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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士子风流txt下载     士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三章:意气之争

    嘉靖的病情已经恶化。

    京师所有人,都变得谨慎起来,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的耳朵竖起,便是眼睛,也开始锐利。

    为防不测,一些大臣开始每日入阁当值。

    理由当然是说恐有旦夕之祸。

    这个祸,就是天子可能有不测。而事实上,嘉靖经常性的陷入昏迷不醒,有时一昏厥,就长达半天之久,御医们几乎是束手无策,在这种情况之下,召集大臣随时进宫待命,也不是没有。

    不过一般情况之下,有阁臣随传随到也就是了,毕竟杨廷和和张孚敬都在宫中,一旦有事,可以随时入见。只不过显然嘉靖对杨廷和并不信任,而张孚敬,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显然还不成气候,也不敢托付大事。

    所以嘉靖此举,意在徐谦入宫主持大局。

    这些小心思,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大家口里不说,可是心里却都明白。

    只是如此一来,整个内阁就热闹了。

    嘉靖毕竟也明白,他的借口只是大臣入宫,以防旦夕之祸,而不是徐谦入宫,以防万一,所以各部的首领,几乎都在宫中轮替当值,徐谦更是厚道,直接卷了铺盖入宫居住。

    大家凑在阁里,无形之中,就分成了三派,一派是杨廷和为首的一批大臣,这些人人数多,底气足,另一派就是徐谦和张子麟二人,二人凑在一起,每日关起门来吃茶闲扯。隔墙有耳,自然不会商议什么大事。因此都是每日拉着家常。

    最悲剧的自是张孚敬,张孚敬孑身一人。无人理他,他倒是想和徐谦凑一起,偏偏徐谦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说好谈不上,说坏也谈不上,就算是凑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于是张学士索性化悲痛为力量,发奋拟票,在如此关键之计。还能做到勤勉工作,倒算是一个另类。

    人一多,内阁不免嘴杂,再加上人家都是轮替当值,徐谦是全天候呆在这里,如此露骨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这位仁兄摆明着就是想要第一时间为陛下料理后事,至于其他人。他是一个都不信。

    许多人悄悄腹诽他,可是当了他的面,却是一个个笑容满面。

    有时候大家凑一起,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大家都是朝廷重臣,不免济济一堂,一起在值房大厅里喝茶闲聊。杨廷和坐在首位,又命人给徐谦添座椅。让徐谦坐在次座,这种小动作。傻子都知道是挑拨离间,徐谦当然不肯,可是其他大臣却是纷纷道:“徐部堂名满天下,理应如此。”

    徐谦去看张孚敬,张孚敬的脸色很明显的不痛快,虽然以他的智商是能猜测出杨廷和这些人居心的,可是你猜测出来是一回事,这种事在眼前又是一回事,这种尴尬,尤其是当着诸多人的面,很叫人难受,毕竟他是内阁学士,敬陪杨廷和末座是理所当然,可是让自己在徐谦之下,这就显得很尴尬了。

    徐谦也不是二愣子,当然力辞,张孚敬也违心的劝道:“徐大人不必客气,大家坐在一起,没有座次之分,随意便是。”

    徐谦正色道:“这像什么话,怎么会没有座次之分,官有三六九等,人有上下尊卑,这是内阁重地,在座诸公也是知书明理之人,怎可乱了尊卑,张大人乃是内阁大臣,请坐吧。”

    这句话,算是给了张孚敬的面子,张孚敬只得坐下,可是心里怎么想,也只有天知道。

    其实有些挑拨离间的东西虽然十分明显,可是这种阳谋,偏偏上道,徐谦心里摇头,现在张孚敬和自己一条船上,或许还能和自己同心协力,可是一旦没有了强敌,只怕将来……还真不好说。

    他看得出来,张孚敬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正是野心勃勃,所以十三岁就自觉的自己应当匡扶天下,也因为野心,所以才孤注一掷,在大礼议时不管别人的白眼,将自己身家性命统统压了上去。现在好不容易入阁,结果人家不把他当一回事,这就让他难以接受了。

    大家坐下,天南地北的闲扯。

    最后兵部尚书张进用眼眸一阖,不阴不阳的道:“海路安抚使司征倭国,至今还没有消息?”

    他咬死了是征倭国,而不是平倭寇,居心很是险恶,虽然说木已成舟,而徐谦这个家伙,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张进用一琢磨,觉得纠结名义上的问题没有意义,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海路安抚使司,假若安抚使司彰显了国威倒也罢了,要是输了个底朝天,那才是真正有热闹瞧的地方。

    身为兵部尚书,对倭寇的实力张进用知根知底,倭人凶残,且战力彪悍,倭国呢,又是人家的大本营,你一队军马乘船千里迢迢的孤军深入,到了人家的巢穴里,这不是作死?

    这姓徐的,太托大了,虽然这家伙曾经剿灭了杭州的倭寇,可是张进用也知道,一方面是城下的大军有数万之多,又是倭寇孤军深入。天时地利人和,俱都在徐谦一边。另一方面,所谓的倭寇,其实真正的倭人,只怕连二成都没有占到,倭寇的组成,以汉人居多,所以在张进用看来,徐谦这个家伙,显然是把倭寇的经验套在了倭人身上,这一次,只怕要栽大跟头。

    所以张进用索性来看笑话,到时候且要看看,海路安抚使司铩羽而归的时候,这徐谦怎么说。

    徐谦假装喝茶,也跟就不理他。

    这蓄谋已久的一拳等于是砸在了棉花上,张进用倒也不恼,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倭人的彪悍,道:“诸位可还记得宁波之乱?这倭人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使团,尚且可以横行无忌,更不必提则倭岛有倭人百万,直浙那边,徒耗民力,好大喜功,迟早要吃苦头。”

    大家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所有人都缩了,一个个不敢附和。

    徐谦则是慢悠悠的喝茶,也不理他。

    张进用打起精神,道:“假若一旦铩羽而归,吃了败仗,到时侯咱们大明天威荡然无存,想来实在扼腕,可是该负责的还是要负责,海路安抚使司有个邓健是吗?还有直浙的官员,统统都要负责。”

    徐谦咳嗽一声,淡淡道:“张大人好利的口舌。”

    张进用笑了,道:“怎么,徐大人认为本官说的不对?”

    徐谦冷笑:“你说的对不对,尚且另当别论。不过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张进用是大明的兵部尚书呢,还是倭国的兵部尚书,现在将士们远征在外,为国平寇不辞劳苦,挥洒血汗,可是咱们大明朝的兵部尚书,却还在大谈咱们大明的军马必败无疑,这像话吗?这是兵部尚书吗?这还是大明的朝廷命官吗?倭人既然如此强大,那么为何,陛下要平倭?既然他们如此厉害,平倭做什么?索性媾和好了,他们侵了杭州,索性就割杭州以结倭人欢心,他们肆虐直浙,索性就裂土以满足他们的**,当时陛下平倭之时,你这兵部尚书,为何不言此事?还有,在我看来,鞑靼、瓦刺人强倭人十倍,他们铁骑过处,所向披靡,是不是咱们大明朝,也该对他们俯首帖耳?若是如此,大明朝的江山还要什么?咱们索性都去给瓦刺人为仆为奴好了,张大人若是瞧咱们大明不起,瞧咱们大明的将士不起,何必要做大明的命官?”

    张进用脸都白了。

    其他人更是无言以对。

    这徐谦骂起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不过大家心里默然,不敢插嘴。

    徐谦又道:“给人舔屁股的事情石敬瑭做过,秦桧也做过,想来也不多张大人一个。”

    这就是**裸的羞辱了,张进用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还是忍不住道:“本官只是实话实说。”

    徐谦冷淡的道:“我也是实话实说。”

    张进用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侮辱本官清白。”

    徐谦态度更冷:“侮辱的就是你的清白,你若是不服,尽管弹劾就是。”

    张进用一下子无词了。

    杨廷和呵呵一笑,道:“争什么,政见不合,说这些负气的话有什么用,徐大人的话有道理,可是张大人的话也是好意嘛,不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嘛,未战先虑败,这没什么不好,况且此次征倭,本来就是仓促,张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发几句牢骚也是理所应当,便是老夫,说句实在话,也觉得此举不妥,征倭,不容易啊。”

    徐谦淡淡道:“为何我觉得容易?”

    张进用忍不住插嘴:“那是因为你不懂兵事。”

    身为兵部尚书,说出这句话来倒是底气十足,颇有几分专家的气派。

    徐谦眯着眼,淡淡一笑,道:“懂不懂,轮不到你说了算。”

    张进用无语,这徐谦对他太不客气了,他晓得骂不过徐谦,索性又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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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四章:捷报频传

    在内阁的争吵,某种意义来说就是百官的缩影,有人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和徐谦打擂台,有人觉得张进用有失风度,也有人对徐谦大义凛然的话嗤之以鼻。

    人心难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观,都有自己的利益,自然而然,会有不同的心理活动。

    一场原本应当其乐融融的谈话,最后不欢而散,不过这倒也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是如此,有人开了先例,一开始大家接受不了,觉得突兀,可是这种事多了,也就屡见不鲜。

    徐谦回到自己的公房,张子麟跟了进来,这时候又有司礼监太监过来,朗声叫道:“圣躬安好。”

    自从大家到了内阁,每个三个时辰,都会有太监随时来通报陛下的近况,徐谦听到之后,松了口气,却又显得不容乐观,轻吁口气,看了张子麟一眼,道:“张大人,这圣躬安好不了多久了。”

    张子麟捋须,忧心忡忡的道:“是啊,该来的总是会来,杨廷和他们那些人,近来和许多人也频繁接触了。”

    徐谦哂然一笑:“想必现在,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吧,现在是其乐融融,可是等到什么时候传出坏消息,就是大家拼命的时候。”

    张子麟道:“不错,到时候,我这老骨头,也免不了要拼一拼,否则,往后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眼下就像一场豪赌,所有人都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嘉靖一死。就是揭开骰盅的一刻。

    张子麟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方才那张进用撕破了脸皮,已经没什么顾忌了。不过他方才说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老夫觉得,平倭之事,还是有些冒险了,徐部堂,陛下病危这段时间,可不能出丝毫差错啊,若是当真传出了噩耗。只怕……”

    王学之中,对待平倭分为了两派,两派的共同点都是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在细节方面,却是有分歧,有以徐谦为首的激进派,什么都不说,提了板斧就上,不打到他妈都不认得他。决不罢休。而另一派则是以张子麟为首的一批人观点,他们深知倭人的厉害,因此虽然认为对倭人采取行动,但是决不可太过激烈。毕竟人家不是好惹的,顺利还好,一旦不顺利呢?张子麟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侵门踏户,哪里有这般容易。战事失利,正好给旧党提供了口实。丢了这么大的脸,死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没有人出来负责,所以张子麟认为,未必用动武来争锋相对,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慢慢的使倭人屈服。

    两派之间,争辩颇为激烈,不过等到旧党一通抨击之后,两派立即便联合起来,搁置了争议,对旧党进行反击。

    可是现在到了事后,张子麟依旧还有几分心有余悸,似乎觉得,张进用的话,并非是没有道理。

    徐谦微微一笑,道:“要做大事,就要冒险,若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这些外藩,谁肯服气?不给厉害看看,今日是倭人闹事,明日就是其他人,所以,也只好铤而走险了,放心,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张子麟点点头。

    徐谦突然问:“张大人认为新任的内阁学士如何?”

    徐谦突然问起,张子麟犹豫一下,道:“此人可以利用,但决不可引为腹心。”

    徐谦似笑非笑:“何以见得?”

    张子麟道:“其一,这个人,老夫看他虽然支持新党,可是支持新党,不过是他一时之计,此人不过是想借用新党,来制衡旧党罢了。这其二嘛,他绝不是肯屈居人下之人。”

    徐谦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是利用,但是绝不能托付大事,所以,往后可以和他多打一些交道,但是没必要深交。”

    张子麟沉默一下:“此人现在也是了不得,现如今代表的虽然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却是朝中长久以来潜伏的失意之人,现如今天子将他们统统提拔起来,未尝没有借他们制衡新旧两党的意图,现在他们虽然势单力薄,可是将来,或许就是我们的大敌了,徐部堂切莫大意。”

    正说着,外头却是喧闹起来。

    有人大叫:“海路安抚使司的奏疏来了,海路安抚使司的奏疏来了……”

    海路安抚使司漂泊于海外,奏疏很少,尤其是眼下如此重要的军事行动,也不可能随时传达消息来,自从征倭开始,两个半月过去,可谓了无音讯,方才大家本来就在为征倭的事争吵,现在恰好来了消息,又有这么多大人在,所以也热闹,不似以往那样有天大的消息都是在沉默中进行。

    一下子,三三两两的大臣们从各处公房里出来,便是一些书吏,也凑了热闹。

    那兵部尚书张进用听了,也是笑吟吟的跑出来,全没有从前的气度。

    “诸位,征倭过去两个半月,这才多少天,就来了奏疏,若是捷报的话,没有一年半载之功,是断然不可能的,毕竟大军抵达倭岛,至少要途耗一个月的路程,若是来回往返,没有两个月是不成的,这奏疏,必定是一个月前送来的,中间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能有什么捷报?看来,一定是海路安抚使司碰到了麻烦,要嘛就是中途遇到了大风,无功而返,要嘛就是见识到了倭人的厉害,所以抱头鼠窜,可笑啊可笑,先前的时候信誓旦旦,气势汹汹,一副不罢休的样子,现在却是如此,这些人,算什么朝廷命官,如此不三不四,还不如市井泼皮。”

    他毕竟是‘专业人士’,一番冷嘲热讽,立即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

    至于徐谦,则是懒得理他。

    张进用只当是他理亏,冷冷笑道:“徐部堂,奏疏已经送来了,徐大人为何不赶紧去看看。”

    徐谦淡淡道:“杨公没有过目,我怎么好代劳。”

    张进用很想说一句,你这是不敢吧,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而此时,杨廷和终于姗姗来迟,他坐在值房,有差役送来奏疏,许多人不敢失了礼数,可是又盼着知道奏疏里的消息,于是只能耐心等候。

    杨廷和看过之后,随即微微皱眉,张进用忍不住道:“杨公,里头怎么说?”

    杨廷和道:“你自己看吧。”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嗔怒。

    张进用倒也不客气,接过了奏疏,打开一看,顿时脸都绿了。怒气冲冲的道:“好大的胆,莫不是又是杀良冒功?兵部再三督促,绝不容许冒功,这些人倒是好……”

    徐谦不客气,直接拿过奏疏,便看到上头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海路安抚使司舰队袭江户、鹿儿数港,炮击沿途港口,大批新军随即登岸,在江户,倭军的抵抗尤为激烈,不过倭人准备仓促,阻击新军的倭军不过数千,很快便被新军击溃,随即新军深入,连战连捷,击溃了七八股倭人援军,倭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命人请和。

    而海路安抚使司邓健断然回绝了倭人求和的要求,已经放言,不打个一年半载,绝不休兵。

    这显然,是一份报捷的奏疏,其中杀倭寇九百余,俘虏无数,至于平民等伤亡,则是不计其数。

    新军几乎无所害也。

    其实徐谦早已料到,对倭人的战争必定胜利,毕竟新军亦是纪律严明,武器方面绝对和倭人有半个时代的代差,最重要的是,新军已经完成了从古代军队到近代军队的转变,尤其是组织能力,已令倭人望尘莫及。

    何谓组织能力?这似乎是一个很让人迷糊的问题,可是徐谦却是知道,任何时代,组织能力和最先进武器一样,乃是胜利的法宝。其中最经典的战例就是普法战争,普鲁士向法国宣战,面对这个陆军第一大强国,普鲁士军力比之法国远远不如,可是在战争初期,普鲁士动员令下去,在短时间之内,便集结了四十七万大军,而法国人集结于边境的大军,不过区区二十万不到,普军随即发起强大攻势,势如破竹,攻入法国境内,而法国总动员之后,纵有百万雄师,可是根本无力组织,最后一败涂地。

    现在的海路安抚使司舰队也是如此,他们拥有庞大的组织能力,源源不断的新军直接装船,无数的物资迅速集结,而后扬帆出海,而倭人听到了消息,仓皇组织起来,纵然在倭国有精兵十万,可是一但舰队来袭,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去组织起来抵抗,比如江户,若是给倭人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倒是可以勉强组织两万精兵,于此和明军决战,可是海路安抚使司朝发夕至,先是火炮猛击,随即便是新军登陆,数千惊魂未定的倭军还未站稳脚跟,便看到黑压压的新军冲杀而来,火炮依旧隆隆作响,掩护大军前行,紧接着新军摆起队列发起冲刺,倭人纵是再勇悍,顿时也是溃不成军,最后只有被人随意屠戮的份。(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五章:重赏

    新军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攻略一地之后,并不恋战,立即登岸,而接下来,绝不会给倭人任何组织反击的时间,下一刻,就可能出现在另一处港口,驱军掩杀,于是又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倭国的大人物们泪流满面,一下子,新军突袭这里,而下一刻,又出现在其他某处,而且突袭的目标,都是锁国派最猖獗的地方,这些舰船利用琉球作为基地随时补给,指东打西,十几天时间,就有六七个港口沦陷。

    至于他们所依仗的强大倭军,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规模的战争,倭岛确实有所谓的精品十万,可是却掌握在各大大名手里,大家互不统属,虽然缔结了攻守同盟,可是一处遇袭,其他各处纷纷前来增援,只是你的军马一到,便扑了一个空,看到的只是一地的断壁残垣和触目惊心的景象。

    还没等他们反应,下一刻,新军又出现在其他地方了。

    这种打法,是常见的欺负人手法,让倭人颇有几分鸦片战争时期的憋屈感,当时的大清,好歹也有大军百万,而英法联军不过万人,这个数字的对比,可谓悬殊,假若老佛爷她老人家,若是会乾坤大挪移,能和英法联军约战,然后将一百万大军摆在天津、大沽一带,又或者列于广州等地,和英法联军来个决战,英法联军纵是再如何厉害,怕也没有三头六臂,只有被打残的份。可是不要忘了,后世清军的组织能力。只能用悲剧来形容,英法袭广州。清军只能仓促应战,所能调动的军马。也不过数万,这数万人之中,再裁撤掉一些老弱病残,真正能打的,未必能有英法联军厉害。

    也就是说,以现在倭人的组织能力,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胜算,除非海路安抚使司和他们讲道义,约定了半年之后。大家在江户进行决战,然后等个半年,让倭人们调集精锐兵马,建筑防务,修筑工事,筹备好粮秣。

    而某处受袭,就算附近的倭军想要驰援,还得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人是要吃饭的。便是倭刀也是要抹油的,这便是军需,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等到粮草运来。只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其实后世某支军队曾将组织能力运用到了最巅峰的状态,数十万军队,可以任意的奔袭、穿插、迂回。表面上,在东北或是华北某地。是三十万大军面对五十万大军,可是双方的军马。往往是分散于各地,有人在北京,有的在天津,有的可能在通州,可是往往,三十万军队明明是以弱打强,可是真正打起来,却是以多打少的局面?为何?因为一道命令下去,各部就会连夜动身,前往指定的作战地点,不需要多久,三十万大军就可以集结于天津,对天津的数万守敌发起猛烈攻势,对方的军马,固然有五十万之众,可是要驰援,却并不容易。

    因为一个组织力涣散的军队,是不可能急行军的,人家能连续行军一天一夜,一日奔袭百里,可是一个还存在于古代体制的军队,他们一天能走二十里,就已经不错,至于夜行,那更是笑话,一旦夜行,且不说大家能否吃的了这个苦头,做长官的,也不敢夜里行军,因为这些军队,十之**都是靠拉壮丁的方式拉来,夜行军?一夜之间,只怕壮丁们早已跑光了。

    所以明明是敌强我弱,可是打起来的最后结果,却是我方一十倍之力,打你最薄弱的环节,等到你们慢腾腾的前来驰援,这里的守军已经消灭,正好以逸待劳,就算该地没有攻破,亦可以围点打援,再假如你各地守军倾巢而出,他们大可以放弃这个目标,立即穿插迂回回去,放弃这个目标,选择其他更易攻破的堡垒。

    对倭之战,大致就是这个情形,一万多的新军,在人数方面,远远少于倭军,可是最后总是以多打少,以强凌弱。

    倭人泪流满面,空有所谓十万精兵,结果每次出拳,都打在棉花上,可是对方每一下,都打中你的软肋,此消彼长,不但造成了恐慌,而且损失也是惨重。

    锁国派立即在倭国国内,成为了国贼,便是倭国国王,也下达了铲除锁国派的诏命,皇国兴废,在此一举,不能再打了,假若什么时候,这些家伙突袭了京都,那就真正是泪流满面了。

    于是新政派立即掌权,提出和议。

    海路安抚使司这才上了奏疏,但是态度很坚决,不与之和议。

    之所以如此,是要杀鸡儆猴,主要是给其他藩国看的,锁国不是你说锁就锁,一旦开战,也不是你说和就和。

    而这份奏疏,立即受到了兵部尚书张进用的极力反对,理由更加简单,时间这么少,怎么可能连战连捷,这分明就是冒功。

    徐谦看了奏疏,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而许多大臣则是开始讨论起来。

    “若说是冒功,又何至于如此急切,徐徐图之有什么不好,隔三两个月报一个捷报来,至少没人能挑出毛病。”

    “哼,老夫素来听说,海路安抚使司就是一群海贼,别看他们归附朝廷,可是从前做海贼的,却是不少。这些人哪懂什么朝廷规矩,便是冒功,也如此的粗制滥造,可笑,可笑。”

    “大人有什么凭据?”

    “这就是凭据,凭据就是海路安抚使司不是天兵,而倭人也非等闲之辈,仓促之间,连战连捷,老夫穷经皓首,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事。”

    “不错,不错,十之**,就是冒功,诸位看,他们自称倭人要求和,他们却是不准,哼哼,假若倭人当真求和,为何不肯?这分明就是自吹自擂罢了,莫不是,海路安抚使司,已经大败了吧。”

    有一种冒功,叫做捂盖子,也就是说,输的越惨,就越是要报功,借此来掩饰自己的败绩。

    张进用的声音最大,冷笑连连道:“依老夫看,眼下天子身子不好,正需要喜报来冲一冲喜,诸位看,现在咱们大明朝,好不容易出了喜事,是不是该立即呈报御前,昭告天下?”

    呈报御前,是来天子知道,让天子高兴;至于昭告天下,则是让天下人知道,让天下人高兴。

    虽然征倭惹来了很大的争议,可是大捷就是大捷,一旦大捷,还是能大涨军民士气的,而且前些时日发生了宫变,陛下的坏消息又已让朝野引发了各种猜忌,这个时候拿一场大捷来冲喜,确实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你若是认为张进用有什么好心,那就错了,他认定了这是冒功,所以巴不得公布天下,巴不得送到皇帝面前,到了那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海路安抚使司威武霸气,可是一旦,真相揭露出来,这时候,可就不是好玩了,你忽悠了皇帝,忽悠了全天下的感情,这个罪,你担当的起吗?到时候,肯定是要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任何和征倭有关系的人,包括直浙的一些高官,海路安抚使司的上下人等,统统都要治罪,便是天子要保人,也绝对保不住,便是徐谦,也要受到波及。

    张进用的提议,立即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大家都不傻,自然都知道张进用的意图,所以一个个极力赞成,有人捋须颌首道:“不错,不错,是该冲冲喜了,近日京师死气沉沉,这不是好兆头,理当如此。”

    杨廷和似也心动,看了看徐谦,淡淡道:“徐部堂以为如何?”

    徐谦不置可否道:“无妨,一切全凭杨公决断吧。”

    杨廷和点头:“既如此,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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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封奏疏,递到了御前。

    嘉靖病危,可是身为天子,也不可能完全不理政务,一些重要的奏疏,虽然未必需要他来决策,但是至少要让他知道。

    黄锦拿着奏疏,一字一句的念给嘉靖听。

    嘉靖刚刚意识有些模糊,此时听到大捷二字,顿时来了精神,不由道:“海路安抚使司大捷,好,好啊,朱载基,有依靠了。”

    黄锦欲言又止,他知道,嘉靖已经不复从前那样的思维能力了,竟是没有看出这奏疏里的蹊跷。不过他自然也不敢提示什么,毕竟他心里清楚,他和徐谦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拆自己人的台。

    嘉靖疲倦的道:“让内阁和各部立即磋商,拟出一个升赏的章程来,要重赏……重赏……所有将校官吏,俱都要重赏,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去吧。”

    黄锦心里叫苦,感觉自己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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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章:你发达了

    十几个朝廷重臣济济一堂,等着宫里来的消息。

    张进用很是兴奋,自以为自己如此安排实在是神来之笔,这些水贼不就是想冒功吗?那好,那就把火烧旺一些,火上浇油,越是天下人瞩目,到时候就越是下不来台。

    另一方面,他还恳请朝廷敕命一个巡按,前往海外,抚慰海路安抚使司的将士,杨廷和自然也都一并答应,这巡按的人选,必定是旧党之人,到时候正好把这海路安抚使司的牛皮戳破,倒要看看,最后海路安抚使司还有直浙这些人如何收场。

    张进用眼角不断往徐谦面上去扫,心里想看他的笑话,偏偏徐谦不动声色,倒是让他略略有些失望。

    这时候,黄锦来了,许多人打起精神,有人向黄锦问:“奏疏给陛下过目了吗?”

    黄锦道:“陛下已经看过了。”

    张进用眼中放光,道:“陛下怎么说?”

    黄锦看了徐谦一眼,徐谦对他微微一笑,他也用微笑还礼,这才道:“陛下说了,这都是将士用命之故,也和直浙的官吏们尽心尽力分不开,陛下要内阁拟旨褒奖,除此之外,一应官员,都要重赏,切莫寒了忠臣良将们的心,章程呢,还得麻烦诸公拟定,诸位理应立即拟定出来,好尽快送陛下过目。

    重赏……

    这个重赏说的很含糊,不过天子既然强调了这个词,意思也就很明白了,不能用寻常的赏赐。得表现出宫里对此次大捷的格外欣赏,一般的小恩小惠。是不成的。

    杨廷和略带几分犹豫,大规模的重赏。这显然是有点过头了,而且这么做,未免太涨新党的声势。

    可是张进用的眼眸更亮,连忙道:“陛下圣明啊,老夫也以为,理应要重赏,不重赏,不足以彰显其功,不重赏。不足以彰显国威,好啊,此举大善。此次征倭,海路安抚安抚使司有功,直浙新军有功,还有直浙大小官吏,也是有功,大明朝,已经很少能遇到这等大捷了。交战短短半月,耗时不过小小的两个半月时间,便立下此等汗马功劳,若是不赏。不重赏,那朝廷未免就显得偏颇。”

    他顿了一下,道:“老夫呢。就先说一些浅见,既然是重赏。就不能循规蹈矩,从重嘛。这是陛下的意思,新军这边,该封爵的要封爵,该升官的要升官,这是兵部的事,老夫自会主持。再有海路安抚使司,这个衙门一直都是五品,说实在的,此次海路安抚使司令人大开眼界,五品显然是太低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升格一下,还有直浙大小的官吏,也都要特旨褒奖,一些官员,也要借此升上来,朝廷现在最缺的,就是踏实苦干之人。”

    他起了头,狠狠的夸奖一番,先是让所有人愕然了一下,都在想,这位张大人是不是入戏太深,已经疯了,你不是和徐谦不对付呢,惹此次征倭,涉及到的几乎都是新党之人,这不是嫌徐谦的实力还不够,非要给他再添一把火吗?

    可是大家一琢磨,立即明白了张进用的居心了。

    张进用是兵部尚书,至少在大家眼里,这位老兄在兵事上,那就是专业中的专业,所谓隔行如隔山,其实多数人对兵事也不是很懂,甚至有人五谷不分,连这行军打仗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全凭自己的臆测。

    可是张进用不同,在做兵部尚书之前,还曾在宣府做过一任巡抚,也管过马政,此后升任兵部右侍郎,再之后一跃成为尚书,可以说,这位张大人的履历里,来来回回就一个字——兵。

    若说朝中有人对行军打仗的事了若指掌,那么首推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徐谦,一个就是张进用。徐谦不必说,人家就是靠打出来的,好歹也主持过平倭,练过皇家学堂和新军,虽然资历不够,可却是苦干出来的,大家无话可说,而张进用呢,张进用则是熬资历熬出来的,人家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管的兵比你见的人多,可算是朝中一等一的专业人士,但凡是兵事,他总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而现在,海路安抚使司上来了奏疏,张进用一开始就怀疑这是冒功,说是冒功,可不是随意瞎扯的,人家是专业人士,自然会根据经验进行判断。既然怀疑是冒功,张进用的居心就很险恶了,他怂恿把这捷报弄得天下皆知,还要呈报天子,而现在,天子要重赏,他又跳出来,大谈重赏的必要性,就仿佛他张进用立下了赫赫功劳,朝廷不重赏,对不起自己似得。

    其实大家都明白,张进用这是故意把新政的这些人,把征倭的这场大捷推到风口浪尖上,天下知道的人越多,将来一旦这冒功的事揭露出来,反弹就越大,现在受赏的人员越多,赏格越重,将来清算的范围就更广,死的也就更快。

    张进用的居心,可谓险恶,可谓险恶到了极点。

    朝廷上,像这种表面上捧你,实地里却早已挖好了坑,不把你弄死不罢休的事实在太多,大家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可是一些人明白之后,也立即开始装起糊涂,笑呵呵的道:“不错,此役大大的耀吾国威,朝廷不赏,岂不是教将士们寒心,不重赏,不足以显示朝廷的诚意,陛下既然都已经开了金口,又让吾等议出一个章程出来,咱们自然也不能敷衍了事,老夫的意思是,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升赏,至今新军的升赏,那是兵部的事,兵部自己拿主意,还有海路安抚使司,说实在的,平日里呢,也多有功劳,这一次又立了大功,如此重要的衙门,却是区区五品,实在说不过去,理应升为四品才是。”

    “四品都轻了,海路安抚使司署理各藩安抚招讨事宜,拿一个四品的衙门,去面对诸多藩国,老夫说句摸着良心的话,就算海路安抚使司没有异议,藩国那边,心里会怎么想?咱们朝廷,对藩国一向看重,用一个四品衙门去和他们交涉,咱们说得过去吗?三品,至少要三品,安抚使应当形同巡抚例,在礼部,挂一个侍郎衔才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巴不得这把火烧的越旺越好,三品……还挂礼部侍郎衔,姓邓的吃得起吗?吃了也要吐出来,现在重赏,现在给让他风光体面,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将来他重重的伤害了大家的感情之后,再将他一把捏死。

    也有人提出异议:“安抚使乃是武职,挂侍郎衔,只怕不妥,还是封爵为好。”

    “招讨使可以是武职,安抚使岂是武职,封爵不妥。”

    大家打了鸡血似得热烈讨论。

    唯有杨廷和和徐谦没有凑热闹。

    徐谦只是看着这些人上蹿下跳的表演,当然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不过他并不阻止,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至于杨廷和,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徐谦的脸色,不过这种观察,于事无补,因为徐谦这个时候跳出来认怂,他会怀疑徐谦故意示弱。徐谦这个时候跳出来表示应当重赏,或许是因为徐谦明知此次大捷有问题,所以故意给自己壮胆。

    老狐狸对上小狐狸,念头太复杂,无论对方如何表演,都很难从徐谦的脸上,或者是举止上得出对方的看法。

    热烈讨论之后,一个章程总算是拟定了出来。

    大家显然对此次大捷很是‘看好。’

    浙江巡抚赵明,升任直浙总督,因为总督一职,一直都有空缺,此前,朝廷曾有废除的意思,不过一直悬而未决,索性这一次,让赵明升任。再有布政使升任巡抚,还有不少直浙的官员,直接调入京师,在京师中委以重任。

    海路安抚使司这一次受益最大,邓建直接挂了一个侍郎衔,一跃从一个虽然权柄不小,却是不起眼的小官儿,成为了封疆大吏之一。至于安抚使司其他官员,也俱都有升赏。

    新军的武官,有的封爵,有的则是升官,还有的,调往他处编练新军,毕竟新军其实已经成了潮流,天子对新军也多有看法,几次下旨裁撤了不少卫所,卫所裁撤了,只是其实许多新军都是换汤不换药,而直浙那儿的新军编练的最好,这些人,当然要调任各处,介绍‘先进经验’。

    这一次升赏的问题,可以说是得到了出奇一致的同意,几乎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

    杨廷和似乎觉得有一丝的不妥,不过现在大家既然都在怂恿,尤其是张进用身为兵部尚书怂恿的最凶,因此也就无话可说,叫了翰林来立即草拟了一份奏疏,命人报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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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人头作保

    所有人兴致勃勃的散去。

    不过杨廷和仍然有些担心。

    他的担心并不多余,毕竟这些新党们做了许多常人难以做到的事,甚至杨廷和越来越看不清,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可以说三年前的杨廷和,是极度自信的,作为巅峰级的人物,他手握权柄,指点江山,对王朝的一切,都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他有一套自己处置问题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总结了前人的经验,可谓屡试不爽,毕竟,他是杨廷和,他自幼苦读圣贤书,在千军万马中金榜题名,又历经数朝,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政敌,最后站在了他人生的顶峰。

    上到朝廷下到地方府县,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规则都能被他洞悉掌握,每一个人会是什么心理,遇到了事该怎么处理,诸如此类的东西,杨廷和可谓是游刃有余。

    可是新政大规模推行之后,问题似乎就出现了,他突然发觉,在这个王朝之中,出现了某种未知的事物,这些人到底如何点石成金,到底把不可能化为可能,都让杨廷和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做的事,处理事务的方式,也让杨廷和一头雾水。

    他落伍了,正如每一个大时代一样,总会有诸多旧时代的英雄落下帷幕,他们的思维,他们的行为方式,已经不能适应时代,或者说,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

    可是杨廷和不相信这个新的时代,也不信自己是被淘汰的人,他顽固的认为。或者说,其实这天下。绝大多数人依旧顽固的认为,这些所谓的心新事物。不过是奇巧淫技,不堪一击,不过是昙花一现,王朝的规律,帝国运行的准则,依旧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是这样想的,可是固然这样想,可是一个个奇迹出现,虽然没有动摇他们对此的根本看法。却是一次次动摇着他们的思想。

    所以现在的杨廷和,某种意义来说是个矛盾体,一方面,他极度厌恶新政,甚至坚持认为新政必定不能长久,之所以有这样的认知,来自于他数十年宦海沉浮的经验,来自于他数十年为官的经验,同时也来自于。无数古之圣贤的传承,古人没有新政,照旧会有清平世界,而这和古人背道而驰的治世之方。怎么可能成功,徐谦不是圣人,绝不是。所以他鼓捣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比圣人的理念更先进。

    而同时。新党一次次的成功,并且逐渐壮大。却让他又生出了疑窦,使他略有动摇,他依旧认为新政不能长久,可是某些时候,他甚至有些佩服这些新党,佩服徐谦这些人,很多时候他们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这一次,他更是倍加小心,所以大家散去之后,他独独留下了张进用。

    自从杨一清垮台之后,在兵事方面,张进用显然就成了杨廷和的军事顾问,杨廷和对他甚是依赖。当然,这种信任,也来自于张进用平日和徐谦的争锋相对,杨廷和认为,天下人都可能成为新党,唯独这张进用,却是断然不会。

    “杨公有话要说?”见杨廷和一脸动摇和踟蹰之色,张进用倒也没有太多寒暄,一屁股坐下,询问道。

    杨廷和嘘口气,道:“晋才,你为官多久了?”

    张进用莞尔一笑,道:“下官是弘治四年的进士。”

    “是了。”杨廷和突然想起来了,道:“当时你就在户部观政是吗?”

    “是。”

    杨廷和微笑道:“不过你在户部观政期间,却是上了一道奏疏,具言边镇的弊端,那一封奏疏,令人振聋发聩啊。”

    张进用这时惭愧的道:“那时年少轻狂,难得杨公还记得。”

    杨廷和道:“老夫当然记得,那时候老夫在翰林任侍读学士,也看过你那篇奏疏,在翰林院里,许多人说你大胆,那封奏疏,显然是直指文靖公。”

    张进用想起往事,不由道:“幸赖文靖公大度,非但不以为杵,还授我大同府同知之职,四年之后,又命我至太仆寺,署理马政。”

    杨廷和道:“正德的时候,你在宣府也打过一场大仗?”

    张进用道:“那是正德九年,下官忝为宣府巡抚,正值鞑靼入侵,下官督促各镇军马,坚壁清野,熬到了寒冬时,命三军反击,侥幸胜了一场,歼贼七百余。”

    杨廷和捋须感叹道:“自文皇帝之后,这样的功劳,已经不多了。你既在大同任过同知,又管过马政,还任过宣府巡抚,后来又调任兵部,这天下的兵事,想来了若指掌者,非你莫属,老夫说了这么多,只是想问你一句准话。”

    张进用打起精神,道:“大人要问的,莫非是这海路安抚使司大捷之事?”

    杨廷和颌首,道:“正是此事,这封捷报,所言甚是简陋,可是一叶知秋,但凡是奏报,言辞之中自能看出端倪,老夫问你,这捷报,到底是真是假,方才你说这必定是冒功,可有把握吗?”

    不问个清楚,杨廷和不死心,他不能给他人做嫁衣,不能再给新党这群混蛋抬轿子了,他当然清楚张进用的用心,可是他也明白,这个事弄的好,就可能对新党来说是灭顶之灾,可是一旦判断失误,大家则平白无故,给新党造成了更大的影响力。

    杨廷和不是傻瓜,他必须谨慎,现在新党本就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若是这一次,再对这些新党大加赏赐,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张进用一听,笑了。

    他的笑容,透露着智慧和自信,他数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他的判断是绝不会错的,他毫不犹豫的道:“下官署理宣府之时,深知这行军打仗的不易,两军交战,若是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可是一旦发兵万人以上,便不是小事,其中诸多东西,单单筹备起来,没有数月之功,也办不到,就算发了兵,想要速胜,也断然不可能,其中的详情,下官一时也说不清,不过可以保证,半月之内,断然不能大获全胜。况且倭人残忍,不易屈服,就算海路安抚使司侥幸胜了几场,倭人岂会轻易求和,倭人内部,诸侯并起,意见绝不可能迅速统一,下官断言,就算海路安抚使司进展顺利,没有半年,也决不能有今日的效果,可是为何,这短短时间,就有捷报?边镇那些丘八,这种事下官见得多了,打了败仗,为了掩盖,便杀良冒功,以掩盖事实,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海路安抚使司一直在海外,无人监督,更无巡按御使在一旁盯着,这冒功更轻易了多。所以下官敢用人头作保,这必定是海路安抚使司假冒战功,杨公若是不信,到时便可分晓。”

    他顿了顿:“征倭是徐谦自己承认怂恿的,又是直浙的上下官员自作主张,海路安抚使司和新军都凑了份,现在他们冒功,下官认为,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将计就计,将他们推到风口浪尖,顺着杆子爬上去容易,想要下来,却是不易了。”

    杨廷和松了口气,他对张进用还是颇为信赖的,现在张进用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心里也有了底气,新军毕竟不是天兵天将,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全有悖常理,他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也就放心了。”

    张进用眼眸一闪:“杨公,下官说句不当说的话,这陛下总是悬而不决,让人心忧啊。”

    杨廷和微笑道:“要等得起,此事,不要急。我们在等,别人也在等,大家都是一样。”

    张进用点点头,杨廷和道:“你留在这里等宫里的消息吧,想来宫里那边,肯定还有旨意。”

    果然过不了多久,黄锦又去而复返,寻了杨廷和,手里还捏着翰林拟定的奏疏,道:“陛下那边,幸好还清醒着,见了诸公草拟的章程,甚是满意,已命杂家至司礼监盖了印玺,内阁这边,就按这么办吧。”

    杨廷和捋须点头,道:“陛下圣明。”说罢,他沉吟片刻,道:“陛下现在的身体如何?”

    黄锦眼眸闪烁,沉吟道:“陛下近来的龙体不错,便是会诊的几个御医,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这是一个好兆头。”

    “说吗?”杨廷和笑吟吟的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是苍生社稷之福。”

    送走了黄锦,杨廷和脸色凝重起来,对张进用道:“陛下看来是真的不成了,否则,那黄锦不会如此故弄玄虚,至多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随时都会有消息传出来,哎……终于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张进用精神一震,道:“这样也好,省的吊大家的胃口。”

    杨廷和看了张进用一眼:“不要急,你啊,其他的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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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鱼死网破

    旨意很快放了出来。

    一连串的升赏和人事调动看得人眼花缭乱,也让人目瞪口呆,再结合此前征倭的消息,大家惊奇的发现,新党这一次,受益极大。

    其中两个官员入朝,一个升任部堂侍郎,一个是太仆寺卿,再有人升任总督,许多人升任巡抚,至于布政使司,亦是空缺不少,南直隶十几个知府,也有不少升迁。

    如此大规模的升赏,很是少见,坊间议论纷纷,京师这边的士林抨击也是不少。

    征倭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饱受争议,现在倒好,征倭立了功,报了大捷,就圣旨下来嘉奖,奖励又如此丰厚,这不是变相的承认征倭的正当性?

    只可惜,再多人反对,亦是无济于事,因为朝中的重臣,几乎无一反对,大佬们不做声,甚至表示乐见其成,下头的这些御使言官,当然也觉得事有蹊跷,不敢轻易造次了,毕竟他们所谓的直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背后有人支持,那种吃饱了没事做,突然跳出来的愣头青,经过长年累月的整肃和收拾,早已经绝迹。

    于是乎,朝中几乎出乎寻常的平静。

    可是在如意坊,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方面,是捷报传来,此次征倭,本来就采购了大量的物资,让商贾们从中受益不少,商贾们最喜欢的,就是采购,就算你的商品不在大采购之列,也能受益,毕竟生产的东西摆在这里。市面上的东西就是这么多,一旦大量的物资被官府和军队采购了去。那么市场就会造成某种程度的紧缺,一旦紧缺。其他的商贾就不愁自己的货物兜售不出去。

    而这一次传来的捷报,也是极大的利好,因为可以预见,一旦倭国求和,必定会接受海路安抚使司极为苛刻的条件,这些条件,将会极大的促进商品的疯狂倾销,将来对倭的贸易,不但不会减少。还会暴增,因此海路安抚使司每年的需求,也会增大。

    需求增大,就意味着大家可以肆无忌惮的扩大生产,以满足需求。

    这件事最大的影响就是对外的贸易,不只是倭国,其他各国的贸易增长也是可以预见,有了倭国的前车之鉴,各国必定会安分起来。更愿意接受海路安抚使司的一些通商条款,将来海路安抚使司在海外的贸易,将会更加的顺畅,这是极大的利好消息。

    做买卖。现在大家都知道,要看远景,明年生意会不会好。后年的前景如何,都是大家需要打算的事。毕竟这决定着是否扩大生产,是否生产更多货物的问题。

    而现在。似乎前途一片光明,再加上他们最后一点担忧,因为朝廷如此一致的反应,使许多人产生误判,此次朝廷如此大规模的封赏新政官员,应当是朝廷的诸多官员思维已经活络,对新政多了期许,而少了几分厌恶,这绝对是极大的利好。

    现如今商贾们的信心是否爆棚,已经有专门的指标进行统计,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数据就是如意钱庄的贷款数量,假若贷款的商贾剧减,这说明商贾们对未来没有太多信心,还在观望,可要是暴增,则说明许多人有了信心,愿意从如意钱庄贷出银钱,投入生产活动之中,从中谋取更大的利润。

    如意钱庄这几日的贷款额度,已经连续飙涨,足足比之从前增加了一倍,而且在如意坊,大额的贸易进行的如火如荼,似乎只要投身进去,就能从中大赚特赚。

    对此,徐谦一直保持沉默,可是沉默只是流于表面,在京师内部,紫禁城内外,许多人都在上下忙碌着。

    你对中山王殿下怎么看?你认为益王如何?襄王呢?

    老的皇帝已经命不久矣,所有人都表现出了现实的一面,没有人来得及为之扼腕,也没有人为之悲恸,因为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将来谁做皇帝,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谁做皇帝,自己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抛开这个问题,反而去关注嘉靖的身体,显然是幼稚可笑的。

    便是宫中的贵人们,此时也在观望,也在不断的拉拢着她们的盟友,她们自然不便出面,可是各宫的太监,却是不断忙碌起来,一次次的接触,各种各样的碰头,大家都在小心翼翼,都在小心提防,却都掩饰不住心中的**,所有人都希望拉住一个可靠的朋友,好为将来的变故做准备。

    亲军十二卫的头目,此时自是成了香饽饽,京师的五大营指挥,地位也一下子变得显赫起来。

    这是个扬文抑武的年代,但是并不表示,拳头完全没有用处,你的理论,你的锦绣文章,全凭的是拳头作为基础,没有拳头,纵然你有再多口舌,那也是白费。

    神机营指挥衙门。

    指挥陈天寿也算是兴王府的老人,他身材矮胖,素来被人耻笑,因此和兴王府那些人,打的交道并不多,倒是嘉靖对他一直信任,不过陈天寿有自己的打算。

    他在兴王府旧人里头并不突出,比他大放光芒的人实在太多,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郁郁不得志,而此时此刻,早有人寻上了他。

    今日他的后院花厅里吗,却是一个便装的锦衣卫上了门。

    “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很明白。”来人谨慎的看着陈天寿,附近空无一人,显然早被陈天寿赶了出去:“自从陛下宠幸了徐谦这些人,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咱们平时没少立汗马功劳,可是现在呢?现在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东宫的官员,要嘛是新党要嘛就是张孚敬这些货色,哪里还有人将咱们放在眼里,益王殿下德高望重,而朝中大臣们大多属意他,若是他肯出面主持大局,则大事定矣。内阁那边,刚刚传出消息,陛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陈指挥,要早做打算啊,是从龙还是从逆,就看你一个念头了。”

    陈天寿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他不害怕,那是假的,这确实是像后世马某人一样,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的一个念头,便要决定他的荣辱。

    陈天寿眯着眼,淡淡道:“三千营和五军营那边怎么说?”

    来人淡淡一笑:“三千营态度暧昧,似乎不想搀和进来,倒是五军营那边,倒是死心塌地,愿意从事。”

    一听到五军营已经有了决定,陈天寿不由松了口气。

    京师三大营之中,神机营有马步兵五千,其中步兵三千六百人,骑兵七八百之数,炮兵数百;而三千营则清一色的骑军,有骑军三千,故而才称为三千营。不过神机营和三千营虽然都是三大营之一的兵马,可是比起五军营来,却是塞牙缝都不够。

    五军营乃是卫戍京师的重中之重,总计七十二卫,一开始分步骑军为中军,左右掖,左右哨,称为五军。除在京卫所外,每年又分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各都司兵16万人,轮番到京师操练,称为班军。

    在京师中的军马之中,以五军营人数最多,足足六七万之数,而且五军营还可随时调集京畿附近的军马入京,实力之雄厚,冠绝天下。

    所以这三大营之中,神机营和三千营或者可以称之为特种部队,那么五军营,则是正儿八经的禁军,三支军马编制上虽然等同,可是一个军级的特种营和一个野战军的区别,却还是极大。

    陈天寿不由道:“新军和勇士营这是指望不上了,不过他们人数,不过一万五千人上下,支持益王殿下的,却是多数,朝中也是多数人都是如此立场,哎……这一次,还真是风云际会啊。只是不知,边镇那边怎么看?”

    来人道:“边镇的督抚们虽然没有表态,可是指挥大人想必也应当知道,许多人对新政,对徐谦可谓恨之入骨,绝大多数人,还是依仗杨公的。”

    话说到这里,大致的局势几乎已经摸透了。

    陈天寿冷冷道:“十二卫亲军,不足为虑,唯一忌惮的,就是新军和勇士营,他们又协防宫中,怕就怕他们控制住了宫里,咱们处在被动的局面。”

    来人不客气的道:“想来大人也知道,此次和以往并不同,这一次,关系到了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新旧党之争,已经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就算控制住了局面,杨公和益王,还有朝中诸公,以及许多督抚,都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是吗?”陈天寿的脸上,闪露出了一丝疑惑,他从来没有想到,眼下的矛盾居然尖锐到这个地步,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往不可能发生的事,到了今日,却是出现,那些个大臣,难道一个个都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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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降表

    其实何止是陈天寿一人疑惑,大多数人,都是迷惑不解。

    原本的朝廷,自有它运行的一套轨道,像这种类似于政变似得冲突,这在大明朝是觉悟寂寞女友的。

    以至于许多处在这个纷争中的人,竟也犯了迷糊,他们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敢这样的大胆,如此铤而走险。

    不理解,不代表他们不会做,大多数人是盲从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根本利益受到了侵害。

    以往的时候,大家争斗,只是权力之争,就算你想拼命,别人也未必愿意跟着你去玩命。

    假若是大礼议时的杨廷和,你要跟皇帝老子翻脸,要图穷匕见,谁肯跟着你犯傻?

    可是现在不同了,因为新政,侵害到了所有士绅的利益,而这些士绅,无时不刻的影响着一个个朝廷命官,这些人,自然不能再允许新政继续下去,再继续下去,低贱的商贾就要骑在大家的头上,再继续下去,他们的田园史诗一般的生活就要彻底葬送,一旦涉及到了根本的利益,大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拼命。

    新党是摆明着支持中山王,既然如此,那么大家也只能选择一个‘贤王’来与之对抗。

    杨廷和越是被新党打压,权利反而越来越巩固,因为有更多利益受到了侵害的人,此时坚定不移的和他站在了一起。

    至于五军营和许多的军马,也各有自己的诉求,新政之后。最重要的就是新军的改革,新军打破了卫所制的藩篱。这就导致,许多世袭的武官利益不能得到保障。

    从前的时候。这些武官靠着血脉的延续,无论你是断手断脚,或者是脑子不太灵光,老子死了儿子接班,雷打不动,他们不但接任了官职,接任了父辈的兵丁,更重要的是,还有大片的军田。

    这些田地。名义上归属朝廷,归属于兵部,可是实际上,却早已有了主,武官们镇守某处,拥有土地若干,而后再指挥着兵丁耕作,除了勉强拿出一点养活军户的口粮,其他的全部都进入了他们的私囊。可以说,他们是卫所制最大的受益者,他们的祖父就靠这个讨生活,父亲也是如此吸血混着日子。可是到了自己头上,军制却是改了,直浙那边。改的最是彻底,所有卫所全部裁撤。原来的武官虽然表面上说朝廷给予安排,可是卫所都没了。军户自然也就不见了踪影,田地也已经收回,就算给你一个闲职,每月给你一点儿薪俸,就可以打发吗?

    直浙世袭武官的悲惨经历,一下子让许多的人明白过来,新军不能再纵容下去了,新军的依仗就是新政,这个新政,革的是大家的命啊,这是砸大家的饭碗,假若新政继续维持,所有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其实说的在直白一些,之所以会使大家愿意破釜沉舟,是因为两个利益集团诉求全然不同,旧的利益集团,他们认为土地是根本,有了土地,就有一切,所有他们掌握着绝大多数的土地,无论是军田还是私田,这是他们世代富贵的本钱,这一点,决不能动摇。而新兴的利益集团,早已舍弃了土地,转而是现金为王,谁有银子,谁说出去的话才算数,才能翻江倒海、翻云覆雨。

    有钱的人,要钱说了算。有地的人,要求地说了算。这其实就是零和游戏,只有一个胜出者,现如今财主们地位不断提高,甚至据说,在直浙那边,他们已经可以左右直浙的军民政务,于是乎,对于地主们来说,这是决不能容忍的,新政就像瘟疫,再放任下去,大家都要完蛋,因为这是他们的根本。

    陈天寿吐了口气,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指挥使大人,一旦宫里有了消息,只要杨公肯出头,卑下愿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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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这最后一刻的时候,又是一份捷报传来。

    这份捷报送来的时候,恰好内阁这边组织诸位大臣们议事,议的议题很简单,那就是太子的问题。

    天子那边,已经几次下次督促,因此这内阁里头,也成天都在讨论。

    张子麟很干脆,他直接了当的道:“陛下现在已经说的够直白了,圣躬不安,早立太子,以防生变,我等做臣子的,岂可拂了圣意,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老夫的意思是,今日就要拟出旨意来,立即昭告天下。”

    可是在场的绝大多数大臣,却是一脸麻木。

    大家不傻。

    你们新党支持中山王,假若中山王做了太子,将来做了皇帝,你们有辅佐之功,有从龙之劳,其他人呢?给你们做嫁衣,真以为别人疯了?

    见大家都不做声,消极应对,张子麟看着脸色阴沉的徐谦一眼,随即目光落在杨廷和身上,道:“杨公,你是首辅,你总该说一句话,这种事,拖着不是办法。”

    张进用忍不住,冷冷一笑,道:“张大人,中山王是庶子。”

    张子麟正色道:“可是他乃是陛下唯一的血脉。”

    张进用捧着茶盏,吹开上头的一层茶末,淡淡道:“陛下只是身染小疾,唯一的血脉,这话儿过了,陛下有齐天之福,将来必定儿孙满堂,现在就急匆匆的立了太子,将来假若生了嫡长子怎么办?”

    张子麟冷笑:“可问题是陛下现在已经不成了。”

    听到这句话,张进用似乎抓住了张子麟的语病,放下茶盏砰的医生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道:“这是什么话,这是人臣应当说的话吗?便是太医院,也不敢断言陛下不成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天地君亲师,有人臣人子门生这般腹诽君父的吗?”

    这是旧党惯用的口吻,新党要立太子,旧党就大义凛然,说什么天子安康,既然天子安康,能再活个几十年没有问题,你怎么能早立太子呢?

    其实无论是杨廷和还是张进用,这些人无非就是拖而已,其实嘉靖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这没有错,能拖一时是一时,毕竟朱载基年龄太小,大明朝,至今还未有如此幼龄登基的,幼儿登基,尤其是还处在襁褓中的幼儿,一直都在历朝历代的忌讳,因为婴儿没有处置政务的经验,那么不可避免,皇帝的权利就会落入外戚或者是权臣的手里。

    天子的权利,来自于血脉的延续,也就是说,只有宗室,才能继承大统,大明曾检讨过历朝历代的得失,最后得出的问题是,外戚和权臣当政,会大大的危害到社稷的安危。

    旧党这些人的理论基础凭借着这些理由,也就出现了,也即是现在不立太子,等嘉靖驾崩,就应该立即选择一个近亲的藩王,命其入京,登基为帝,而中山王朱载基,则立为太子,如此一来,不但可以使权利不至于旁落,同时,朱载基将来照样可以登基。

    这件事,不是没有先例,英宗皇帝被俘,朝廷就曾有过这样的讨论,有人认为应该立英宗之子,有人认为应当立代宗皇帝,双方讨论之后,最后代宗登基,而英宗之子则请立太子,大明朝也度过了这一次危机。

    虽然最后,还是引发了宫廷之变,不过无论怎么说,无论怎么政变,那也是宗室和宗室之前,总好过让外戚当政的好。

    大家相互扯着牛皮,这时候,突然有通政司的官员持着一份奏报急匆匆的进来,劈头盖脸的道:“捷报,又是捷报……”

    一听这消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既然是捷报,那就八成是海路安抚使司传来的,这个时间点,一个月不到,怎么还会有捷报?

    奏疏递了上来,杨廷和手持奏疏,看过之后,老脸顿时拉了下来。

    他的脸色阴沉,并不吭声,可是许多人看着他的脸色,顿时有点儿寒心。

    张进用也感觉到不对,不由道:“杨公,又是什么捷报?”

    杨廷和淡淡道:“倭人再次求和,献上‘倭寇’人头,决心痛改前非,再不敢藏匿倭寇,其中这些倭寇,还有为数不少,涉及到了倭人的显赫人物,甚至有两个王族,除此之外,倭人已经递上了降表,降表已经即刻发来京师。”

    满堂哗然。

    许多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张进用,下巴都要掉下来。

    既然交出了‘倭寇’,而且不少都是重要人物,这种事,是不可能骗的过人的,再加上递交了降表,降表之上,必定有大明朝钦赐的倭王金印,这也绝对骗不了人,莫非……海路安抚使司,当真大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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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砖家

    海路安抚使司确实大捷了。

    这一点毋庸自疑,因为第一封捷报,你还可以说他们语焉不详,说他们没有丝毫的佐证,可是这第二封奏疏,却是言之有物。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了。

    而且据闻,已有海路安抚使司的武官入京,这份奏疏,是人家亲自送来的。

    这摆明着告诉大家,倭国的事已经摆平了,若是不信,到时自会有国书、降表,还有诸多‘倭寇’人头送到。

    海路安抚使司很厚道,便是报捷,也是如此的干脆,至少第二封奏疏就是如此。

    事情的经过,在奏疏里说的很清楚,这洋洋万言的奏疏,虽然辞藻并不华丽,一看就是寻常刀笔吏之作,不过却总算是叙事清楚。

    海路安抚使司继续对倭国进行侵略,甚至于列阵于京都之外,扬言要毁其宗庙,戮其王室。

    倭国的王室,虽然象征意义更大,可是如此耀武扬威,倭人却是傻了眼,这是要命啊,这不但是打脸,还是要将倭人最后的一点精神支柱也要彻底葬送,瞧着架势,这分明就是要灭国,失去了王制,这就意味着,许多的贵族,也就失去了所谓的合法性,这是倭人决不能容忍的。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倭人早就被打怕了,若说一开始,大家还斗志昂扬,可是海路安抚使司指东打西、所向披靡,连克无数重镇,而倭军们东奔西跑。一会儿被包饺子,一会儿被围城打援。一会儿又是半路截胡,又一会儿被抄了后路。原本倭人以为,新军不过是仗着舰船,以多胜少,心里还有一些不服,可是到了后来,人家也没了耐心,索性让你集结起来,在千叶一带,与倭军决战。

    倭人拼凑了一万多的精品。磨刀霍霍,自称皇国兴亡,在此一役,准备和新军决一死战。

    然后,灾难就降临了,先是被炮轰,紧接着是火铳噼啪作响,还没看到人,就是灰头土脸。倭军退避三舍,重新整备,这一次他们学的聪明,选择了雨天突袭。下雨的时候,新军的火器的实力大打折扣,正好趁此。和新军刺刀见红。

    倭人又鼓舞了斗志,他们觉得这一次。必定成功。

    而新军争锋相对,两军在旷野进行决战。

    结果却是倭军惨败。

    他们输的很彻底。可是一点都不冤枉,当然,理由有很多,一方面,武器方面,他们有很大的代差,倭人缺的不只是枪炮,还有近战兵器。倭刀固然是精良,可是不要忘了,倭刀的制作十分复杂,而且保养维护的花费极其高昂,只有武士阶层,才能养护的起,可是武士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手持的器械,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而反观新军,虽然也是持刀,却都是制式武器,纵然不及倭刀,可是比起寻常的倭人兵丁却要好上太多。

    除此之外,倭人一旦冲锋,便是各行其是,这很符合倭人的风格,他们讲究的是武勇,即所谓的个人武勇,这一手在小规模的战斗中或许有用,很有爆发力,可是一旦遇到纪律严明,并且坚韧不拔的军马时,顿时便没有了用处。

    倭军再次大败,这一次,再不是心不甘情不愿,而是彻底的丧失了自信。

    当你丧失了自信的时候,这场战争,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疑问,新军所过之处,所向披靡,甚至一个小队,便敢孤军深入,直接占领一个城镇,而面对的倭人,居然一个个不敢反抗。

    要打败你的敌人,最重要的是打垮对方的精神。

    而倭人的贵族们,已经感觉到了灭顶之灾来临,许多贵族聚集于京都,他们做的事只有一个,铲除任何的锁国派,并且老老实实,按照海路安抚使司公布的所谓倭寇名册,拿捕这些‘倭寇’,然后十分顺从的,希望海路安抚使司能够准其和议。

    和议的条件很是苛刻,甚至可以用抢劫来形容,其中规定,倭国必须赔偿海路安抚使司的损失,这就是说,我不远千里来打你,这车马费要不要报销,报销还不够,还得算利息,算了利息还不够,还得是高利贷利滚利的那种。

    于是,倭人赔偿海路安抚使司现银七百九十万两。

    这对大明朝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对倭国,自然不必说。

    赔款之后,为了保障你还银子,要不要抵押?于是海路安抚使司又设计出了一套还账的套路,即所谓拿金矿和银矿抵押,除此之外,倭国与海路安抚使司签订贸易协议,双方的货物交流,完全免除关税。

    这个要求,看上去好像十分平等,倭人的货物到了大明,大明不收取他们的任何关税,海路安抚使司的货物也是如此,可谓互惠互利。

    不过,但凡是内行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协议,其实就是最大的不平等,因为大明如今生产天下各种货物,不收取任何关税,便可将大明的货物更加轻易的流入倭国,而倭国却几乎没有任何和大明竞争的商品,除了它的金矿、银矿、女人之外,实在拿不出任何可以与大明竞争的商品,在这种情况之下,这无疑是将自己置于受剥削的地位,而且由于大明商品没有任何关税,竞争力大大增加,倭国的开国派就算想要效仿大明设立工坊,也绝无可能和大明竞争。

    理由很简单,既然大明的货物物美价廉,又不需征收任何税负,且是大规模的生产,倭人不是傻子,自然会选择大明的商品。而倭人若也要新政,开设工坊,一方面,既然开工坊,就不免要忍受苛捐杂税,倭国要维持国计民生,就不可能不征取税负,大明的商品征不着,只好征收你的税赋了。在苛捐杂税之下,生产工艺又是落后,资金也绝不可能比大明的大财主们那般雄厚,不能够大规模的生产,就不可能降低价格,比如棉花,小打小闹的工坊和大工坊是很难竞争的,因为小工坊每年收购的棉花有限,对于棉商来说,他不愿意给你让太多的利,可一旦是大客户,每年对棉花需求上千万斤的工坊,那就全然不同了,人家收一斤棉花可能只要一两银子,而你这小商贾,只怕没有一两二钱银子也未必能收来。

    除此之外,倭人还割让了鹿儿岛给予海路安抚使司,这一块相当于一个府的土地,全部由海路安抚使司管理,不但可以派驻官员,还可以驻扎军队。

    双方的和议,是在十分融洽的气氛之中完成,倭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似乎他们还有些庆幸,海路安抚使司并不凶恶,并没有得寸进尺,人家要的,只是做买卖和一块土地罢了,似乎并没有侵害到绝大多数贵族的利益。

    倭国毕竟还处在战国时期,各自为政,相互攻伐,虽然因为海路安抚使司来袭,使他们暂时站在了一起,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本身没有自己的利益。比如割让鹿儿岛,固然是鹿儿岛的大名倒霉,不过这位大名因为是锁国派中坚人物,早就被他的‘同道’们干掉了,海路安抚使司接管他的领地,于其他大名并没有损失,正好求之不得。

    而海路安抚使司此次受益也是不小,此战之后,倭国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海路安抚使司的贸易倾销地,几乎可以想象,明年对倭的贸易,还要急剧的增长,至于倭国的赔款,则是用以偿付战争债券,而且在倭国,海路安抚使司也名正言顺的有了一块自己的领地,可以说,海路安抚使司的利益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趁此膨胀起来。

    至于倭国这边,倒也很光棍,倭人有一点是很让人欣赏的,输了就是输了,打不赢你就打不赢你,他们也绝不会纠结,然后他们会一反从前嚣张的态度,转眼之间,就成了顺民。对海路安抚使司的国际友人们,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处,至少奏疏里就说的很明白,邓安抚使大人现在就成了京都里的贵客,无数倭国名流争相拜谒,犒劳新军的物资还有美酒堆积如山。

    邓健的日子过得显然很是逍遥,可是在内阁里的衮衮诸公们来看,却大多是面如土色。

    杨廷和的眼睛能杀人,至少现在的张进用已经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脸的猪肝色,连呼吸都感觉有些不太顺畅。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新军莫非都有三头六臂,难道这是天意,新军冥冥之中,有天助吗?

    张进用不相信这个结果,可是不相信并不代表现实之中没有发生,他悲剧的发现,许多同僚看他的眼神,大多带着不怀好意,甚至有人轻轻冷哼,似乎隐含着对自己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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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不成了

    大家的态度情有可原,你张进用自己要摆出一副专家的姿态出来,说什么必定是冒功,大家看你是兵部尚书,看了你的资历之后,才信了你,跟在后头起哄。

    结果怎么样?结果悲剧了。现在大家仔细回头想了想,就感觉自己成了傻子,给人家做了嫁衣,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兴冲冲的数钱。

    有这么贱吗?

    本来征倭的事,争议巨大,虽然暂时平息下来,可是这依旧还是一个污点,将来说不准还可以再翻炒一番,拿来清算一下。结果现在倒好,人家报捷,大家一个个兴致勃勃的说要重赏,说是什么旷世之功,这里头有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便是大家都叫好,都说这征倭征的好,那么某种意义来说,就承认了征倭的正当性,只有征倭合情合理,所以大捷才好嘛。

    结果大家是送脸下乡,给人家提供了正当性的借口,最后还把新党上下的人,统统都重赏了一遍。

    大家都看着杨廷和,想看看杨廷和怎么说,杨廷和却是在观察徐谦,想看看这是不是徐谦的阴谋,而徐谦淡然处之,神若冬水一样不见波澜。

    场面很尴尬,谁也没有吭声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感觉自己被坑的人,这时候也没有老脸跳出来痛骂,得了好处的人,暗爽都来不及,也没必要跳出来吸引仇恨,当然,最风口浪尖的张进用,恨不得自己找条地缝钻进去,老脸通红。似乎也自知自己这一次误了大事。

    当然,他的心底却是波涛汹涌。因为以他对兵事的理解,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变成了可能。这新军的战力,到底可怕到了何等程度,他几乎不敢想象,便是让他统领天下精兵,筹划一年,进行征倭,只怕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战绩,而现在,一切都成为了现实。现实就是,海路安抚使司创造了又一个奇迹。

    良久,张进用终于挤出一些笑容,这笑容很是勉强,仿佛有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非笑不可。好不容易,张进用才道:“大捷……很好嘛,很好,不过此前。朝廷就已有嘉奖,这一次,就不必再嘉奖了,赏罚固要分明。却不能无度。”

    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许多人想把他吃了,张进用的自信心还有自尊。一下子崩溃。

    这一次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这他甚至已经彻底的动摇了自己的自信。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井底之蛙。

    一个人。尤其是张进用这样的人,一旦失了自信,一旦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后果是严重的,至少现在,他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忌惮,至于像方才一样,和张子麟据理力争,那已是断不可能。

    徐谦微微一笑,道:“张大人说的是,既然已经赏过,那就不必再赏了,不过嘛,伤亡的将士,朝廷该抚恤的却是要抚恤,兵部少不得也要拟出个章程出来。”

    以往的张进用肯定要眼睛发红,你坑了我还想要抚恤,呸!休想!

    可是今日的张进用,竟是鬼使神差一般,蜻蜓点水的点头,道:“这是理所应当。”

    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时候能说什么,难道能说,我们之所以倡议重赏,是因为其实是想坑你们新党,想看你们的笑话,想抓住把柄,将来弄死你们?这种话不能说。可是让他们弹冠相庆,他们也实在庆不起来,于是一个个装作是哑巴,谁也不吱声,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方才部里送了一些公文来,老夫去处置一下。”

    “喝了这么多茶,肚子有些不舒服。”

    “近来身子不好,头晕眼花,去歇一歇。”

    大家各自散去。

    徐谦含笑的回自己公房。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进来,来人是个太监,道:“大人,陛下精神好了一些,请大人立即去暖阁见驾。”

    这里的一举一动,隔着墙都有无数的耳朵在听着,徐谦倒无所谓,批示完一个户部送来的公文,旋即起身,道:“烦请公公带路。”

    和这太监一前一后出了公房,外头并没有闲杂的人,不过徐谦几乎可以感觉到无数纸窗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许多眼睛在盯着自己。

    徐谦没有吭声,随他们妄自揣测,到了暖阁,外头几个御医随时候命,纷纷朝徐谦见礼,徐谦对他们点头,随口道:“陛下近来身体如何?”

    几个御医相视,都是摇头。

    很显然,状况很不好。

    徐谦也没有多言什么,跨入阁中,向病榻上的嘉靖见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榻上的嘉靖有了回应,道:“来,赐坐。”

    声音很勉强,带着孱弱。

    有太监搬来了椅子,徐谦侧坐下,道:“陛下要多休息。”

    嘉靖发了一会儿呆,似乎是刚刚用过了药,身子状况好了一些,道:“嗯,朕知道的,朕让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徐谦道:“还请陛下示下。”

    嘉靖道:“朕有感觉,朕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徐谦眉头皱了一下,猜测嘉靖为何说出这番话。

    嘉靖苦笑道:“人有旦夕祸福啊,都说朕是天子,现在才知道,原来朕也是普通人。”这句话,带着某种自嘲。

    徐谦只能说:“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勿忧。”

    嘉靖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要早做准备,朕有一种感觉,近来的气氛不对,大臣们太沉默了,可怕啊,朕和他们斗了这么多年,他们越是沉默,就越是可怕,朕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可是朕不成了,全靠你了。”

    徐谦动容,道:“既然如此,陛下当早立遗诏。”

    遗诏……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嘉靖摇头,道:“不急,再缓一缓。”嘉靖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要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况且益王不是还没有入京,听说已经到了天津,要催促一下,让他即刻入京,不可停留。”

    徐谦犹豫了一下,道:“听说益王也病了,在天津那边,神志不清。”

    嘉靖冷笑:“他不是神志不清,他是在拖延时间,他想效文皇帝。”

    一语道破了人家的居心,嘉靖依旧还是嘉靖,从来不会给任何人脸面。

    嘉靖继续冷笑道:“这才是朕最担心的,他有防备,可见他平时天天叫嚷着天地君亲师,都是空话,朕叫你来,为的也是这件事,徐谦,你敢杀亲王吗?”

    徐谦正色道:“陛下有命,微臣就敢。”

    嘉靖道:“朕若是没有命令呢?”

    嘉靖绝不可能有命令,或者说,绝不可能颁布这样的一个旨意,益王就是一根刺,卡在了嘉靖喉头上,让他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益王在拖,而嘉靖拖不起,所以益王必须要死。

    徐谦叹口气,道:“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微臣没什么不敢。”

    “好。”嘉靖松了口气,道:“朱载基近来听说身子也不好,幸赖母后照料的好,总算现在身子也恢复了一些,他毕竟太年幼了。”他神智已经开始有些不清,反复念叨了几句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腥臭传出,一个御医上前,大惊道:“拿银盆来,陛下吐血了。”

    宫中大乱。

    有御医请徐谦出去,徐谦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御医道:“怕是不成了。”

    “不成了是什么意思?”徐谦追问。

    御医一脸苦瓜相:“宜早料理后事。”

    徐谦的头像是被锤子狠狠重击了一下,嘉靖方才还说,自己还有一些日子,虽然不多,可是不成想,一旦恶化起来,竟是到这个地步,他连忙道:“陛下还能醒吗?”

    御医道:“可能。”

    徐谦也不迟疑,道:“你们好好看顾着,我去拜谒太后。”

    徐谦飞快的朝慈宁宫去。

    与此同时,也有小太监见里头不对,也是飞快赶往内阁,气喘吁吁的大叫:“不成了,不成了。”

    内阁里的所有大臣一个个原本神经紧绷,可是此时,却都像蜜蜂蛰了一下,便是杨廷和,此时也坐不住,连忙出来,正色道:“什么不成了?”

    小太监道:“陛下已经不成了。”

    有人呵斥道:“胡说八道,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小太监似乎也发觉自己用词不对,吓得连忙小退几步。

    杨廷和却是不以为意,道:“宫中可有口谕下来?”

    “并没有。”小太监道:“陛下来不及,又昏迷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昏迷,就未必能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何时才召大家入宫觐见?

    遗诏,才是最重要的,其实早就该立下遗诏了,只不过大家都在拖,所以才耽误了功夫。

    杨廷和捋须,左右看了一眼道:“徐大人呢?”

    有人道:“听说方才去暖阁觐见了。”

    那小太监却是道:“去慈宁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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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章:争取

    去慈宁宫……

    这时候,大家都明白,最关键的时候到了。

    或许在一炷香之前,所有人期盼着这一刻,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紧张。

    终于来了,决定所有人生死荣辱的一刻,接下来发生的每一刻,都影响着自己的前途。

    有人变得激动起来,双拳攥紧。

    也有人脸色露出几分忧心忡忡之色,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斗争,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豪赌,可是任谁都知道,这场赌局,谁也成不了旁观者。

    纵然是手心捏满了汗,也要硬着头皮一路走下去。

    杨廷和当机立断,道:“老夫这便动身,去慈宁宫。诸公谁愿同往?”

    张进用几人道:“愿随杨公同往。”

    杨廷和只是点点头,旋即带着一干人,匆匆赶往慈宁宫。

    赶去慈宁宫,为的就是防止徐谦使坏,倒不担心皇帝清醒之后撇下大家,和徐谦谋议遗诏之事。

    没有杨廷和的参与,所谓的遗诏,就是一纸空文,效应并没有多大,到时直接说,是徐谦谋同黄锦制的伪诏就可以了。而事实上,这种事黄锦已经做过一次,历来大家对太监伪造圣旨的事,都是深痛恶绝,因此这奏疏,不是杨廷和亲自草拟,并不能服众。

    眼下最重要的是,说服两宫太后,在这方面,杨廷和也有信心。

    他飞快带着一干大臣,到了慈宁宫,命人通报之后。里头已经有太监请他们进去。

    张太后和王太后二人都在这里,二人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显然虽然明知会有大变,可是当事情发生在了眼前。这两个女人,还是不能做到闻变不惊的地步。

    徐谦则是坐在一侧,并不吭声。

    杨廷和等人赐坐之后,各自坐下,目光看着张太后,又看看王太后,谁也没有说话。

    无声即是一种表态,这个时候若是滔滔不绝,反而让人疑心不关心天子的生死。

    在场的人。自然都是演戏的高手,至少一脸的苦瓜相,却还是要做出来的。

    徐谦脸色灰沉,良久之后,道:“有些话,不该说也得说,陛下即将大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假若天佑大明。陛下待会儿醒转,能够草拟遗诏那是最好。可是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陛下从前。一直属意皇子朱载基,而中山王殿下虽然年幼,却有鸿天福相。异日必定大贵,所以微臣以为。太后应下懿旨,早作谋划。以防不测。”

    群臣谁都没有做声,可是有人暗暗点头,也有人露出不满。

    这个时候,杨廷和再不出马是不成了,杨廷和咳嗽一声,道:“中山王殿下确实有鸿天福相,也自然是贵不可言,陛下只有一子,中山王殿下理所应当应当克继大统。”

    徐谦淡淡一笑,抿抿嘴,知道他还有后话,所以也不打断。

    杨廷和正色道:“可是君事即是国事,两者不能切割,也切割不开,眼下适逢内忧外患之时……”

    徐谦道:“内忧外患,何来的内忧外患?”

    杨廷和道:“鞑靼虎视眈眈,倭寇尚未厘清,朝廷内部又是朋党林立,这不是内忧外患?”

    杨廷和说的有道理,不过任何事都有两面,同样是嘉靖朝,你可以说他是最好的时代,也可以说它是最坏的年代,若往好里说,可以说新政的出现,使得商贸繁荣,城市人口剧增,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岁入暴增,以这个标准来看,确实是盛极之世。

    可是往坏里说,商贸的繁荣,使得大量的田地荒芜,乡间的劳力剧减,为了商贾的利益,战争越来越频繁,大量的人充作了炮灰,城里的工人虽然生活改善,可是体力劳动比之乡间更加繁重,许多地方,充斥了女工和童工,甚至许多人,需要劳作七个时辰以上,所得的,也不过是勉强的口粮和一年四季的几件新衣而已。与此同时,大量的财主和工坊主们却是腰缠万贯,夜夜笙歌。

    正如双城记中所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徐谦并没有自大到,他的所谓新政,能让所有人得益,事实上,新政提供的,不是一个新的生活,一个必须走过的道路,但是徐谦自己也不能保证,新政能带给所有人满足,也不可能出现盛极之世。

    因此,无论是盛世还是内忧外患的乱世,靠的都是一张嘴皮,徐谦可以夸大他的好处,但是杨廷和照旧可以点出无数的问题。

    这一点上,徐谦无可反驳。

    而张太后和王太后二人,则是看看杨廷和又看看徐谦,显然她们并没有太多的主见。

    杨廷和继续道:“眼下这个时候,应当以社稷为重,幼主若是登基,于国不利。微臣的浅见是,可以召贤明的藩王入京主持大局,立中山王殿下为太子。”

    果然如此,徐谦早已料到,杨廷和打的就是就是这个主意,现如今终于说出了意图,徐谦心里冷哼。

    这种事,确实有先例可循,可是先例里头,英宗皇帝被俘,他的弟弟代宗皇帝继位,原本大家的意思也都很明白,就是代宗皇帝死后,便是英宗皇帝的儿子登基。可是话虽如此,代宗肯吗?为此,整个朝廷闹了好几年,若不是此后英宗政变,拿下了代宗,英宗的子嗣,只怕一辈子都别想进京了。

    徐谦淡淡道:“若是命藩王入京,是做天子呢,还是代政呢?”

    杨廷和看了张王二太后一眼,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应立天子,再立中山王为太子。”

    徐谦微笑:“不知谁可为天子?”

    杨廷和不做声了,这句话以他的身份说出来有忌讳,不过他不说,却是有人说,张进用道:“益王殿下素来贤明,可以代政。”

    其他几个大臣也纷纷摇头晃脑道:“兄终弟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眼下情势如此,也不得不如此,娘娘贤明,此事关乎社稷,切要以大局为重。”

    若是没有徐谦,没有主见的两个太后,只怕早已一口答应。

    理由很简单,大臣们是专业人士,至少在两个太后看来就是如此,大家众口一词,说是假若不这样做,可能连大明的江山,都不能保全,这个时候,两宫太后会怎样想?

    王太后显然是不乐意,说到底,藩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而朱载基,却是自己的亲孙子,这一点,她分的很清楚。

    倒是张太后,此时有点动容,她还是颇为深明大义的,心知大臣们所言,颇有道理,而且她并没有私情,无论是朱载基还是其他藩王,其实她都是第三者的态度,所谓旁观者清,她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朱载基登基,她照旧是她的太皇太后,毕竟不是朱载基的祖母,其实没有多大关系。而其他藩王入京,其实就和当年正德驾崩之后的局势差不多,虽然也是外人,可是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拍了板,人家至少还记得这份恩情。

    张太后的处境其实和眼下的张皇后差不多,刘贵人又儿子,而张皇后却是没有,刘贵人的儿子若是登基,那么张皇后不是中山王的生母,最后迟早会被靠边站。可是这个时候,若是藩王入京,人家多少还会感激你,知道若是没有你从中谋划,自己也做不成这个皇帝,所以对张皇后来说,与其让刘贵人的儿子做皇帝,还不如送给别人。

    这里头的心思,可谓不深。每一个深宫中的女人,都深谙此道。

    张太后眯着眼,虽然没有做声,也没有表示支持,可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却是点了头。

    杨廷和自然也已经关注到了张太后的态度,事实上,他不指望能说动王太后,因为王太后有切身的累关系,他要努力的,就是说动张太后,张太后在宫中虽然未必及得上王太后,毕竟王太后有嘉靖撑腰,可是王太后在外朝的影响却是惊人,一方面,嘉靖的天下,本来就是张太后拍板给嘉靖的,另一方面,弘治皇帝的影响极大,便是现在,许多人都在怀念弘治皇帝,许多人私下里将嘉靖和弘治皇帝比较,大多都是摇头,张太后作为弘治皇帝的皇后,大家对弘治皇帝的怀念,自然也就转到了张太后身上。

    假若这个时候,只要张皇后肯拟一道懿旨,那么一切的事,都可以变得名正言顺,便是当年嘉靖入京,也是张太后亲书懿旨一封,因此,张太后的态度,格外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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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两宫支持

    权利这东西很奇妙,尤其是张太后的权利更是奇妙无比,嘉靖在的时候,她的权柄几乎全部丧尽,可是一旦嘉靖危在旦夕,此时此刻,她的地位瞬时又比王太后要崇高的多。

    这里头不但有资历的问题,毕竟正德在的时候,她已是太后,用一句粗俗一点话来说,老娘做太后的时候,你还是山疙瘩里的王妃呢。另一方面,还有正统的问题。

    王太后固然是太后,可是所有臣民的心目之中,张太后才是正宗的正统,她是弘治皇帝的皇后,是正德皇帝的母亲;而王太后至多也就是嘉靖皇帝的母亲,却不过是兴献王的王妃而已。

    张太后显然已经动了心,可是她没有吭声,毕竟见识的多,这个时候,是决不能轻易表态的。

    这里头牵涉的东西实在太多,牵涉的范围也太广,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现在跳出来表任何态,都可能陷入被动。

    而张太后显然已经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她突然发觉,绝大多数的大臣,居然都支持杨廷和的提议,有人提到益王的时候,近八成的人都在点头。

    若不是此前就早已商议过,是绝不可能的,而在座的人里头,哪一个走出紫禁城,都是跺跺脚京师的地皮就要颤一颤的人物,人家是早有预谋,很不简单,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和整个文官集团对抗。

    尊贵是一回事,可是权利又是一回事。显然张太后也知道自己足够尊贵,可是要左右局势,未必能行得通。

    毕竟这些文官要权有权,要门生故吏有门生故吏,还掌握了舆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占在道德的制高点,你一个女人,凭什么对抗。

    啪……

    这时候。徐谦豁然而起。

    他知道。若是此时退后一步,就一切都完了,张太后和王太后都是女人,一旦被这些人蛊惑。后果很难想象。眼下也绝不是客气的时候。他起身之后,一脚踹出去,直接踢翻了几椅旁的几案。

    徐谦的动作。顿时让所有人都愕然了一下。

    这个家伙,居然敢在慈宁宫里掀桌子,反了他。

    徐谦脸上杀气腾腾,大喝道:“什么兄终弟及,什么中山王为太子,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天子还未大行,又遗有血脉在世,中山王才是正宗,益王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做天子?中山王殿下即是太子,现在就是储君,谁想要拥立益王,谁就是图谋不轨。这是祖法,谁敢悖逆?”

    嘉靖的祖宗们俱都躺枪,后世不肖啊,高兴了,就把所谓的祖法踢到一边,不高兴了,又高举祖法的旗帜,合着这祖法成了夜壶,都是你们随意玩的。

    只是朝廷的事,本就是如此,这就好像孔老夫子他老人家一样,要用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搬出来,觉得没用的时候,谁都不提,对自己有利时,立即便成了挡箭牌,相比孔夫子这个夜壶,显然朱家的列祖列宗很不够看。

    徐谦这般,无非就是表态,他环顾四周,厉声道:“谁想兄终弟及,有本事,就从徐某人的尸体上走过去,益王若是敢登基,徐某人就敢诛了这国贼。”

    这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态度,其实并非是针对杨廷和,也非是张进用,而是两宫太后。

    张太后见状,更加审慎,原本还指望支持大臣们的意见,可是现在,却是暂时打消掉了主意,一方面,她不愿意和徐谦翻脸,张家和徐谦如漆似胶,利益早就绑在一起,任何人做皇帝,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可是为此而闹得和徐谦反目,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王太后,则是精神大受鼓舞,一开始,她满腹担心,此时徐谦肯站出来,态度如此坚决,一下子从慌乱中解脱出来,人有了依靠,自然底气也就足了,她冷冷一笑:“不错,天子有血脉,何故要请别人主持大局,固是幼主克继大统,可大明朝有的是忠臣良将,难道还怕没有人辅佐吗?你们啊,总是说历朝历代,前车之鉴固然要规避,可是也不是没有好的先例。”

    王太后表态了。

    让杨廷和等人脸拉了下来,张进用这时候更是郁闷,国仇家恨啊,他现在对徐谦是恨之入骨,刚刚徐谦让他丢了大脸,而现在呢,更是在慈宁宫里如此,他忍不住道:“徐谦,你误国。”他不敢找王太后的麻烦,矛头直指徐谦。

    张进用捋起袖子,振臂一呼,道:“国事岂可儿戏,社稷不是你姓徐的家事,姓徐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站起来,许多大臣纷纷站起来,大家都红了眼睛。

    这个时候,若是再客气,那就是作死了,态度都表明了,假若最后还是朱载基登基,等人家站稳了脚跟,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今日在这殿里请藩王入京的大臣,今日劝两宫太后兄终弟及的大臣,都在诛之列。

    因此,所有人的态度都只有一个,拼了,不是要表明立场吗?那就表明立场。

    大家磨刀霍霍,直将现在比做了土木堡之变后的朝廷。也将徐谦当做了逆贼,一个个摩拳擦掌,随时都要拼命。

    两宫太后一看,脸色骤变,几个太监见状不妙,纷纷上前要阻止。

    “姓徐的,你这奸贼,岂敢耽误国事。”

    “我等与奸贼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家国大事,轮得到户部尚书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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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子麟连忙站起来,可惜他这老骨头不太中用,大明朝的大臣可是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所谓不能言语上消灭你,就在**上消灭你,惹得急了,什么事都敢做。

    倒是那张孚敬,却是从未见过这个局面,他在朝做官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南京,南京的官员其实是很和善的,最多也就是耍嘴皮子论战一下,毕竟南京那些人,就算吵起来,利益的牵涉也不深,和北京城这些人比起来,战斗力实在低了太多的档次。

    其实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涉及到切身利益,谁愿意动手动脚。

    张孚敬是吓住了,所以他稳稳坐在那里,居然大气不敢出,这是一趟浑水啊,他猛地想到徐谦所说的十万士绅,数千地方官员,数百京官的理论,只有苦笑连连的份。

    徐谦冷冷一笑,突然大喝:“左右侍卫何在?”

    一声令下,殿下人影憧憧,外头有人大声回应:“卑下新军中队官杨让静候大人吩咐。”

    这一下子,所有人脸色变成了猪肝。其实大家早就该料到,这些入宫卫戍的新军和皇家校尉,还有勇士营的军马,都和徐谦穿的是一条裤子。

    徐谦冷酷的道:“保护好两宫太后和太子殿下,谁敢造次,格杀勿论。”

    他故意将太子殿下四字咬的很重,可是这番话,显然不只是向外头的新军和校尉所言,最重要的是,告诉这些大臣,放老实一点,你们敢鱼死网破,我就敢杀人!

    张进用顿时像泄气的皮球,秀才遇上兵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倒是杨廷和,早料到徐谦会如此,却只是抿嘴,并不做声。

    徐谦说罢,拜倒在地,朝两宫太后道:“现在情势紧急,还请两宫娘娘主持大局。”

    他这么做,其实就是象征意义,若说他来调动新军和校尉,将来迟早会被人攻讦,可是现在,请两个太后主持,表面上就是两宫太后来稳住局势了。

    张太后觉得这样不妥,可是终究没有说什么,她和徐谦,毕竟有太多的瓜葛,有些话,不能说重。

    王太后喜出望外,心下笃定了不少,徐谦不但态度严厉的表态,还告诉了她,外头都是‘自己’人,这无疑给了王太后极大的信心,王太后毫不犹豫的道:“很好,你有心了,传懿旨,眼下是非常时期,宫中禁卫,要加强警戒,任何人有不轨之图,立即拿办。”

    徐谦忙道:“微臣遵旨。”

    王太后道:“徐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稳住大局,才最要紧。”

    徐谦道:“微臣赴汤蹈火,万不敢辞。”

    王太后满意点头,看向张太后,笑吟吟的道:“张娘娘怎么说?”

    态度很客气,可是无疑是逼张太后表态,张太后沉吟片刻,道:“一切王娘娘定夺,便是依着哀家看,徐谦主持大局,那自是极好的,眼下是多事之秋,切记小心啊。”

    王太后道:“不如你我共同颁出懿旨?”

    张太后道:“好极。”

    张太后的态度逆转,此时已经不留余地的站在了徐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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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多事之秋

    张太后并非是墙头草,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审时度势。

    现在的情况是徐谦的态度几乎无比的坚决,又得到王太后的支持,生死未卜的天子也必定是站在他这一边,更不必说,宫里的禁卫也握在徐谦手中。

    还有张家和徐家之间的关系,这一些,当然要好好的衡量。

    正在这时,有太监急匆匆的过来,冒冒失失的道:“陛下相召。”

    陛下醒了……

    所有人又都打起精神。

    宫中的气氛十分诡谲,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天子的态度很重要。

    虽然天子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白,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

    一群大臣毫不犹豫,朝向暖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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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皇后的寝殿里。

    冷若寒霜的张皇后不安的在殿中来回踱步。

    当暖阁的消息传来,她便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到了。

    刘贵人和自己多有不睦,事实上张皇后的出身并不好,一个出身不好的皇后,平时也不过是仗着天子的宠幸,这才取而代之,将陈皇后取代。在这种背景之下,几乎所有的贵妃几乎都在虎视眈眈。

    道理很简单,你能做皇后,只是因为天子宠幸。可是天子的宠幸只是一时,你能做皇后。那么我为何不能?

    这里头,就关系到了名正言顺的问题。假若是陈皇后,大家或许会服气,因为陈皇后乃是嘉靖发妻,嘉靖在安陆时,她便已是王妃,而且娘家也有一点势力,家境不错。可是张皇后呢,张皇后的后位却是从陈皇后手里夺来的,这就好像一个弑父弑兄的皇子。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自然会滋长更多人的野心。

    面对宫里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张皇后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最大的竞争者就是刘贵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张皇后没有儿子,而刘贵人却有,母凭子贵,嘉靖对朱载基爱护有加,自然而然。也对刘贵人颇为宠幸。

    张皇后恨透了刘贵人,对刘贵人没少使绊子,刘贵人也绝不好招惹,自然是针锋相对。宫里是不知道,这皇后和贵妃二人势同水火。将来若是让朱载基做了皇帝,张皇后有好果子吃吗?

    张皇后一双美眸闪烁不定。终于,似是下定了决心。叫来自己的随侍太监,慢悠悠的道:“朱载基近来怎么样?”

    这太监道:“殿下近来还算安好。只是人在慈宁宫,奴婢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张皇后淡淡道:“你去拿笔墨来。”

    这太监也不敢迟疑,连忙拿了笔墨,张皇后握笔沉吟片刻,最后写了一份懿旨,随即呼出一口气,待墨迹干了,交给这太监道:“盖上本宫的印玺,你小心收好,一旦陛下大行,就立即交给杨公。”

    张皇后自然没有拟定懿旨的权利,不过有一点却是不能否认,一旦皇帝大行,那么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天子大行,太后的地位最是崇高,便是两个太皇太后,只怕也及不上。

    所以这份懿旨,颇有效应。

    这太监当然知道张皇后的意图,他早和张皇后在一条船上,一旦张皇后失势,他离去中都守陵的日子也不远了。因此十分谨慎的将懿旨贴身藏起,道:“奴婢出去看看。”

    “好。”一切尽在不言中,张皇后没有多说什么,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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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刘贵人急切的看向风尘仆仆赶来的太监春生,如今春生已经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可是在刘贵人面前,却依旧是小心翼翼。

    他心里清楚,自己能有今日,靠的既是徐谦,也是刘贵人,只有巴结着他们,春生的位置才能稳固。在宫里混着,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必须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没什么动静,倒是那刘公公似乎往暖阁那边去了。”

    刘贵人冷若寒霜,眼眸微眯,叹道:“幸亏了徐谦及时出面,否则在慈宁宫里,那些个大臣一怂恿,两个太后还真未必把持的住,本宫早就知道,这些人,肯定会玩花样,也肯定有人要拆台,这是真真多亏了徐部堂啊,若非是他,又是掀桌子又是要杀气腾腾,否则一切都完了。”

    说到这里,她抚着案子,良久才道:“可是单凭徐部堂尽心尽力可不成,这么多大臣反对,这里头牵涉的利益可就大了,历朝历代,但凡是旗帜鲜明跳出来牵涉进储位之争的人,就没看到一个肯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家既然撕破了脸,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刘贵人能在宫中混下来,自然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女人,她的一句话很有道理,任何人牵涉进了储位之争,而且还是如此肆无忌惮的跳出来,那么,人家压根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既然没有留后路,那么这些人显然是压根就打算破釜沉舟。

    刘贵人不傻,这里头没有转圜的余地,看的就是谁更狠,谁更主动。

    她森然一笑,咬牙切齿的道:“有什么消息,随时来传报,你们勇士营的,也要随时做好准备,以防不测,万不得已时,谁敢拦徐部堂,勇士营不必客气,该杀就杀,到时候,就说是太后懿旨。”

    刘贵人可是有恃无恐,假如自己的儿子当不成皇帝,那么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一旦儿子登基,那么她便是做出任何事,都绝不会有人来追究,因此,一些徐谦都不敢做的事,她却是敢做,甚至于张太后不便说的话,她却敢说,因为她是牵涉最深的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没有后路,但是只要迈过了这个坎,就算她现在去将杨廷和杀了,也无大碍。

    春生知道事情紧急,连忙拜倒,道:“奴婢这就去办,勇士营那边,奴婢已经打好了招呼,平时也没少给他们好处,许多武官都说了,愿为中山王殿下赴汤蹈火。”

    这句话,是给刘贵人一个定心丸,刘贵人却是冷冷道:“这世上,真肯为咱们孤儿寡母赴汤蹈火的人有几个,那些人说的话,本宫一句都不要信,能信得过的,王太后是一个,徐部堂是一个,你这奴婢,是半个。去吧,一切便宜行事,出了事,本宫都担着。”

    春生二话不说,撂着袍子便走,急匆匆的从这殿里出来,迎面却是看到了黄锦,一见黄锦,春生连忙上前,道:“黄公公要寻娘娘?”

    黄锦正色道:“寻你!”

    对黄锦,春生虽然有几分非分之想,可是他知道,黄锦在宫中的势力极大,绝不是他所能企及,表面上他这御马监掌印,可以和司礼监的黄锦平分秋色,其实却是差的远了,春生忙道:“不知黄公公有什么吩咐。”态度客气至极。

    黄锦正色道:“内阁那边,还有人吗?”

    “不是都去了暖阁?”

    黄锦淡淡道:“有没有人,都得有人守着,不能出差错,新军现在拱卫各门,皇家校尉呢,又在卫戍后宫和暖阁,这内阁,也得看管起来,宫里的一些亲军靠不住,要小心他们,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却是有余的,还有宫中的太监,也都要约束好,眼下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知道吗?出了一丁点的差错,就是满盘皆输。”

    春生吓出了一身的汗,道:“杂家这就去办。”

    黄锦嘻嘻一笑:“其实也不必急,不过招呼却是要打,还有,你们勇士营有几个武官,暂时打发他们出宫去,这几个人,未必靠的住。娘娘那边,无碍吧?”

    春生沉默了一下,道:“娘娘让杂家去暖阁那儿盯着。”

    黄锦道:“暖阁那儿,杂家会去,你管顾好你的勇士营就是了。”

    春生也笑了,道:“是,是,那就劳烦黄公公了。”

    打发走了春生,黄锦眼眸眯起,他却并不急着去暖阁,而是飞快往慈宁宫去,其实所有人都在忙活,又是太后又是皇后又是天子,可是眼下最最关键的,却是中山王,而且,还有一件事他得去张罗,那就是益王,益王招进了京,现在也不知到了没有,不过陛下居然没拖过去,眼下这好事就成了坏事,因为一个进京的藩王,却是最棘手的,现在毕竟是群龙无首,若是益王不进宫,在宫外待变伺机行动,这才是最可怕的,一旦这个人不能掌握在手里,那么还真有翻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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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五章:诛了

    暖阁里站着许多人,可是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家都沉默的看着病榻上的天子,纵是一个个做出如丧考妣之状,可是是真是假,只怕也唯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嘉靖一下子变成了很厚道的人,他双眸半阖,气若游丝道:“赐坐。”

    一个刻薄的皇帝,一个你占他一点便宜他都要记恨你一辈子的人,可是现在,却仿佛一下子开了窍,大家突然发现,嘉靖天子其实还是一个很好相处,很容易接近的人。

    或许徐谦、杨廷和这些人没有感觉,可是其他人却是深有感触,想当年弘治皇帝在的时候,清早上朝太早,天都没亮,弘治皇帝怕大家伙儿看不到路,还会特意命太监去提灯笼接送。有时遇到雨雪,又怕大臣们淋坏了,可是宫中不准撑伞,这伞似华盖,紫禁城里,除了天子,谁敢弄个华盖在自己脑袋上,这不是活腻了?可是弘治皇帝有办法,他索性出宫,到外头去和大臣们商讨国事。

    拿弘治皇帝和嘉靖一比,这嘉靖简直就不是人,大伙儿进宫觐见,除了杨廷和和徐谦,极少有人赐坐的,而如今,大家终于享受了这么一回国士的待遇,不由哭笑不得。

    而接下来,嘉靖的话就让许多人目瞪口呆了:“上茶!”

    “……”连一边的太监,都觉得匪夷所思,顾名思义,宫里的茶水当然是好茶,天子也没有用劣茶来招待大臣的道理,可越是好茶。嘉靖就越是吝啬不肯给,极少人能享受这种待遇。

    其实嘉靖这么做。未必是小气,他之所以如此。也是有自己指导方针的,做皇帝不能无故施以恩惠,今日对你好一点,明日又好一点,结果就是大家以为这是理所当然,所以平时,嘉靖很吝啬。

    茶水端了上来,不过大家都没有喝,都不做声。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个道理,大家懂。

    嘉靖嘘口气,道:“朕本为王子,不知九鼎轻重,怎奈正德无子,是以克继大统,如今,已有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来。做过一些好事,也做过一些糊涂的事,好事呢,无非是诛杀了正德奸党。原本以为,可以振奋精神,革除弊政。好好整肃一下我大明江山。怎奈朕一时糊涂,此后误信奸贼之言。几酿大祸。眼下朕一病不起,这是朕自作自受。”

    如此罪己。而且还是嘉靖口中说出来。

    原本大家还以为,嘉靖或许还有几口气在,或许还能多活几日,可是见他口出善言,顿时便知道,这是真正的活不了了。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许多人竖着耳朵,都没有吭声。

    徐谦却是突然莫名来了几分感受,拜倒于地,眼泪模糊道:“微臣万死,奸贼张显,微臣早该有所察觉,揭露他的丑恶。”

    嘉靖欣慰道:“不怪你们,朕不怪你们,要怪只怪朕,其实朕早就看出来了,你们……其实是有所察,可是朕陷的太深,被他蒙蔽,一心只想长生,才致今日。”

    今日的气氛,极不寻常,嘉靖突然罪己,要知道,嘉靖的一言一行,早已由负责起居的太监刷刷的记录下来,将来自然是由翰林进行查阅,载入明实录中。

    杨廷和阖目,他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反而觉得嘉靖是在做铺垫,他抱着茶盏,一声不吭,反而更加警惕。

    嘉靖叹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眼下朕即将大行,要随诸位先帝而去,有些事,是要交代了,来,呈上笔墨吧,杨先生何在?”

    杨廷和站起,道:“老臣在。”

    嘉靖道:“劳烦杨先生拟诏。”

    杨廷和道:“老臣遵旨。”

    杨廷和到了案前,持笔待书。

    嘉靖幽幽道:“朕不过是个宗人,而后为天子,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本于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可是朕自幼多病,遂以亲近……”

    杨廷和沉吟片刻,下笔而言:“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十二年。但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彻,而据婴仄疾,补过无由,每思惟增愧恨。”

    杨廷和在写什么,徐谦一直站在一旁监督,怕的就是杨廷和使诈,而其他的大臣,也都在旁默默观看。

    嘉靖的遗诏初时,确实有罪己的意思,不过他临死之前也耍了个小聪明,推说自己多病,正是因为多病,所以才求长生,最后被人忽悠了,至于说大兴土木、不祀宗庙、后期不临朝听政,违反了祖宗制度,也负了自己的本心,都推到了有病上头。

    要知道,一个病号是值得让人同情的,一个病人,你能指望他每天临朝吗?指望他隔三差五的去祭祀宗庙吗?便是后世的寻常人家,病了还有病号饭吃,还有病假可请,人家做皇帝的,不容易。

    不过嘉靖是纯属忽悠,这家伙如果不是意外情况的话,每天吃乱七八糟的丹药,尚且可以活这么多年,这样的人,是身体有病?

    可见方才说什么其言也善、其鸣也哀,其实都是烟雾弹,嘉靖就是嘉靖,他有自己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至今日,他表面在罪己,其实却是在为自己辩护。

    不容易啊,看来名声这东西,对谁都很重要,嘉靖也不能免俗。

    徐谦想着的是不容易,可是杨廷和却不是这样想,他下笔写得遗诏,颇有些泄愤的意思。

    尤其是那一句近承皇考之身教,最是恶毒。皇考就是嘉靖他爹,可问题在于,嘉靖他爹是皇考吗?如果真要算皇考,那么理论上应当是弘治皇帝,可是问题又出来了,弘治皇帝可能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嘉靖,又哪来的什么言传身教,这是故意留下漏洞,颇有点像是春秋笔法,借这种笔法,将来引发天下人的讨论,而皇帝遗诏这东西,越是被人深究,就会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嘉靖曾发动礼议之争,闹了许久,最后的结果是无疾而终,和历史并不相同,历史上的嘉靖,执意要发动礼议,是因为他要展现自己的权威,要使自己更加名正言顺,这里头涉及到他的出身问题,不容马虎。可是现在,大礼议可谓虎头蛇尾,因为嘉靖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巩固了政权,最后双方妥协,兴献王准入宗庙,为兴献帝,而嘉靖也就此作罢。

    这里头又有一个迷糊的地方,就是嘉靖的生父只是帝,而非皇帝,帝王和皇帝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区别却是不小。至少遗诏中应当称呼为帝考,而非皇考。

    不过这些,谁也不能深究。

    便是徐谦,也自动过滤了杨廷和这些扯淡的东西,至于一旁候命的几个翰林学士,显然也有几分疑惑,不过他们不敢动口。

    嘉靖又道:“朕有一子,名曰载基,年纪幼小,可是颇为聪敏……”

    杨廷和迟疑了一下,却不肯动笔了。

    一旁一个翰林道:“陛下,中山王殿下太过年幼,只怕不能上遵祖训,下顺群情。”

    摊牌了,显然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非摊牌不可的地步。

    嘉靖怒道:“尔是何人?”

    学士拜服于地:“微臣翰林侍讲学士杨涛。”

    嘉靖冷笑:“朕立遗诏,于你何干?中山王乃朕血脉,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问的很重,言辞之中,隐含肃杀之气。

    原本温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这杨涛面不改色,道:“微臣此念,皆系国家,储君之选关乎社稷,万不能儿戏,中山王殿下确实年幼,微臣伏请立为太子,择宗室入京监国代政,如此,才能顺民心……”

    嘉靖要挣扎着爬起来,几个太监吓得连忙上前。

    当着嘉靖的面,居然有人直接顶撞,而且如此放肆的提及到储君的问题,这显然已经下探到了嘉靖的底线。

    嘉靖咬牙切齿,一张阴沉的脸更加晦暗,似乎要用尽平生的气力,大喝道:“来,来人,拿出去,立即诛了,诛了!”

    张进用拜倒在地,道:“陛下,不可。”

    于是众臣纷纷拜倒在地,道:“陛下,万万不可。”

    此举显然是预谋好的,便是徐谦这些人,也感觉到有些尴尬,有人就是故意要惹怒嘉靖皇帝,杨涛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这是两说,可是至少,这个节骨眼上,嘉靖却要杀人,身为大臣,若是不去反对和劝解,显然天下人必然要议论纷纷。

    这一下子,徐谦陷入了尴尬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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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你有张良计 我有王八拳

    这其实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先是个小人物跳出来,反对嘉靖,而嘉靖半死不活,必定震怒,可是他要震怒,也没这么容易,他要杀人,大家并没有人说这位翰林学士的对错,而是论起嘉靖的对错。

    人家只是劝谏,无论对错,你身为天子,又处在这个风头上,怎么能说杀就杀,刑不上大夫,就算要杀人,至少也得有个罪名吧,这个时候你还因言治罪,首先,就让所有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更重要的是,这也逼迫的徐谦处在了不利的地位,嘉靖确实是震怒了,可是又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杀人,你身为户部尚书,若是这个时候无动于衷,这个时候隔岸观火,大家只会对你唾弃,莫说是旧党,便是新党,也会有不少人离心离德。

    因为无论新党旧党,他们都有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可以尝试新的东西,可以推陈出新,可以打架,可以骂人,但是有一点却很重要,读书人反感因言治罪,因为大家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家伙,而且大多数都是一群口里高喊莫谈国事,一副好像谈了国事,就有人砍他脑袋的样子,其实越是高高挂起莫谈国事的人,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国事。

    他们痛骂内阁,甚至要痛斥天子,今天说大明朝完蛋了,明天说礼崩乐坏,江山要易主。可以说,他们的大多数娱乐生活,都是依靠痛骂朝廷来得到满足的。

    他们一边说,天子不能广开言路。一边什么话都敢说,不能因言治罪。其实就是他们的护身符,某种意义来说。天子就像个孩童,他们对付天子的办法就是胡萝卜加大棒,今天他骂了你,假若你唾面自干,不但不以为意,还抚掌鼓励,说卿家真直臣也,于是他们便给你一个萝卜,少不得说你一句开明。然后继续拐弯抹角的骂。可要是你觉得自己一肚子窝囊气,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甚至像今日这般,直接要杀人,这就很不好意思了,为了表现大家的节操,所有人都会跳出来声援,然后一面背地里骂你昏君,骂你不能从谏如流。一面痛哭流涕。

    徐谦抿了抿嘴,心知这时候非要表态不可,他也拜倒,道:“陛下。杨侍讲的话固然是糊涂,可是这等糊涂之人,诛之无异。还请陛下息怒。”

    这番话,绵里藏针。糊涂两个字,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勉强算是给杨涛求了情。

    嘉靖余怒未消,忍不住道:“那便继续拟遗诏吧。”

    他现在是回光返照,居然格外的精神,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可是这时候,杨涛却是继续道:“陛下,微臣所言,俱都出自公心,绝无私情。陛下,眼下内交外困,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念……”

    这是决心了死缠烂打。

    嘉靖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是其他人都不吭声。

    不吭声就是等嘉靖表态。

    这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手段,却是一个很有效果的手段,用一个无名小卒,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这些话,自然会让嘉靖气得半死,可是气得半死也没用,你要较真,要收拾他,大家就会跳出来,保这个人,最后就演化为了君臣的拉锯战。

    至于杨廷和这些人,当然不会直接说我们就是不要中山王克继大统,他们要做的,就是告诉嘉靖息怒,不要生气,不要气坏了身子,也不要和一个翰林计较,不可因言治罪。

    这是和稀泥的办法,通常都有个二愣子出头,大家看这二愣子和天子打擂台,天子只要动怒,和事老们就纷纷来了。

    若是以往,倒也罢了,可是现在嘉靖命不久矣,也折腾不了多少时候,被这连番的挑逗,早已怒不可遏。可是你越生气,就越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人家巴不得你暴跳如雷。

    嘉靖当然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他目中掠过杀机,看向徐谦。

    徐谦沉默了一下,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他拜倒在地,朝嘉靖道:“微臣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满脸疑惑。

    而这个时候,徐谦已经站了起来,大喝道:“来人。”

    外头早已有几个校尉候命,都是铁杆的皇家校尉,他们早已守候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不测。

    徐谦没有说话,眯着眼看着其中一个校尉,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校尉道:“卑下梁开。”

    徐谦深吸一口气,道:“梁校尉,本官会记着你,你放手去做吧。”

    梁开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而后,他握起拳头,大喝一声:“中山王殿下万岁!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话音刚落,整个人如饿虎扑羊,一下子冲到杨涛面前,迎面就是一脚踹去,杨涛踹翻,然后梁开毫不犹豫骑上去,抱起老拳,朝他面门狠狠砸去。

    一拳……

    两拳……

    三拳……

    杨涛牙齿掉了不知多少,满口是血,眼圈乌黑,哇哇痛呼。

    所有人震惊了,就是嘉靖,也震惊了。

    见过狠得,没见过这么狠的。

    大胆……大胆……或者说,大家压根就没有见过,有如此大胆之人。

    “放肆!”杨廷和气得哆嗦,再打下去,杨侍讲性命休矣,这个时候再不站出来制止,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许多人起先吓得魂不附体,毕竟书生打架,多是花拳绣腿,像这般拳拳到肉,专挑软肋处下手的却是见所未见,这校尉的拳头又有砂锅大,又是如此凶狠,不少人下意识的后退,露出畏色。

    杨廷和怒了,怒视徐谦,道:“徐谦,你想做什么?”

    徐谦很无辜,道:“杨公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过是让他帮着给陛下送药来,谁知道他居然行凶。”

    说罢,徐谦大喝道:“住手,梁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殴打大臣,左右,还不将他拿下,立即送去学堂治罪,此事定要严惩不贷,本官绝不姑息,还愣着做什么,带走。”

    三四个校尉冲进来,连拉带扯,将梁开押走。

    梁开还在大叫:“让我打死这狗贼!”

    一直将他押出宫去,几个校尉才松开他,其中一个道:“老梁,这几日,只怕你要吃点苦头,少不得要暂时将你押起来,不过你放心,有徐部堂在,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

    梁开只是呵呵一笑,倒也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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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里,徐谦怒气冲冲的声音还在回荡:“岂有此理,现在的校尉,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一次,若是不严惩,再放纵下去,是不是往后,连本官都要揍?陛下再三申明,大臣乃是陛下肱骨,定要善待,决不能有丝毫毁伤,现在竟有人殴打大臣,请陛下立即下旨,让皇家学堂严惩凶徒,决不能姑息,此例一开,要大祸临头啊。”

    “……”

    暖阁里鸦雀无声,看着徐谦表演。

    谁都知道,这是徐谦授意的,而那个所谓的校尉就是个替罪羊,这姓徐的狠到这个地步,可是做了婊子又要立牌坊,很显然,他这是逗大家玩,压根就没有把大家当一回事了。

    不过事到如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双方都已经撕破了脸,杨廷和这些人本来就是捣乱的心思,徐谦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总不成只准你捣乱,不准我捣乱吧,只不过他们捣乱动的是嘴皮子,而徐谦捣乱,动的却是最原始的暴力。

    杨涛还在地上,一张脸打成了猪头,连说话都含糊不清,吐出一口老血。

    嘉靖眼眸微微一眯,顿时看穿了徐谦的计谋,这里头涉及到的,就是猫吃老鼠、老鼠吃象的把戏,梁开占住了所谓的道德制高点,吃死了嘉靖不敢在这里打死他,所以肆无忌惮,背后又有人撑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恶心你就怎么恶心你,可是一个校尉,只要借口这校尉发了羊角风,或者脑子进了水,就可以讲校尉治的死死的。

    偏偏这些校尉乃是天子亲军,是天子门生,大臣管不着他们,所以要惩治,当然得天子下旨。

    嘉靖立即明白了,他突然想到,这是自己和徐谦最后一次搭档的机会,嘉靖连忙气若游丝的道:“这件事,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严惩,会给杨卿一个公道,杨卿仗义执言,乃是朝廷楷模,快,来御医,送杨卿下去医治。”

    一番表达天子对臣子的关怀,背后隐藏的,却是其他企图。

    几个太监七手八脚,搀扶着杨涛下去。

    而暖阁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显然所有人都认为,徐谦玩的太过火了。

    偏偏这位徐部堂,依旧还在碎碎念的声讨皇家学堂纪律越来越松散,招募人手时,门槛又不高,以至于什么样的神经病,都招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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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我的天下

    什么叫做无耻,无耻就是,明明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就是你安排的,也知道是你授意,可是你并不担心,就算是指使别人为非作歹,都如此的明显,如此的粗糙。完事之后,你还在这里假惺惺的声讨,假惺惺的对受害人进行安慰。

    如果说杨廷和安排了杨涛来滋事,至少还晓得遮掩一下,尽量做到不留痕迹。

    可是徐谦分明就是告诉大家,这个人就是我指使的,人打了,替罪羊也是现成,可这又如何?

    “无耻!”许多人心里忍不住痛骂。

    只是他们全然忘了,杨涛和梁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只是各为其主,用的手段各不相同罢了。

    暖阁里又恢复了宁静。

    这个时候,却是再无人跳出来了,有了杨涛这样的前车之鉴,所有人谨慎了多。

    徐谦淡淡一笑,道:“陛下不知还有什么交代。”

    嘉靖感激的看了徐谦一眼,徐谦如此不留余地,做事虽然过份,但是嘉靖却是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朱载基,他咂咂嘴,艰难的道:“朕有一子,名曰载基,年纪幼小,可是颇为聪敏,祖宗基业,尽皆维系于他一身,朕当然知道,一个稚龄小儿,不足以担当重任,亦不能无负祖宗大业,可是天下不可一日无君,朱载基,可以克继大统,继承祖业……”

    话说到这份上。

    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反对了。

    可是杨廷和脸色平淡,在遗诏上书道:“盖愆成昊端伏。中山王朱载基。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可继朕登极,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勉修令德,勿遇毁伤。

    徐谦一字一句的盯着杨廷和的下笔,看到即皇帝位时,大大的松了口气。

    嘉靖继续道:“朕享国不久,可是区区宗人之子,位列九五。虽功绩平平,施政善乏可陈,志愿未竟,不无遗憾。可是朕死之后,丧制要简易,诸卿不必哀伤,礼仪一切从简,不可苛责百姓……各地藩王,不可擅自离开自己的藩地。各地督抚,宜尽忠职守。”

    杨廷和看了嘉靖一眼,或许在他看来,嘉靖做的最厚道的一件事。就怕是这么一句话了。

    他略有沉吟,然后毫不犹豫的写道:“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馐。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可擅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可擅去职守,闻丧之日,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并土官俱免进香。郊社等礼及朕祔葬祀享,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

    这其实是大明皇帝一直以来的政策,古代的丧葬十分繁琐,若是按周礼,天子若是死了,应当服丧二十七月,民间不能婚嫁,此后因为太过麻烦,为了免得给儿孙们添麻烦,所以才有了这个所谓旧制,以日易月,将二十七个月,改为二十七天。

    当然,嘉靖的重点还是在后半句,藩王应以藩屏为重,不能离开自己的封地,督抚不可擅去职守。

    这么做,为的就是留一个后手,防止有人借机滋事,甚至可能谋反。

    尤其是朱载基年纪如此幼小的情况,更是要谨慎,一个不好,就可能阴沟里翻船。

    杨廷和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臣有一言。”

    遗诏还未拟完,杨廷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嘉靖道:“爱卿直言无妨。”

    杨廷和正色道:“陛下责令宗室亲、郡王屏藩为重,可是陛下已召益王入京,主持大局,卫戍宫中,辅佐弱主……”

    嘉靖不悦道:“朕只是让益王入宫,商讨宗亲之事。”

    他现在耍赖了,因为益王现在还没有入宫,而且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杨廷和道:“中山王年幼,谁可代政?”

    嘉靖毫不犹豫:“大臣可以。”

    杨廷和步步紧逼:“哪个大臣?”

    嘉靖看了他一眼,道:“杨先生不可以吗?”

    杨廷和正色道:“微臣老迈,不足以承担重任。”

    嘉靖冷冷道:“张孚敬可以。”

    杨廷和道:“资历不足,不可以统御六部两京十三省。”

    嘉靖最后看了徐谦一眼:“徐卿可以。”

    杨廷和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直截了当的道:“恐天下不服。”

    短短五个字,终于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天下不服,这个天下,代表的是除直浙、天津还有新近的台湾府之外的天下,这个天下,代表的是近八成的文武官员,近九成的地方官吏,这个天下,代表的是七八成的读书人,还有十万士绅。

    一个如此多人反对,将其视之为寇仇的人,怎么可以主持大局,一旦如此,必定会使人和朝廷离心离德,会使人产生不满和怨气,只要有人跳出来,那么这个天下,就将站在徐谦的对立面,同时,也站在了朱载基的对立面。

    正如宋神宗,他纵是大力支持王安石,支持新党,可是王安石和新党已经得罪了这个天下人,天下人必定要反弹,必定会反击,最后连新党的最有力支持者宋神宗,也不得不妥协。

    这个天下,乃是士绅的天下,近千年来,他们掌握土地,他们掌握舆论,他们和天子共治天下,他们是王朝稳固的基石,既维系了大宋朝,同时也是维系大明朝的根基。

    而现在,徐谦比王安石对这个天下的伤害更大,王安石不过是像这个天下的人多收了一些税赋,想要用这些天下人的银钱,来增加国库的收入。可是徐谦更加直接,他直接斩断了这个天下人的根本,使这些崇尚田园的天下人,彻底的消亡。

    这些天下人,既是大宋时的旧党,也是如后世美国的南方庄园主,他们自身受到了伤害,就会进行最疯狂的反扑,无论是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

    因为天下人掌握的特权,绝不容许低贱的商贾剥夺,他们控制的舆论,决不能易手,他们的财产,决不能因为新政的开始而大幅缩水。

    这些人之所以反对徐谦,并不在于他们个人情感上对徐谦有丝毫的感触,也不是因为徐谦长得好坏,无论徐谦什么出身,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商贾正在快速的积累财富,一个商贾一年积攒的财富,远远超过了同样的地主,大量的白银流入,也使银钱贬值,大量的劳力吸引到了工坊,使他们的土地荒芜,使他们的田地不得不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能有人为其耕种。

    地主的属性很简单,一方面,他们依靠土地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可是劳力的减少,就使得他们的生产资料,也就是土地,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因为从前谁握有土地,谁就有了说话的权利,可是眼下,劳动力有了选择,一旦地主不能满足他们,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用脚投票。这种情况之下,地主就不得不减免地租,不得不花费更高的代价,来吸引长工。

    更可怕的是,地主们爱储蓄,他们有了粮食,卖了银钱之后,就会存起来,可是贸易开始之后,天下的财富流向大明朝,白银的价格,越来越贬值,三年前的十两银子,已经和现在的十两银子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意味着,许多地主几代积攒的财富,因为不可能像财主那样不断的进行投资,不断的将十两银子变成十五两、二十两、三十两甚至更多,他们会突然发觉,他们手中的银子,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更可怕的是对舆论的控制力,从前舆论多是受地方乡绅摇摆,可是新兴的阶层们有了银子,于是一个个报馆如雨后春笋的冒出来,这些报馆的背后,就是一个个商行,没有商行的支持,任何报纸都不可能坐大,舆论的控制,等于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落入了这些士绅眼里不值一提的一群贱民之手。

    舆论的控制,十分可怕,因为在大明朝,地方官员是极重舆情的,你的政绩好不好,就反应在舆情之上,在从前,你的政绩是在所谓的士绅口里,士绅们高兴,愿意拿出点银子,让你修一下县学,那便是德政,而只要大家愿意说你好话,那么无论你多么的贪婪无度,对小民如何的残暴,那么你也是爱民如子,是天下官员的楷模。

    可是现在呢,又有一只手,控制住了地方官员,因为许多地方官员,不得不看报纸的眼色,报纸的传播毕竟更加广泛,迎合报馆,某种意义来说比迎合士绅更能直接的树立自己的形象,而报馆的背后,则是一群群商贾,也就是说,在从前,你可以得罪你治下的任何小民,但是绝对不能得罪士绅。可是现在,却是你可以得罪小民,甚至可以得罪士绅,但是绝不能得罪一群呼风唤雨的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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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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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介绍:
阅尽圣人书,暮登天子堂,这是属于士子的黄金时代。 手持天子剑,身畔美娇娘,这是属于徐谦的风流时代。 莺歌燕舞,一掷千金,秦淮两岸,道不尽的风流。 金榜题名,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说不尽的兴亡。 这一切,原本都不属于徐谦。 我来了,就注定要名动天下!
士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士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士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