘裕随手将装着方天画戟的长木箱子丢给卞彰,拍了拍胸脯,说道:“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那人看刘裕虽然满脸稚气,却高大结实,有把子力气却也说不定,不由颔首道:“好,只要你能够把车子推出来,我便送你一两银子!”
刘裕却摇了摇头,说道:“钱我不要。掌柜的和城里的商队一定都很熟悉吧,我要赶着去西边投亲,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个商队,让我搭个顺车?”
那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吱声。
刘裕连忙又说道:“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绝不白搭他们的车,可以帮他们干很多活儿!”
那人想了想,说道:“这位小哥,鄙人姓崔,正有一支商队要往西去,其他车辆都在城里候着,只这辆车被陷在这里。如果你能够帮我把车推出来,我便捎你一程亦无不可。”
刘裕挽了挽袖子,大声道:“好!你们让一让,看我的!”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却见刘裕走到车后,双手托着车底,大喝一声“起!”。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刘裕竟然将马车缓缓抬了起来。那马往前一纵,早过了陷坑。再看刘裕,脸不红,气不喘,端的一身神力,众人齐声叫好。
只听一人冷笑道:“年纪轻轻,不知为国效力,却在此卖弄,再大的力气又有何用!”
众人扭头看时,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正快步走来。卞彰不服气地扬了扬脖子,大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为国效力?”
那汉子早看到崔掌柜手里捏着的银子,不由“哼”了一声,说道:“陛下御驾亲征,替死难的同胞报仇,你既有力气,去前线扛几包粮食也好,却在此处挣这几两碎银子。”
卞彰脱口说道:“我和我大哥正要……”
“四弟,不许胡说!”刘裕到底年长几岁,有些见识,不肯轻易泄露行踪,他冲来人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壮士,你说的也颇为有理,只是你自己又为何不替国效力?”
那汉子傲然说道:“某正是要往西边投军!”
刘裕见他气宇轩昂,不由说道:“我也正要往西边投亲,不如咱们都作一路好了!”
那汉子见刘裕只是去投亲,顿时不屑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投你的亲,某投某的军,咱们各走各的!”
说完,他拔腿便走,却听崔掌柜喊道:“且慢!这位壮士,崔某听了你一番话,颇为汗颜。只是崔某一介商贾,手无缚鸡之力,投军是不成了。不过,崔某的商队中有五车粮食,原打算运往租界贩卖的。崔某也要为国效力,愿意将这五车粮食捐往军前,壮士可愿与崔某同行?”
围观的众人都鼓起掌来,唯有那名汉子仍心存犹豫。
刘裕趁机说道:“这位壮士,凭你两条腿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租界?不如咱们都随崔掌柜一起同行,如果军前需要我这样的人效力,我也绝不推辞!”
那汉子也是个爽利人,当即道:“好!某便与你们同行!”
茂陵是座不夜城,城里的商铺、客栈、酒馆、青楼无一不是通宵营业,到处张灯结彩,比长安城还要繁华许多,刘裕和卞彰都有些目不暇接。
崔掌柜笑道:“二位小兄弟,你们是第一次来茂陵吧。这里只是人多一些,若说奢华,却远远比不上洛阳,那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说到这里,崔掌柜还“啧啧”连声,一脸的神往。卞彰忍不住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洛阳看看好吗?”
刘裕却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责骂道:“那是有钱人呆的地方,是你我可以随便去玩的吗?要是叫爹娘知道了,小心打断你的腿!”
因为刘裕年龄渐渐大了,刘欣也有意将他培养成未来的接班人,经常向他传输一些治国的理念,所以刘裕知道洛阳其实就是刘欣打造的一个销金窟,以吸取有钱人的财富。
听到刘裕训斥卞彰,崔掌柜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兄弟果然一针见血,那地方确实不是穷人的好去处!”
说话间,前面已经到了一处酒店。崔掌柜拱了拱手,说道:“今天能够结识几位,崔某也是十分高兴。今晚就由崔某做东,请诸位小斟几杯。崔某将商队的伙计也全部叫过来,大家彼此认识认识,这几天少不得要同舟共济。”
那个大汉却不矫情,拍了拍肚子,说道:“某正感到有些饥饿,那便多谢掌柜了!”
刘裕也道了声谢,扛着木箱正要和卞彰往里走,却听崔掌柜说道:“小兄弟,你带着这么大一个物件多有不便,不如先存到客栈去。咱们商队的车马货物全都存在那里,贴上封条,有专人看守,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木箱里藏的是方天画戟,如此重要的东西,刘裕怎敢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连忙说道:“不妨事,我拿得动。”
“小兄弟,有力气也不是这样用法。”那大汉忽然伸过手里,说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如先保管在某这里。”
刘裕哪肯让他沾手,身形急转,手中木箱上下翻飞,堪堪躲过了那汉子的信手一抓。
那汉子见状冷笑一声,抢步上前,继续来夺。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快,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几招。
忽听“嘭”的一声响,两人各伸出一只手掌,狠狠地击在一起,旋即分开,各自后退了两步,齐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849章 半路偶遇
这时,卞彰忽然冲了上来,手里举着一件奇怪的物事,对着那汉子大声说道:“你若是再动一动,我便射死你!”
崔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好半天方回过神,慌忙说道:“这位壮士,二位小兄弟,大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既然要结伴而行,那就应该坦诚相待嘛。崔某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博陵人……”
那汉子不等崔掌柜说完,已经连声说道:“原来你们是崔家的商队,崔家与甄家并称河北两大世家,失敬,失敬!只是某听说当今皇帝陛下收缴了河北各大世家一半的土地,崔掌柜如何还肯捐出五车粮食,令人费解。”
刘裕却冷笑道:“谁说他们的土地是被收缴的,那是朝廷出钱购买以后分给那些无地百姓的。”
崔掌柜点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倒有见识。只是当时我们几家并不想出卖土地,只是甄家先带了个头,其他人也不敢违拗陛下的意思罢了。你们不知道,这甄家跟皇上跟得最紧,甄俨把自己的妹妹都送给了皇上,虽然还没有被纳为嫔妃,却是时常出入宫禁。听说为了这个小美人,皇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
卞彰手腕一转,手上的那个物件已经对准了崔掌柜,怒叱道:“你胡说,刘浜是咎由自取,他根本不配做个皇子!”
“四弟,休要鲁莽。”刘裕不想纠缠太多,以免泄露了身份,他朝崔掌柜拱了拱手,说道,“听掌柜的意思,对当今圣上颇有怨言,你却舍得捐献粮食,连我也有些费解了。”
崔掌柜慌忙摆手道:“话可不能乱说,刚开始肯定也有些怨言。咱们崔家人口众多,少了一半的土地,虽然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但日子自然要紧巴巴了。后来,皇上鼓励大家经商,我们家主也组织了两支商队试着跑了一趟西域,获利颇丰,抵得上过去一年的收成。现在,我们崔家的商队有十多支,论起财富,甄家虽然有皇帝撑腰,也没办法和我们比了。现在,我们崔家可以坐稳河北第一世家,哪里还会对皇上再生怨言,感激还来不及呢。”
顿了一顿,崔掌柜继续说道:“我们崔家也有一支商队惨遭大秦人的毒手,陛下吊师伐罪,我们出一点微薄之力,又有何不可?”
刘裕点了点头,又转向那汉子说道:“崔掌柜一说,我就不费解了。只是你要投军,为什么不参加前些日子的征兵,这倒令人有些想不明白。”
那汉子放声大笑,说道:“某也实话实说,在下姓高名览,本在袁绍手下,蒙陛下开恩,赦了高某的死罪。只因高某的身份,前去应征不果。想高某一身武艺,宁愿战死沙场,为国效力,也不愿意就这样埋没乡间!”
崔掌柜大惊道:“原来你便是高将军,难怪好身手!”
高览却转向刘裕道:“现在该你们说说自己是什么人,那只木箱子里又装的什么东西了。”
刘裕朝卞彰使了个眼色,说道:“四弟,你告诉他们。”
卞彰能够缠着刘裕带他一起出来,绝对不是那种鲁莽少年,他这小脑袋瓜子灵活着呢,看到刘裕的眼色,马上会意,学着大人的样子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卞名彰,这是我大哥,单名一个裕字,我兄弟此番是前往西边投亲的。”
卞姓算不得什么大姓,崔掌柜和高览倒不太关心他们的身世,只是对那个木箱子颇为好奇。崔掌柜皱眉说道:“你不说明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通关之时恐怕会有些麻烦,还是打开来让我们看看,也好放心不是。”
刘裕笑了笑,说道:“不瞒二位,这里面装的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位亲戚托付给我们的,特意言明沿途不可拆看。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请恕我难以从命。不过,二位请放心,这里面绝对不会是什么违禁之物。”
其实,他这话说得不对,不要说方天画戟,就是普通百姓拥有长枪、大刀都算有违大汉法令了。刘欣虽然没有像秦始皇那样收缴民间的武器,但也进行了严格的限制,普通百姓只可持有剑、腰刀、猎弓这些杀伤力有限的武器,其他兵器一概禁止。所以高览随苫带了一杆木棒和一口腰刀,却没有他惯常使用的长枪。
不过,高览却是个豪爽之人,刘裕说的“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甚对他的胃口,不由反劝道:“崔掌柜,你不是有十几车货物吗?一个木箱子混在里面也不起眼吧。”
实际上,这条路崔掌柜走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关口的查验并不算十分严格,否则每天南来北往那么多商队,何时才能通行?他刚才也只是拿话吓唬吓唬这小哥俩。现在,连高览都这样说了,崔掌柜也乐得顺水推舟,连声说道:“那是,那是。小哥,你把箱子收好,咱们进去喝两杯。”
刘裕和卞彰还是孩子,自然是不会喝酒的,而高览一心想早点赶到西域,崔掌柜也有那么多货物要照管,都只小饮了两三杯,大家随便用了点饭菜,决定连夜赶路。
即使如今是清平世界,盗贼也不可能销声匿迹,白天或许好一些,到了夜晚这些魑魅魍魉就会从各种角落里冒了出来。所以,除非规模比较大的商队,一般情况下,商人们都会等天亮才出发。不过,崔掌柜今天喝了点酒,又有高览在身边,而那对小兄弟看上去也不是等闲之辈,胆子壮了许多,这才决定连夜出发。商人重利,早一天赶到目的地,就可以早赚一天的钱,多跑几趟,那利润就滚滚而来了。
出了茂陵城,十几辆车走村过镇,路上却出奇地安静,不要说强盗,连个小偷小摸的都没有遇上。一打听才知道,这几天不断有军队经过,盗贼们都闻风远遁,谁会在这个时候往刀口上撞啊。所以,这段时间反而是最安全的。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了陇县,这里属于凉州汉阳郡辖下,比起茂陵要冷清许多。崔掌柜抬头看了看东方的冒出的一丝曝光,转身问道:“高将军,二位小哥。你们看是进城稍事休息,还是继续赶路?”
高览急于到军前一展身手,不假思索地说道:“趁着早晨凉快,咱们还是多赶些路的好。”
刘裕也担心宫里会派人追赶自己,于是连声附和。
现在虽然是初夏,但是今年北方大旱,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若是等太阳升上来,更是火辣辣的令人受不了,对于远行的商队来说,也只有利用早晚凉快点的时间赶路,现在有了高览和刘裕兄弟的加入,夜里也不用担心了,崔掌柜对他们自然言听计从,点了点头,对伙计们大声吆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加把劲,赶到平襄城吃早饭去!”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十多里地,身后忽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崔掌柜十分警觉,连忙起来,手搭凉蓬朝着东方眺望。只见远处烟尘大作,似有数百骑马正疾驰而来。
如今不同往昔,大汉王朝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草原,马匹供给充足,稍微富裕点的人家就能养上三五匹好马,南来北往的商队也全换上了马车。这里是主要的商道,拥有上百匹马的大型商队随处可见。就拿崔家来说,他带的这一支商队算是最小的了,最大的一支驼马多达六百。
尽管如此,崔掌柜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小声提醒道:“高将军,后面这帮人来者不善,需要多加提防。”
刘裕这小哥俩虽然有把子力气,但在崔掌柜眼里终究是小孩子,遇到大事还是必须依靠高览这种老将。
高览也觉得这数百骑来得太快,不像是普通商队,如果不是朝廷军队的话,很有可能是一股强悍的马匪了。虽然这几年大股马匪已经销声匿迹,但如今西边战事又起,难免有人重操旧业、浑水摸鱼。
不等崔掌柜的话说完,高览已经跳下车来,解开缰绳,牵出一匹马来。这马虽然比不上他原来骑的战马,但也聊胜于无,好歹能够让他一展马上功夫了。
那数百骑来得飞快,转眼间已经看得分明。当先一人穿红甲,披红袍,胯下一匹火红的骏马,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团烈火。在他的周围簇拥着数十骑,都是白衣白甲,坐下白马,再后面则是数百名黑衣黑甲的骑士。
高览正提着木棒跃跃欲试,见此情形,慌忙说道:“崔掌柜,赶紧带着大家退到路边去。”
崔掌柜惊讶道:“莫非连高将军也不能抵敌?”
高览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朝廷的军队,如果是马匪,哪来如此整齐的装备,不说别的,那几十匹白马就难凑齐。”
崔掌柜恍然大悟,连忙指挥伙计们手忙脚乱地将马车赶向路边。
这时,那队骑兵已经到了近前。那如烈火一般的骑士“吁”的一声勒住了马,目光如炬,从商队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轻叱一声,道:“走!”
崔掌柜这才发现,那名红衣骑士居然是名女子,只是她神情冷峻,令人不敢正视。
随着这名红衣女子一声呼喝,众人皆策马从商队旁边冲过。崔掌柜不禁有了更加惊人的发现,那些穿白衣的骑士居然都是些美貌的妙龄女子,而那些黑衣骑士却都是些彪形大汉,身高全部在八尺开外。这支骑兵绝对不是普通的军队。
就在此时,一名白衣骑士忽然脱离大队,直奔商队而来。
第850章 二女相争
崔掌柜大吃一惊,正待上前答话,却见那白衣骑士已经抢先说道:“大叔,能不能讨口水喝。”
那骑士虽然身材修长,但听声音分明还有几分稚嫩。
崔掌柜不由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伙计取来水囊递了过去。那骑士摸出一锭银子丢过来,说了声“多谢大叔”,早已经策马扬鞭,追赶大队去了。
高览不由感慨道:“有这样一支不侵民扰民的军队,难怪刘欣能夺了天下,袁、曹二公败得不冤!”
每逢春播秋收,各地的驻军都会来给百姓们帮忙。这些年高览在乡间守着几亩薄田,也时常碰到这种情况。不过高览一直以为这都是刘欣做的样子,今天才知道汉军一向如此,连一个水囊也不会白占百姓的便宜,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换成他自己,恐怕早就扬长而去了,哪还会丢下什么银子。
这时,忽然有伙计喊道:“咦,那小哥俩去哪里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路边的草丛中窸窣作响,刘裕和卞彰从里面钻了出来,还不忘扛着那只大木箱子。
高览哈哈笑道:“怎么?听说有马匪,吓得躲起来了?”
刘裕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有点内急而已。”
崔掌柜调侃道:“大老爷们,解个手躲那么远做什么?莫不是担心被那些女兵看到了屁股?哈哈,哈哈……”
刘裕尴尬地笑了笑,心中腹诽不已,看到了屁股不打紧,只怕这脸让她们看到就惨了,到时屁股也免不了一顿胖揍。
这只是西行路上的一段小插曲,刘裕和卞彰总算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回。以祝融如火的性格,只会拼命地向前追赶,这对小哥俩落在后面,她是怎么也碰不上了。
不过,这支小商队也走得很快,一路晓行夜宿,终于在四天以后抵达了乌孜别里要塞。崔掌柜看了看前面雄伟的关口,有些担心地说道:“这里勘查甚严,你们三个都不在商队名单里面,要想通过恐怕有些困难。”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没事,就说我们是你半路上请的帮工。我先去把这箱子藏好。”
这几天刘裕早就观察好了,箱子虽大,马车底下却是最好的隐藏之处,在外面涂上些烂泥,根本看不出来。至于人员,只有卞彰有些麻烦。高览的衣衫本就破旧,刘裕和卞彰也都换了伙计的衣裳,可卞彰身形瘦小些,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孩子,而大汉的律法是禁止招收童工的。
崔掌柜忐忑不安地走在前面,递上各种凭证,却没想到守关的士兵根本没有检查商队的人员和货物,直接挥手放行了。崔掌柜不觉奇怪,脱口问道:“这位军爷,此番出境,怎的查得如此轻松?”
那士兵笑道:“再往前走,现在也是大汉的疆界了,没必要查验那么严格。再说了,现在每天有无数的物资要从这里发往军前,别耽误军情了,都快走吧。”
崔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失言,如今仿佛得了赦令,忙不迭地招呼伙计们将车赶出了山口。
此时,刘欣正在卑阗城中听着贾诩的汇报。
贾诩在埃克巴坦那整整呆了两天,也没得到阿尔沙克的接见,结果却听说原来是因为沃洛吉斯突然病重,阿尔沙克兄弟顾不上争吵,一起赶往泰西封去了。
说起来,沃洛吉斯的病还是由阿尔达班嫁女引发。当时阿尔达班除了派人顺着通往埃克巴坦那的道路追赶以外,又另派了一支人马前往泰西封。当然了,派往泰西封的人只得更加隐密,暗中查访塔吉娜的下落,绝对不敢公开行事。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沃洛吉斯虽然老迈昏庸,但他手下还有几个亲信,其中一人便是近卫军统领卡吉洛。
卡吉洛不仅年轻英俊,而且英勇善战,是帕提亚有名的勇士,甚得沃洛吉斯的信任。卡吉洛经常跟在沃洛吉斯身边,自然见过塔吉娜,也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只是一来塔吉娜尚自年幼,二来卡吉洛出身并不高贵,因此不敢表露出来。
阿尔达班的人抵达泰西封以后,少不得要在王宫周围查访,早被卡吉洛的手下发现。卡吉洛身为近卫军统领,负有保护王宫的重任,对于这些鬼鬼祟祟的人自然不肯放过,当即下令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并且亲自审问。
一番严刑拷打之后,阿尔达班的人只得交代出此行的来意。本来,他们自诩是王子的属下,就算告诉卡吉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知道卡吉洛一直暗恋塔吉娜,听说阿尔达班要将塔吉娜许给卡拉卡拉,不觉震怒,当场将这几个人打得奄奄一息,然后才去禀报沃洛吉斯。
沃洛吉斯虽然昏庸,但大秦将他追得无处藏身,这个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现在,阿尔达班居然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死敌,更可气的是,他还将这事瞒着自己。沃洛吉斯当场便气得一病不起。
现在正主儿都走了,贾诩再呆在埃克巴坦那也没有多少意义,只得抽身回转,直接来向刘欣汇报。
刘欣沉吟道:“大秦人多数身高力大,如果被他们得到消息,组织起来,那就难以对付了。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行动。现在就把军队开进租界去!”
沮授拱手说道:“启奏陛下,粮草辎重运输缓慢,现在才到了第一批,以租界的存粮,恐怕难以支撑一场大战。”
班偷儿作为友国的元首,也被邀请在座,听到这里,她忽然说道:“既然要与大秦作战,我们康居愿为后援,可以支持一部分粮草!”
刘欣摇了摇头,说道:“大军从此经过,已经使康居百姓不得安宁,朕实在不想再加重康居百姓的负担了。”
贾诩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陛下,臣有个主意。咱们可以出高价向当地百姓收购粮草,待后续的粮草运到,再低价返销给他们。这样既解决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又让康居百姓得到了实惠,可谓一举两得。”
沮授连连摇手,说道:“不可,不可,这样一来,朝廷岂不是要增加许多开支?”
贾诩冷笑道:“击败了大秦,这些钱还怕收不回来吗?”
“不错!能够早一天结束战争,节省下来的开支也不止这点损失了!”刘欣当机立断,说道,“文和,你就留在卑阗,一边收购粮草,一边催促后面的辎重。朕授你临机专断之权,但有贻误军机者,杀无赦!”
正在此时,一名亲卫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启奏陛下,炎妃娘娘来了。”
祝融是在刘裕失踪的当天下午,带着吕绮玲和三十名女卫、五百名亲卫离开长安的,第二天清晨却与刘裕、卞彰擦肩而过,然后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卑阗城。她已经走在了刘裕的前头,哪里还能看到刘裕的踪迹。而且这件事又不能声张,只能秘密查访,也给祝融此行增加了难度。
刘欣已经猜到祝融此行一定是为了寻找刘裕而来,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快请她进来。”
说话间,祝融已经带着吕绮玲径直走了进来。大殿里的一众文武慌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微臣见过炎妃娘娘。”
班偷儿顿时有些不悦。跟随刘欣出征的这些汉臣们其实已经知道了她与刘欣的关系,可是却从来像对待祝融这样尊重她。其实她却不知道,当年在保卫襄阳的战斗中,祝融与马芸合力击退吕布,早已经成为众臣心目中的女英雄。而她在众臣眼里,只是一个异国的王太后,或许与刘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却不知道她以往的“事迹”。
祝融回了一礼,赶紧对刘欣说道:“阿哥,裕儿他……”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朕已经知道了。裕儿是朕的儿子,但是那些在大秦死难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朕现在要全力替他们报仇,裕儿的事且放一放!”
班偷儿见到刘欣打断了祝融的话,心中大爽,不由“格格”笑道:“陛下,你怎么不等这位炎妃妹妹把话说完啊。”
祝融见刘欣不关心刘裕的下落,已经有些不高兴。现在又听到班偷儿冷嘲热讽,不由大怒,冷笑道:“哼,这位想必就是班家妹妹吧,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其实,刘欣接到长安的急报以后,只是将情况向众人做了一下通报,然后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不让众人在这件事情上分心,仍然要集中力量备战。反倒是班偷儿知道以后,从康居的王宫守卫中抽调人手,派往各个要道路口严加巡查,务必要找到这兄弟二人的下落。因为克莱娅姐妹都曾经去过长安,见过刘裕,所以班偷儿把她们两个一起派了出去。要知道,这姐妹二人从来都没有一起离开过王宫,因为她们当中至少有一个人会时刻呆在刘班身边,保护这个年幼的康居王。就从这点来看,班偷儿对刘裕的关心就不输于其他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还是皇帝的家务事。众臣看到两个女人一见面便斗起嘴来,不由纷纷垂下了头。贾诩第一个起身说道:“陛下,臣这就去筹措粮草,先行告退!”
那边,众将也纷纷起身,各寻事由,就连沮授也说要去再查看一下前方的情报。刘欣知道班偷儿性格与常人有些不同,却没想到祝融也会针锋相对,顿时头大,忽然抬头瞥见孤零零站在门口的吕绮玲,不由心中一动,说道:“玲儿,干爹公务繁忙,你先替干爹陪炎妃娘娘和康居王太后说会话,干爹去去就来!”
吕绮玲却极不情愿地嘟了嘟嘴,说道:“民女恭送陛下。”
刘欣觉得吕绮玲今天有些不太对劲,自始至终都没有叫自己一声“干爹”,但是他却知道,只要自己还呆在这里,祝融和班偷儿只会越吵越凶。于是,刘欣不暇多想,赶紧落荒而逃。
还没等刘欣逃出王宫的大门,却听吕绮玲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声说道:“陛下,不好了!炎妃娘娘和王太后打起来了!”
第851章 劫富济贫
刘欣知道祝融和班偷儿为人都不坏,两个从未谋面的女人没几句就吵了起来,不用说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刘欣选择了赶紧逃离,或许他不在现场,这两个人反而不会吵了。哪知道,她们是不吵了,却直接动起手来。刘欣无奈,只得摇摇头,又折了回来。
大殿前的那处庭院里,一红一黑两个身影正纵跃腾挪,战成一团。刘欣看到这个情形,反倒不着急了。这两个人一个力大,一个灵巧,但手上却都没有兵刃。她们身上又穿着防护力极佳的盔甲,就算打得再激烈,也伤不到哪里去。
见到刘欣不着急,吕绮玲更不着急了,反而拍着巴掌连声叫好。她这一叫好,正在激战的两个人不乐意了,顿时停了手,一齐朝着吕绮玲怒目而视。
祝融和班偷儿身上的盔甲都是研究院特制的,既轻便又有很好的防护力,只有颜色不同而已。但轻便也只是相对于普通盔甲而言,全套加起来也有四十斤上下。两个人打了这一会,已经是香汗淋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停了下来,只觉得浑身难受。
刘欣看着两个人的狼狈相,沉声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祝融倒也不敢真的惹恼刘欣,只得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听说班家妹妹武艺超群,我这才邀她切磋切磋。你看,刚才不是还有人在叫好吗?”
吕绮玲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刘欣身后。
其实今天这一场“架”却是班偷儿先挑起来的。在刘欣不想听她们两个斗嘴,寻个由头离开大殿以后,班偷儿仍然不依不饶地挑衅,说祝融别以为自己披上盔甲就是个将军。偏偏班偷儿自己也穿了一身盔甲,祝融本就是个好战分子,自然也要回敬她几句。两个人都自恃身手,才有了这一战。
不过,班偷儿有个好处,别人敬她一尺,她一定会回敬别人一丈。现在,祝融主动将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班偷儿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走近一步,说道:“姐姐好大的力气,小妹的胳膊到现在还阵阵酸疼呢。”
祝融见她说话客气,也笑道:“妹妹的身手也不赖,若不是我常年在山中穿行,险些着了你的道儿。”
班偷儿一听,不高兴了,说道:“哼,若是论马上功夫,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祝融当然不肯服输,挺胸说道:“当年吕布我都没有怕过,难道还能怕你!”
班偷儿可不知道吕布是谁,把手一挥,大声说道:“那好!咱们各自牵马,去外面一战!”
刘欣终于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行啦!你们两个要闹到什么时候?有这点精力还不如去做点正事!偷儿,你是此间的主人,怎么也和她一般见识!”
说这番话倒不是刘欣有意偏袒班偷儿,那是因为刘欣知道,班偷儿的心眼稍微小一些,否则换作别的女人,早就跟他回长安去了,而祝融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即使生气,过一阵子又会像没事人一样。
班偷儿果然笑了起来,说道:“是啊,他说的对,我是此间的主人,应该尽好待客之道。姐姐,妹妹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祝融开始确实有点不高兴,可是一转眼又笑了起来,跑到刘欣身边说道,“阿哥,你刚才说让我们去做正事,莫非答应让我上阵杀敌了?”
班偷儿不甘示弱,也马上蹦到刘欣身边,大声说道:“对,本宫也要亲率康居勇士,帮你征讨大秦!”
刘欣故意抽了抽鼻子,说道:“你们两个一身臭汗,先去洗洗再说!”
女人都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听刘欣这样一说,祝融和班偷儿都发现了自己的糗事,再也不缠着刘欣了,齐声惊叫,一起跑远了。
刘欣不由摇了摇头,说道:“女人多了也是个麻烦啊!”
吕绮玲在他身后小声嘀咕道:“知道是麻烦,还找那么多回来,也不知道这次出来又要带几个回去。”
刘欣转身问道:“玲儿,你在说什么?”
吕绮玲慌忙摆手,说道:“没,陛下,玲儿什么也没说。”
刘欣“哼”了一声,说道:“行了,那你替干爹看好她们,可不许她们再整出什么麻烦来。”
“是,陛下。”吕绮玲答应一声,转身跑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哼,你哪次出征不带几个女人回去。”
刘欣的耳力甚好,吕绮玲的自言自语虽然声音很轻,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刘欣想要训斥她两句,却发现她早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只得摇头自嘲道:“这小妮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现在连干爹都不肯叫一声。”
刘裕和卞彰的失踪,刘欣并不是不担心,尤其是卞彰才十三岁,能懂得什么?但他却不能学袁绍那样,因为儿子偶染小恙就什么大事都不顾了。
就在此时,以呼厨泉、拓跋俊为首的匈奴、鲜卑等部落的游牧骑兵抵达了卑阗。虽然屡次惨败于汉军之手,直到现在彻底地被并入了大汉王朝,但这些草原民族骨子里那种勇猛好战和野蛮掠夺的天性并没有磨灭,反而更加强烈,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宣泄的地方。
因此,在得到刘欣的命令以后,这些部落很快便集结起一支十万人的骑兵,日夜兼程,赶往龟兹集合。但是刘欣仿佛故意要磨磨他们的耐性,勒令他们在龟兹呆了整整三天,这才允许他们来到卑阗。
为了防止他们侵扰康居的百姓,刘欣并没有让他们的卑阗城外驻扎,只匆匆抚慰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到帕提亚的大汉租界去了。那里地广人稀,就算他们一时野性发作,想要侵扰百姓,也没有合适的对象。
出于谨慎考虑,刘欣还让第六军团与他们驻扎在一起。一来第六军团长期驻扎在草原上,与这些牧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更容易相处。二来,第六军团强大的战力令这些草原部落既敬又畏,可以很好地镇住他们。不过,这些草原游牧骑兵的到来,却让刘欣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尽管大汉与大秦这两个巨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但夹在中间的帕提亚却一如既往地平静,除了沃洛吉斯突然病危,让帕提亚的贵族们忙碌了几天,其他时候都是该干嘛干嘛。百姓们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有钱人继续过着花天酒地、歌舞升平的日子,早已经忘却了大秦带给他们的惨痛教训。如果刘欣现在就目睹这一切,一定会感慨,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故事并不只存在于汉人的历史中。
就在此时,帕提亚邻近租界的一个小村庄外面,突然出现了一队神秘的骑兵。这些人都是黑巾蒙面,手持弯刀,嘴里发出阵阵怪叫,策马冲进了村子。
有年轻的村民觉得不对,想要上前询问。谁知这些人却不是什么善茬,还没等村民来到跟前,早已经一箭射去。村民们明白遇上了强盗,顿时大惊,可是村子早被人团团围住,再想逃出去已经绝无可能,只得纷纷缩回家中,期待这些强盗不会打进门去。
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一点。这些人既然是强盗,又怎么会是善茬呢?外面乱哄哄了一阵,很快便有人来砸开院门,将躲在院子里的村民一个个揪了出来。也有胆大的村民想要反抗,转眼间便成了刀下之鬼,剩下的只得战战兢兢,任人摆布。
不过,令村民们意外的是,除了反抗的几个人被杀死以外,这些强盗并没有对其他人动手,也没有抢夺他们家中的财物,而是把他们赶到了村子里最大的那栋宅子前面。这是村里的贵族老爷家的宅子,整个村子的土地有一大半都是属于那个贵族老爷的,大部分村民也是贵族老爷的奴隶。
此时,贵族老爷一家男女老少都被押在门前,排成一排。强盗们依次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一时间人头滚滚。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贵族老爷家的男人,无论老幼都已经身首异处,现场一片血腥,活下来的女人也都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拖过一个村民,指了指跪在血泊中的一个女人,说道:“她,归你了!”
这个女人是贵族老爷的夫人,也就是他们的女主人,多年的积威仍在,那外村民拼命地摇着头。强盗可不会和他客气,兜头便是一刀,其他村民发出一阵惊呼,胆小的已经尿了裤子。
又一名村民被拖到前面,他没敢拒绝,拉起他的女主人便往家跑,却被强盗叫住,大声说道:“等等!这些东西,你也扛一包回去!”
那些都是从贵族老爷家中搜出来的财物,村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一手拉着女主人,一手提起财物,飞也似的逃回家去了。
很快,贵族老爷家的财物和女人就被分散一空,那些写在羊皮纸上的地契、房契则被当众烧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即使没有分到财物和女人的村民也已经明白,这些土地以后就属于他们自己了。这哪是什么强盗啊,分明是劫富济贫的侠客!
第852章 天亡我也
强盗们的动作很快,只在小村子里停留了半个多时辰,然后便裹挟着从贵族老爷家中抢来的财物,一路呼啸着杀向下一个村庄,同样的一幕还在帕提亚多地同时上演。
其实,如果有细心人认真核对一下,就会发现这些强盗从贵族老爷家中搜刮走的大多数只是粮食,金银等财物基本上都分给村民了,他们只带走很少的一部分。
据说出现在帕提亚境内的强盗多达四五拨,分别打着黑旋风和半边云的旗号,多的一拨上万人,少的也有四五千。
帕提亚商贸发达,南来北往的商队也会带来各地的消息,这里很多人都听说过黑旋风和半边云的威名,知道那是横行西域的两大悍匪。本来,早有传闻,这两支匪帮在汉军的打压下,已经尽数覆灭的两支匪帮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帕提亚境内人人丧胆,个个惊心。村民们面对分到手的财物和女人,也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又一队骑兵冲进了村子。这些骑兵黑衣黑甲,驻扎在邻近租界里的汉军就是这身装扮,许多村民都见过他们。见到这些汉军骑兵,村民们更紧张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大汉与帕提亚是友好邻邦,他们的国都就是汉军帮忙夺回来的。现在,村民们手里还提着贵族老爷家的财物,而汉人肯定是和贵族老爷们站在一起的,又如何能不害怕?
然而,令村民们想不到的是,汉军非但没有责怪他们勾结盗匪,反而对他们好言安抚,并且让他们自己推举一名信得过的人临时担任村里的主事者。有了汉军的撑腰,刚刚从奴隶变成自由人的村民们,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就算沃洛吉斯查问下来,他们也不用担心,大不了逃到租界去就是了,早知道租界里同胞的生活比帕提亚要好得多。
汉军也没有在村子里停留多久,立刻尾随着强盗遁去的方向追踪下去。不多远,便赶上了那些强盗。强盗们抛下抢来的粮食和部分财物,趁着汉军士兵收拢战利品的功夫落荒而逃。汉军忙碌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追赶下去。
真的黑旋风现在已经做了康居国的王太后,半边云则早已经成为沙漠里的一堆枯骨,这些强盗其实都是草原上的匈奴和鲜卑部落假扮的。
因为卡拉卡拉与阿尔达班已经暗中勾结,而阿尔沙克又没能联系上,刘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场战争极其重要,而且凶险无比,如果战败了,大汉很可能一蹶不振,但只要获胜,不仅大汉可以由此确立世界霸主的地位,而且可以凝聚民心,令世人皆以身为大汉子民而为荣。所以,这一仗对刘欣来说,只能胜不能败!
刘欣自信,以汉军良好的训练和昂扬的斗志,想要战胜大秦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大汉本土离此万里之遥,后勤补给已经十分困难,如果帕提亚再在这时候临阵倒戈,在汉军背后捅上一刀,断了汉军的粮道,那对汉军来说,就有可能造成致命的打击。
为此,刘欣必须将粮道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且为了确保安全,一条粮道还不够,必须控制住两条以上的粮道。刘欣选择的粮道位于埃克巴坦那与泰西封之间,同时绕开苏萨城,这样可以避免与沃洛吉斯、阿尔沙克和阿尔达班这父子三人发生直接冲突。而且帕提亚的兵力主要就集中在这三个地方,“强盗”也不可能去那里硬碰硬。
“强盗”们一路劫掠而去,汉军紧随其后进行追剿,直到帕提亚与大秦之间的边境。所过之处,无论乡村还是城镇,贵族、富人、官吏、奴隶主们全部遭遇了灭顶之灾,家产被洗劫一空,男人尽数斩杀,土地、财物、女人全部被瓜分,奴隶获得了解放,而这些城镇和乡村都出现了权力的真空。
原来掌握大权的贵族、富人、官吏和奴隶主都没有了,长期受到压迫的自由民和奴隶大多没有什么野心,处于得过且过的状况。即使有几个人心生野心,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兴风作Lang的。现在的主事人都是在汉军的主持下推选出来的,有些是自由民,有些甚至还是奴隶,他们当然已经把汉军当作自己的靠山了,是不会和汉军作对的,自然也就不会破坏汉军粮草辎重的运输了。
粮草辎重极其重要,在运输过程中当然会安排重兵护卫,所以刘欣最担心的还是受到当地民众的暗中阻挠、破坏,而不是帕提亚军队明火执仗地截断、掠夺。现在,这片由真空地带组成的粮道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汉军的手里,也就解决了刘欣的后顾之忧。而且从那些贵族、富人、官吏和奴隶主家搜刮来的粮草足够支撑大军一月之需,也能减轻许多运输方面的负担。
来到大秦边境以后,四五支“强盗”队伍很快汇成一股,约有四万余人,他们的统领便是鲜卑首领拓跋俊。
按照刘欣的命令,这四万草原骑兵抵达边境后,应该先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后继的汉军大队。然而,拓跋俊立功心切。最重要的是,这些由牧民组成的骑兵一路烧杀抢掠,很是过了把瘾,又重新找回了自信,恢复了野性,早将刘欣的命令抛诸脑后。拓跋俊马鞭一扬,率领着四万草原骑兵越过边境,杀进了大秦帝国的小亚细亚行省。
卡拉卡拉采纳了麹义的建议,以逸待劳,吸引汉军劳师远征,自然会时刻关注大汉方面的动静。
但是刘欣行事也十分谨慎,在他决定御驾亲征以后,便关闭了从大汉租界通往大秦的各个通道,所有来自大汉的商队,最远只允许到达租界,就连帕提亚境内都不允许进入,其他国家的商队也不允许通过康居和租界进入帕提亚。这样一来,就能够最大限度地防止泄露汉军的动向。
所以,当大批汉军陆陆续续抵达卑阗城的时候,卡拉卡拉并不知情。但他却作了一些准备,在毗邻帕提亚的小亚细亚行省驻扎了整整四个军团,布下一个陷阱,等着汉军上当。
虽然大秦的细作很难渗透进租界和康居,但是在帕提亚已经密布了卡拉卡拉和盖塔的眼线。当那批“强盗”杀入帕提亚境内的时候,卡拉卡拉和盖塔几乎同时得到了消息,而且还得知汉军居然会越境追剿。卡拉卡拉和盖塔这对兄弟当即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卡拉卡拉自然是时刻紧盯着进入帕提亚境内的汉军动向,很快便打听出来,他们都原来驻守在租界和康居的汉军,而不是来自遥远的长安。这倒不是刘欣有意隐瞒实力,只是因为驻守这两处的汉军都以骑兵为主,刘欣用第三军团的步兵将他们置换出来,可以增强部队的攻击性和机动性。
得知这一情况以后,卡拉卡拉调派了三个军团,悄悄越过边境进入帕提亚,选择通过苏萨城这一线,想要偷袭兵力空虚的大汉租界,给汉军以沉重一击。
盖塔也派人进入了帕提亚境内,他的目的不是偷袭租界,而是寻找那些彪悍的“马贼”,试图与他们结成联盟。这些“马贼”能够在汉军的追击下逃亡千里,绝非等闲之辈,操作得当的话,可以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而且这些“马贼”与汉军作战多年,说不定知道对付汉军的好办法。
就在卡拉卡拉和盖塔各打如意算盘的时候,那批“马贼”忽然集成一股,出现在小亚细亚。“马贼”们的动作很快,一路横扫过去,见人不杀,全然不像在帕提亚境内那样劫富济贫。杀人还不够,甚至还要将所过之处点上火,烧成一片焦土。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卡拉卡拉和盖塔的部署全部打乱了。卡拉卡拉当即调整,让刚刚进入帕提亚境内的三个军团立刻回师,同时增调两个军团进入小亚细亚,以六个军团的兵力来应对这批“马贼”。而盖塔不愿意看到这批“马贼”全部落入卡拉卡拉的掌握,也派出两个军团进入小亚细亚,想要分一杯羹。
拓跋俊全然不知道前面危险重重,他仍然沉浸在这几天取得的无数次胜利中,憧憬着直捣罗马城,然后得到刘欣的赞赏与嘉奖。忽然,在队伍的前面就出现了一座黑压压的军阵,身披重甲的大秦士兵排着整齐的方阵,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一排排的长矛闪着阴冷的寒光。
“杀!”拓跋俊根本就没有将这些步兵放在眼里,抽出弯刀,大喝一声,便策马冲了上去。他身后的匈奴、鲜卑两族的游牧骑兵也怪叫着杀奔过去。双方差了百步的时候,游牧骑兵已经开始展示自己高超的骑射技艺,一波波的箭雨泼向大秦军阵。
尽管也不时有人倒下,但是大秦士兵们没有丝毫慌乱,踏着同袍的尸体,不紧不慢地迎了上来,手中的长矛机械地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
冲在最前面的一队骑兵狠狠地撞在大秦军阵上,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骑兵们当场被捅成了筛子,而许多大秦士兵也承受不了战马奔驰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震散了五脏六腑,鲜血狂喷。
但是,一滞之后,骑兵冲击的势头渐弱,严密的大秦军阵的优势开始发挥出来。一批又一批的游牧骑兵倒在长矛之下,而大秦步兵的伤亡却越来越少。
拓跋俊见势不妙,唿哨一声,勒马便走。骑兵除了冲击力,还有一**宝,那就是超强的机动性,他要利用这一点拖死那些身披重甲的大秦步兵。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同时发出阵阵呐喊,又有几个大秦方阵压了过来,拓跋俊这才发现自己被包围。面对十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这位草原勇士也只得仰天长叹道:“悔不听陛下之言,今日天亡我也!”
第853章 从中作梗
大秦步兵军阵虽强,却也不是一味地死战。眼看着这伙“马贼”已经陷入了重围,他们的脚步也开始放缓,但是每一步却踏得格外地坚实,再借助沉重的铠甲,发出一声高似一声的巨响,带来的震撼绝对不输于万马奔腾所产生的气势,尤其心理上的压力,令许多骁勇的草原骑士也为之变色。
就在大秦军阵渐渐逼近,双方相距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大秦士兵齐发一声喊,抛出了手中的长矛,这种战法令拓跋俊始料不及。汉军第六军团的骑兵也会使用投枪,但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远程攻击武器,他们真正的杀手锏却是锋利的马刀,而大秦士兵却将手中唯一的武器抛了出去,单单这份破釜沉舟的胆气,就令游牧骑兵们措手不及。
大秦军队所用的长矛有一丈五尺左右,而且非常沉重,锋利的矛尖轻易地刺穿了草原勇士们的身体,甚至将他们连人带马一起钉在地上。更要命的是,无数支长矛钉在地上,组成了一片“小树林”,令战马驰骋纵跃都变得十分困难,他们失去了引以为豪的机动性。
就在这时候,大秦军阵忽然分开一条道路,从军阵中冲出一批手持双刃阔斧的壮汉。阔斧沉重,斧刃锋利,一斧下去,可以将人劈成两半。失去机动性的游牧骑兵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斧起斧落,血肉横飞,景象一片惨烈。
拓跋俊仰开长叹,正准备抽刀自刎,忽然就看到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兵冲入大秦军阵的后队,杀开一条血路。大秦军阵后队这些士兵刚才是冲在最前面的,现在,他们手中的长矛已经当作投枪扔了出去,变得手无寸铁,于是就成了后队。而冲杀过来的这支骑兵所用的弯刀看上去与那些“马贼”所用的并无不同,却异常锋利。大秦士兵身上的盔甲虽然又厚又重,在这种弯刀面前却也是形同虚设。
这队突然冒出来的骑兵很快便在大秦军队中间杀出一条血路。已经自忖必死无疑的拓跋俊突然看到了希望,毫不犹豫便挥刀迎了过去。
正在肆意斩杀“马贼”的大秦刀斧手们猛然一惊,想要回身抵敌已经来不及了。那队骑兵来得很快,直接挥刀劈向他们的身后,而他们无论身上的铠甲还是手中的利斧,都极其沉重,严重地影响了他们动作的灵活性。他们抱成一团的时候没有问题,当他们被冲散以后,战斗力立刻就下降一个档次,很快便溃不成军。
首当其冲的是西利西亚军团,这个军团组建的时间不长,战斗力相对其他军团也偏弱一些,但是率领这支军团的却是大秦有名的勇士诺里克。腹背受敌的诺里克勃然大怒,手提巨斧翻身杀了回去。
还没等诺里克冲到近前,对面的骑兵队中,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上的年轻小将长枪轻轻一抖,从他身边一闪而过。诺里克仍然提着大斧向前奔行了三四步,轰然倒地,后颈处鲜血直流,早被刺了一个大洞。
只见那员小将一马当先,枪挑处,大秦士兵非死即伤,一直杀入垓心,方才勒马大叫道:“拓跋族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拓跋俊已经看清来人,不由大喜道:“多谢马将军搭救!”
那小将冷哼道:“若不是看在燕儿面上,谁来救你!”
拓跋俊满面羞惭,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悻悻地挥了挥手,跟在那员小将后面杀了出去。
那名小将正是马超,从租界和康居抽调出来的四万西域军团骑兵就是由他率领的。本来,马超已经在边境找了个隐蔽的所在驻扎下来,然后派人去联系拓跋俊,却听说他已经杀往大秦境内了。马超担心拓跋俊有失,只得率部前来救应。
虽然同为骑兵,但是西域军团骑兵的战斗力却不能与第六军团的骑兵相比。就能够配备的武器来说,短投枪、骑兵弩、骑兵弓和马刀是第六军团的制式装备,而西域军团的骑兵只配备了骑兵弓和弯刀。骑兵弓对大秦军队难有杀伤,必须使用骑兵弩才能穿透这种厚重的盔甲。而弯刀所用的材质与马刀尽管相同,但劈刺的效果却大相径庭。
刘欣这样安排也是出于保密的考虑,避免先进的武器装备为敌人所侦知甚至窃取。不过,这样一支骑兵却让马超指挥起来十分不顺手,毕竟他平时训练的一些战术都无法实现了,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杀个三进三出才算过瘾。
现在,马超也不敢恋战,接应了拓跋俊掉头便走,又从原路杀了回去,很快便接近了帕提亚边境。当马超率领的西域军团骑兵刚刚越过边境,就传来一阵凄厉的号角,无数人马忽然从路边杀了出来,乱箭如飞蝗一般射向拓跋俊的游牧骑兵。刚才陷入了大秦军队的重围,游牧骑兵们本就伤亡惨重,又遭遇箭雨的打击,十停中已经去了九停,四万人活着回去的不过数千,而且个个带伤。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西域军团的四万骑兵伤亡不大。
自刘欣起兵以后,还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虽然这次损失的只是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但现在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都已经算作正式的大汉子民,他们的惨败自然也可以算作汉军的一场惨败。造成这场惨败的根源就在于拓跋俊立功心切,没有遵照刘欣的命令。
尽管有拓跋燕这层关系,马超仍然不敢徇私,大军刚刚撤回安全地带,便立刻下令将拓跋俊五花大绑押往卑阗,听候刘欣的处置。
这时候,班偷儿已经筹措了一批粮草,加上从乌孜别里运来的第一批粮食和拓跋俊一路劫掠所得,足够三十多万大军两月之需。现在,前往大秦的道路已经打通,又有贾诩这个能臣负责催促粮草,刘欣觉得时机已到,当即决定启程前往租界,组织对大秦的决战。
听说刘欣要出征了,班偷儿和祝融都显得有些兴奋,吵嚷着也要一起去,尤其祝融,总觉得自己一身武艺,就应该到战场上展示一番。这几天,两个人一会儿明争暗斗,一会儿又亲热得像多年的老朋友,搞得刘欣一个头有两个大,当然更不敢把她们两个带上前线了。
刘欣皱着眉头,说道:“朕此番前去,还有一件大事难以放下,需要你们来做,等做好的这件事,你们再来助我。”
班偷儿和祝融都是一阵心喜,齐声问道:“何事?”
“你们不要以为朕不关心裕儿的安危。”刘欣正色说道,“一天不查清裕儿的下落,就算朕攻进了罗马城,也难以心安。这件事交给别人,朕又放心不下,看来,还是要辛苦你们两个。有没有问题?”
班偷儿和祝融对视一眼,一齐说道:“没问题!”
刘欣笑道:“那你们就留在卑阗。裕儿如果是真的想要投军,这里是他的必由之路,你们一定给朕把他找出来!”
却说贾诩接受了催促粮草的命令,不敢怠慢,星夜赶往乌孜别里要塞,刚刚过了大宛贵山城,便遇上了第二批辎重队,负责运送粮草的民夫和护卫的士兵都来自袁绍、曹操手下的旧军。这些老兵油子装备上旧式兵甲,倒也像模像样,只是走起路来慢慢吞吞,全然不知道前方的将士正等着这些粮草救急。
因为这些旧军应征以后便立刻编入军伍,并没有参加过严格的训练,对汉军的军纪都没能了解完全。但他们却有两个切身感受,首先各级官长从来不会打骂士卒,另外就是汉军的伙食出奇地好,比他们在自己家中吃得还要好。这些老兵油子没有从这两个切身感受中体会到朝廷对他们的照顾,反而变得好逸恶劳起来,这也是粮草运输缓慢的主要原因。
其实,这些旧军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大汉的军规。但是在汉军中,这些情况过去从来没有大范围发生过,就是偶有发生,也必须经过严格的审判程序,各级长官是无权随意定罪的,只能将他们的行为纪录下来,留作以后定罪的证据。
刘欣本来就没打算让后卫军团进入正面战场,所以也没有给他们配备正规军团的装备,就连从各军团抽调过去担任官长的也不是各大军团的骨干,甚至连正副军团长都没有任命。刘欣对后卫军团的不够重视,也是造成今天局面的一个重要因素。
现在,贾诩有了刘欣亲赐的临机专断之权,处置这些旧军却不需要走审判的程序。看到这些旧军松松垮垮的样子,贾诩不由心头大怒,正要杀几个人以儆效尤,忽然便看到一辆粮车上绑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蒙着眼罩,正是夏侯兄弟。
贾诩认识夏侯兄弟,也知道他们是由刘欣特批入伍的。看到这兄弟二人被绑在车上,贾诩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是不是他二人故意从中作梗?”
第854章 何足惧哉
带队的校尉却认得贾诩,慌忙迎了上前,将情况如实相告。原来,殴打同袍乃是严重违反军纪的行为,校尉虽无权治罪,却也不敢任夏侯惇兄弟逍遥法外,只得将他们先行羁押起来,等到了卑阗,再由上官决断。
贾诩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反倒松了口气,颔首说道:“二位老将军此举虽欠妥当,却也情有可原,还不快快松绑。”
夏侯渊得知了贾诩的身份,不等士兵们将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已经高声喊道:“大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事万万拖延不得,前方的将士等不起啊!”
“将军勿忧,陛下派贾某前来,就是专门解决这件事的。”贾诩笑了笑,忽然脸色一沉,转身对着那些旧军大声说道,“儿郎们,你们刚刚加入汉军,还不清楚大汉的军规,贾某既往不咎!从现在起,谁要是再敢贻误军机,杀无赦!”
说到这里,贾诩猛地抽出随身的宝剑,狠狠地斩向路边的一棵小树,小树应声而倒。贾诩朝着断树一指,厉声喝道:“今天天黑之前,必须前进两百里!从明天起,每天行军不得少于两百五十里,否则,有如此树!”
几天来,这些旧军每日行军不过百八十里,然后又是说肚子饿了,又是说腿疼走不动了,一个劲地嚷嚷着扎营休息。谁知贾诩一下子就将每天行军的距离拉到了两百五十里,比他们平时直接翻了一番还要多,这些旧军当场就炸开了锅。
贾诩可没有耐心苦口婆心地在这里劝他们,挥了挥手,从亲兵手中接过缰绳,一跃而上,大声说道:“贾某在前途等你们,过时不至者,斩!”
眼看着贾诩绝尘而去,那些旧军仍在原地抱怨不止。却听夏侯惇指了指那棵断树,大声说道:“弟兄们,再不加把劲,大伙就都没命啦,有力气还是留着多走几步路吧!”
这些旧军都是汉军的手下败将,非常清楚汉军的厉害,听了夏侯惇的话不禁鄱然醒悟,也顾不得再发劳骚了,顿时一哄而散,纷纷冲向自己的车辆,或拉或推,或拼命地抽打着驼马。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所迸发出的能量十分巨大,原本一天只能走百里路的这些旧军,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愣是大半天走了足足的两百里,比天黑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
当然了,这也是要付出辛劳和汗水的。不少人午饭都是边走边吃的,还有许多人的脚上已经磨出了血泡。等到了宿营地,众军都是倒头便睡。他们也算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兵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
贾诩虽然对他们很是严厉,甚至以死相威胁,却也不是没有一点人情味。看到这些旧军们连晚饭都没吃就躺倒在地,立刻安排手下准备夜宵。等到这些旧军们睡了两个时辰以后,派人将他们一一叫了起来。贾诩虽然不明白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但他也知道,如果他们不多吃一点的话,明天不要说赶两百五十里的路,只怕一百里都走不动了。
在贾诩的恩威并施之下,运输粮草辎重的后卫军团和民夫们的动作快了几倍,很快便将第二批物资运到了卑阗城。更加可喜的是,经过几天的努力,这些旧军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行军节奏,而且听不到有人口出怨言了。由此可见,世界上的许多事并不只是做得到和做不到这么简单,关键还看你肯不肯努力,肯不肯付出。现在,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前线几十万汉军的后勤补给就不成问题。
此时,刘欣也已经遇上了押解拓跋俊的队伍,得知了假扮“马贼”的四万游牧骑兵几乎全军覆灭的消息。
事起突然,完全打乱了刘欣的部署。刘欣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说道:“先将拓跋族长放开吧。”
沮授忽然拱手说道:“陛下,拓跋俊损兵折将,挫我锐气,若不严惩,恐怕难以服众!”
表面的意思是要拓跋俊来承担此次兵败的责任了,其实沮授还有另一层用意。在沮授这些人的眼中,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始终都属于异族的范畴,只有汉族才是正统。尽管刘欣一直强调,不管是哪一族的人,只要愿意遵守大汉的律法,就可以成为大汉的子民,但在众臣中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还会时不时地跳出来。沮授就是想借此机会处决拓跋俊,进一步削弱鲜卑贵族的力量。
但是,刘欣却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大汉王朝不断开疆拓土,如果再能击败大秦,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国了。就算刘欣不想占领大秦,如今的大汉王朝也是疆域辽阔。东起大海,西至大宛,北边的草原,南边的交趾,现在都属于大汉的版图之内。随着国土的增加,人口也急剧膨胀。汉族人数虽多,但其他民族的人口加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种情况下,如何实现民族融合,保证国家的稳定,就成为重中之重。
与沮授相反,刘欣不会主动去削弱他们,甚至从肉体上消灭他们,而是希望潜移默化地通过经济、文化等诸多手段去影响他们,提高他们对大汉王朝的认同感,这才是保持大汉王朝稳定的最有效手段。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刘欣才打算赦免拓跋俊。一来,拓跋现在已经是鲜卑最大部落的族长,如果处决他,会影响到整个部落与朝廷的关系。二来,拓跋俊的命是马超救回来的,他一定会感恩戴德。三来,此次征调草原上的游牧骑兵出战,刘欣原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取得多大的战果,只是给他们一个参与朝廷事务的机会,提高他们的归属感。
反复权衡,刘欣还是觉得赦免拓跋俊比处决他更为有利,于是挥了挥手,说道:“此次兵败也不能全怪拓跋族长,是朕为了通晓敌情,没想到卡拉卡拉居然在一座小小的行省聚集了四十万大军。不过,拓跋俊族长此番兵败,也不是全无好处。”
众将都惊讶地看着刘欣,不明白兵败还能有什么好处。只见刘欣笑了笑,继续说道:“此番兵败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我军此番西征,虽然尽力封锁消息,但大秦却早有准备。二是卡拉卡拉屠杀汉商很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阴谋,想要吸引我军远征,这或许是一个陷阱!只是可惜了我大汉的这些勇士们,朕绝对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朕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这番分析让众将深以为然,纷纷点头赞同,而拓跋俊却已经热泪盈眶。刘欣刚才说的是大汉的勇士,而不是草原上的勇士,显然已经将他们真正视为大汉的子民了。
拓跋俊忽然哽咽着大叫道:“陛下,草民绝不让你为难,甘愿一死,以谢族人!”
刘欣哈哈大笑,说道:“拓跋族长,你若是真有志气,就留着这条命到战场上替死去的勇士们报仇雪恨!”
拓跋俊昂首说道:“陛下,草民万死不辞!”
沮授忽然说道:“启奏陛下,臣觉得有一事不妥!”
“何事不妥?”刘欣以为沮授一定要坚持执行军规,顿时有些不悦起来。其实他既然已经决定下来,而皇帝一言九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拓跋俊本不是军人,执不执行军规皆在两可之间,沮授又怎会再去触这个霉头。
只见沮授拱了拱手,说道:“陛下,马超将军救回了拓跋族长,匈奴、鲜卑部落假扮马匪的事情也就瞒不下去了,早晚会传到帕提亚人的耳朵里,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刘欣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沮授,不由笑道:“无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早晚会公诸于世,瞒不下去,那就不瞒好了。这次拓跋族长他们只是洗劫了帕提亚的贵族,百姓们并没有受害,甚至还得了不少的利益。公与是担心帕提亚前来兴师问罪吧?哼,只要这些百姓不反对咱们,沃洛吉斯父子又何足惧哉!”
沮授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此时,病榻之上的沃洛吉斯已经得到了消息,甚至比沮授想清楚这一点还早了一天。
消息是阿尔达班分析给沃洛吉斯听的,真正的来源当然是卡拉卡拉。因为塔吉娜的事情,正在气头上的沃洛吉斯起初并不相信这个利欲熏心的小儿子的话。但是,阿尔达班马上就举出了证据,那就是汉军在大宛的做法。汉军在大宛几乎清除了所有的贵族,这个消息是公开的,与“马贼”在帕提亚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
凭阿尔达班的本事当然不可能想得这样清楚,这些都是卡拉卡拉派来的人分析给他听的,而且告诉他,汉军已经在小亚细亚遭遇大败,这也进一步坚定了阿尔达班与大秦合作的信心。
沃洛吉斯沉默了,他在帕提亚的统治,靠的就是这些贵族的支持。他原来还是比较偏向大汉的,毕竟大汉帮助他夺回了泰西封,而大秦却是他的死敌。但是这样一来,他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政策了。
第855章 首恶之徒
在沃洛吉斯的身边,也有不少阿尔沙克的耳目。当阿尔达班说出这个惊人的消息以后,早有人悄悄报给了阿尔沙克。阿尔沙克一直主张联汉抗秦,现在居然发生了汉军假扮马贼入侵的事情,令阿尔沙克十分震惊,赶紧来见沃洛吉斯,却挨了一通臭骂,勒令他马上返回埃克巴坦那,收拾兵马,准备夺回被汉军占领的土地。
阿尔沙克不敢怠慢,连夜赶回了埃克巴坦那,天一亮便开始集结军队。他手上握有十万重兵,几乎占到了帕提亚军队的半数,而且都是从军多年的老兵。但是对于能不能打败汉军,阿尔沙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时,雷米图忽然求见,弯腰施礼道:“殿下,你真准备与汉军一战吗?”
阿尔沙克叹息道:“父王的命令不敢不从,而且大汉也欺人太甚。就算那些马贼不是他们假扮的,他们派军队进入我帕提亚境内,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殊为无礼!”
雷米图将一张羊皮地图摊开在阿尔沙克面前,指了指,说道:“殿下请看,汉军占领的是一块狭长区域,从租界直到大秦。如果大汉是想要吞并我们帕提亚,断不会采取这种战法,他们至少应该先行攻取苏萨!”
阿尔沙克沉吟道:“那依你之见,汉人意欲何为?”
雷米图作为昔日的国相,眼光自然比常人要厉害得多,他早已经成竹在胸,含笑说道:“殿下,若是我猜得不错,汉人是打算向大秦用兵了!”
阿尔沙克忽然精神一振,连声问道:“你能确定?”
雷米图哈哈笑道:“我听人传说过,大汉皇帝有句名言,敢犯大汉者虽远必诛!不久前,卡拉卡拉肆意屠杀汉商,汉人岂肯善罢甘休?小人告诉过殿下,前几日大汉皇帝派来使者,想要求见殿下。虽然汉使不肯告诉小人他的来意,但小人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们是来向殿下借道的。只是未能遇到殿下,借道不成,他们就想出了这个手段。”
阿尔沙克沉思片刻,说道:“但是他们也不该屠杀帕提亚的臣民,我身为帕提亚王子,又岂能不闻不问?”
“哼!”雷米图冷笑一声,反问道,“不知殿下想要如何过问?与汉军一战,殿下又有几成胜算?”
阿尔沙克倒有自知之明,不由苦着脸,摇了摇头,说道:“恐怕连一成都没有。”
雷米图不愧是阿尔沙克所倚重的智囊,他一针见血地说道:“汉人清洗了当地的贵族和富人,却将财物分散给了那些穷鬼,那些穷鬼自然会向着他们。我们这时候如果出兵,殿下要不要将土地、财物从那些穷鬼手里收回来?如果强行收回,恐怕那些穷鬼就要起来叛乱了。如果不收回来,其他地方的贵族和富人会怎么看待殿下。殿下千万不要忘记了,阿尔达班可是一直想取殿下而代之的!”
夺回被汉人占据的狭长通道,然后陷入长期苦战,与帕提亚王的宝座之间孰轻孰重,阿尔沙克还是能够掂量出来的,他不由泄了气,挥挥手说道:“传令,让诸军各自回营。”
“且慢!”雷米图却拦住正待出去传令的卫兵,笑着说道,“殿下,朝令岂可夕改?大军既已集结,那就继续集结好了。不是说汉军第一仗便遭惨败吗?那咱们就静观其变!”
阿尔沙克知道雷米图肯定已有良策,连忙问道:“你快说,如何静观其变?”
雷米图附到阿尔沙克耳边,小声说道:“汉军远道而来,与大秦之间必有一场苦战。只等汉军深入大秦境内以后,殿下再出兵断其后路……”
阿尔沙克摆了摆手,说道:“你的意思还是支持夺回那些土地,那刚才说的几个问题又如何解决?”
雷米图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殿下并不需要夺回所有的土地,只要截断了汉军的粮道,殿下就能占据主动。到时候,再以此为筹码,与汉军谈判。”
“谈判?”阿尔沙克有些不解,问道,“谈什么?”
雷米图得意地说道:“帕提亚的死敌是大秦而非大汉,殿下又何苦与汉人彻底交恶呢?殿下只提两个条件,一是让汉人今后支持殿下争位,二是要他们归还租界!”
阿尔沙克对雷米图的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但是这件事关系重大,又有沃洛吉斯的命令,他也不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等待前方的战报,只得又皱眉说道:“难道就这样枯等?父王那里又要如何交代?”
雷米图笑道:“枯等倒也不必,殿下可以派遣一名使者前往租界,责问汉人为何滥杀我百姓,要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这样既不用大动干戈,大王那里也可以说得过去。”
阿尔沙克迟疑道:“汉人会这么好说话吗?”
雷米图信心满满地说道:“汉人的首要目标是大秦,自然不会与我们纠缠过多。我相信大汉皇帝是个明白人,他肯定会弄出一个替罪羊来,大家脸面上都能够说得过去。如果殿下信得过小人,小人愿担此任,保证不辱使命。”
阿尔沙克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早晚都需要你出谋划策,还是另遣旁人去吧。”
第二天一早,一队帕提亚使臣便出现在大汉租界,向大汉王朝提出严正交涉,点名要等刘欣的答复。这时候,刘欣也刚刚从卑阗城来到租界,听到帕提亚使臣的要求,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来人,去将克莱娅姐妹叫过来,朕有件礼物要送给她们。”
帕提亚使臣都问罪上门了,而刘欣却想起来送什么礼物给克莱娅姐妹,令沮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连忙拱手说道:“陛下,此时还不宜过分激怒帕提亚,你看是不是……”
刘欣哈哈笑道:“放心吧,那件礼物既是送给克莱娅姐妹的,也是对帕提亚使臣的一个交代。”
黄昏时分,克莱娅姐妹从卑阗赶了过来。刘欣这才吩咐道:“击鼓聚将,辕门外听令!”
克莱娅姐妹都感到有些奇怪,刘欣匆匆忙忙地把她们召过来,却一句话都没有细说,便在辕门外集结众将,就算真有什么礼物送给她们,也不用搞得这么正式吧。难道刘欣此番西征,要带着她们一起去?姐妹俩不禁又有了一点兴奋。
此时,阿尔沙克派来的帕提亚使臣也已经守候在辕门外面。向刘欣行过礼以后,几名使臣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大声责问起来,为什么要派人假扮马贼,屠杀帕提亚的臣民!
刘欣扫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说那些马贼是朕派人假扮的?”
一名帕提亚使臣高声说道:“那些马贼窜入大秦帝国境内,正受到大秦军队的围剿,却是你们汉军将他们救了出来。如果不是汉军假扮,你们又何必去救他们呢?”
刘欣正色说道:“不错!这些马贼是朕的军队解救回来的。因为他们都是大汉的子民,他们犯下的罪过自有大汉律法惩处,又岂能任由外人剿杀?朕的军队自然要将他们解救出来,然后按大汉律法惩处。这何串有?”
那名使臣一时语塞,另一名使臣又跳了出来,厉声说道:“即便如此,你们大汉的军队也不能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我帕提亚境内,这件事,尊敬的大汉皇帝陛下,又作何解释?”
刘欣哈哈大笑道:“那只能怪你们帕提亚的军队无能?如果朕再不派兵相助,难道任由这些马贼祸害百姓吗?哼,你们不要忘记了,如果不是朕派兵相助,你们帕提亚早就被大秦给灭国了,哪里还由得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这番话说得霸道之极,辕门外的将士齐声喝彩,声震云霄,吓得那几个帕提亚使臣都是面如土色,半晌不敢吱声。但是阿尔沙克临行之时有过交代,一定要向汉人讨个说法,否则不许回来!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家人都已经被阿尔沙克扣为人质。几个使臣商议了一会,又推出一人,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们都相信你说得不错,那些是真的马贼,大汉的军队也是为了帮助我们才来的。只是外臣还想斗胆问一句,那些马贼现在哪里,不知道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他们?”
刘欣看到他们不像一开始那么嚣张了,面色也缓和下来,挥了挥手,说道:“这些马贼本是大汉的良民,是受了奸人的挑唆,才出来作恶。朕已经训斥过他们了,只要他们肯真心悔过,便既往不咎!”
这样的处置等于什么也没做,几名使臣顿时骚动起来,这样的结果,他们是没有办法回去交代的。
却听刘欣又说道:“当然了,首恶之徒朕是不会放过的。”
那几名使臣一听,连忙问道:“陛下说的首恶之徒在哪里,要如何处置他们?”
刘欣摆了摆手,说道:“这个首恶之徒便是挑唆他们作乱的那个奸人,朕已经查清事情的经过,将他抓了起来。今天,朕便要当着你们的面,将他处决,也好让你们回去有个交代。”
第856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自从马超将拓跋俊从大秦境内救回来以后,刘欣就已经意识到让游牧骑兵假扮马匪的事情早晚会被人识破,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如何进行善后。汉人多好面子,但并不代表其他民族就不好面子。拓跋俊杀了这么多帕提亚人,总要给别人一个交代才说得过去,而他手上恰恰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很快,一队亲卫押过一辆囚车,囚车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着手铐脚镣的金发男子。看到这个金发男子,克莱娅姐妹眼中顿时充满了怒火,齐声大喊:“塞里卡!是塞里卡!”
刘欣抬了抬手,示意姐妹二人安静下来,这才转向那几个帕提亚使臣,说道:“那些马贼来自大汉北方的草原,他们本来都是些淳朴的汉子,正是受了此人的挑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可认识此人?”
那几个帕提亚使臣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刘欣朝克莱娅招了招手,说道:“你来告诉他们。”
克莱娅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是大秦帝国元老院的长老塞里卡公爵,他就算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塞里卡自从被大汉俘虏以后,刘欣对他还算优待。塞里卡没有关押地阴暗的天牢里,而是被单独关押在飞虎亲卫的军营里,因此外人很少知道塞里卡的存在。
大汉军队的伙食很好,甚至超过了许多殷实之家,而飞虎亲卫的待遇在军队当中又是最高的。塞里卡每天吃着与飞虎亲卫一样的伙食,又缺少运动,已经比被俘的时候胖了许多。而且为了解决他的生理需要,刘欣还让人从大秦买来两名女奴,每到晚上便来给他陪侍。
尽管如此,塞里卡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返回大秦。但是军营里本就戒备森严,他是一点机会也寻不到。忽然就在前几天,亲卫们拉来了一辆囚车,给他戴上了手铐脚镣,将他押了出去。却没想到一路西来,居然到了帕提亚,离他朝思暮想家乡只有咫尺之遥了。昨天晚上,刘欣特意和他谈了很长时间,并且承诺,只要他肯低头认罪,就送他归西。
这些年被关在长安,塞里卡已经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只是对于汉语中的许多意思并不理解。在他想来,归西和西归那就是一个意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即使面对着帕提亚使臣,塞里卡也是全盘认罪,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刘欣对塞里卡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悄悄朝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们走上前来,将塞里卡从囚车里拖了出来。塞里卡还以为刘欣要履行承诺,放他“西归”,却不料亲卫们撬开他的嘴,塞进胡桃,然后找来一根长长的铁链,将他吊起在辕门下面。
塞里卡情知不妙,拼命挣扎,却已经无济于事。
刘欣转身对克莱娅姐妹说道:“你们想不想报仇?”
克莱娅姐妹齐声说道:“请陛下允许我们亲手斩下他的人头,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
刘欣笑了笑,说道:“你们跟随康居王太后习练骑射,朕今天想考较考较你们的技艺进展如何。来人,取弓箭来!”
对克莱娅姐妹来说,贴身肉搏是她们的强项,射术虽然也练习了一年有余,却进展不快。看刘欣的架势,是想让她们用弓箭报仇,克莱娅不由紧张起来,说道:“陛下,奴婢恐怕一箭难以中的,还是让奴婢用刀吧。”
刘欣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一箭射不中就射两箭,两箭射不中就射三箭。朕给你们每人一壶箭,总不至于两壶箭全部都射不中吧。那样的话,也是他命不该绝。”
克莱娅姐妹不由大喜,向刘欣称了声谢,各自取了弓箭瞄向吊在辕门下的塞里卡。一阵梆子响,姐妹二人一齐松手,两支箭同时向塞里卡射了过去。这姐妹二人的箭术确实让人不敢恭维,隔了不过五十步远,克莱娅仍然一箭射空,玛莉亚一箭却射在塞里卡的小腿上。不过,这两人的力气都大得出奇,玛莉亚这一箭竟然从塞里卡的小腿中穿过,留下硕大一个血洞。
姐妹二人并不停手,一支支满带着仇恨的利箭射向塞里卡,整整六十支箭,倒也有四十多支中的。塞里卡全身上下插满了羽箭,犹如一只刺猬。虽然没有一箭射中要害,但是浑身是伤,塞里卡的血液都几乎流干,眼看着活不成了。
刘欣轻轻拍了拍巴掌,对几名帕提亚使臣说道:“首恶之徒塞里卡已死,朕也算对你们有个交代了。”
一名帕提亚使臣忽然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你说此人是大秦贵族,可有什么证据?谁又能够保证他不是你随便找个人假扮的?”
本来就是大家互相弄个台阶下的事情,这个使臣却非要刨根问底,沮授顿时就变了脸色,大声喝斥道:“大胆!竟敢质疑我们陛下说的话,实在无礼之至!来人,将他拖……”
“算啦。”刘欣摆了摆手,喝退正要上前拿人的亲卫,颔首说道,“公与,咱们天朝上国,又何必与这些小人一般见识?塞里卡是大秦帝国的长老,而且贵为公爵,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就让他们把塞里卡的头颅带回去,自己找人认一认,不就知道真伪了?”
几个帕提亚使臣不敢再多说什么,背起装有塞里卡首级的包袱,连夜赶回了埃克巴坦那。雷米图捧起这颗血淋淋的首级看了半天,终于点头说道:“殿下,此人确是大秦帝国的长老塞里卡无疑!难道阿尔达班得到的消息有误,咱们错怪了汉人?”
原来,雷米图当了许多年的国相,与大秦帝国这个强大的邻居多有交道,他是认识塞里卡的。塞里卡虽然尚多箭,但克莱娅姐妹偏偏没有一箭射中他的头颅,所以塞里卡的这张脸保存得相当完好,除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掉出来似的,其他部位再无可疑之处。
阿尔沙克本来就不希望与大汉王朝兵戎相见,在雷米图确认了塞里卡的首级以后,他不由松了口气,说道:“看来,现在可以把军队撤回营寨了。”
“此事万万不可!”却见雷米图摇头说道,“无论那些马贼是真的受了塞里卡的蛊惑还是由汉军假扮,都已经惨败于大秦军队之手。如今,大汉与大秦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谁胜谁负,犹未可知。殿下正可以趁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一举收回租界。所以军队不仅不能撤,更应该多派细作、探马!”
雷米图其实比沃洛吉斯父子都要称职得多,他一心想要收回租界,还帕提亚一个完整的版图。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就算刘欣肯归还租界,只怕租界里的百姓过惯了好日子,恐怕现在谁也不愿意再做帕提亚的国民了。
事实上,刘欣从来就没考虑过要将租界归还给帕提亚。
就算在他积极准备与大秦帝国之间战争的时候,租界的建设也没有停止过一天。整个租界的基础建设全部由工程兵军团这支专业队伍来完成,围绕着起初的三座新城,陆陆续续修建了十多处城堡,三座新城的规模也有所扩大。为了保护当地脆弱的生态,建筑所需的砖石木料全部是从中原运过来的,单单运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花费了惊人的代价,租界才由过去的蛮荒之地而变成现在的商业中心。自己辛辛苦苦发展起来的地方,刘欣怎么可能拱手送人?
另一方面,租界的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这里已经成了汉军西进的跳板,各种粮草、辎重先从全国各地集中到长安,然后再由长安运到乌孜别里要塞,最后再经由卑阗城运抵租界,租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同时,租界又是拱卫康居的一个重要屏障,无论帕提亚还是大秦,如果想要南侵康居,租界都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对于帕提亚可能的动作,刘欣并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帕提亚军队的战斗力甚至还比不上工程兵军团这样的准军事部队。现在租界境内不仅有六万工程兵,还有两万精锐的第三军团步兵,抵挡住二十万帕提亚军队的进攻不成问题。
所以,在打发走帕提亚使臣以后,刘欣便亲率大军向北方进发。这一路直至大秦边境,都已经被汉军控制,由马超率领的那四万西域军团的骑兵负责防卫。不过,这条通道太过狭长,刘欣还是有些担忧,又从第三军团抽调了两万步兵和一万轻骑兵沿途设防。
在刘欣原先的计划里,帕提亚还处于盟友的位置,但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现在刘欣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来防备帕提亚,这也直接导致最终抵达大秦边境的只剩下三十万正规军团和六万来自草原的游牧骑兵。而小亚细亚行省多达四十万大秦军队的新情况,也令刘欣不得不重新调整作战方案。
第857章 挥之不去的梦魇
小亚细亚行省是大秦帝国五十年前占领的一块地方,大秦帝国在当地的统治并不十分稳固,因此刘欣将这里选作攻击大秦的切入点。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秦帝国早有准备,已经在那里布下了重兵。
大秦帝国一直是对外情报处关注的重中之重,但是毕竟他们人手有限,而且不能出现汉人的面孔,所以只能将主要力量集中在罗萝围,对其他行省的情况也就不甚了了。
另一方面,卡拉卡拉也加强了消息封锁,他派往小亚细亚的六个军团,调动都是秘密进行的,对外情报处事先并没有掌握他们的动向。从这个意义上说,拓跋俊误打误撞杀入大秦境内,也不是全无是处,至少暴露了大秦的部署。
拓跋俊在小亚细亚遭遇了惨败,四万大军最后只逃回来三千多人,但刘欣并不因此而惧怕与大秦军队硬碰硬地来一场较量,而且这场较量迟早都会到来。不过,刘欣并不打算现在就和大秦军队正面对决,他需要以一场完美的胜利来打击卡拉卡拉的嚣张气焰。而最完美的胜利,莫过于全歼集中在小亚细亚行省的这四十万大秦帝国军队。
刘欣当即下达命令,第一、第二军团的十六万步兵分成四个军阵,在两万重骑兵的配合下,开始向大秦境内推进。
这支步骑混编的军队进入小亚细亚行省以后,一改以往兵贵神速的作风,推进得十分缓慢。他们采取的策略就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每当攻克一座城镇,这支近二十万人的大军都会停下,先构筑好防御阵地,然后开始搜捕城镇里以及居住周边乡村的贵族、各级官吏和大秦军队的士兵。
被捕获的这些人自然逃脱不了被抄家灭族的下场,罪名便是屠杀无辜的大汉商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这其中真正参与屠杀汉商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却是冤枉的。汉军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追缉真凶,而是为了查抄这些人的家产。小亚细亚行省在大秦帝国并不算十分富裕的地方,所以从这些人家中抄出来的财产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是粮食对汉军来说,却极其珍贵,可以极大地缓解后勤运输的压力,这就是刘欣以战养战的策略。
不过,汉军并没有骚扰小亚细亚的普通百姓。
在大秦,国民分成三个阶层,贵族、自由民和奴隶。后来到了普蒂米乌斯掌权的时期,他又把军队划入了特权阶层。普蒂米乌斯有一句名言,让士兵们都过上好日子,不要去管其他人。正是由于这种先军政策,大秦帝国的军队才能够如此骁勇,所向披靡。
但是,这样做也带来一个问题。原来的贵族阶层不管享有多少特权,人数毕竟有限。现在又多了一个拥有特权的庞大军人阶层,普通自由民和奴隶的负担也随之加重。
现在到了卡拉卡拉和盖塔共同执政的时期,大秦帝国的军队人数几乎比原来增加了一半,普通百姓的负担却增加了何止一倍。虽然大秦帝国内部表面上风平Lang静,但是刘欣相信,普通百姓与贵族和军队之间肯定已经是矛盾重重了。
来自后世的刘欣知道民心可畏,更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当然要充分利用大秦国内的这种矛盾,通过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只针对大秦贵族和军队,而不会侵犯普通百姓。如果汉军真的连大秦的普通百姓也一起抢的话,势必会激起大秦人的共同反抗。那样的话,汉军的战斗力再强悍,也不可能以几十万人马对敌数千万的大秦军民。
另一方面,刘欣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将大汉的版图扩展到整个欧洲。毕竟语言不同,种族不同,又隔了千山万水,即使将这块土地打下来,也难以维持长期的统治。刘欣此次出兵的目的,一是为了替无辜蒙难的大汉商人报仇,二是展示大汉军威,三是削弱大秦帝国的实力。
根据后来史学家的分析,在这一历史时期,大汉、大秦、帕提亚和贵霜并称四大强国。其实,在这四个国家当中,只有大秦和大汉可以称得上强国,另外两个国家的实力与他们相差甚远。只要刘欣这一次能够击败并重创大秦主力,汉军就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大汉王朝也就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包括大秦在内的国家自然就会对大汉心存敬畏之心,而不需要以占领为目的。
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刘欣的美好愿望,能不能实现,还取决于眼前的战役能够取得怎样的战果。
汉军很快便处决了那些被俘的大秦贵族、官吏和军人,但是便没有像在帕提亚那样,将他们的财产和女人分给当地百姓,而只是释放了奴隶,平分了土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消息传到前方的大秦军队当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卡拉卡拉和盖塔都想通过击败汉军,以合法地取得大秦皇帝的宝座,于是各自扩充军队,使大秦帝国的军队在短时间内便发展到二十四个军团一百二十万人。组建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当然是为了东征大汉作准备。
后来,卡拉卡拉和盖塔都采纳了麹义的建议,采取了以逸待劳的策略。但是这样庞大的军队已经组建好了,却不可能随意解散,何况这些军队是分别效忠于卡拉卡拉和盖塔的,谁也不会主动削弱自己的力量。
而在组建这些军团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过去,大秦帝国的主力军团都是以行省为单位组建的,军团中的士兵大多来自同一个行省。但是在上一次入侵帕提亚的战争中,大秦军队遭遇了汉军的迎头痛击,好几个军团都惨遭覆灭。于是在新组建的军团中,便打破了地域的界限,同一军团的士兵往往来自好几个行省。
驻扎在小亚细亚的八个军团中,有六个隶属于卡拉卡拉,另有两个则听命于盖塔。这八个军团几乎都是新近组建的,有不少士兵的家就在小亚细亚。在刚刚失陷的几个城镇中,就有这些士兵的家眷。而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们的家都被汉军查抄,财物被没收,土地被瓜分,成年男子被斩首,妇女和孩童则被充作奴隶,听说会被卖到遥远的东方。
得知这个情况,士兵们乱了起来,纷纷向各自的长官请战。家乡被汉军攻占的士兵自然是想解救他们的家人,而那些家乡还未被军占领地区的士兵,也希望主动出击,防止自己的家人遭遇同样的厄运。也就说,刘欣这种区别对待的政策,实际上造成了大秦军队士兵的同仇敌忾,群情一致,要把大汉军队从他们的领土上赶出去。
其实刘欣在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他别无选择。大秦帝国实行的是先军政策,即使他不采取这种极端做法,大秦帝国的军队仍然会高度忠于他们的首领。
不过,让刘欣预想不到的是,这些士兵乱起来却给那些前线指挥官平添了许多压力。卡拉卡拉行事稳健,他的作战方针是尽量吸引汉军深入,然后再利用本土作战的地利之便,将入侵的汉军一举歼灭。但是现在不行了,一来汉军推进得不紧不慢,一天才行进了三十多里,近二十万人抱成一团,让前线指挥官们很难找到借助地利的机会。二来士兵们群情激愤,再不主动出击的话,万一激起兵变就麻烦了。
卡拉卡拉和盖塔都是遥远的罗马城中,这里的消息要传递过去,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十天的时间。如果这些将军们贸然出击的话,就有违背卡拉卡拉命令的嫌疑。但是如果继续按兵不动,任由汉军一点一点地蚕食他们的领土,却又很难说服手下的士兵,万一发生兵变,他们仍然要承担罪责。
各大军团的将领,甚至也包括盖塔手下两大军团的将领都聚集到一起,商量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天刚破晓,大秦帝国担任前锋的两个军团,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就出现在汉军防御阵地的前方。
西利西亚军团的前任指挥官诺里克几天前被马超一枪刺死,新任指挥官阿拉尼想要通过此战一雪前耻。而埃及军团的指挥官虽然是居住在罗马城的克劳斯,但士兵们却大多来自阿拉伯、埃及和叙利亚这三个行省,与小亚细亚行省相邻,他们很担心汉军会继续前进,侵入他们的家乡。因此这两个军团都是士气高昂,推进的速度很快。
离着汉军阵地还有五百步远的时候,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因为对面的汉军阵地毫无动静,透着一股诡异,让阿拉尼和克劳斯都有些心慌。
忽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尖利的啸声,空中飞过几块巨石,其中一块直接砸进了西利西亚的方阵周围,另外几块则散落在方阵四周。
这是汉军的投石机开始进行试验性攻击,在调整完石弹的落点以后,会有更多的石块落下。曾经令卡拉卡拉挥之不去的梦魇,又再次考验着大秦将士们的神经。
第858章 殊死搏杀
卡拉卡拉曾经向麴义讨教过对付投石机的办法,麴义也提出了两条建议,一是采取分散队形,二是尽量逼近对方的投石机阵地。对于大秦军队来说,密集的军阵是他们制胜的法宝,这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采用分散队形,而只有冒着汉军的石雨尽力向前冲这一个办法。
自从得知汉军投石机的攻击手段以后,卡拉卡拉就胡意识地组织大秦军队进行这方面的练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加快冲击的速度。
当汉军投石机阵地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一枚石块砸入阿拉尼的军中,两名士兵当场被砸倒以后,阿拉尼和克劳斯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阔剑,朝着前方一指,大喝道:“杀!”
两个方阵八万大秦士兵一齐向前飞奔。他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专门训练,速度虽然提高了许多,但队形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散乱。
虽然大秦军团离汉军阵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打乱了汉军投石机的计划。刚刚调整到位的投石机只得匆匆抛出石弹,雨点般地砸向秦军方阵,却只伤到了秦军的后卫部队,前锋却躲过了这一**击。
投石机毕竟一种专业的远程攻城器械,而不是野战武器,尽管研究院做了许多改进,操作也方便了许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等他们再次调整好射程,秦军已经冲出了两百多步。随着距离的迫近,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大部分都将落到秦军方阵的后面。
投石机所用的石弹都是从后方千里迢迢拉过来的,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作为前敌指挥的张郃深知这些石弹来之不易,自然不舍得随意Lang费。他当即下令投石机停止攻击,转而让弓弩手作好准备。曾经令卡拉卡拉闻风丧胆的投石机,这一次终于没能再续辉煌。
汉军阵中没有再发出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轰隆”声,阿拉尼知道麴义的战术奏效,不由大喜,挥动着阔剑,当先冲杀过来。他所统帅的西利西亚军团也嗷嗷怪叫着,越冲越快,仿佛面前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确实,大秦军团步兵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放眼天下,他们有信心击败任何步兵对手。
但是,汉军的作战策略一直强调充分发挥远程武器的威力,尽量避免与敌人进行胶着的缠斗。当这些大秦军团的步兵奔行到距离汉军阵地两百步的时候,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那是上万支强弩同时发射产生的动静,天色也为之一暗。
刘欣知道大秦军队的士兵都穿着沉重的盔甲,这些盔甲虽然防不住马刀和霸刀的砍杀,却能够有效地阻止弓箭的伤害,这也是大秦军团中少有弓弩的原因。但是,研究院经过反复试验,发现这种盔甲并不能有效防御踏张弩的攻击。
踏张弩需要用脚踩踏,利用全身的力量才能张开,因此而得名,但也可以想见,这种弩的威力是如何的巨大。汉军改进后的踏张弩,可以轻松地射穿五百步开外的两层皮甲。
正因为有了这个发现,刘欣果断地放弃了大量弓手,转而给他们装备了大量踏张弩。弩相对于弓唯一的弱点就是两次射击之间所需的时间比较长,往往弓箭射击五次,弩才能够发射一次,而踏张弩装填铁矢的速度更慢。不过,如果不能有效地杀伤对方,速度再快也没有意义,刘欣还是坚决地选择了使用踏张弩。
本来,以踏张弩的射程,在大秦军队冲过投石机的射程以后,踏张弩就可以实施攻击了。但是考虑到大秦军队大多身着沉重的铁甲,张郃直到大秦军队进入两百步之内时才下令攻击。这样做虽然减少了踏张弩的攻击次数,却更容易做到一击而中。
距离近了,不仅可以成倍提高杀伤力,而且可以大大提高射击的精准度,根据不需要像投石机那样需要先抛射几枚石弹进行一下测试,然后再调整方位角度,踏张弩完全是一次性齐发,上万支铁矢夹杂着尖利的破空声,转瞬即至。
大秦军队根本没有将汉军的弓箭放在眼里,而且冲在前面的人,无论是长矛手还是阔剑手,都举着一面高大的盾牌。但是这一次射过来的箭矢却与他们平时所碰到的不同,这些黑乎乎的铁矢轻松地穿透了他们的盔甲,刺入他们的身体,甚至直穿而过,继续伤站在他们身后的人。
一万多支铁矢对于八万多人的秦军来说,本来也算不了什么,别看箭雨非常密集,但是有很多铁矢都会射中同一个人,所以,如果能给秦军带来三四千人的伤亡,一般来说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战果了。可惜秦军的阵势太过密集,而汉军踏张弩发射的铁矢着实威力巨大,几乎所有的铁矢都贯穿而过,直接射中了第二个人,这一波射击,当场就放倒了五千多大秦将士。
阿拉尼冲在最前面,他武艺超群,力大如牛,左手挽着盾牌,右手挥舞着阔剑,不停地拔打掉射到面前的铁矢,但是仍有一支铁矢击中了他的左肋。也是阿拉尼大意,没有认识到汉军踏张弩的威力,面前大部分铁矢都被他用阔剑拨落,唯独这一支铁矢来不及了,便用盾牌挡了一下。谁知道“嘭”的一声,铁矢在盾牌上钻了个洞,直接击中了他的左肋,从他的肋间穿了过去。
正在奋力冲锋中的阿拉尼只是感到胸前一麻,丝毫没有觉得有多少疼痛,他甚至没有低头查看一下。因为阿拉尼深知,他的军团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这时候退回去,将会面临汉军弓弩与投石机的双重打击,他唯有向前,向前,再向前。阿拉尼大吼一声,索性扔掉没有多少作用的盾牌,双手紧握阔剑,一路左劈右砍,有如疯魔一般,飞快地杀向汉军阵地。
其实,阿拉尼这些动作全是多余的。汉军的踏张弩虽然厉害,但两次射击之间的间隙太长,汉军又是一次齐射,当阿拉尼奔出去近百步以后,才迎来了汉军的第二波攻击。
这一波攻击比刚才来得还要猛烈,因为距离更近了。阿拉尼虽然同样拼命地挥舞阔剑,也没有盾牌遮挡住他的视线,但这一回他却没有刚才那样幸运。
刚才那支铁矢从阿拉尼的肋间穿过,并没有伤及他的要害。但是他这一路狂奔将近百步,大大牵动了伤口,血越流越多,阿拉尼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每跨出一步都会感到钻心的疼痛,舞剑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终于没能再拨落面前的铁矢,一枝铁矢洞穿了他的眉心,另有三支铁矢同时击破他的前胸。阿拉尼晃了一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再也没有能够站起来。
尽管西利西亚军团的临时军团长死于汉军的踏张弩下,但是西利西亚军团的其他士兵并没有停下来,仍然冒死向着汉军阵地发起冲锋。这就是普蒂米乌斯实行的先军政策所带来的好处,每次作战,士兵们都勇往直前,抱着必死的信念,这一次也不例外。克劳斯没有被铁矢所伤,他统领的埃及军团士兵虽然来自不同的行省,却也不甘落后。
大秦士兵冲锋的速度很快,张郃清楚地知道踏张弩已经没有时间进行第三次发射了,他果断地下令弩手退后,步兵分开两边,重骑兵分成四列,开始缓缓迎向大秦军队。
面对骑兵,大秦士兵并没有多少惧怕,他们一边向前冲锋,一边慢慢靠拢,填补伤亡在铁矢下的士兵所留下的空缺,重新组织起两个密集的方阵,一枝枝长矛伸向盾牌外面,专门剿杀骑兵的刺猬大阵再次露出了獠牙。
然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并不是普通骑兵,而是大汉最精锐部队之一的重甲骑兵。打造一名重甲骑兵所需要的花费是普通轻骑兵的五倍,而且战马和骑手的选拔都十分严格,马要高大能负重,人更要臂力出众。以大汉之富裕,刘欣也只组建起两万的重甲骑兵。
大秦士兵越接近汉军,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慢,但每一步都踏得更加坚实。与之相反,汉军重甲骑兵却越来越快,离着大秦军阵还有三十步的时候,终于纵马奔驰起来。
就像对付游牧骑兵一样,大秦长矛手又抛出了他们手中的长矛。然而,与上一次不同,他们的长矛不够锋利,根本刺不穿重甲骑兵身上的铠甲。扎在地上的长矛也被同样披着重甲的战马撞断撞折。重甲骑兵很快便杀到了他们的面前。
三十步的距离对于轻骑兵来说,远远不能够将战马的速度提到最高,但是对于重甲骑兵来说,已经足够了。重甲骑兵四个一排,一丈八尺的镔铁长枪伸在前面,远远超过了大秦士兵所用长矛,轻松地便将大秦军阵撕开了四个大口子。汉军重甲骑兵一路碾杀了过去,无论死的活的,地上只留下一摊肉泥。
就在这时,张郃挥动了手中的长枪,早就憋足了一股劲的汉军步兵们挺着长枪,挥着霸刀冲了上去,径直杀入秦军阵中,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杀。
第859章 御林军团
在大汉军队的序列中,步兵除了在城池攻防战中,少有表现的机会。在野战中,骑兵都是各级将领的首选。即使没有足够的骑兵,或者没有适合骑兵驰骋的战场,将领们也会优先使用各种远程武器。汉军的骑兵和弓弩、投石机等远程武器都拥有极其强大的杀伤力,因此步兵中的那些刀斧手、长枪手、藤牌手,更加难得与敌人进行面对面的搏杀。
尽管如此,并不代表汉军的步兵就多么羸弱。相反,尽管他们不像大秦那样生得人高马大,但是平时严格即若的训练,再加上良好的伙食标准,年轻士兵们的体格都十分健壮。刀斧手、长枪手和藤牌手相互之间娴熟的配合,也绝对不会输于大秦军团的密集方阵。这应当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但是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组成的两个庞大方阵,已经被汉军的重甲骑兵冲成了六截。而大秦军团强悍的战斗力就来源于他们密集的方阵,现在方阵散了,大秦军团的士兵根本不能有效阻挡汉军步兵的冲杀。
正因为对自己的步兵同袍有足够的信心,冲过敌阵的汉军重甲骑兵并没有继续杀入敌阵,而是拨转马头,缓缓地绕向战场的两侧。一来双方步兵正在战场中间混战,他们贸然杀入很可能会引起误伤,二来大秦的重装步兵果然不同于别的军队,他们冲杀一个波次也要比平时消耗了更多的体力。重甲骑兵最大的弱点就是无论人或马都要消耗极大的体能,无法进行持久作战。既然战场形势已定,他们当然不会Lang费宝贵的体力,而是要赶紧撤到后方进行一番休整。
然而,战场也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态势。大秦军团虽然失去了密集军阵这个法定,被迫陷入各自为战,但他们依然勇悍,没有一个人主动后退。无论是手持双刃斧的勇士还是赤手空拳的长矛手,都是采取拼命的打法。
虽然秦军的拼命并没有多大效果,但也在一定程度延缓汉军的攻势,在一段时间内,战场甚至陷入了胶着。但是汉军数十人一组的小队,在这样的乱战中还是占着许多优势。半个时辰过去,秦军的抵抗终于变得徒劳起来,伤亡越来越大,似乎全军覆没的命运已经无可避免。
这时,在战场的北面忽然又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这是身着沉重铠甲的大秦军团密集行军时所发出的特有响动。已经濒临绝境的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的士兵听到援军到来的声音,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重新兴奋起来。
那些手持双刃斧的勇士们挥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而且是一直向前,几乎到了直上直下的地步。这些双刃斧虽然沉重,却很难砍开汉军的铠甲,顶多仗着势大力沉,将汉军士兵砸得骨断筋折,其用处就比铁棍强一点,却也难以造成致命伤害。当他们这一拼命起来,双刃斧也仿佛变得强大起来,一些汉军士兵躲避不及,被砍开盔甲,甚至整条胳膊都被卸下来的事情也不少见。
赤手空拳的长矛手们也开始改变打法,刚开始他们只是充当斧手的肉盾,为他们作掩护,现在却纷纷捡拾起地上的兵器,有他们扔出的长矛,也有阵亡的双方士兵丢弃的双刃斧、长枪、霸刀,然后便像疯子一样扑向汉军。有些秦军士兵来不及捡拾武器,就直接用牙咬,用手掐,甚至临死也紧紧抱着对面的汉军士兵不肯放松。
张郃为秦军的变化感到困惑不解,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派一队步兵杀上去,西面的大秦军阵就已经越来越近了,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足有十几万人,看样子驻守在小亚细亚的大秦军团主力都到了。
很快,张郃就明白陷入苦战的秦军士兵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疯狂起来。那队新来的秦军方阵冲入战场,见人就杀,根本不管面前的是自己的同袍还是敌对的汉军。大秦军团的密集方阵有点像汉军的重骑兵,冲杀起来就停不下来,更不可能慢慢去进行敌我区分。一旦等他们杀到近前,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就将首当其冲。与其死在自己人的长矛之下,倒不如奋力向前,或许还能够闯出一条生路。
面对越来越多的秦军,张郃没有退缩,下令几个预备队都冲了上去。本来,秦军的密集方阵正是投石机最好的攻击目标,但是张郃不想让陷入战团的将士受到误伤,只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同样的原因,已经恢复了许多体力的重甲骑兵也失去了用武之地,只能驻马旁观。
这是一场勇者与勇者之间的较量,双方都只有前进没有退缩,一排排的士兵倒下,又有一排排的士兵顶了上去,无数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旷野中。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双方都是死伤无数,大地也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却没有一方愿意作出主动的退让。
双方现在争夺的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作为军人的荣誉和战无不胜的信心,这种方式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真正的胜者。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激战一整天的双方将士已经变得有些麻木,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甚至已经看不清对方的人影,张郃终于首先下达了收兵的命令。铜锣敲响,训练有素的汉军立刻如潮水般退了下来,秩序井然,不给对方以任何可趁之机。
见到汉军收兵,秦军后阵也吹响了收兵的号角。毕竟打了一天,士兵们都是又累又饿,秦军将领也知道,再打下去只有徒增伤亡而已。但是,许多杀红了眼的秦军士兵收不脚步,依然向着汉军追了过去。
混战中的两军突然分开,一退一追,泾渭分明,张郃如何肯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手中长枪朝着前方一指,大喝道:“射!”
早已严阵以待的弩手们立刻松开踏张弩的机括,上万支铁矢射向紧追不舍的秦军方阵,秦军的冲势为之一滞,与撤退中的汉军进一步拉开了距离。张郃的长枪再次扬起,怒吼一声:“冲!”
养精蓄锐半天的汉军重甲骑兵犹如数条铁龙冲入秦军阵中。面对汉军劲弩和重甲骑兵的双重打击,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秦军士兵终于支撑不住,溃败下去。汉军重甲骑兵的速度虽然不快,便那也只是相对于轻骑兵而言,四条腿总是比两条腿跑得快一些。率领重甲骑兵的庞德正待于路掩杀,却听到身后再次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只得悻悻地勒住缰绳,领兵回转。
原来,重甲骑兵是汉军的宝贝,如今天色已晚,张郃担心前方遭遇秦军的埋伏,以免有失,这才鸣金收兵。张郃此战的目就是向大秦人展示汉军的武勇,告诉他们,汉军能够取胜并不是只靠“妖法”、机谋,更不是依靠运气,就算真刀真枪地干,也同样可以击败他们。
这一仗,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秦军除了出动六个军团以外,隶属于盖塔的两个军团也在后面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加入战团。大汉方面也投入了十六万步军和两万重甲骑兵。双方参战总兵力达到了五十八万人。
但是,并不能简单地认为汉军是在以寡敌众。整个战役实际上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汉军与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之间的战斗,这一阶段汉军不仅在人数上占据优势,而且充分发挥了投石机、踏张弩和重甲骑兵的威力,可以说是以强凌弱的阶段。
第二阶段则是大秦帝国的另外四个军团投入战斗。双方的兵力看似相当,实际上秦军还占有一定优势的,因为汉军中的弩手、投石手和重甲骑兵并没有参加战斗,汉军是以十四万人对敌秦军二十万人。在这一阶段,汉军确实是以寡敌弱,但差距也算不上巨大。
第一阶段汉军完胜,第二阶段双方一直处于僵持状态。不过,由于汉军在兵力上处于弱势,所以张郃认为这足以证明汉军步兵的战斗力是强于秦军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汉军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惨重的。这一仗,汉军阵亡八千多人,重伤、轻伤合计近三万人。伤亡的这些将士并不是草原上的游牧骑兵,而是来自精锐的大汉正规军团,可以说是汉军历来战争中损失最大的一次。并且这么大的损失基本上都是在与后来的四个军团激战中造成的,可见大秦军队也不是Lang得虚名。
当然了,秦军的损失更大。西利西亚军团和埃及军团都已经全军覆没,指挥官阿拉尼当场阵亡,克劳斯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在战斗中失去双臂,从此成了一名废人。赶来增援的那四个军团也没有讨着好,都是伤亡惨重,特别是其中一个军团直接被打残了。这个军团在大秦国内赫赫有名,曾经是普蒂米乌斯的嫡系部队,最高傲的四大御林军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