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使朕无憾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是谁的天下。
是一群历来被视为贱民的商贾,还是千年来享受特权的士绅。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大明朝就要混乱。
这当然不是危言耸听,历朝历代,天下大乱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群体的分裂。
这个分裂,既有统治阶级与庶民的对立,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再庶民没有了饭吃,当他们没有了衣穿,于是揭竿而起,以血肉为刀剑,以筋骨为长戟,所过之处,杀死官吏、士绅,绝不妥协。
另一种,则是内部权利的分裂,如外戚与宦官的对立,文官集团与门阀的对立。
而现在,一种新的对立出现,即真正的阶级对立,这绝不是士绅和庶民的所谓阶级对立,因为天下精英,尽皆收入士绅之手,他们控制舆论,控制生产,控制一切,寻常百姓稍有不驯,即可立即用舆论抹黑,然后调集大军,立即弹压。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群顺民,而是日益茁壮,实力越来越雄厚的一群商贾,这些商贾已经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也已经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代理人,他们甚至已经到了左右政局、左右舆论的地步。
逼到了墙角,那么就必须反击。
杨廷和现在的坚决态度,也来自于此,他的身后,站着上千年以来站统治地位的一群人,他们掌握天下绝大多数的土地,他们早已渗透进天下各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所以杨廷和直接一句恐天下不服,是很有道理的。
嘉靖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淡淡一笑,看了徐谦一眼,而后道:“天下有士,有工,有农,有商,有人不服,自然也有人服气。”
杨廷和道:“陛下莫忘了祖训。”
嘉靖道:“杨卿。继续拟旨意吧。”
嘉靖已经没有了选择。他必须让中山王登基,因为杨廷和所言的那一群天下人并不支持这个做法,既然不支持,那么唯有坚持自己的立场。让徐谦一伙上来。
杨廷和倒也干脆。点了点头。重新执笔。
嘉靖道:“自今以后,实愿内外亲贤股肱大臣,念朕朝乾夕惕之苦衷。仰答皇考弘治孝皇帝利益社稷之诚念,各秉忠良,屏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在位之时,共相辅佐,俾皇太子朱载基成一代之令主,则朕托付得人,追随列祖皇考在天之灵,亦可不愧不怍也。朱载基仰承列祖积累之厚,与宗亲同气至亲,实为一体,尤当诚心友爱,休戚相关。亲正人,行正事,闻正言,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祖宗所遗之宗室宜亲,国家所用之贤臣宜保,自然和气致祥,绵祖宗社稷万年之庆也。内阁大臣、吏部尚书杨廷和,心地醇良,和平谨慎,遇事不惊,可以担当大任。户部尚书徐谦,才识俱优,实国家有用之才,亦可辅政,大学士张孚敬器量纯全,抒诚供职,可以进用……自即位至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斋蘸工作采买等项不经劳民之事悉皆停止。于戏!子以继志述事并善为孝,臣以将顺匡救两尽为忠。尚体至怀,用钦未命,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最后一段话,显然病榻上的嘉靖已经考虑良久,所以一口气道了出来,里头的内容,无非就是三个方面,一方面是让大家一起辅佐朱载基。另一方面则是点出几个重要的辅政大臣,而最后,则是改正自己的错误,从前有一些因为上书而得罪嘉靖的大臣,若是已经死了的,全部赦免,官复原职,而已经死了的吗,则是要从中抚恤。
杨廷和这一次没有将嘉靖的话有任何改动,而是直接将嘉靖的原话记录进去。
嘉靖似乎已经用尽了平生的气力,道:“还有朕曾宠幸道人,张显虽诛,却依然有道人数百养于京师,这些人妖言惑众,待吾儿登基之后,应予诛杀;又有边镇要员,贪墨军需,养兵自重,肆无忌惮,朕也早有闻报,可是一直压着,等新皇登基之后,也要一并惩治,宫中的人等,朕一向凉薄,极少赏赐,现在,也不赏了,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后,该诛的诛,该厚赐的要厚赐吧。”
众人一起拜倒,道:“微臣遵旨。”
嘉靖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那些道士,显然嘉靖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杀心,近来一些边镇要员的弊案,嘉靖想必也是有数,可是他不做声,不代表他不会处置,反正他已经无所谓了,声名已经狼藉,名声对他已经没什么紧要,而他的儿子朱载基,登基之后却要树立威信,这些道人和边镇的武官,都可以在儿子登基之后,再行惩处,诛杀道人,可以得到士人的好感,诛杀贪墨的武官,可以震慑军中,同时有人伏诛,就肯定有人要补缺,这补上来的武官,必定会念及到新皇帝的好处。
还有赏赐,嘉靖平时小气,一直到了现在,也小气非常,若说他此前小气,只是天性使然,可是现在,这刻薄却是蓄意为之,他越是刻薄,等到儿子登基之后,一改他的作风,对一些人大加升赏,那些人将自己和儿子做了对比,顿时就会感激涕零了。
这样的安排,其实都是要稳固朱载基的手段,这些手段或许不值一提,却也表明了嘉靖的一些苦心。
嘉靖沉吟片刻,道:“尤其是皇家校尉还有新军,以及勇士营、三千营、神机营和五军营,平时他们卫戍宫禁和京师,多有苦劳,届时都要重赏,该封爵的要封爵,能晋升的就要晋升,内库有银七百万两,可拨付一批,从重犒劳军士,务使他们心怀恩念。”
众人又都口呼吾皇圣明。
而此时,嘉靖的脸色越来越晦暗起来,方才近一个时辰的折腾,已经将他最后一点的精神尽数消磨干净,他一脸疲态,目光变得涣散和无神,整个人几乎已经没有了气力,便是呼吸,也变得艰难。
徐谦心里不由一凉,心知嘉靖算是完了,他心里不由生出悲意,整个自穿越之后,贯穿了自己一生的人,从此,再也见不到他的音容笑貌,固然他的面容阴沉为多,他的笑多为冷笑,可是徐谦却知道,嘉靖对自己,却是真挚的,正因为这份真挚,才让徐谦一路扶摇直上,才让他渐渐培植自己的党羽,才在新政之处,阻力重重之时,给了自己足够的支持,使自己得以披荆斩棘,做出一番伟业。
徐谦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君王,而是一个朋友,一个复杂的朋友,这个朋友或许有太多的缺点,有太多让人憎恶和恶心的地方,可是至少,徐谦看到了他光辉的一面。
他郑重其事的磕了头,精神疲惫,很想寻个无人的角落,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想有任何人接近,他不想看到灯光,只希望在一个幽深的地方,好好的安静。
可是他当然明白,这一切只是奢望,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些事,不但关系到了嘉靖的遗愿,也关系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徐谦无意去改变历史,可是徐谦来到这个世界,某种意义来说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必须改变,因为徐谦就是徐谦,徐谦不甘平凡,不甘平庸,不甘庸庸碌碌,于是他唯一做的,就是顺着杆子往上攀爬,而攀爬的过程之中,就已使大明面目全非。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动这个老朽的机器,继续向前,虽死无憾。
嘉靖的目光,最后深深又贪婪的看了这个世界一眼,他的嘴唇蠕动,似乎连说话都没有了气力,可是靠近的人,却能听到这一声低语:“朕自知朕天性凉薄,于臣工百姓并无益处,反使诸卿战战兢兢,唯有对徐卿,尚有几分恩惠,徐卿,勿使朕抱憾……”
这句话很轻,犹如蚊语,徐谦却仿佛清晰听到了,他朗声道:“微臣愿粉身碎骨,陛下安心大行吧。”
嘉靖嘴角微微勾起,似是笑了,而后,他闭上了眼睛,在这个狡诈和污浊的世界,终于走了一个阴狠毒辣之人,他带着幻想来到这个宫殿,终于是失望透顶的离去,紫禁城里,顿时传出恸哭。
一个个太监,在宫中各处角落宣喊:“陛下大行了,陛下大行了……”
各个宫殿,点起了白色的灯笼,早已预备好的素服孝帽也尽皆穿戴,无数的人朝暖阁涌来,王太后没有来,已是昏厥过去。
脚步匆匆的太监,给徐谦等人送来了孝服,将他们引到了旁殿暂歇,那个在床榻上曾经最为尊贵的人,此时此刻,僵硬不动,温热变成了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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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大行
紫禁城里钟声回荡,整个京师,所有人明白过来,皇帝大行了。
和宫中的一片哀鸿相比,京师里头,却有不少区别。
有人捶胸跌足,有人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却也有人欣喜若狂,单单京城,就有许多地方燃起了爆竹。
而此时,厂卫竟也是按兵不动,谁也不敢造次。
燃放爆竹,自然算是弹冠相庆,历史之中的嘉靖驾崩之后,确实有不少人燃放爆竹庆祝,而现在,也依旧如此。显然在这些人眼里,他们对嘉靖深痛恶觉,早就洗完得到改变。
宫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刺痛到了许多人的神经。
悠悠醒转的王太后便被深深刺痛了,她叫来黄锦,怒不可遏的道:“何人违反丧制?莫非是要谋反吗?”
黄锦吓得不敢做声。
王太后怒气冲冲的追问:“东厂是做什么吃的,为何不立即追究?”
黄锦道:“奴婢已经命人查了。”
“这还用查吗?应当立即厂卫出动,拿办几个胆大包天的狂徒,以儆效尤。”
黄锦依旧是不敢说话。
王太后差点吐血,自己的儿子刚死,外头却是爆竹阵阵,作为一个母亲,如何受得了,他连番质问,最后杀气腾腾的道:“你为何不说话?”
黄锦要哭出来,狠狠磕头,道:“奴婢不是不想查,也不是不想办,只是此时关系重大。奴婢不敢轻举妄动,何况眼下非常之时。不宜惹是生非,奴婢担心。一旦厂卫查办,极有可能,会有更多人燃放……燃放……”
黄锦说出来的是现实,或许王太后不太理解,可是现实就是如此,许多人总是以为,大明朝是铁板一块,君命所至,便万事大吉。可是现实情况却是完全不同,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早已抹黑到了极点,虚君主义盛行,大明朝几乎所有国策的失误,都归咎于皇帝身上,这种归咎,一方面是皇帝自身不够争气,另一方面。也是文官们推卸责任的做法。
吏治不清,这是皇帝的错,政事不宁,自然也是皇帝的错。便是来了天灾地震,自然也是皇帝的错。
在这种的宣传之下,以至于数十年之后。出现了一些激进的观点,即所谓的无君主义。
可是不要忘了。皇帝固然不是什么好鸟,可是那些推卸责任的大臣和文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某种意义来说,维护这个社稷动力最大的依旧还是皇帝,因为天下毕竟是皇帝的,假若社稷没了,负有最大责任的也是皇帝,他们面临的是全家死光的结局。
只是对大臣来说,就无所谓了,他们可以放心的贪墨,社稷若是没了,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任何一个取而代之的政权,都需要他们的支持,所以社稷易主,受害最大的是皇帝,可是对大臣,未必不是好事。满人来了,他们便是满臣,就算是发生了革命,他们摇身一变,将衙门的招牌换成所谓的国民政府,只不过是从巡抚,摇身变成了督军和省长而已。
黄锦劝道:“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中山王殿下登基的大事,其他事,都可以缓一缓。”
王太后这才醒悟,忙道:“陛下不是已经拟定了遗诏吗?还会有什么问题?”
黄锦道:“按理,虽是拟定了遗诏,可是大臣们仍需去觐见太后。”
王太后想来起来,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现在王太后已经成为了太皇太后,而太后按理说应当是未来天子的生母,只是现在中山王并没有登基,所以刘贵人只算是太妃,谁是太后?自然是原来的张皇后。
王太后,或者说太皇太后王氏此时禁不住冷笑,道:“皇后这个人,只怕别有居心,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怕她明目张胆支持一些大臣,引狼入室?”
黄锦苦笑道:“按大明朝的规矩,天子大行,新君没有登基,太后确实一言九鼎。”
王氏冷冷道:“你去看看,若是能逮到空子和徐谦叙话,就告诉徐谦,万不得已时,决不能妥协。”
黄锦道:“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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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了孝服孝帽的大臣,已经按规矩,在太监们的引领之下,前往正宫。
张皇后已成了太后,此时已在宫中等候已久。
众臣一起拜倒,纷纷道:“请娘娘节哀。”
张太后泣道:“陛下大行,哀家悲不自胜,只是宫中只遗孤儿寡母,诸卿都是先帝遗留的老臣,哀家的身家性命,只好维系在诸卿身上。”
张太后自然知晓嘉靖已经拟了遗诏,不能更改,所以她也没有在此事上坚持,只是她现在,已感觉到天昏地暗,倒不是为嘉靖悲痛,宫里的女人,大多已是炼化出了铁石心肠,对张太后来说,眼下要牢牢抓住的,却是自己的待遇和地位,一旦朱载基登基,刘贵人就要母凭子贵,到时自己就彻底的完了。
所以她心里自知,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机会,至少要趁着朱载基登基之前,把一切的事,都安置妥当。
众臣纷纷道:“臣等敢不尽力。”
张太后眼眸逡巡,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态度,她看到徐谦的时候,见徐谦有些失神,心里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目光落在杨廷和身上,见杨廷和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便不由开了樱口,道:“杨卿乃是首辅大臣,天下军政维系一身,哀家敢问,现如今天子大行,宫中只留下咱们这些孤儿寡母,少主幼弱,应当如何?”
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陛下大行,老臣悲不自胜,娘娘痛失天子,想来也是同理。只是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决不可伤了身体。陛下既有遗诏,敕中山王即皇帝位,可中山王年不过一岁,尚在襁褓之中,天下大事,如何决断?如此,必定导致大权旁落,天下的政务,要嘛如英宗一般,落入阉宦之手,要嘛落入权臣之手,老臣担心,一旦如此,则天下要不宁了。”
他一番话,倒是颇有道理,英宗皇帝就是幼年登基,年少不懂事,最后被王振利用,最后酿成了土木堡之变,可以说,土木堡之变,一直都是大明朝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因此,后世许多人都拿来做反面的典型。所以说杨廷和的话,于情于理都是无从挑剔。
张太后泣告:“那么哀家要问,诸卿有何高见?”
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有人打起了精神,张太后显然是在诱导什么,又或者是,希望有人说出一些她心里想说的话。
在场的人,老狐狸居多,当然能听出这弦外之音,大家不由振奋精神,最后目光都落在杨廷和身上,杨廷和正色道:“这样的情况,自然要小心为上,绝不容出丝毫差错,将来天下的政事,要嘛托庇于阉宦,要嘛就是委托外臣……”
张太后道:“若是委托外臣,杨卿可以担当吗?”
托庇阉宦,这是绝无可能的,至少在道义上需要绝对的避免,太监不是好东西,这是共识,无论新党旧党,只怕都明白这一点。
杨廷和只给了两个选择,道理上来说,也是无可挑剔。
现在张太后的意思,无非是想倚重杨廷和,将他引为外援。
杨廷和却是摇头,道:“老臣风烛残年,只怕不足以担当大任。”
张太后急切的道:“既如此,为之奈何?”
杨廷和道:“与其如此,不妨依赖宗亲,天子最亲之人,莫过于宗亲,既是血脉相连,现如今中山王孱弱,当引贤明宗室代政。”
绕来绕去,为的还是如此,不过道理上来说,也无可挑剔。
张太后自是求之不得,毕竟对她来说,她急需要引入一个人,来维持住权利的平衡,只有权利平衡,才能让她在宫中对抗刘贵人,她连忙满口答应,道:“只是哪个宗室入京为宜?”
杨廷和道:“益王天下,陛下生前,便对其信赖有加,陛下百病缠身之时,便预料到事情无可挽回,于是敕命益王入京,现如今益王已抵京师,正好可以完成大行皇帝的遗愿。”
张太后满口答应:“如此甚好,哀家这就拟定懿旨,宣益王入宫。”
“娘娘,不可。”徐谦一直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并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想看看这张太后到底想玩弄什么玄虚,现在张太后和杨廷和一唱一和,态度不言自明,此时倒也不客气,直接跳出来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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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拼出一条血路
徐谦话音刚落,还要开口。
这时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道:“徐谦,外界早有传闻,说是胆大包天,妄图借天子而令天下,这件事,可是有吗?你我终究是外臣,现在中山王殿下幼弱,你以为阻挡益王殿下入京主政,就可以一手遮天?”
这番话,很是厉害,一个莫须有的帽子,任何人沾上了,干系都是不小。
杨廷和开了口,其他人纷纷跟进,这个道:“宗室入京,我等才能心服口服,任何人阻止宗室入京,就是别有所图。”
那个道:“这天下姓朱不姓,你想做什么?”
一句句诛心之词,尽皆都是阴狠无比。
徐谦淡淡一笑,居然一向激动的他,这时候竟是淡然以对,他平淡的道:“诸公这是要将徐某人批倒斗臭吗?”
杨廷和正气凛然的道:“不过是让你少有妄想而已。”
徐谦不再做声了。
这种罕见的沉默,让杨廷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所认识的徐谦,绝不是一个沉默的人,这个家伙,无风尚且三尺浪,可是现在,为何却是沉默了。
一个平素不甘寂寞的人,一旦沉默起来,绝对是非同寻常,尤其是在关乎所有人身家性命的时候,徐谦的反常表现,反而更让人觉得畏惧。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廷和已经没有了选择。
徐谦不再反对,张太后大喜,道:“既然如此。那么便如杨先生所愿,宜立即召益王入宫。暂代政务,哀家这便宣旨。”
众人纷纷道:“娘娘圣明。”
在徐谦眼里。这些人十足的在玩弄着一场闹剧,不过是闹剧也好,是其他的也罢,他已经不再关心。
当这些人方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将徐谦比拟为假借天子号令天下的曹操时,徐谦便已知道,他已经没有必要争辩下去。
从张太后宫中出来,徐谦没有迟疑。直接到了一处侧殿。
方才忙忙碌碌,又是见太皇太后又是见天子,徐谦显出了几分疲惫,不过他还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汇聚到了这里。
有司礼监的黄锦。
有御马监的春生。
有皇家学堂和新军的王蛛、陆炳、齐成。
还有刑部尚书张子麟。
人数其实不多,可是这些人,都是宫中徐谦可以商量大事的人。
在场的人其实都很悲痛,悲痛之情,比之外头拿些如丧考妣的人要真挚的多。不管怎么说,其中绝大多数人。他们原本就受过嘉靖不少的恩惠,无论是嘉靖再如何混蛋,可是依旧有一批嘉靖朝的得益者,嘉靖一死。这些人固然不至于痛不欲生,可是伤感难免。
徐谦喝了口茶,茶香入口。精神一震。
他简要的将在张太后那里的事说了出来,慢悠悠的道:“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迎益王了。”
王蛛冷笑,他虽是个武人。却也晓得里头的厉害,朱载基乃是他的外甥,益王主政,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人家是宗室亲王,又主持政事,而朱载基一岁不到,这种情况之下,用不了多久,这朱载基只怕就要……
最坏的打算就是朱载基早夭,而后益王名正言顺登基,就算益王不敢如此做,可是主政之后,为了巩固权利,将王家、陆家这些所谓的嘉靖心腹党羽清除是铁板钉钉的。
因此王蛛忍不住道:“大人为何不据理力争?”
徐谦淡淡道:“据理力争?拿什么争?”徐谦一句反问,让人哑口无言。
是啊,拿什么争,大臣站在自己对面的是绝大多数,杨廷和好歹是内阁首辅,说的话绝对是一言九鼎,而张太后呢,张太后的根本利益本身就和朱载基背道而驰,她这太后,假若让朱载基顺利登基,顺利主政,谁也不会对她有所感激,等到朱载基长大一些,其母刘贵人甚至可能进行报复。而迎益王主政则全然不同,益王必定只是宗人,张太后拍板让他主政,这是一个天大的恩情。与此同时,益王作为藩王,肯定会遭人质疑,所以他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寻求合法性,在大明朝,尤其是皇帝年幼的情况之下,太后假若给予足够的支持,那么合法性就不成问题。
所以迎益王入京,对张太后是最好的结局,益王需要借助张太后的合法性,张太后可以借益王来对付刘贵人母子,双方一拍即合。
再加上大臣们的造势,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
凭徐谦一张口,反对的了吗?
所有的人脸色黯然,大家都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绝境。
张子麟虽是刑部尚书,却是王党领袖之一,一旦益王主政,必定会和旧党勾结,要铲除新党,首先就是要除掉新党的一些旗帜人物,徐谦位高权重,不容易动手,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张子麟,张子麟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半年之后,有大臣出面弹劾自己各种罪状,而后内阁和益王命有司查办,最后官兵查封了自己的府邸,而自己,则是彻底身败名裂,可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牢狱之灾。
对陆炳和王蛛来说,更是如此,益王怎么会放心,陆家和王家这种嘉靖的外戚和死党掌握兵权,在亲军和皇家学堂以及新军里担任要职,若是不铲除陆家和王家,他这代政的王爷,只怕要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
黄锦是兴王府出来的,一直都陪侍着嘉靖,跟着嘉靖作伴了一辈子,他也没有任何的选择,就算他肯给益王做狗,可是益王也是宗亲出身,他的身边,也有随侍的太监,难道你黄锦能有这些和益王朝夕相处的伴伴们亲?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眼下最困难的时候到了。
平时这些人,因为有天子庇护,所以多多少少,都有些有恃无恐,可是嘉靖一死,他们便发觉,自己所努力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成为泡影。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徐谦。
徐谦慢悠悠的道:“本官动嘴皮子,说不过他们,就算这道理讲得通,又能如何?这个世上,不是谁有理就成的,他们是十张嘴,我们是一张,多说也是无益。”
“可是。”陆炳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徐谦淡淡一笑:“你想坐以待毙吗?”
陆炳毫不犹豫的摇头,其实陆炳此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毕竟是嘉靖的伴读,当年在安陆伴读的时候,他就养成了一股内敛的性格。可是内敛不代表软弱可欺,尤其是自从进入皇家学堂之后,屡建奇功,现如今已经焕然一新,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锐气。
他斩钉截铁的道:“卑下不愿坐以待毙?”
徐谦看向王蛛。
王蛛乃是国戚,嚣张惯了的,毫不犹豫的道:“二哥,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徐谦莞尔,看向黄锦。
黄锦一身冷汗,却还是道:“杂家若是在司礼监混不下去,就做不成人了。”
这是一句很实在的话,但凡是失势的太监,下场最为凄惨,不但做不成人,或许就是想做畜生也不可得。
徐谦看向张子麟。
张子麟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唯有拼出一条路来。”
那春生含泪道:“奴婢是刘贵人身边的人,若是让那王太后掌权,王太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奴婢,到时候,非要被她捉去喂狗不可。”
徐谦淡淡道:“其实,你们做不成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咱们现在的处境,是想做别人的奴才也不可得啊。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好拼一拼了。只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属大逆不道,事成,则大家依旧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事不成,到时咱们只好在黄泉路上作伴了,大家肯跟徐某人冒这个险吗?”
短暂的沉默。
最后所有人道:“富贵险中求,咱们已经有了富贵,可是也没了退路,要保住这富贵,唯有拼死一搏。”
徐谦道:“好,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杀出一条血路。”
他看向陆炳、齐成、王蛛:“新军和皇家校尉,要随时待命,待我再去见一趟太皇太后,到时自有命令传来。”
三人行了军礼:“遵命。”
他看向黄锦,道:“东厂那边,要控制住,先不要动,不过到时会有大用。”
黄锦咬牙道:“杂家自是晓得的。”
徐谦看向春生:“勇士营要立即集结起来,加强宫中的警戒,这一点,其实不必吩咐,你应当知道,尤其是要保护刘贵人还有慈宁宫,明白吗?”
春生道:“放心,一只苍蝇,只要没有徐大人的手令,也进出不得。”
徐谦最后看向张子麟,道:“待会儿,便会有百官入朝,到时候,你尽量去联络一些咱们的人,一旦有什么变故,决不能惊慌失措,到时,我还要借重。”
说罢,他刷刷的写了数十封便笺,交给黄锦,道:“这些书信,想尽办法传递出宫,定要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决不能出差错。”
黄锦最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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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赴汤蹈火
回到内阁暂歇。
杨廷和愁眉不展,过不了多久,就要准备发丧了,而后,百官都要入朝,趁着这个间隙,杨廷和和一些大臣,要趁着这个时候,赶快小憩片刻,因为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要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现在,杨廷和却没有功夫歇息,他当然清楚,眼下时间紧迫,就算是想歇一歇,也实在没有这样的精力。
沉吟片刻,他喝了一杯茶水,许多大臣都坐在他的下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其实益王入宫代政,却是足以让大家欢欣鼓舞,解决了这件事,让许多人心里舒服了许多,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许多人一阵轻松,甚至忍不住要弹冠相庆。
益王对士大夫阶层,一向友善,他在江西建昌府时,就曾对新政多有抨击,他坦言新政此举,实乃荒唐,再加上平时对读书人的礼遇,自身又是王学大儒,大家几乎可以想象,一旦益王代政之后,第一件事,怕就是开始着手对付新党了。
内阁首辅乃是杨公,宫中代政者又是益王,从前新党得势,来自于天子的支持,而到时候,天子年幼,做不了主,等于是天子的权利全部落入益王手里,后果如何,几乎可以想见。
只是大家见杨廷和依旧是愁眉不展,却是犯了迷糊,有人不禁道:“杨公为何不发一言?现在大事已定,杨公又为何不悦。”
杨廷和叹口气,道:“老夫所忧的。是徐谦为何不据理力争,他在太皇太后那儿敢掀桌子。可是到了张太后面前,却是不发一言。”
张进用忍不住道:“许是他自知理亏。再者张太后又极力支持我等,心知大势已去。”
杨廷和似笑非笑:“是吗?老夫不这样看,这个人锐气之盛,可谓前所未有,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况且这件事,关系重大,关系到了他的前途。他会无动于衷?一个掀桌子的徐谦,老夫并不畏他,可是一个不说话的徐谦,老夫反而有点儿担心了,老夫担心,他会狗急跳墙,会铤而走险啊。”
“这个人,一旦打定主意做某件事,就非要办成不可。若是有人阻止,他必定会不顾一切,诸公可听到宫外的爆竹声吗?”
众臣精神一震,那一阵阵的爆竹声。虽然犯忌讳,可是有人拼着犯忌讳,也要燃放爆竹庆祝。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全盘的否认了嘉靖皇帝。至少证明他们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对的。
杨廷和道:“老夫担心。张太后那边,还有外头的爆竹声响,会刺激到这个徐谦,他毕竟不是个因循守旧之人,越是不说话,就越是要提防啊。”
张进用冷笑:“莫非他要造反?”
杨廷和苦笑:“反与不反,得看成不成,历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那唐太宗弑兄而有天下,照旧还是据有天下,为天下景仰,为何,因为他做成了,因为他成九五之后,与民休息,文成武德,可见为政者,私德不重要,重在能不能成事。”
大家沉默了。
杨廷和见大家灰心,又不免振奋精神,道:“不管如何,他未必敢铤而走险,走这一条路,稍有差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诸公也不必忧心,况且,他手中无非就是皇家校尉和新军还有勇士营而已,不过两万余人,而京师之中,三大营还是忠于朝廷的,十万精兵在这里,又怕什么?我等做好自己的事,他未必有这样的胆子,一旦他敢动手,消息传出去,京畿和大同、通州、山东等地军马立即勤王,数月之内,便可聚集大军二十万,姓徐的,未必有这样的胆量。”
杨廷和说罢,站起来,负着手:“我等,还是专心等候益王吧,益王殿下只要入了宫,见过了太后,委托了政务,第一件事,必定是替换宫中的禁卫,到了那时,徐谦便没有任何倚仗了。”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等也不可不防,老夫这便修书一封,让三千营和五军营,做好应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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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入慈宁宫,徐谦并没有光明正大,而是穿着侍卫的衣甲,在一队校尉的掩护下直接要求见太皇太后王氏。
王氏听到徐谦又来觐见,传报的太监又是小心翼翼,立即知道里头有什么蹊跷,于是便在较为偏僻的宝相楼里见他。
“徐卿……”看到徐谦穿着校尉的衣甲,王氏皱眉,道:“你这是何意?你好歹乃是钦赐的郡王,是户部尚书,为何如此行踪诡秘?”
徐谦直截了当的道:“微臣想见中山王殿下。”
王氏皱的更深,她久处宫中,自然晓得事有反常既为妖的道理,不过对徐谦,她倒颇为信重,吩咐了一声,便有人抱着朱载基来。
朱载基不过半岁过,前几个月又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夭折,所以身子很是孱弱。
徐谦上前抱住他,道:“殿下,萧蔷之祸要来了。”
王氏身躯一震,面如土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谦恋恋不舍的抱住朱载基,道:“张太后已经同意,命益王入宫代政,这件事,娘娘可知道吗?”
王氏不由道:“哀家略有所闻,张氏那个人,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如何巩固自己,哀家早看她不顺眼,只是她终究是太后,再者,朱载基做了皇帝,益王只是代政……”
徐谦道:“宗室代政的,历来有哪个有好下场?”
这一句话倒是将王氏问倒了。
“宗室本就是宗亲,按理来说,大行皇帝能以宗人而克继大统,那么益王的身份,又为什么不能?”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大锤一样,重重的击打在王氏的心上。
“益王代政,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权柄过重,将来天子长大之后,收拾了他吗?”
王氏眉头皱的更深。
“既然如此,益王又怎么会甘心代政,他有资格克继大统,又有大臣拥戴,一年之内,便可站稳脚跟,三年之内,便可铲除所有拥护中山王殿下的党羽,五年之后,不需要宫变,只需命人在宫中下一点毒,中山王殿下便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天下必定拥簇他为天子,将这代政,变为亲政。”
王氏打了个冷战,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真的敢?”
徐谦看着王氏的眼睛,道:“有何不敢?英宗被俘,代宗登基,说好了将来英宗皇帝的嫡子将来要登基,可是后来,还不是照样反悔?若不是他没有了儿子,而英宗皇帝又趁机发起了政变,只怕代宗宁愿另择宗室藩王入京,也绝不愿意将天下交给英宗的血脉手里,这里头的关系,还请娘娘深思。”
王氏警惕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徐谦道:“大行皇帝待微臣不薄,如今直遗下中山王殿下一条血脉,微臣愿赴汤蹈火,为中山王殿下披荆斩棘。”
王氏眼眸眯起来:“你要宫变?”
徐谦决然道:“是他们要宫变,想要江山易主,微臣要做的,就是铲除奸党。”
“谁是奸党?”
徐谦道:“杨廷和、益王,俱都是奸党。”
这句话道出来,连王氏都吓了一跳。
徐谦道:“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微臣前来,并非是请娘娘懿旨,也不必娘娘出面。一旦事败,微臣一人承担。”
王氏道:“你可知道,一旦除了他们,天下非要大乱不可?”
这是实话,王氏还是颇有见地的,杨廷和如今已是某个集团的代表,而益王又是某个阶层众望所归的人物,假若徐谦动了手,就算稳住了宫中,宫外怎么办?十三省又会怎么办?
徐谦朗声道:“事到如今,微臣想的是保住中山王殿下的性命,一旦益王代政,中山王殿下必死无疑。”
王氏踟蹰了,最后幽幽叹口气,道:“你是非要如此了?”
徐谦将怀中的朱载基交还给身边的太监,拜倒在地,道:“大行皇帝驾崩之前,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中山王殿下,微臣不过是完成他的遗愿而已。”他深吸一口气,道:“微臣前来慈宁宫,只是想要告知娘娘,待会无论发生任何事,娘娘都要保重,不必惊慌,假若事成,自然好说,就算事败,娘娘大可以立即降下懿旨,声言微臣的罪状,暂时先保住自己。微臣言尽于此,告辞。”
王氏惊了一下,道:“且慢。”
徐谦驻足,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王氏道:“你为中山王,哀家难道不可以为哀家的孙儿吗?你敢赴汤蹈火,哀家莫非就不敢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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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二章:号角
王氏不傻,徐谦的话点醒了她,徐谦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孙子就这么一个,假若当真放益王进来,那便是引狼入室。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眯着眼,道:“你要怎么做?”
徐谦回答了一句话:“当年的时候,正德皇帝大行,江彬作乱,慈寿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将他们一网打尽,所有党羽,尽皆斩杀殆尽,而如今,又有奸臣贼子作乱,当效此例。”
王氏呆了一下。
徐谦够狠。
江彬不过是个宠臣,对付宠臣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以说,一道旨意下去,就可让他人头落地,至于所谓的党羽,自然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杨廷和不是江彬,益王也不是江彬,徐谦竟然也想效仿。
徐谦见王氏犹豫,道:“今日不除掉这些江彬,明日微臣就是江彬,娘娘也是江彬。”
王氏脸色刷的红了,她再无疑虑,道:“诸事都托付给徐卿了,望徐卿不负大行皇帝的重托,至于哀家这边,你若是需要什么,哀家尽力支持。”
徐谦没有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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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府司。
徐昌的公房里,一封书信传递到了这里。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卫中几个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徐昌近日的心情不是很好,当宫中钟声响起。徐昌便知道,嘉靖大行了。对嘉靖,徐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他却知道,没有了嘉靖的大明朝,对徐家来说,徒然多了一个变数,他打开了这封书信,老脸拉了下来。
书信里的内容,在他看来纯属是大逆不道。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
他有的选吗?
沉吟之后,他叫来了徐勇和徐毅一对兄弟,徐昌负着手,打量着两个侄儿,随即道:“近来指挥使大人在做什么?”
徐勇道:“指挥使大人倒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徐昌敲敲桌子,淡淡道:“不能掉以轻心,凡事。就怕出乱子,谦儿已经来了书信,说是宫中情况有变,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让我们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去请几个心腹来。到时候,听老夫的号令。”
“是。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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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
户部的几个官员此时呆滞的坐在公房里一言不发。
天子大行了,天子大行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不过此时,部堂大人的一封书信,却是让他们摸不透。
这封书信很简单,钱粮局暂时不得擅自调拨钱粮,其中包括了边镇,还有五军营等京营。
拨粮拨钱,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户部调拨钱粮,往往不会一次给你一年的份量,而是像小溪一般,每次给你三五个月,当然,因为调度问题,所以钱粮并不能及时运到,这里头牵涉到的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而现在说是擅自调拨钱粮,其实就是将原来三五个月的份量再掐一点,每月转运钱粮过去。
这样做很麻烦,毕竟这不是领薪俸,还给按月兑现,里头牵涉到了许多的问题,不但繁琐,而且还要徒耗许多民力。
而徐部堂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意?
众人察觉出了一丝不正常,甚至已经有人隐隐想到,这和宫里发生的大事有关。
“莫非,要生变了。”许多人忐忑不安。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都没有吭声,因为这事儿只是捕风捉影,你就算出去到处嚷嚷,只怕也没有人信,反倒可能得罪了人,被人一巴掌拍死。更重要的是,户部的这些官员,如今在徐谦的整合之下,无论你是王党还是旧党,但是利益却是一致,这时候你去挖人家墙角,吃亏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诸公,就按徐部堂的意思办吧,从即日起,钱粮局要把袋子给收紧起来,不必怕得罪人,若是兵部或者十三省的人来闹,那也挡回去。”
众人纷纷点头,都装起了糊涂,做糊涂虫还是好啊,出了事,只说自己不知情,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徐部堂那边,也有交代,若是能论功行赏,说不准还能混口汤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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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
指挥陆征拿捏着手里的一封书信,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矛盾已经积攒了这么多年,现在天子大行,肯定会出乱子,可是想不到,该来的来的这么快,而且来的这么猛。
他眯着眼,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他没有选择,他是兴王府的老人,而且是最得势的那一批,嘉靖登基之后,自己的好处一点都不少,再加上平时他和徐谦的关系,现在徐谦要拼命,自己就算不参与,将来一旦事败,清算的时候也肯定有他的一份。
眼下,似乎只能铤而走险了。
叫来了几个心腹武官,他下达了命令:“即刻召集人手,从现在起,不得随意告假,随时候命,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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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明报。
送来的却是洋洋洒洒数千言的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显然和其他的便笺不同,徐谦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接到书信的总编撰看过之后,不敢决断,立即送到了赵梦婷手里。
赵梦婷隔三差五,总会来明报的报馆,毕竟这里是京师,赵梦婷在杭州时,对报馆的事务耳熟能详,明报想在京师坐大,离了这位徐夫人是不成的。
赵梦婷看过了信,秀眉簇起,旋即找了几个编撰相商,而后,又吩咐一个人道:“麻烦先生到徐府一趟,让她们此时,动身去天津,尤其是大夫人还有恒道,若是他们问起,就说这是夫君的主意,已经有一队官兵前去护卫他们了,让他们立即收拾好行装吧。”
说罢,赵梦婷幽幽叹了口气,自从杭州之变之后,赵梦婷已经有了见识,倒是镇定自若,可是当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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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许多衙门,甚至在如意坊,在钱庄,都有一封封的书信传达,接到书信的人,一个个脸色沉重,可是谁都没有声张,而是默默的开始准备。
天子大行的消息,一下子冲淡了,至少在这京师的许多地方,许多人早已将嘉靖抛之脑后,因为相比于这个消息,自家的前途似乎更加要紧。
宫中有传出了钟声。
文武百官们早已准备妥当。纷纷抵达了午门之外。
在即将入宫的百官之中,有一个人鹤立鸡群,格外的亮眼。
此人穿着龙袍(不是天子的五爪金龙),头戴梁冠,鲜亮的出现在了门外。
他的身边,有不少的文武官员拥簇,这人,自然就是入京的益王。
朱祐槟乃是明宪宗的第六子,和弘治皇帝朱佑樘乃是同辈,弘治八年就藩建昌府,这位王爷很是难得,大明朝的宗室,十之**都是王八蛋,一个个肥头大耳,甚至有许多人,连大字都不识,一辈子吃喝玩乐,对外界的事务漠不关心。
可是益王朱祐槟不同,他抵达建昌府之后,并不愿意新建王府,而是居住在原来的荆宪王朱瞻堈的府邸,他为人生性俭约,衣服洗了又穿,每日都吃素食。爱好读书史,还经常邀请一些儒生进王府去讨论经义。
所以他虽只有五旬上下,可是身材消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
其实早在正德驾崩的时候,朝廷就围绕着继位的人选进行过一番讨论,相当多的大臣都曾希望益王朱祐槟能够进京登基,只不过当时的杨廷和极力反对,这才作罢。
可现在,朱祐槟终究有入京了,上一次沉戟折沙,而这一次,显然比上次的处境要好的多。
只是嘉靖诏他入京的时候,朱祐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当时的他,很是谨慎,在中途,假装重病,耽搁了不少时间,毕竟他是亲王,假若病重,自然无人敢催促他成行,而嘉靖在宫中料理大事,又是病入膏肓,竟是一时间让他混了过去。
当嘉靖大行的消息一传来,朱祐槟二话不说,立即就从北通州用了三个多时辰,便抵达了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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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再说一遍
朱佑槟是个贤王,这一点毋庸置疑,他通经史,懂琴棋书画,做人也比较厚道,生活自然也不腐化,宗室里头,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
可是再贤,照旧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起先嘉靖相召,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压根就不敢入京,可是现在呢,时局却是大不相同,朱佑槟此时也变得野心勃勃起来。
如今张皇后相召,意思已经很明显,因为此前,天子就有旨意,让朱佑槟入宫议政,原本这份旨意,是先把朱佑槟骗进京师来严加看管,可是现在,却恰好成全了朱佑槟,也给了张皇后一个借口。
在午门外候着的百官,也大多数晓得这位王爷即将炙手可热,自然有不少人凑上来示好,而朱佑槟文质彬彬,态度和蔼客气,一改大家对宗室的种种恶劣形象,给人一中如沐春风之感。
这时,午门开了,所有人身穿孝服,鱼贯而入,可是刚刚进去,却突然又一队校尉冲出,这些校尉,一个个凶神恶煞,使人不敢亲近,当先一人按剑道:“奉太皇太后之命,诸位先去天子灵前行礼,待大礼过后,立即去慈宁宫商议大事。”
“大事,商议什么大事?”有人觉得不对劲。
哭灵是必须的,大礼也是必须的,可是大家不傻,要商议大事,那也该在崇文殿进行,比如商榷一下新皇帝登基的日期,商议一下谥号,还有一些下葬的筹备工作。
可是跑去慈宁宫太皇太后那儿商议,这就非同寻常了。
前来交涉的乃是王蛛。王蛛的脾气本就不好,冷笑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有人在人群之中道:“未曾有太皇太后干政的。就算是议事,那也该请太后出面。”
王蛛眯着眼。按着腰间的剑柄不动,身后的校尉也有些紧张,场面虽然剑拔弩张,不过他们倒还是保持着克制。
百官们有不少人意识不妙了,当然不肯轻易就范,在这种问题上,他们倒是很实在,现在大家又都聚在一起,胆子也大。于是三不五时,便有人在人群中开黑枪:“太皇太后年迈,眼下又痛失大行皇帝,本就悲不自胜,我等岂可惊扰了她老人家。”
言外之意是,你太皇太后管的也太宽了,这种事,还真轮不到你来做主。
“我看这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背后有人在假传懿旨。”人群中的杨慎挑唆道。
朱佑槟则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突然之间,太皇太后跳出来。而且看这些校尉,都是早有准备,显然。这都是谋划好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现在情况不明朗。他倒也不敢率意发言,这种事。当然是让百官们去质问。
王蛛道:“诸位,本官的意思已经传达,大家自己看着办吧。”
“哼,事有反常即使要,诸公不要上当,咱们按着礼法来。”
“什么时候,一个禁卫,也敢耀武扬威了。”
“天子新丧,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一句句责难,铺天盖地,本来这些大臣就很恼火,王蛛不啻是火上浇油。
杨慎胆子大,冷冷一笑:“我们先去行大礼,至于其他的,不必理会,诸公,走吧。”
说罢率先走在最前,其余人见杨慎打头,也都精神了不少,纷纷往谨身殿去。
嘉靖的遗体已经装入梓棺,而这里也暂时成了停放天子遗体的地方。
众人鱼贯而入,一个个露出悲戚之情,可是进了殿,又发现了不对。
杨公呢?
徐谦呢?
还有那一个个大臣呢?
按理来说,他们虽然在宫中,可既然是行大礼,怎么可能不见他们。
杨慎觉得不对了,这家伙一向不是善茬,一看自己的父亲不在,再联想到进宫时的场景,却也不行大礼,道:“内阁和各部的几位大人在哪里?”
有太监道:“他们已经行过大礼了。”
杨慎怒道:“这是什么道理,既是行大礼,岂可如此草率,他们不来,我们便在这儿等着。”
此时朱佑槟也不由站出来,温言道:“不错,这礼法里头,可不是这样的,历来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还是请诸位大人一起来吧。”
那太监只好道:“大人们已经请去了慈宁宫。”
又是慈宁宫,众人一片哗然。
这时候便是傻子,都晓得有问题了,杨慎冷笑连连:“可笑,可笑,哪有这个节骨眼上,还去觐见太皇太后的道理,不成,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来,我们就等,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行大礼。”
正说着,却是有人从侧门进来,淡淡道:“杨学士。”
杨慎是侍读学士,所以称呼为学士,倒也不过分。
来人正是徐谦,徐谦这一次没有穿戴官服,而是和朱佑槟一样,一身龙服,他一步步进来,身后是一队皇家校尉,随即皱皱眉,道:“怎么回事?陛下刚刚大行,诸公为何闹事?难道就不怕惊动了大行皇帝的在天之灵吗?”
杨慎一见到徐谦,眼睛都红了,他可不傻,近来京师的种种举动,杨慎已经感觉到,自己和徐谦,已经是不共戴天,现在自己的父亲没了踪影,他心里忧愤,自然也不客气,大喝道:“徐谦,你为什么在这里?”
徐谦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还有,我乃天子敕封的王爷,又是户部部堂,你直呼我的名讳,又是什么意思?”
一句句都是争锋相对,谁也不曾想到,嘉靖死后,大臣之间的激烈冲突,竟是徐谦和杨慎之间展开,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是情有可原,这两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盛气凌人的人物,矛盾积攒了这么久,今日图穷匕见,自然谁也不肯让步。
杨慎却是正色道:“你休要拿官帽子来压我,我只问你,家严在哪里?你们自称去见了太皇太后,为何独独你在这里,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别有居心。”
杨慎一席话,让不少大臣也跟着鼓噪起来,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对,而现在杨慎又肯领头,因此胆子也大了不少。
徐谦眯着眼,淡淡道:“本官奉太皇太后的懿旨,负责陛下后事,本官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杨慎笑的更冷,道:“我看没有这样简单,分明是你们早有图谋。快,请家严和诸位大人出来,否则,我等决不罢休。”
“决不罢休,那么你想做什么?”徐谦突然笑了,笑的颇为开心。
杨慎凛然道:“少不得,要大闹一场。”
“那就闹闹开,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来闹,倒想看看,谁敢造次。”
杨慎呆住了,徐谦这个家伙,竟是如此过份,眼下既然是撕破了脸,杨慎也是无惧,这位小爷可是历史上曾经埋伏于宫中,带着人要殴打其他大臣的猛人,别人听了徐谦的话或许会忌惮,可是唯独是他,却是依旧争锋相对:“我就敢造次,你能奈何?”
杨慎跨前一步,恨不得将徐谦撕个粉碎,他如此竭斯底里,却也是无可奈何,自己若是退后一步,自己的父亲又不见踪影,最后可能让姓徐的得逞,至于姓徐的会得逞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不过这个态度,却是决不能动摇。
徐谦冷冷一笑,道:“是吗?你想闹事?来,拿下。”
一声令下,身后的校尉很不客气,纷纷涌出来。
“谁敢!”杨慎大叫,道:“你们要造反吗?这还是不是大明朝的天下,敢在这里拿朝廷大臣?”
一下子,像是炸了马蜂窝,许多大臣的脸都红了,一个个道:“徐谦,你休要欺人太甚。”
“你这是谋反。”
徐谦眯着眼,一动不动。
而校尉们已经扑上去,几个大臣要阻拦,校尉倒是不敢轻易动手,这时候徐谦道:“谁敢阻拦,直接打趴下。”
话音落下,立即一个想要阻拦的大臣直接被击倒在地。
大臣们被唬住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这姓徐的吃枪药了?
杨慎已被几个校尉拿住,直接拖到了徐谦的面前。
徐谦看他,目光冷漠,一字一句的问:“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想造次?你再说一遍。”
杨慎昂首,吐了口吐沫,道:“我便是要造次,又能如何?”
徐谦的脸色微微有些狰狞,他忍这个家伙已经很久了,虽然曾是同僚,可是这家伙仗着有个内阁首辅的爹,一向嚣张跋扈,有时对徐谦,也是倨傲的很。
今天,徐谦对他绝不会有丝毫客气。
啪……啪……
徐谦扬手,直接正反给杨慎两个耳光,他目露凶光,一字一句的又问:“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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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讲道理嘛
杨慎被打懵了,显然作为嘉靖朝最大的一个官二代,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礼遇’,只有他殴打别人的份,自是无人敢动他一根毫毛。
他接受不了,无论是自尊还是情感上。
杨慎愤怒了,他咆哮道:“狗贼,我和你不共戴天!”
啪啪……
徐谦更不客气,人家都已经和自己不共戴天了,徐谦不介意多赏他几个巴掌。
几个校尉将他死死的扯住,杨慎打的眼冒金星,脑子嗡嗡作响,死命想要挣扎,可是哪里挣脱的开,几番努力,都是动弹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倒也罢了,这每一巴掌,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自尊心上,让他羞愤难当。
徐谦收了手掌,淡淡道:“你再说一遍。”
“狗贼,竖子!”
“啪啪……”
徐谦今日,似乎已经不再注意自己所为的官仪,何止是杨慎眼睛红了,便是他,也已经眼中露出杀机。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徐谦已经有些疯狂。
只是在旁的文武百官们,此时却是大气不敢出,他们惊愕的看着这个场景,许多人再看身边全副武装的校尉,他们意识到,徐部堂今日……似乎是要疯了。
人家既然对杨慎动了手,那么就压根没有想到过后果,或者后果早就已经想好了,那就是送杨家父子上西天,否则断不可能,如此的撕破脸。
许多人愤怒起来,可是愤怒是一回事。多数人还是敢怒不敢言,人家既然动了手。肯定是有依仗,没有三两三。又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再看这些杀气腾腾的皇家校尉,这时候和徐谦打擂台,后果可想而知。
而此时脸色最是惨然的,就莫过于朱祐槟。
朱祐槟呆了,他是个斯文人,想来也不曾想到,这一番到紫禁城到此一游,会遇到这么个猛人。会遇到这么一个事。
朱祐槟和其他的宗室不一样,他是个有头脑的人,一个有头脑的人,无论遇到天大的事,都会思考。
而他思考一番之后,陡然发现,徐谦打的是杨慎,可是真正的目的,却是自己。
或者说。杨慎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个小丑,一个小丑,可有可无。人家当着大家的面如此羞辱他,以徐谦的身份,不过是儿戏而已。打的就是你,又如何?有本事喊你爹来。
当然。徐谦的目的不是要引杨慎他爹出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的,是朱祐槟。
表面上,好像徐谦是在行凶,可是这种行凶,只能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慎很嚣张,声称不行大礼,这确实有点大逆不道,而徐谦借着人家一句牢骚话,直接甩了膀子就动手,这更加不对,况且翰林学士,哪里是说打就打,说拿就拿。
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其实根本不值一提,无非是说,徐谦已经和杨廷和翻脸,要收拾他儿子。
可是更深的原因却是朱祐槟,朱祐槟是不是亲王?朱祐槟是不是要代政,朱祐槟是不是素来贤明,朱祐槟需要不需要内阁的支持。
好嘛,现在倒是好了,徐谦在这里,来回给杨慎耳光,你这贤王,难道不发一语,别人可以做缩头乌龟,你这堂堂宗室亲王,难道能无动于衷?徐谦这样羞辱杨慎,你既是要代政,难道连站出来制止的胆量都没有,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人,也配号令天下。
最重要的是,朱祐槟和杨廷和可谓神交已久,大家一拍即合,虽然没有什么太深的联络,可是为了彼此的利益,勾搭在了一起,杨廷和拥护朱祐槟入京,而将来朱祐槟代政之后,自然也急需拉拢杨廷和来对付新党,甚至于对付徐谦。对付徐谦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铲除朱载基的党羽,只有这样,朱祐槟这代政才能代的安稳,若是一不小心,代着代着做了天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嘛,大家守望相助,说难听点是狼狈为奸,大家厮混一起,虽然还没有建立起兄弟般的感情,可是眼下,人家的儿子在这里如此受辱,每一巴掌,打的既是杨慎,同时也是杨廷和,你堂堂一个天下人眼里的贤王,一个将来还要和杨廷和勾搭一起的代政王,此时却是无动于衷,隔岸观火,这像话吗?
所以某种意义来说,徐谦来回打的,就是他朱祐槟的脸。
更可怕的事,百官们受了惊吓,这些人都不是重臣,重臣早就先人一步随杨廷和和徐谦入京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角色,唯一一个领头的,还是杨慎这样的愣头青,人家倒是做了先锋了,只可惜是领头挨揍。
再看身边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夫,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敢怒不敢言,不敢造次。
可是他们心底还存着希望,许多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看向朱祐槟,朱祐槟毕竟是亲王,毕竟是宗室,毕竟在大家心目中,是德高望重之人,益王殿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杨公平时可没少说你的好话,让你入宫,据说也是杨公极力在太后面前劝说,可谓操心劳力,你不出来,怎么对得住人家?
看到这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目光,朱祐槟想死的心都有,他只是个亲王,不是流氓,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他虽然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是看到徐谦这可怕的模样,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人家显然是要鱼死网破,就等自己跳出来,自己一为杨慎开脱,这厮肯定说自己身为宗亲,也不行大礼,和杨慎狼狈为奸,到时候会不会把巴掌打到自己脸上,那也只有天知道。
这个世上,官大一级不可怕,因为官大一级固然压死人,可是人家终究还是讲道理的,可是遇到这种不顾一切,压根就是要跟你玩命的家伙,你怕不怕?
只是现在这时候,朱祐槟便是想装糊涂也不成了,他只好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排众而出,大喝道:“天子灵前,谁敢造次?”
这一句话,勉强算是中气十足,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未免心里有点发虚。
结果这个时候,徐谦又是来回两个耳光,狠狠打在杨慎脸上。
朱祐槟呆住了。
其实在出面之前,他想过种种可能,比如说徐谦肯定会反驳自己的话,而自己又当如何反驳他,只要大家讲了道理,一切就都好说了,讲道理嘛,朱祐槟不怕,他读了这么多书,道理还是有的。
结果人家压根就当他是空气,你的声音这么大,人家没听见,反而火上浇油,杨慎还没再说一遍呢,就两个耳光上去,打的杨慎脑袋发昏,满脸的血印子。
这一下子,皮球又踢到了朱祐槟的脚下。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挺傻的,摆在自己的问题,似乎也很棘手。
如果这个时候,你缩了,别人会怎样看,你好歹是亲王啊,是宗室啊,是贤王啊,姓徐的可以破罐子破摔,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你不能啊,你能忍气吞声吗?你一声大喝,人家理都不理,将你当成了空气,你还能做缩头乌龟吗?一个缩头乌龟,显然是得不到别人尊敬的,毕竟平时你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总不能事到临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吧。
况且你还是要入宫代政的人,说话直如放屁一般,还代什么政,老老实实在建昌府玩泥巴岂不是更好?
人家请你来,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当空气,若是要做空气,中山王殿下就做的很好嘛,不过人家至少滔滔大哭一声,至少还能让奶娘哄几句。
可要是你恼羞成怒,似乎也欠妥当,姓徐的太凶,看这架势,是要杀人,你要是再说几句重话,说不准人家就真的要一巴掌打在你身上了。
朱祐槟欲哭无泪,他悲剧的发现,京师这趟浑水,实在不是人趟的,早知如此,自己兴冲冲的送脸进宫做什么,还不如在建昌府呢,至少小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朱祐槟固然是宗室的佼佼者,可是再如何佼佼者,终究还是逃不开宗室的一些规律,他害怕了。
他羞愤的看着一双双愤怒又带着几分希望的眼眸,然后灰溜溜的缩了回去,眼睛一转,瞥到了其他地方,来个眼不见为净。
其实他不是没有野心,不是不晓得这样做很没前途,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只会助长人家的气焰,可是他更明白,前途这东西,似乎是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朱祐槟倒是付得起,可问题在于,不但需要代价,居然还需要风险,风险这个东西,就不是他能负担的了,他毕竟是有后路的人,他好歹是个亲王,有一条很宽敞的后路,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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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杀人
朱佑槟是个很没有节操的人,他的退缩,实在让人寒心。
可是最让人心急的却不是这些失落的百官,恰恰是徐谦。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徐谦打杨慎,不但痛的是杨慎的脸,还有徐谦的手。
他动杨慎,就是要逼朱佑槟,朱佑槟但凡是有一丁点的野心,就会挺身而出,和徐谦反目。
可是结果,这孙子缩了。
杨慎这厮,显然是白打了。
只是虽然缩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徐谦却是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
无论你有没有野心,无论你有没有胆子,朱佑槟既然入了京,既然众望所归,既然得到了杨廷和这些人的极力支持,那么这个人,就决不能留,留下就是祸患,今天他缩了,并不代表他的野心全部浇灭,但凡还有机会,必定还要死灰复燃。
所以,今日非要逼迫益王和自己作对不可。
徐谦冷冷一笑,目光在百官中打了个转,最后目光落在朱佑槟身上,道:“可是益王殿下?”
益王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人,他生长的环境里,是断不会有这样凶恶之人的,就算再凶恶的人,到了他面前,多半也会像小猫一样温顺,人人彬彬有礼。他吓得面如土色,硬着头皮道:“孤王便是。”
徐谦微微一笑,道:“原来益王早就在了,倒是徐某人多有冒昧。”他顿了一下,道:“既然益王殿下在。那么就不妨请益王出来评评理,这杨慎如此胆大妄为。目无礼法,本王打他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虽然封王。可是徐谦从来没有向人自称本王,毕竟大明朝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自己开了先河,已是破了天荒,自然要低调一些,没必要引来别人的反弹。
可是现在,他直言不讳的自称本王,意思很明白,他告诉朱佑槟。大家是平起平坐的,气势上,就压了益王一头。
朱佑槟脸色苍白,他也清楚,徐谦这是逼自己表态,而且非表不可,因为他看到,徐谦的拳头握的很紧,后头几个校尉。也都更加剑拔弩张。
他长吐一口气,只得道:“杨大人,确实是过分了。”
百官哗然。
虽然都知道益王殿下这是示弱,可是如此轻易屈服。实在让人失望透顶。
百官们本身就是软骨头,欺善怕恶可以,皇帝不收拾他们。他们狂妄一些,摆出一副老子敢骂你皇帝的姿态出来。显出自己很有胆量也可以。可是碰到真正敢动手的徐谦,他们却一下子软了。可他们固然是软骨头,并不代表别人也是软骨头,尤其是益王,至少他们心里,总会有那么几个高大的形象,益王就是其中一个,结果这个形象全然崩塌。
徐谦怒了,他愤怒的地方在于,你这孙子缩的也太快太过彻底,原本他还想挑衅,让益王忍无可忍,自己找个机会,果断办了他,谁知道这家伙是自己说什么他应什么,简直就是把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当做平地。
他脸色掠过一丝杀机,狞笑道:“是吗?益王殿下也觉得这杨慎罪恶滔天,好,很好,来,将益王拿下!”
朱佑槟呆住了,你要讲道理啊,你方才打人,倒也罢了,可是本王一退再退,你还要做什么?
“徐部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谦感觉朱佑槟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自己好歹也是状元出身,连栽赃陷害都不会,还混什么?他冷冷道:“杨慎见了大行皇帝竟不跪拜,行三跪九叩大礼,你既然明知杨慎有错,为何还站在这里,为何不拜?大行皇帝在时,对你颇多照拂,圣恩浩荡,你却是视而不见,站在这里,莫非要等大行皇帝来拜你吗?来,拿下了,立即交由宗令府治罪,届时本官呈报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来处置。”
几个校尉毫不犹豫的抢步上去。
朱佑槟惊呆了,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是强词夺理,只是这个时候,他悲哀的发现,人家压根就不想和他讲理。
朱佑槟连忙后退,甚至转身要逃,只是另一边,又有几个校尉合围上来。
其中一个校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朱佑槟二话不说,连忙拿手要去招架。
一直冷眼旁观的徐谦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疯狂,随即大喝:“朱佑槟,你好大的胆子,皇家校尉要拿你,你竟敢反抗,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返过身,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身边校尉腰间的剑柄,随即刷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快步冲上去。
手中的剑在他手中沉甸甸的,可是徐谦抓的牢牢,一双眸子,宛如见血的野狼,恐怖的吓人。
朱佑槟呆住了,浑身冷汗如注,差点要瘫倒在地,他看到了徐谦的眸子,徐谦的眸子里分明在告诉他,这个人,要杀人。
两个校尉已经拿住了他,使他动弹不得。
徐谦毫不犹豫,冲至这朱佑槟面前,而后一剑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朱佑槟发出哀鸣,这个素来以仁义着称的王爷,一下子,脸色扭曲起来。
第一剑只是刺进了肋骨,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
朱佑槟的身子则是在不断挣扎,显然这一剑柄没有致命。
徐谦像是疯了一样,虽然鲜血溅了他一身,虽然他的嘴皮子也在不断的颤抖,虽然他发红的眼睛,已经流露出了几分同情。
朱佑槟无罪,甚至可以说,这个人比起嘉靖天子来说,好了千倍万倍。
可是理智告诉徐谦,这个人必须要死,他不死,自己怎么办,徐家怎么办,新党怎么办,直浙怎么办?一个个人走马灯似得浮到了他的脑海,有他的儿子徐恒道,有他的妻子,有他的老父,有他的恩师,有邓建,有赵明,有张子麟,这一个个人,眼下都将性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千万人的身家荣辱,都维系于一身。
既然开启了新政,那么他就注定了他有今天。
徐谦的心里,有一种快感,也有一种痛苦的煎熬,他觉得很痛快,可是他又不想杀人,他不愿意滥杀无辜,可是这一丝理智,终于被疯狂掩盖。
“逆贼人人当诛!”徐谦爆发出一阵怒吼,旋即狠狠将卡在朱佑槟肋骨上的宝剑抽出,旋即,又是狠狠扎进朱佑槟的腰腹:“狗贼,去死吧!”
朱佑槟脸色越来越扭曲,眼睛像要吐出火来,他死死盯着徐谦,发出咆哮。
“本王何罪,本王何罪……本王何罪!”
校尉放开了他,他一下子瘫倒在地,像泥鳅一般在地上来回扭动,地上一滩滩的血水弥漫开来。
最后,他的蠕动越来越勉强,越来越微弱,渐渐的,没有了反应。
呼……
徐谦像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解脱了,似乎……一切都解脱了。
他握住自己剑的手,忍不住在颤抖,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生出畏惧。
内心的深处,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从利刃扎入朱佑槟血肉伊始就没有停歇过。
本王何罪这四个字,像是重锤,一次次的敲击徐谦的心,他心速跳动很快,每跳动一下,仿佛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
随即,他紧紧地握住了剑。
他确实害怕了,他意识到,他害怕,既是因为他对朱佑槟抱有同情,同样,他也害怕自己和朱佑槟同样的下场,今日他不杀人,明日就有人来杀他,正是因为对这种下场的恐惧,正是因为这种害怕,所以他才疯狂。
“唯一克制自己畏惧的方法,就是让我的敌人,就是握紧手中长剑,让我的敌人,比我更加害怕。”
咬了咬牙,徐谦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眸,从冰冷的尸首上移开。
然后,他看向文武百官,百官们早已吓得身如筛糠,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入宫,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没有人去看徐谦的眼睛,因为那眼神杀机毕露,让人望之生畏,足以让人从此噩梦不断,大家都在沉默,也绝不敢去看徐谦手中依旧染血的长剑,因为那剑刃上流淌的血水依旧温热,滴滴答答,使人恐惧无比。
徐谦收了目光,淡淡道:“拿手巾来。”
一个胆战心惊的太监,小心翼翼的送上来锦帕。
徐谦将剑还给它的主人,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随即道:“朱佑槟胆大包天,对大行皇帝不敬,大逆不道,图谋不轨之心已是昭然若揭,现在他已伏诛,诸公,有什么话说。”
沉默……
一直弥漫着恐惧的沉默在殿中回荡,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异议,甚至于,连附和的勇气,居然都在大家的身上消失了。
徐谦冷冷一笑,露出轻蔑的笑容,将锦帕丢在地上,道:“很好,该行大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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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抄家
在这深宫,一举一动都需深谋远虑,动手杀人,一是立威,而是彻底的断绝旧党后路,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徐谦要告诉这些皇家校尉,告诉宫外的父亲,告诉自己在锦衣卫中任职的亲族,告诉黄锦,告诉新党,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只有破釜沉舟,走到了现在,断无侥幸,徐某人已经自断后路,诸位跟着徐某人,放心大胆的干吧。
做大事,尤其是涉及到了宫变的大事,其实问题永远都不在于你犯下过大的罪过,一旦打算动手,就不在乎你杀的人是谁,你要杀多少人。
关于在于,你作为主谋之人,有没有决心。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率先射死李建成,弑杀他的兄长,当时埋伏于玄武门的亲信,足有数百人之多,为何李世民要一马当先,亲自动手,先杀李建成?
原因只有一个,李世民要断自己的后路,他要告诉他的同党,一旦事败,死无葬身之地的,千刀万剐。大家看到了李世民的决心,再无疑虑,于是孤注一掷,和李世民一起开创历史。
徐谦这一剑,并非泄愤,至少这个时候,皇家校尉们目光毅然起来,他们已经知道,眼下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所有人不自觉的紧绷神经,露出几分决然之色。
杨慎看到徐谦这一幕,骇然无比,他虽是嚣张跋扈,可是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若说从前,徐谦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毕竟是翰林学士,出身也不比徐谦差。又有个好老子,徐谦能得到的东西。他照旧也能得到。可是等到徐谦成为户部尚书,他对徐谦便多了几分嫉恨了。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年纪轻轻做户部尚书,而我这内阁首辅之子,却还在翰林院蹲着。
杨慎很不高兴,看徐谦很不顺眼。
可是现在,杨慎对徐谦,就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恐惧了,恐惧稳稳压倒了仇恨。
徐谦这时候似乎又注意到了他。朝他一撇,道:“杨学士还有话说吗?”
杨慎像是斗败的公鸡,默不作声。
徐谦淡淡道:“一并拿下,下锦衣卫诏狱,定要严刑审问,挑唆百官不行大礼,这是大不敬之罪。”
百官们清醒过来,这时候无论大家是什么想法,此时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这时候,他们想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众人纷纷行了大礼,而后乖乖退出殿去。
有太监上前。道:“诸位大人随徐大人入慈宁宫。”
无人反对,便是先前大声抗议的几个人此时也不敢吱声了。
众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慈宁宫。
在慈宁宫里。
杨廷和为首的一批大臣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太皇太后王氏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们压根就没心思听,可是毕竟是太皇太后。要走也没这么容易,于是只好一个个心不在焉。
杨廷和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满腹狐疑,徐谦去了哪里,太皇太后这是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杨廷和也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不断的在推演徐谦可能采取的动作,可是越猜想越是糊涂,益王殿下显然已经是入了京,可是要说徐谦会对益王殿下不利,杨廷和倒是不担心,他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认为徐谦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这毕竟是下策中的下策,除非徐谦想要鱼死网破,宁愿闹到天下大乱的地步。
正在这时,外头有太监进来,道:“娘娘,百官们到了。”
王氏点点头,道:“请进来说话吧。”
紧接着,在徐谦带领下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
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如丧考妣,魂不守舍,至于徐谦,却是格外引人注目,因为这个家伙衣冠有些凌乱,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杨廷和大惊失色,这时徐谦跨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微臣徐谦,见过太皇太后。”
王氏点头,道:“起来吧。”
她的目光,慈和的看向百官,见徐谦神情笃定,已经知道徐谦已经把事情办成了。
徐谦却是不起,道:“娘娘恕罪,微臣前来,是特来请罪的。”
“请罪?”王氏故意露出疑惑之色,道:“徐爱卿何罪之有?”
徐谦道:“微臣主持大礼,因有人滋事,微臣不得已,已诛一人,又拿办了一人。”
杨廷和此时在人群中寻找益王的身影,可是哪里找得到什么益王,他突然发现,便是杨慎,似乎也不见了。
王氏道:“杀的好,拿的好,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此时正值纷乱之际,不容有丝毫闪失,若是有人滋事捣乱,为平息事态,这既是不得已的做法,也是权宜之计,杀得是谁,拿的又是谁?”
徐谦脸上露出些许的冷笑,正色道:“诛的乃是朱佑槟,拿办的乃是翰林学士杨慎,朱佑槟和杨慎合谋,在大行皇帝灵前捣乱,微臣要将二人拿住,朱佑槟反抗,不得已之下,微臣只好将其诛杀,至于杨慎,胆大包天,胡言乱语,微臣亦是命人将其拿下。”
啪……
杨廷和身躯颤抖,整个人打了个冷战。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益王殿下和杨慎没有出现了。
这个徐谦……疯了。
而现在,杨廷和也几乎要疯了。
益王乃是他的赌注,纵观宗室,唯一能拿得出手,能服众的人只有朱佑槟,选择了朱佑槟,就等于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能收买人心,对杨廷和来说,朱佑槟入宫主持政务,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死了。
杨廷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筹码,一下子没了。更可怕的是,徐谦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一旦开了杀戒,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京师里的三大营也极有可能随时哗变,两京十三省,必定会有无数人愤然而起吗?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也搭了进去,杨廷和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杨慎不但是杨廷和血脉的延续,更是他政治生命的延续,其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此时,徐谦还道:“微臣为以防万一,已让东厂立即前往杨慎的府邸,拿住他的家小,所谓一人有罪,必定还有同党和余孽,他的家人,只怕也参与了同谋……”
轰……犹如惊雷,一下子将杨廷和震得面如土色。
他呆住了。
到杨慎家中拿人,杨慎虽然早已娶妻,但是和杨廷和并没有分家,口里说是去杨慎家拿人,实际就是跑去杨廷和家拿人,抄杨廷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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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一队东厂番子已是将杨廷和的府邸团团围住,这些人俱都是明火执仗,由一个太监带领,人人杀气腾腾。
杨家占地不小,而且老爷乃是内阁首辅,少爷乃是翰林学士,何等富贵,平日里,只有一些护院把守,防禁并不森严,毕竟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般人谁敢来造次,主要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是现在,杨家内部已经慌乱成了一团,老爷少爷都进了宫,突然来了这么多番子,这天一下子仿佛塌了下来,让人惊慌失措。
太监眯着眼,露出残忍之色,淡淡道:“老祖宗说了,这里头,有许多的乱党,统统都要拿下,一个都不要留,快,破门,冲进去。”
一声令下,无数番子拔出了刀剑,一起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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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
一个消息传来,顺天府尹并没有入宫,因为这个时候,天子脚下尤为重要,所以历来朝廷都有规矩,一些要害的衙门,一应官员都不得擅离职守。
府尹黄兴得到了一份奏报,旋即面如土色。
有东厂的番子围住了杨家。
黄兴脸色骤变,差点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杨家,哪个杨家,能让差役屁滚尿流前来禀告的,自然不是寻常的杨家,寻常的杨家,顺天府才管他去死。而且不是这个杨家,又怎么可能劳动东厂,东厂是吃素的吗?东厂一旦出动,肯定不会往寻常人家去。
这就好像,大理寺断然不会去查办一个县里的小书办一样,杀鸡焉用牛刀,需要动用牛刀的,除了那个杨家,还能有谁。
黄兴傻了眼,顺天府就这点不好,这里富贵人家太多,这里有权有势的人也太多,这些人你管不着,可是一旦出了事,你还是脱不了干系。
东厂为何要动杨家,到底是杨家当真出了什么事,还是有其他的隐情?
黄兴越想越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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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诛杀党羽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这件事,黄兴干涉不干涉。
黄兴当然知道,东厂背后肯定有人,人家是有备而来,既然敢动杨廷和的府上,肯定有他的依仗,这是一个双选题,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是要走对一步,就是柳暗花明。
黄兴在犹豫,踟蹰不决。
这时候,却有有差役道:“大人,府丞大人求见。”
府丞乃是黄兴的副手,不过任何衙门,正职和副手之间多有不睦,顺天府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这府丞孙岩和黄兴之间,关系一向疏远,黄兴觉得奇怪,却也不得不点头,道:“叫进来说话。”
孙岩进来,拱手为礼,旋即道:“杨府的事,大人知道了吗?”
黄兴脸色阴沉,道:“怎么,孙府丞有什么高见?”
孙岩叹息道:“下官听说,此事皆有翰林杨学士而起,杨学士犯事了。”
黄兴惊疑不定,心里说,这孙岩,又怎会知道。
孙岩继续道:“这毕竟是在顺天府的治下,东厂固然是动手拿了人,可是顺天府,难道能无动于衷,请大人立即差遣人手,协同东厂查办此案。”
黄兴怒道;“胡说八道,杨公素来为天下敬仰,小杨学士亦是清廉自守,这分明就是冤狱。”
孙岩叹口气,道:“大人三思。”
黄兴眯着眼,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道:“这是谁的意思,莫非和户部尚书徐谦有关。”他脸色铁青。道:“简直就是荒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这些人。莫非是要宫变吗?告诉你们,这种事,你们办不成,不要以为,可以仗着东厂,就可以行凶,这是大明朝,还不是你们胡作非为的地方。”
他早闻孙岩乃是王党,不过平时孙岩刻意低调。也没往心里去,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自然也不客气,直接戳破了孙岩的脸皮,冷冷笑道:“退下去。”
孙岩似乎是叹了口气,道:“大人好自为之。”
黄兴抚着桌案,脸色惊疑不定,他已经可以猜测中,宫里肯定出了什么事。不过好似没有涉及到杨廷和,这就意味着,可能是有人拿杨慎来做文章,东厂这是擅自行动。自己身为顺天府尹,若是无动于衷,确实是大大不妥。沉吟良久,他叫来差役吩咐道:“立即召集人手。准备车轿。”
差役道;“大人意欲何往?”
黄兴捋须:“本官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的大胆。敢如此肆意胡为,看看这还到底是不是天子脚下,是不是有王法的地方。”
差役应了,立即下去传达黄兴的意思。
可是过不了多久,却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随即有一群人冲入顺天府里,有人大喝:“奉旨办差,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黄兴听到动静,大惊失色,连忙出了公房,却看外头来了一队锦衣校尉,为首一个百户正协同孙岩过来,百户一见到他,手指黄兴:“太皇太后有旨,顺天府尹黄兴,与杨廷和同党,欲图不轨,来,拿下诏狱严审。”
几个校尉立即冲上前去,将黄兴押起来,边上差役一个都不敢动。
黄兴看向孙岩,顿时明白了什么,大喝道:“孙岩,你勾结厂卫要造反吗?”
孙岩冷笑,道:“大人,要造反的是你,否则为何太皇太后要办你?”
黄兴怒气冲冲:“本官有什么罪?”
拿百户却是笑嘻嘻的道:“什么罪?嘉靖三年,你的族人因为引水之事在江西上高与人争执,是你勾结本地府县官员,侵吞了人家的土地九百余亩;嘉靖四年,你在工部任上,主持修筑河堤,贪墨克扣银钱九千三百两,还有你的侄子,在北通州与人争风吃醋,打死了一个秀才,也是你出面抹平,这些事,你敢不承认?证据,已经有了,你还想闻自己有什么罪,来,拿下了。”
顺天府里人心惶惶,府尹被人拿走了,群龙无首,好在这时候,孙岩站出来,开始主持府务,他是副职,平时什么都不是,可是没了府尹,他的地位便开始扶摇直上。
“加派人手,加强治安,国子监附近,更是重中之重,若是有人闹事,要立即拿办,不需请示。隶下各县,亦要发出公文,让他们专心办差,循规蹈矩,谁要是造次,立即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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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
已有一队校尉冲进来,这些校尉居然直接和北镇抚司的校尉们火并。
与此同时,一个个千户家里,都有人拜谒。
“张千户,你也是兴王府的老人,现在有人想引狼入室,让益王殿下入京,说句实在话,他进了京,我们能有好果子吃吗?当年嘉靖皇帝登基,这亲军上下,俱都改头换面,哪一个重要职位,不是咱们兴王府的人手里,可是益王入了京,咱们兴王的老人就得靠边站了,这一万两银子,是徐佥事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主要是想和张千户交个朋友,听说指挥使大人打算和益王沆瀣一气,哼哼,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是想要攀高枝,可是实话告诉你,在宫里头,益王已经伏诛了,你看,这杨家也已经被围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杨廷和十有**,也已经完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说的,徐部堂尊天子遗命,出来主持大局,太皇太后极力支持,你自己说说看,你站哪一边,是站在咱们兴王这一边呢,还是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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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沓沓的银票送了出去,同样的话出现在五城兵马司,出现在锦衣卫,出现在金吾卫、羽林卫……
在北镇抚司的正堂,这里已是一片狼藉,几具尸首还有些温热,朱宸浑身是血,惊恐不安的被团团围住。
“徐佥事到了。”
这时有人道。
所有人扑哧扑哧喘着粗气,随即,便看到徐昌在一队校尉的拥簇下进来。
徐昌看到了朱宸,朱宸也死死盯住徐昌。
朱宸大喝:“徐昌你该当何罪?”
徐昌笑了,身为一个老油条,该当何罪四个字,是吓不倒他的。
他含笑道:“朱宸,你勾益王和杨廷和造反,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胡言乱语,要造反的是你!”朱宸咆哮,他悲哀的发现,整个北镇抚司,除了几个心腹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成了徐昌的党羽。
徐昌冷冷道:“杀!”
一群校尉蜂拥而上,将朱宸砍为了肉泥。
徐昌眯着眼,看都不再看朱宸一眼,风尘仆仆的走出去,几个佥事、同知已经聚了过来,徐昌道:“立即传出消息,公布天下,益王勾结杨廷和谋反,现已伏诛,其余党羽,也已经查办,其余人等,俱都既往不咎。”
“是。”
“还有,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的银子送去了吗?”
“银子不够,除非再拨发一下。”
徐昌笑了:“不必送这么多,选几个人去送就可以,有的可以空手去。”
“这……这些丘八,不见银子是不肯撒手的。”
“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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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军营。
五军营指挥这时候呆住了。
指挥刘乾,手掌十几万大军,在京师,绝对算是一号,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清楚,自己一举一动,都意味着什么。
可是现在,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刘乾确实是杨廷和的党羽,这一点并没有错,不过现在已有消息传出,说是益王和杨廷和都已经伏诛,杨公死了……
杨公都已经死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刘乾很想一横心,索性打着平叛的名义,冲进宫里去看看,这益王殿下和杨公到底还在不在。
可是他下定不了决心。
而接下来,一个个坏消息传来,有一个千户官前来报告,说是有人接触自己,直接送了纹银五千两。
接触他的人,自然和姓徐的有关系,这姓徐的妄图拿钱收买人心。
刘乾这一下子,吓住了。
因为对方既然给一个千户送了银子,那么其他人,会不会送?人家当然不会只送一个无关紧要的千户,往深里去想,只怕五军营里头,所有的带兵武官都收了徐家的银子吧,可问题在于,为何只有一个千户来禀报,其他人却是无动于衷呢?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徐家的银子没有送到他们手上。而另一种可能是,收到银子的人,压根就没有告诉自己。
刘乾心里发寒,他感觉到,在五军营内部,已经有许多人被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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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八章:送你上路
刘乾在犹豫,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动手。
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杨廷和和益王生死未卜,下头的武官们态度又不能完全掌握,虽然在五军营里,大多数武官对徐谦都有恶感,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人会被收买。
刘乾最后的选择只有一个,继续等下去,先看看风向再说。
只可惜有些东西,越等,死的就越快。
所有的王党份子,还有一批新贵,犹如一台启动的机器,已经开始极力运作起来。
天津。
这里作为北方新政的大本营,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单单天津卫一地,人口已超过了百万,远远超过许多的府县,与此同时,为了保卫天津卫,朝廷早在这里操练了一支新军,人数在八千上下,又设有锦衣卫,兵备道等衙门。
今日,兵备道的道官徐阶接到了两封书信,而后,他召集了一干官员,下达了一道军令。
目标……殚忠营!
殚忠营乃是五军营的一部,卫戍通州城外,人数一万,是五军营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而该营指挥,和杨廷和乃是同乡,是死硬的杨党分子。
选择殚忠营,就是徐谦的意思,意在敲山震虎。
天津新军已经出发。
随即在四个时辰之后,嘉靖驾崩以来,第一场恶战在通州城外打响。
殚忠营以马军为多,一见事态不对,立即出击。
双方在石景山开战。
一队对殚忠营官兵前仆后继。却在新军阻击之下,动惮不得。
新军的火器。经过七八年的改良,威力早已非吴下阿蒙。再加上训练有素,在开战之前,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殚忠营大败,指挥杨松被俘。
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一场战斗,还没有让人回味,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当奏报传进了京师,京师震动。
现在已经没有人去管什么大胆了,天大的事。都已经有人做下,显然,眼下就是群龙无首,大家各自为战,谁管他什么大逆不道,谁拿到了权利才是真的。
数十个武官已经齐聚五军营衙门,这些武官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求报仇雪恨。
谁都知道,这是天津新军动的手。也都知道,这是姓徐的暗中的布置,五军营不是软蛋,当然要回击。
刘乾此时已经大怒。旋即下达军令:“不必理会天津新军,各部全部入京,下达军令。让各都司带兵勤王,告诉他们。徐谦反了,我等奉命平叛。”
“遵命。”气势汹汹的武官们倒是杀气腾腾。无人有什么异议。
而接下来,却又是一个消息传来:“报,海路安抚使司抵达天津,新军一万五千人,还有水兵五千在天津给养。”
刘乾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八千天津新军,加上两万海路安抚使司的人马,再加上宫中的勇士营和新军、皇家校尉,人数规模已经达到五万之众。
而这五万,绝对是精锐,至少八千天津新军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就足够惊人,五军营在京畿一带的人马固然有十万,其他各地都司的兵马虽也有十万,可是一旦事变,远水救不了进货,刘乾意识到,对方为何要突袭殚忠营,这只是一场演练,或者是一个威慑,这是告诉刘乾,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徐谦就能立即办了他。
“且慢!”刘乾苦笑:“再等等,再等等看,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各营要有所防备,至于新军的事,本官自然会向天津兵备道据理力争,让他们给一个解释,各营要按兵不动,不过也不能不有所防备。”
“大人,火烧眉毛了,怎么还能等一天是一天?”
“大人,他们欺人太甚,这分明就已经等同造反了。”
刘乾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现在是群情激愤,可是一旦动了兵,风险就太大了,就完全了没有回头的路,虽然他将徐谦,将新军恨之入骨,可是这并不代表。
他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会和三千营和神机营那边商议一下,不过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要做出一副随时出击的样子,不能让人看轻了。”
刘乾乃是世袭的将军,祖上就在靖难之役中立下了大功,这些年世袭罔替下来,到了他这一辈,也算是人才辈出。
可是世袭的家族,往往有一个痛处,那就是朝三暮四。
纵然他们已经有了力量,可是依旧还希望左右逢源、蛇鼠两端,这倒不是刘乾天性如此,而是刘乾这样的人,本质上和益王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生来就是荣华富贵,祖祖辈辈都是贵族,子子孙孙都有享用不尽的富贵,因此,这些人往往都没有太大的进取心,不敢冒险。
冒险,本来就是泥腿子们的天赋,比如徐谦,小吏之子,若是不冒险,又怎会有这样的富贵,一旦冒险成功,得了富贵,屡试不爽之下,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丧心病狂,越是来擅长于钢丝上行走。
刘乾就不一样,他一辈子循规蹈矩,因为与身俱来就有权势,循规蹈矩,甚至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乎,刘乾又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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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贵们显然没有犹豫,这群赌徒,原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此时一个个都红了眼睛,不断的添加自己的筹码。
在如意坊那儿,拿些个商贾,个个都成了疯狂的赌徒。
其实商贾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做商人,原本就和赌徒差不多,大笔的买卖,不但要看自己的眼光,也要看自己敢不敢赌,一不小心,就可能倾家荡产,而现在,嘉靖驾崩,许多消息从宫里传出来,大家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如意坊这边,已经有人出面了。
商贾有的就是银子,这些人出现,要的也就是银子。
一个债券出来,即赎买债券,到底是怎么个赎买法子,谁都说不清,不过收益率却还是不错。
这其实就是赌博,买了这个债券,若是徐大人得胜,将来这些债券必定要兑现,大家都有好处。可要是徐大人完蛋了,这银子自然而然,也就打了水漂。
于是,商贾们趋之若鹜,理由很简单,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只能希望徐大人胜利,银子越多,胜率越大,谁也不知道这银子的用途,但是大家知道,若是徐大人完了,他们手里有再多的银子,也要破产。
半日功夫,数千万两银子的债券发售了出去,这还只是京师一地,由此可见它的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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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皇后的寝宫里。
刘贵人冷若寒霜的出现。
在这里,依旧是情势紧张。谁也不知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从慈宁宫里出来的人,必定是暂时的胜利者。
而现在,刘贵人带着一队勇士营的官兵,出现在了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知道,任何人都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当徐谦手刃了益王开始,刘贵人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徐谦断了他的后路,徐谦断了后路,为的是朱载基,而作为朱载基的生母,刘贵人还能隔岸观火吗?
当然不能,所以她没有选择,她也要断自己的后路。
张皇后先是听到了益王被杀的消息,顿时惊慌失措,后宫之中,亦是乱作一团。
她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可是现在,这个赌注就这么平白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刘贵人死死的盯住她。
随即,她浮出了一丝冷笑:“太皇太后命臣妾来,是来送娘娘上路的。”
“贱人!”张皇后娇躯冷战连连,她没有想到,后果这样严重。
刘贵人微笑道:“哎,我们都是女人,平时呢,又都伺候着大行皇帝,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我之间,其实颇有芥蒂,说穿了,无非就是争宠而已,可是臣妾争不过娘娘,娘娘是绝色,大行皇帝,爱的还是娘娘啊。”
张皇后冷笑。
刘贵人也笑得更冷:“所以陛下为了娘娘,可以废掉陈皇后,可以对娘娘千依百顺。只不过……大行皇帝既然如此宠爱娘娘,太皇太后的意思呢,就是请娘娘下去陪大行皇帝,你也知道,大行皇帝一个人孤零零的,免不了寂寞。”
“本宫乃是国母,乃是皇后,谁敢无礼?”张皇后竭斯底里的发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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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对决
张皇后的眼中,分明闪露出了恐惧。
每一个深宫中的女人,显然和寻常人一样,都有喜怒哀乐。
只不过张皇后现在的情绪怒哀更多一些,完全看不到丝毫的喜乐。她从前是胜利者,从一个小小嫔妃,成为国母,可是现在她陡然发现,这国母,成了取祸之道。
而刘贵人却仿佛戏耍老鼠的猫,她显然并不急于一下子将张皇后拍死,而是在欣赏着张皇后那种绝望和疯狂的表情。
今天这个场景,刘贵人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她做梦都在想,若是有这一天,自己该怎么收拾这个女人。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仇恨,才是最为可怕的,而宫里女人和宫里女人之间的仇怨,更加深刻。她们共享一个丈夫,她们如官场一般,谁都看着虚位以待的正宫之位,他们要比儿子,要比宠幸,但凡能比的,她们都要比。一次次的比较,就是一次次的竞赛,显然,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口号并没有深入人心,因为她们在比赛的过程之中,往往会将对方恨之入骨。
刘贵人幽幽叹了口气:“前几日,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呢,娘娘得了势,却不知怎的出现在了臣妾面前,说臣妾是狐狸精,是祸根,娘娘不但叫人拿了臣妾,还命人剜下了中山王的心肝,娘娘那时候对着臣妾笑,臣妾哭啊哭,哭的天昏地暗,嗓子都已经哑了,至今,臣妾还记得娘娘的笑容。现在想来,都觉得可怕。不知娘娘做过这样的梦吗,是不是梦到。臣妾被人五花大绑,是不是梦到,娘娘亲自操了刀子,来一寸寸割臣妾的肉?这就是了,你是正宫嘛,你说你是国母,臣妾也没法子驳你,可是臣妾怕啊,娘娘纵然是天王老子。可是只要在这世上多活一日,臣妾就要多做一日的噩梦,臣妾怕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就被娘娘指使着太监将臣妾绑缚起来,用刀子画了臣妾了脸,挖出臣妾的心肝。娘娘自己说,都到了这个份上,臣妾还能怎么做?娘娘总不能,让臣妾一辈子都不安生。一辈子都噩梦连连吧,所以,无论你是正宫还是你的国母,臣妾都不能让你活着。这往后得怎么过?”
张皇后呆住了,脸色苍白如纸,突然。她不顾一切朝刘贵人扑去,早有两个太监拦住她。张皇后痛哭流涕:“姐姐,刘姐姐。是我该死,是我轻贱,求你饶了我罢,我伺候你一辈子,给你斟茶倒水……”
刘贵人露出冷酷的笑容:“娘娘可是国母,臣妾怎么敢当,来啊,将她拿下,挖了她的心肝,拿去喂狗。”
侍立在一边的春生笑嘻嘻的道;“娘娘,您太为难奴婢了。”
“怎么?”刘贵人皱眉。
春生苦笑道:“徐部堂说,事情最好办的体面一些,最好找根白凌子,让她自尽,到时候对外头说呢,就说陛下大行,张皇后痛不欲生,自缢而亡,跟着大行皇帝去了。您看,这不就成了一段佳话吗?外头的人,也不会疑心其他,就算疑心,也不会疑到娘娘头上。”
刘贵人冷笑:“这么说,等她死了,还要与陛下合葬了?”
春生道:“这……这……”
刘贵人叹口气,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能办的太难看,这件事,你来处置吧。”她抿嘴一笑,嫣然对张皇后道:“娘娘,臣妾告退了。”说罢,款款而去。
“你不得好死,你这贱人!”张皇后大骂。
春生连忙上前去捂张皇后的嘴巴,笑嘻嘻的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得从了奴婢,来一个痛快,奴婢一辈子记您的恩情。”
“起开。”张皇后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春生推开。
春生笑容多了几分狰狞:“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啊,奴婢可没有得罪您,娘娘,你不能伤着了自己,到时候您还要下葬呢,得体面一些,若是乱七八糟的样子,岂不是让人起疑吗?来,听话,奴婢伺候着娘娘上天。”
“滚!”张皇后衣裙散乱,竭斯底里。
春生怒了,阴沉沉的冷笑:“这可不成,娘娘这是嫌弃奴婢,娘娘要自重。”他一咬牙,朝左右的太监使了眼色,两个太监将张皇后死死抓住,按倒在地,春生抽出白绫,出现在张皇后的背后,一把勒住张皇后的脖子,满是疼惜的道:“娘娘,你平素素来关照奴婢,这临到头来,最后一遭,就让奴婢关照娘娘吧,娘娘,不疼的,不疼的……”
他用力收紧了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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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春生伸了个懒腰,看都没有看地上人一眼,随即吩咐左右道:“其余的事,交给你们了,做干净一点。”
说罢,他也扬长而去。
正宫之中,几个弯腰的太监还在沉默中忙碌,宫殿无比凄冷,不知是大行皇帝的驾崩,使这里增添了几分清冷,还是那已被人盛装打扮起来平放在榻上的张皇后的香魂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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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杨廷和的眼中,几乎要迸出血来,他狠狠地看着徐谦,可是心已经乱了。
徐谦要抄自己的家,他绝不相信,徐谦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
可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现在,益王殿下已经被徐谦死了,杨慎也下落不明,这个时候,却容不得他不信。
那么……杨廷和就想到了更坏的可能,因为徐谦敢如此做,必定还有其他的手段,顺天府呢?北镇抚司呢?各个亲军衙门呢?还有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呢?
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徐谦敢如此铤而走险,敢突然出手。
他突然发现,他还是太看轻了自己的对手,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对手纵然胆大包天,可终究还是读书人出身,一个读书人,就算是拼命,拿也该是用嘴皮子来拼命,可是他忘了,有一种读书人是什么都敢做的,有一种读书人,是丧心病狂的。
他又不由在思量,徐谦如此做,难道就不怕引起反弹,就算压住了五军营,可是就不怕各部动手?
各种各样的念头纷沓而至,只不过徐谦做的如此之绝,而他,已经不可能再淡定了。
不再淡定,就只能拼命,拼是死,不拼也是死,聪明人和蠢人终究不同,蠢人如益王那种,分明到了那个地方,他还存着幻想,以为徐谦还不至于对他一个亲王动手,只要知难而退,就能保住身家性命,所以等徐谦拔了刀,他仍然不信事实,仍然还在求饶,仍然还寄望于退让更够苟且偷生,他哪里想到,人家既然已经打算动手,压根就不会有第二套的方案,方案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去死。
又如那张皇后,眼看要完了,却非要求饶不可,她或许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有个皇后的身份,总能让有人有几分忌惮,她和益王显然犯得是同样的错误。
可是杨廷和不一样,他比他们聪明一些,他知道,徐谦动了手,拔出了剑,就必定要见血,历来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有妥协,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所以他只能拼,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只能如此,就算杨慎死在自己面前,他也绝不会求饶。
因此……杨廷和大笑,笑的如癫如狂,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哈哈……哈哈……”他站了起来,再也没有顾忌太皇太后,也没有考虑到自己如此行为,会不会有什么不周之处,笑过之后,他冷冷看着徐谦,淡淡的道:“徐大人好手段,好手段,看来徐大人这是要破罐子破摔,非要闹到鸡犬不宁,闹到天下大乱不可了?”
“老夫从前读书,经史里告诉老夫一句话,国家出了奸臣,必定要社稷动摇,必定要生灵涂炭,这些书本里的东西,老夫一向引以为戒,只是可惜,;老夫还是棋差一步,竟是没有想到,你比拿江彬,更加厉害几分。”
徐谦微笑的看他,淡淡道:“江彬,杨公这是骂人吗?”
杨廷和呵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老夫来骂吗?似你这样的奸贼,老夫见得多了,前有刘瑾,后有江彬,先是极尽谄媚之能,邀得圣宠,而后培植党羽,总是以所为的新政来取巧,刘瑾在时,也是推行新政,也是遍布朝中党羽,最后如何?最后还不是,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你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胆子比他更大一些而已,似你这样的奸贼,人人得而株之,纵然一时得逞,也迟早死无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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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无路可走
杨廷和今日索性也是破罐子破摔,一阵痛骂,一连串抨击之词,从他口中毫不客气的喷出来,再配上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免有几分激动。
杨公怒了。
百官们振奋精神,他们觉得不是没有机会。
他难道还能把大家都杀了,还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一些死硬的旧党也个个露出狰狞之色,拼了!
徐谦则是好整以暇,始终保持微笑,唾面自干的觉悟虽然没有,不过这个时候,他却能保持着胜利者的宽容姿态。
杨廷和继续怒斥道:“天下有识之士,断然容不下你,你既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届时天下处处烽烟,你即便是王莽,也有死无全尸之日。”
徐谦叹了口气,道;“杨公说完了吗?”
杨廷和凛然道:“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就是想要谋反吗?尽管来吧。”口里这样说,老谋深算的杨廷和却还是在试探,他想借此来试探,徐谦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是不是已经完全稳住了外朝,又或者说,到底有多大的决心。
虽然撕破了脸,可是杨廷和还是明白,徐谦对自己动了手,天下必定人心浮动,这是绝不可能幸免的事,那些被新政和新军冲击的旧士绅还有旧武官,对徐谦已经恨得咬牙切齿,对朝廷推行的所谓新军和新政制,也有天然的排斥。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翻脸,无非是因为他们还抱有一丝希望。这个希望就是杨廷和,假若杨廷和当真有什么不测。这些人绝望之下,只要有人挑唆。那便是**。
杨廷和的所谓大胆,关键就在这里,因为他可以猜测,徐谦除掉益王,动杨慎,做出一副抄家的姿态,是让自己彻底的绝望,希望自己妥协,而绝不可能是鱼死网破。
他心里冷笑。似乎已经猜测出了这杀伐果断背后的勾当,因而才如此义正言辞,只要徐谦不敢对他动手,他岂不是想怎么破口大骂就如何破口大骂,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机会翻盘,他不信,徐谦有真正鱼死网破的勇气。
徐谦又是叹了口气,道;“忠奸二字。杨公何必要提,其实事到如今,你我都明白,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忠奸,今日要争得,是这大明朝谁来做皇帝……”
杨廷和冷笑:“谁来做皇帝。莫非不是中山王殿下?”
徐谦道;“到了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你支持益王入宫代政,益王会甘心代政吗?你自称熟读经史。这经史之中,可有代政者善始善终的先例,既然没有先例,那么我要问,益王肯束手就擒吗?他不肯束手就擒,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人,无论是下毒还是宫变,中山王殿下必死无疑。”
杨廷和默然,这一点他无从否认。
徐谦声音高昂几分:“所以说,你我之间,你我之间只是各为其主,你又何必,非要往自己脸上粉饰,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了,我差点忘了,杨公素来是喜欢贴金的,所谓贴金,无非就是欺世盗名而已,你主政时期,夸口什么中兴,说什么擒奸党,与民休息,这些,统统都是可笑之极,奸党是江彬,江彬固然是坏,可是这朝中,莫非就只有一个江彬?朝中多少大臣,收受冰敬碳敬,人家送来孝敬,莫非是当真尊你敬你?哼,无非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而后与朝中诸公共享而已,所谓的与民休息,其实就是残民害民,地方上的摊派,一年比一年要多,地方的官吏,横行不法,而这十几年,有多少的土地被豪强侵吞,工部堂官王洪,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从前家里的土地不过一百三十余亩,可是短短数年,便有良田万顷,这些土地,又是从哪里来的?”
杨廷和道:“自是节俭起家。”
徐谦笑了,一口涂抹直接吐在了杨廷和身上,道:“呸,节俭起家?节俭起家者,早就被逼的没有了活路,这世上,有的只是盘剥,有的只是敲骨剥皮,有的只是贪婪无度。”
“胡言乱语。”
徐谦又笑了,其实掌握舆论的读书人,最喜欢讲述就是所谓的田园美好,什么士绅向善,什么仁义礼信,这些都不过是欺骗。人自然会有好坏,士绅和地主也会有好坏,好地主勤劳持家,积攒银钱,购买土地,一辈子下来,能买地五百亩,而坏地主疯狂盘剥,欺男霸女,勾结官府,霸占良善人家的土地,又诱人聚赌,放出高利贷,最后再用各种手段,拿着驴打滚足以让人绝望的借条侵吞你的土地,他们一辈子,可以弄来的土地,绝对是好地主的十倍,你一辈子辛辛苦苦是五百亩,他一辈子就是五千亩,你是小地主,他就是大地主,大地主们有了资本,实力就更雄厚,遇到荒年,抵抗力更强,而小地主土地不多,偶尔还要行善,可是一旦遇到小小的家变,就可能沦为赤贫,最后倾家荡产。
坏地主侵吞一亩土地的成本,可能只需要三两银子,他们会和官吏勾结一起,使用各种手段,疯狂的劫掠土地。可是好地主想要购买一亩土地,花费却是二十两、三十两,坏地主的土地越来越多,更加贪婪无度,最后富甲天下,而好地主永远都只是中小地主,一旦遇到一点变故,就是破产。
这就是所谓劣币淘汰良币,在这个过程中,无数的土地被坏地主侵吞,坏地主们**无穷,而好地主逐渐破产,沦为贫户、佃户。
所以人有好坏之分,可是阶级没有好坏之分,就好像先秦之前的所谓奴隶主,无论他们再如何高尚,再如何饱读诗书,再如何是什么道德君子,可是奴隶主就是奴隶主,他们谈吐优雅的背后,是无数奴隶的血汗,他们知书达理,也改变不了他们吃人,而某些无耻文人,无论他们吹嘘的再如何,事实就是事实,乡间所见的,并没有什么良善人家,有的只是一群土豪,一群劣绅,一群吃人血肉的野兽。
徐谦冷笑连连:“你说的那些节俭起家的良善士绅都做了什么?你当政这些年,两京十三省,有多少流民,有多少无地可耕,无粮可吃,无衣可穿的流荡百姓,又有多少人饿的不得卖儿卖女,就说浙江嘉兴府,那儿是不是鱼米之乡,可是数年之前,那儿只有周王陆杨四家士绅,他们的土地,占了府县土地的三成,而数十万百姓,有多少人食不果腹,有多少人半年的干饭半年的稀粥,又有多少人,不得不成为流民,四处流窜,最后饿死在路途上,这样的首善之地,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加不堪了,你所谓的主政,所谓的中兴,不过是一群所谓良善士绅的盛世,和寻常百姓何干,今日我和你费这些口舌,就是要告诉你,今日我在这里,你我之间没有忠奸,有的只是你死我活,你活,十万商贾就活不下去,百万的直浙百姓就活不下去。我活着,就要清除你们这些毒瘤,将你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徐谦的脸上,已是杀气重重,他冷笑:“你以为我不敢,以为不敢拿你如何,是不是因为,你认为,在你的背后,有这么多的士绅,有这么多读书人,我会害怕除掉你之后,会惹来天下不安吗?你错了,大错特错,天下动荡,也比这半死不活的好,到了如今,宁愿天下大乱,我也要让你们活不下去,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徐谦的目光,冷冷的看了殿中百官一眼:“我既然敢动益王,就没什么人不敢动。”
杨廷和气昏了,大笑:“好,好,拿就动吧。”他大喝一声:“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话说,诸公,除贼!”
一声大吼,一些死硬的王党份子们也就不客气了,大明朝的官员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说动手就动手,一个个张牙舞爪,朝徐谦冲去。
杨廷和也不客气,反正退无可退,也没什么可说的,抄起手里的茶盏,就要往徐谦的头上砸。
王氏吓了一跳,她显然没有看过这样的阵仗,也不曾想到,这些大臣,居然个个像撒泼的市井无赖,几个太监吓得连忙到了王氏身边,有人搀她起来,道:“娘娘快走。”
“走?”方才还是吓得面如土色的王氏呆了一下。
走到哪里去,这里是慈宁宫,是王氏的地盘,她还能去哪里?
她也冷笑,冷笑之中,带着狰狞。
这个本来就不太好招惹的太皇太后,此时当真是怒了。
她甩开身边的太监,厉声喝道:“方才徐谦不是说了吗?都没有路走了,无路可走,还走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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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尘埃落定
王氏说罢,大喝一声:“来人!”
王氏的坚决态度,倒是唬住了不少人,一队队早已预备好的校尉蜂拥而入。
徐谦躲过杨廷和砸来的茶盏,不客气的道:“将这些反贼,统统拿下!”
校尉们很不客气的动手了。
那些捋起了袖子的百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虽然他们未必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
可是一旦动了校尉,情势就很快的压住,数个校尉拿住了几个领头闹事之人,其中一个就是杨廷和。
杨廷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狼狈,此时羞愤难当,他何曾料到,自己也会成为阶下囚,杨廷和旋即大笑:“好,好,且看你如何收场!”
徐谦看了王氏一眼,王氏朝他点点头。
徐谦直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道:“现在就看看你如何收场吧,你密谋毒杀天子,可是确有其事?”
杨廷和镇定自若,道:“欲加之罪。”
徐谦笑了:“杨公,你已经老了,你做的那点事,再如何不露痕迹,可是终究,也不过是可笑的雕虫小技罢了。来人,将他押下去。”
慈宁宫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留下了王氏和徐谦。
王氏看了徐谦一眼:“杀了益王,拿住了杨公,可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徐谦道:“自是捉拿他们的党羽。”
“之后呢?”王氏道。
徐谦道:“娘娘想说的是?”
王氏嘘口气:“诛了杨廷和,天下大乱当如何?”
徐谦正色道:“先除了再说,先扫清了京师。再做其他打算。”
徐谦态度坚决,这是有前车之鉴可循的。宋时的新旧党之争,你方唱罢我登场。说白了,其实就是斗争还不够激烈,眼下这个时候,徐谦既然已经动了手,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王氏道:“可是天下乱了,又有什么好处?”
徐谦道:“天下不会乱!”
王氏诧异道:“是吗?徐卿当真有把握?”
徐谦道:“微臣有这个把握。”
听了徐谦的话,王氏呼了口气,淡淡道:“你放心去办事吧,哀家老了。哎,中山王要尽快登基,陛下的丧事,也不容有失。”
徐谦点点头:“微臣告退。”
王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近来宫里的事多,倒是耽误了红秀的婚事,这天女的婚事,耽误不得啊,是了。徐爱卿,你看,这公主下嫁给谁家才好。”
徐谦愣了一下,明白了什么。其实事到如今,大家已是一条线的蚂蚱了,有王氏就有徐谦。有徐谦王氏和中山王日子才能过的舒坦,现在不过是希望大家更加紧密而已。
徐谦老脸一红。原本想扭捏几下,不过旋即一想。这种事有什么好扭捏的,这玩意就好像通奸一样,都已经勾搭到了一起,再装糊涂,那就太没意思了,徐谦道:“娘娘,其实微臣觉得,下嫁给微臣,也是蛮好。”
王氏原本还想把这意思说出来,然后在劝说徐谦一下,徐谦少不得要客套几句,说什么微臣才疏学浅,微臣家有贤妻,不敢如何如何,不过这家伙倒也痛快,王氏不由哑然失笑:“嗯,去吧。”
所谓的去,其实就是干活去了。
这宫里头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办完,当然要加紧去办妥当才好。
在宫中一处偏殿里,衣冠散乱的杨廷和盘膝坐定,他闭着眼,根本不去看眼前的徐谦。
徐谦坐在他的对面,冷冷打量杨廷和,突然问:“正德驾崩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正德皇帝会突然驾崩,于情于理,许多事都说不通,你是当时的内阁首辅,千万不要跟我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杨廷和不理他。
徐谦又道:“张显一个术士,若是背后没有人支持,他断然不敢轻易对陛下下此毒手,他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若是没有人支持,就算他能够成功,没有人怀疑是他毒杀了天子,可是他也必死无疑,除非,有人在陛下死后,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同时能够庇护他的安全,唯有这样,他才敢铤而走险。”
杨廷和张目,喝道:“徐谦,到了如今,多说无益。”
徐谦叹口气,道:“你说的对,多说无益,不知杨公,还有什么遗言吗?”
杨廷和冷笑:“你杀了老夫,天下必定大乱。”
徐谦笑了:“这却未必。”
杨廷和森然看他一眼,道:“是吗?那么老夫倒要拭目以待了。”
徐谦道:“只可惜杨公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徐谦压低声音,慢悠悠的道:“要对付你那些所谓党羽,其实很是简单,无非就是借力打力而已,王莽新政,其实也可以试试。”
说完这句话,徐谦站起来,不再看他,道:“杨公,再见了。哦,不对,是,永别了。”
他走了出去,外头陆炳带着几个人按刀而立,在外头紧张的候着他。
一见徐谦出来,陆炳连忙上前,道:“大人……”
徐谦平淡的道:“送他上路吧。”
陆炳点了点头。
徐谦也不多言,施施然的踱步而去。
王莽新政……
殿中的杨廷和一下子不再关心自己的安危了,而是被这所谓的王莽新政四字骇了一跳,旋即他差点要跳起来,姓徐的,疯了!
他这分明是找死,分明就是找死!
杨廷和当然清楚,徐谦这是找死,王莽是怎么完蛋的?王莽失败了,徐谦居然敢去做,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必死无疑吗?
可是……为何徐谦如此自信满满,莫非他认为,王莽做不成的事,他能做成?
不,绝无可能!
杨廷和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他这纵横数十年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理解呢,其实他自己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成了老而腐朽的人物,不是他实力不济,而在于这个世界,他已经看不清了。
砰……殿门被撞开,陆炳带着几个校尉进来,面无表情的道:“卑下是来送杨公上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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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的遗诏颁布,中山王朱载基为天子。
紧接着,又是一道懿旨出来,益王与杨廷和勾结,图谋不轨,已经伏诛。
这两道圣旨出来,第一道遗诏,让不少人欢欣鼓舞,嘉靖不是个好皇帝,而在这个民智较为开放的大明朝,显然大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兴,嘉靖终于死了,大家心里的大石已经落地。
只是益王和杨廷和伏诛,却是吓唬住了所有人,所有人目瞪口呆,旋即,许多人勃然大怒。
这是阴谋,这是奸贼诛杀了忠臣,朝廷之中,出了曹操。
国子监闹的最凶,消息一到,监生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砸,先将国子监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如潮水一样涌出来,要铲除奸佞。
好在,锦衣卫和顺天府早有准备,一队队的锦衣卫带刀堵住了大门,一个个差役在附近巡守,捉拿一些翻墙而出的监生。
百官还没有出宫,所以这个时候,也是群龙无首,所以也没闹什么大事。
京师的情况,毕竟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有旧党,也是王党的巢穴之一,虽然王党的人数在读书人中并不占优,可是也足以抗衡,再加上京师的寻常百姓和商贾,则是王党的铁杆,一些贵族,更是和王党关系匪浅,所以,也不可能闹出什么大事,只要能稳住这些义愤填膺的读书人,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在五军营里,刘乾听到了消息,脸色顿时苍白,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时机,动手的最好时机,是在杨廷和未死之前,他在外头一闹,宫里的人就不敢对杨廷和动手,而后再里应外合,不怕杨廷和不就范。
可是现在呢,现在还要不要动手。
他依旧还在犹豫,刘乾发现自己挺悲剧的,堂堂五军营的大头目,手掌这么多大军,原本是一个极大的威慑,结果人家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早就把该办的事都办了。而现在,似乎也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
其实还是有人将他当一回事的,至少这个时候有人来拜访了,拜访的人很多,都是京师的一些重要王公,王成、张鹤龄兄弟还有其他公侯若干人。
大家登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攀交情,大家在京师,关系错综复杂,可以说,满京师的贵族,其实都是亲戚,不是你的姐姐是我的嫂嫂,就是我的姑姑是你老母,毕竟贵族就这么多,大家都要婚娶,而贵族一向恪守着内部通婚的传统,自然而然,想不串联都不成。
刘乾看着这些来人,也只能苦笑以对,他只能感叹,刘某人果然不是做大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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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