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刮地皮也太狠了
徐谦的格言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吃着咸菜萝卜是没有必要操庙堂的心,可现如今身为直浙总督,他要操的心可就不少了。
眼看到了年关,各地的官员已经陆续抵达。
总督衙门的构思是是请大家来看看新政的成效,不过大家心底却都在琢磨,八成是新任总督要来显摆官威的。
不过新任直浙总督,还真是不太好惹,比起前任方献夫来,徐谦显然实力要雄厚的多,威慑力也大了许多,相关于他的许多传言,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大家怎么想,反正人是来了,足足有一百多人,徐谦并没有急于召见他们,而是让杭州府新任知府进行招待。
自从赵明升任了巡抚,汪知府成为了汪布政,这新任杭州知府也急忙到任,他是南京户部的郎中,如今调任知府,在南京户部的时候,大张旗鼓的反对新政,现如今呢,一看形势不对头,立即拥护新政了,上任以来,亲自走访了许多工坊,召集属官研究新政得失,无论走到哪里,轿子里总要放那么一份明报。
人就是如此,见风使舵的人见得多了,徐谦也不以为忤,这位张知府,单名一个业字,如今也晓得百官到杭州来乃是总督大人关心的事,所以办起来格外卖力,既然总督大人不急于召集大家说话,那么按照流程,就该带大家走一走看一看了。
杭州靠着西子湖畔的一家规模巨大的船坞里,迎来了数十上百个官员。
领头的就是张业,轿子一顶顶的停在工坊外头。许多人兴致盎然的下了轿,张业招呼大家道:“诸位。诸位……这便是福泰船坞,请……”
船坞的东家。已经提早收到消息,连忙赶来,兴匆匆的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幸会,幸会。”
这东家显然也算是见识些世面的人,倒是没有过于前倨后恭,领着一干大人进入船坞。
船坞的占地极大,足足数百亩,许多建筑连成一片。无数的木料由车运来,装卸之后,又有人分工进行切割,再送至各处进行加工。
这些外地的官员,乍一看,只是觉得这船坞足够大,里头无数工匠和学徒在忙碌,竟有上千之多。
上千人的规模,这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来说。已经足够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了,而且这还是看得见的人数,实质的工徒,只怕两千不止。
张业负着手。笑吟吟的介绍:“这福泰船坞,乃是杭州第二大的船坞,主要产的便是内河运行的货船和客船。杭州有船坞七十余座,这福泰船行算规模还算不小。占据前三,招募的工匠和学徒足有两千四百人。每年产船两千五百余艘,一年下来,大致八万两银子的收益,纯利亦有两万余。”
一听到一年收益八万,许多人倒吸口凉气。
这些做官的,很费解如此巨大的数额,要知道,一个上等的府,一年的金花银,未必会有八万,否则朝廷一年的岁入怎么会才有三百万而已。
而一个船坞每年的净利都有这么多?
这对许多人来说,是难以理解的,因为许多人还处在为了筹措一两千两银子,四处求告,筹足了银子之后,开始修葺县学、府学,然后四处招摇自己政绩的时期。
虽然许多人的身家倒还算不菲,可是这都是大家想尽办法攒下来的,这里抠一点,那里收一点,遇到上等府县倒还好说,一任下来,怎么都有几千两银子,可要是遇到穷乡僻岭,怕是连这点银子都是奢望。
只是一个工坊,一个造船的,还只是数十家之一,就如此挣钱?
许多人震撼之余,再看这忙碌的景象,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莫非这杭州,遍地都是黄金不成?
那船行的东家笑呵呵的道:“哪里,哪里,老朽做的只是小本买卖,大人夸奖太过了。”
话里头虽然带着谦虚的成份,可是却足以让许多官员用眼神将他杀死。
这什么世道,咱们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了个官,还没你一个小小的商贾富贵。
张业旋即带着大家到了在船坞里转了一圈,许多的事务,都让人叹为观止,比如原木的加工,用的就不知是什么器械,用滑轮吊着,上头是巨大的铡刀,工匠们一放,一段原木便截为两段。
其实后世之人,对明朝的读书人有一点误区,总认为读书人排斥机械,其实这是错误的,奇巧淫技,虽然古已有之,可是一般官员对这种事比较宽容,甚至在江南,有许多读书人专研杂学,比如写天工开物的宋应星,研究算法统宗的程大位,还有徐光启、马一龙、徐霞客等等。
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研究杂学而被人笑话,只是到了明亡之后,奇巧淫技,并且勒令读书人必须心无旁骛才成为主流。
其实这些官员,大多就是瞧热闹,看到这巨大的铡刀,一个个叹为观止,兴致勃勃的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里的新事物,确实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紧接着,大家一起兴致盎然的随着张业看了丝纺、成衣作坊、染坊,张业自然向他们介绍:“杭州这边,近来兴起的主要是船坞还有成衣,真正的丝绸作坊,宁波那边才是规模宏大,在宁波的刘记作坊,招募的工徒有七千余人,每年二十余万纹银的买卖,一年的获利,就有四五万。”
这些官员,这才发觉自己成了乡巴佬,一年二十多万两纹银的买卖,这是什么概念,这可是近朝廷岁入的一成了。
“好了,接下来诸位且去杭州如意坊看看。”
领着大家到了如意坊,如意坊商贾如云,张业道:“这里一壶茶,诸位以为多少银子?”
许多人一头雾水,一壶茶水而已,只听说过用多少文钱来算,从来没有听说过用银子来作价。
张业笑吟吟的道:“不多,二两银子而已。”
这真是把大家唬的不吭声了,二两银子,若是他们不贪不占,这一年到头给朝廷卖命,也不够吃几壶的。
那福建漳州知府忍不住道:“莫非是什么好茶?”
张业神秘一笑,摇头道:“就是寻常茶水,茶摊上一文一壶的那种。诸位,这便是买卖,有卖有买,就是生意,诸位看那船坞,靠什么挣钱?靠的就是大家都需要船只运送货物,所以许多商贾,无论价格多少,都不远百里前来订购,还有不少船行,专门拉客拉货,每年也至少要订购上百艘船,这如意坊也是如此,商贾们要来这儿谈买卖,就免不了要喝茶,这茶水价值多少,自然是如意坊说了算,可是商贾呢,个个都腰缠万贯,会在乎这点茶水钱吗?”
众人听的恍然,旋即许多人苦笑起来。
张业又道:“杭州如意坊是新开的,在这里本月的交易额不过三百七十万两纹银,杭州如意坊从中抽成,本月也不过是二十来万两银子,比之宁波和京师的如意坊大大不如,京师那边,一年的交易额可达一亿之多。”
许多人一下子接受不了,一亿多两纹银,我的娘,这未免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当天夜里,所有人安排在一处客栈居住。
虽是客栈,可是规模却是不小,许多商贾资本积累之后,再加上客商增多,使得杭州城里的客栈规模也越来越宏大,装饰也越来越奢华,杭州府衙门特意包下了这个客栈,派了兵丁把守,诸位大人们,自然也就在这里下榻,一开始,有人不免腹诽,好歹是官身,不送去驿站招待,反倒住客栈,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可是真正进了这客栈,一肚子的抱怨立即化为乌有,不得不说,这客栈比自己的衙门里要舒服的多。
傍晚的时候,大家三五成群的扎堆,相互都在议论。
其中有人似乎得了什么秘密,自然和人低声交谈:“诸位可知道,那杭州同知郝政的宅邸在哪里?”
“怎么,他是地方官员,在杭州也有宅邸。”这些人都是熟知内情的人,官员在某地上任,迟早都要调往他处,所以就算有银子,那也是寄回乡中,修筑宅院,购买田亩,哪里有在客居之地置办宅子的道理。
“人家有银子,自然哪里都可以买,诸位记得我们回来时,经过的那条什么永春坊吗,那儿都是簇新的宅子,其中有一个宅子,我听随行的差役指认,说这便是杭州同知的一处别院,占地实在不小,又是在省城这样的地段,据说单单置办,至少也要七八千两银子。”
“这么多,他一个同知,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家伙刮地皮未免也太狠了吧。”
“你懂什么,我听那差役说,人家可没刮地皮,只是据说,他有几个亲戚,一个建了个船行,还有一个,专门做木材的生意,你想想看,同知大人亲戚家卖木材,哪家船行不要卖个面子,据说那亲戚家的木材和其他家的木材卖的价格一样,可即便如此,照样还是赚的腰缠万贯,单单杭州一地,现如今一月所需的木材,就高达数十万料,他家随便分一杯羹,这万贯家财,还不是轻而易举吗?”(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九章:美好的前途
这些下榻的各地府县官员们一下子激动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别看大家平时人五人六,可是他们终究还是人,大家寒窗苦读,熬了几十年,做官是为了什么?
说高点,他们是有追求的,他们希望能够教化一方,可是若是追求低一些的,他们的希望,多半就是发财了。
人生在世,钱是必须的,更何况不少府县官员年纪都过了四旬,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子侄已是不少了,现在不为他们考虑,还等什么时候?莫非等到自己乌纱帽没了,一家人都跟着自己吃西北风吗?
内阁的阁老们贪墨不贪墨?他们不贪墨,为何在京师有占地百亩的宅子,为何在乡中有良田万亩?名臣和jiān臣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政见,看你办的是好事还是坏事,而贪墨,绝不是衡量的指标。
就说姓商的,浙江的三元,状元之才,虽然后世不肖,可是他也是一代名臣,至少后世读书人提起他,哪一个不要生出敬仰之心,可是商辂出身身份并不好,家里也不殷实,可是致仕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有良田万顷了。
更不必说眼下这朝廷的两个阁臣,哪一个现如今不是非富即贵,他们的钱,哪里来的?
阁臣都能弄银子,还不妨碍他们被人敬仰,可见贪墨实在不算什么太大的污点。
可是阁臣要楼银子实在轻松,他们要做的,就是躺在家里。每年的冰敬炭敬,天下的官员就会乖乖的将钱财往他家送。人家不必剥皮敲骨,也不必伤天害理。地方官却是不成。
地方官常用的贪墨手段,最重要的就是损耗,损耗又分官粮损耗和火耗,官粮损耗现在朝廷办的严,户部已经把损耗定死了,要是你再多拿,交不出粮来,后果你自己承担。而火耗似乎也不太靠谱,因为每个府县所收的税银实在少的可怜。有个几千两就算不错,算上火耗,你能拿多少?
岁入纹银两三百万的大明朝毕竟不是百年之后的那个岁入上亿纹银的朝廷,你收的税银连人家一成都没有,人家单单一个火耗,就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是到了你头上,怕是一千都未必有。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其他手段,比如勾结地方豪强打官司,地方豪强杀了人,怎么办?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再有就是打赈济的主意,层层克扣一下,也能捞来不少油水。还有修筑河堤的时候,在河堤上动一动手脚。
这些手段。最是伤天害理,而且就算是贪占。委实也不多,说白了,还是没钱,你这里遭灾,朝廷拨下来的钱粮能有多少?要知道朝廷每年的岁入也不过这一些,户部要克扣一层,到了省里又是克扣一层,到了府里又是一层,到了你这个县里,几乎只剩下蚊子肉了,你连这点都拿,只为了这点钱粮,惹得饿殍遍地,你于心何忍。
其实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道德观还是有的,只不过这个道德观,最终向现实折腰了而已,谁都晓得这样做伤天害理,谁都不想去做这等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可问题就在于,你若是不做,饿死的就是你,你子子孙孙都得倒霉,跟着你受穷。
你看一些故事说的多好,某生祖父曾官拜侍郎,可是两袖清风,因此家贫,为了读书,如何如何刻苦用功,最后又如何如何抱的美人归,如何高中进士。
这个故事是以喜剧收场,可是听到的官员却是毛骨悚然,富不过三代啊,更何况辛辛苦苦做了官,给子孙一丁点都没有留下,这还叫官吗?指望自己的子孙将来能高中,还不如现在多搂一些银子实在。
于是乎,官员们就造就了一种双面的xìng格,一方面,他们之乎者也,满口都是圣学经典,讲的都是道德教化,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却又都不得不去四处搜刮钱财,纵然御使弹劾,纵然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而浙江的事,让他们一下子,仿佛找到了指路明灯。
原来银子可以这样赚,不必去伤天害理,不必逼得让人活不下去,只需要让自己的亲眷,随便倒卖点东西,便可腰缠万贯,挣来几辈子的浮财。
这样的获利不但高,而且得来的银子,也干净了许多,就如那位同知亲戚倒卖木料,木料本身就有很大的利润,仗着那同知的关系,还怕木料卖不出去,他们的价钱,和市面上的价钱可是一样,这就不是强买强卖,既然是关系户,而且木料价钱和质量和其他人倒卖的一样,人家当然更倾向于选择同知家的木料,毕竟将来总会有照拂,而单单卖木料,据说一年的收益,就可高达七八千两纹银,有了这些钱,二手商直接购下一大片的林场,自己伐木倒卖,只要销路不成问题,来年的收入,怕还要再节节攀高。
除了木料,据说还办了丝纺,现在丝纺这么紧俏,又有同知大人在背后坐镇,还怕亏本不成。
一个同知,算是什么东西,说的难听一些,同知品级高,可是住在这客栈的,多是知府,就算是各县的县令,那好歹也是一方的霸主,同知毕竟是佐官,佐官都能挣来这么多银子,咱们为什么不能?据闻这同知一年稳打稳的收益至少纹银万两,相比这位杭州同知,这些个同僚们实在觉得惭愧,因为他们冒着杀头风险,还要做下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每年的收益,却远远及不上人家一根牛毛,人家是躺着挣银子,就算有御使弹劾,可是人家这是贪墨吗?人家这不是贪墨,人家只是有亲戚做买卖而已,大明朝可没有规定,官员的眷属不能做买卖,人家既没有强买强卖,也没有以次充好,简直就是商贾的典范,是新政的楷模。
整个客栈,到处都在流传这种消息,甚至有人传说,前任的杭州知府,也就是现在的汪布政,现在身家,至少是十万,十万纹银,他不但在钱粮局有股份,在许多大作坊里也参了股,而且自己的次子,因为读书不上进,索xìng连功名也不要了,已在宁波那边,办了一个船坞,专门制造海船,一艘大海船,卖出去就是纹银四千以上,获利至少一千。
还有人传言余姚县令,现如今也是风生水起,在杭州置产,一两千两银子眉毛都没有眨一下。
许多人,辗转难眠,有的叹息,有的惋惜,有的还在打着各种算盘。
眼红啊,都是官,怎么官和官不一样,自己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怎么就不如他们呢?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次rì清晨,大家依旧起了个大早,若说昨天,大家跑来这里,只是来凑个热闹,大家看的心里乐呵乐呵,感叹于那船行的规模,感叹下那些奇巧yín技,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大家心态发生了变化。
杭州新任知府的轿子已经到了,想带大家到不远处城郊的一处新兴作坊区去看看,那儿一大片,方圆数十里,坐落着许多丝纺。大家却团团将张业围住,这个道:“大人盛情,不过嘛,我等想自己走一走看一看,只怕好意只能心领。”
“对,对,对,这新政的好处,要自己看才能看明白,大人不必顾虑我等,新政推行在即,大人也是忙碌的很,就不必陪同我等了。”
“这个……”张业犹豫的道:“若是如此,只怕……”
“不怕,不怕,没什么可怕的,大人放心便是。”
众人一起鼓噪。
让人领着去看,毕竟不自在,还不如zì yóu活动,许多人已经盘算好了,得去再看看那同知的宅子,想看看这几千两银子的宅子,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有人想自己私自去打听打听,或许还有许多内幕。
张业只得苦笑,道:“如此,只怕要怠慢诸位了。”
“大人不必如此,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张业只得打道回府,这些人三五成群,一窝蜂的出了客栈,全没有官样,好在他们身穿的是便服,倒也无妨,雇了人领路,打听各种杭州官场秘事,而但凡是秘事,想来都有夸大之嫌,杭州的传闻很多,而且传闻半真半假,有人去看了传说中那同知亲戚的丝纺,看到无数人在忙碌,一车车的丝绸运出去,前往不远处的码头,大家一个个激动了,银子,这都是银子啊,丝绸的价值,他们是知道的,这么多的丝绸,这……
到了傍晚,大家陆陆续续回来,各自讲着自己的经历,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水手,一个个止不住的激动,他们有一种预感,美好的前途,就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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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新政推广
银子谁都喜欢,更何况还是这轻而易举得来的银子,拿了之后,夜里不会做噩梦,白天也不担心御使弹劾,官员们有了深入的了解,原来新政就是平白送你银子啊。
其实身为官员,哪一个都不是傻子,他们大致的明白了整个利益链的脉络,似乎并没有什么风险,至于收益,也是惊人。
这就难怪浙江的官粮没有损耗,近一年来,也没有御使弹劾浙江官吏贪渎了,原来蹊跷就在这里。
明白了这些,那些本就心中倾向于新政的官员自然心里有了数,而对新政持反对态度的官员则是在内心煎熬,一方面,他们若是反对新政,这新任总督能让你有好rì子过,另一方面,利益实在诱人,吸引力太大,让人觉得弃之可惜。
一连几rì,总督衙门终于来了音讯,说是总督大人要召见诸位府县主官,临近年关,只剩下最后几rì,这个年,怕是只能在杭州过了,众人一大清早,赶到了总督衙门,鱼贯而入,南直隶、福建、还有杭州本地官员,熙熙攘攘,足有两百多人,这么多人,也顾不了太多礼节,在总督大堂里,但凡能落脚的地方都有人,不过总督大人既然不讲这些规矩,大家自然也无话可说,虽然都密密麻麻的站着难受,可是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徐谦旋即到了,他一到,众人一起道:“见过制台大人。”
有人想要行礼,偏偏条件有限,好在徐谦压压手。道:“不必多礼了,诸位在杭州住了几rì。观感如何?”
这是直接开门见山,不过总督大人的态度还算和蔼。所以并没有让人提心吊胆。
徐谦问了一句之后,随即侧目看向杭州知府张业,带着几分责怪道:“本官听说杭州府这边照顾不周,是吗?”。
这句话看上去是向杭州知府张业责问,可是有心人却是发现,这张业的脚跟算是站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一下张知府,而且还是不痛不痒的批评。这意味着什么?按官场的规矩,若是总督大人看张知府不顺眼,肯定不会随意斥责,而是见到机会,一次xìng将人弄死便是。而当着大家的面低斥,这就表示两个人的关系不错,就好像某个老师,当着别人的面训斥自己的门生,当着别人的面。我这门生不听话,不肯上进一个道理。
许多人不由羡慕的看了张业一眼,姓张的刚刚任了杭州知府,这才多少rì子。就被徐制台引为了亲信,这个家伙,将来前途大好啊。
张业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忙道:“下官确实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倒是众人给他开脱。纷纷道:“大人休要责怪张大人,杭州府殷勤款待。下官人等已是感激涕零。”
徐谦微微一笑,也就没有继续再往下讨论,道:“本官蒙受圣恩,如今总制直浙,诸位想想看,为何圣上要升任本官为总督?无它,无非是浙江新政出了成效而已,有了成效,圣上嘉奖,朝廷心喜,现如今既然总督直浙,那么直闽二地的新政,也势在必行,诸位以为如何?”
许多人原本对新政的印象是过于冒险,做官的,谁也不想激进。可是现如今,有了利益,有了好处,大家的心思也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这些人辛辛苦苦确实贪墨了不少银子,而这些银子,都寄回了乡里购置土地,可是大明朝现在的行情却是土地越来越不值钱,种地更是收益越来越低,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担惊受怕得来的银子,迟早都要打水漂。
现实的情况十分严峻,说穿了,就是从前田园的生活已经难以维持,既然维持不下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另谋出路,而现在,出路唯有新政,至少浙江的新政给他们指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有人终于道:“大人说的有道理,既然新政乃是朝廷的意思,那么下官人等,自是遵照总督衙门行事。”
接着许多人纷纷附和起来。
徐谦微笑道:“要新政,现在浙江已经做出了表率,因而,本官就大致讲一讲。南直隶这边,松江府华亭县效浙江宁波,建设港口,以供海路安抚使司的海船停靠装卸货物。至于福建,则以泉州为出海口,除此之外,水路、道路、学堂,这些都有筹建的必要,这件事,依旧是浙江钱粮局来办,而诸位大人呢,少不得要暂时在这浙江逗留一两个月,到时总督衙门,会将诸位分派各浙江各府各县观政,先看看浙江怎么做,大家心里有了底,再各回地方,推行新政。诸位有意见吗?”。
意见就算是有,可是谁也不敢当面来提,只是徐谦的安排,还算合理,要新政,最重要的就是港口,因为有了港口,才会有大量工坊的聚集,这些工坊不断扩大之后,就会招募相当规模的工徒,等到这些工徒越来越多,消费力自然暴增,此后,外贸和内需才能一起起来,带动更多的商贾入驻。
而对于各府县的官员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招徕商贾,而是先到浙江各府各县去观政,先看看浙江的同僚们怎么办事,有了心得之后,再回去推广,浙江新政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先例,甚至商贾建立作坊,都不免带着疑虑,可是现在,风气已经大好,他们要做得,就是萧规曹随就是了。
其实南直隶那边,徐谦倒是不担心,毕竟南直隶一向商业发达,而且又是江南最重要的棉花产区,又有松江华亭县设立港口,到时候,许多商贾必定会蜂拥而去,从前的时候,许多丝纺要先到南直隶各府去收购了棉花,再运输到宁波、杭州一带进行加工,可是现在,完全可以直接在产区设立工坊,就近加工,再通过南直隶兴建起来的水路,运输出去。
麻烦的是福建,福建是山区,虽然泉州是良港,禁海之前,这泉州更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大港,而且经商的意识极为浓厚,只是利用拓宽河道的办法来建立水路网络,只怕不太容易了,交通不便,这就意味着,在能用水路连接的地方用水路连接,不能用的地方,也只能走海路。
徐谦定下了调子,旋即郑重其事的道:“该说的,也就说了,诸位还有什么顾虑,可以尽管讲出来。”
泉州知府不由道:“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福建不比南直隶和浙江,比如浙江的货物要运到松江,直接走内河即可,可要是福建的货物运到松江呢?”
这确实是个很难办的问题,比如福建的茶叶,想要运送到松江府去兜售,问题就出来了,因为以往,大家都的是陆路,招募了脚力,挑着担子,一路北上即是,可是相比现在,福建的劣势十分明显,那就是,同样的货物,你要雇人挑担送出去,和其他地方的货物比起来,你的运输费用和所耽误的时间,往往增加了数倍,假若是如此,那么福建,凭什么去和别人竞争,又怎么能够吸引商贾来设立作坊?毕竟海路安抚使司所要的货物是有限的,内销才是重头,人家内销,成本是一两银子,你加上了运费,却是二两,谁肯采买?
这泉州知府脑子倒是活,在这杭州呆了几天,似乎已经摸清了点新政的门道。
徐谦微微一笑,道:“这个容易,海运。”
海运虽然还是比河运贵了不少,可是却比两条腿运输货物的成本要低得多。
可是疑问又来了,这知府道:“只是……海运只怕并不容易,朝廷禁海,海路安抚使司可以停泊,可是一般的商贾如何下海?”
徐谦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一方面呢,在福建大兴土木,能尽量使交通便利一些就便利一些,银子的事,其实都好说,钱粮局那边,会尽量的筹措,这另一方面嘛,可以让海路安抚使司设立一支专门的船队,专门在泉州和宁波港以及松江港之间开辟出一条航路,泉州的货物,都可以借海路安抚使司的船队,托运至松江、宁波,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眼下这个时代,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只能如此。
虽然如此,海路安抚使司肯定是要亏一些本,如此才能保证福建工坊的竞争力,只有将运输的价钱压到最低,才能保证他们的竞争力,使商贾愿意去福建兴建工坊,只是海路安抚使司亏损一些倒是无妨,毕竟每年这么多利润,随便拿出一些,也足够补贴了。
这泉州知府倒是定下了心,颌首点头道:“若是能如此,福建的新政,就轻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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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一章:化外之地
其实徐谦召集大家只议了半个时辰的事,无非是告诉大家,新政迫在眉睫,大家做好准备。
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有其用意的,因为事实上,越是懂得人心的人,话就说的越少,因为你说再说,还不如旁敲侧击,告诉大家新政的好处,用事实说话。
因此,徐谦才决心观政,让各府县的主官到浙江来,无论你是带着凑热闹的心理又或者是压根是来捣乱的,一切,都等你观政之后再说。
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定个调子,把今后的方向道出来,调子定下来,就不容更改,谁要是想触碰这个红线,那么大家就是敌人。
对此,官员们并没有异议。
随即,浙江巡抚衙门和总督衙门磋商,终于拟出了一份名单,哪几个府的知府在杭州府观政,哪些县令到余姚,哪些到宁波,分派好之后,大家各自散了,拿了总督衙门的文书,赶赴各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人,被打发去了海路安抚使司,而其中有一个,就是泉州和松江的知府和几个知县,之所以让他们去海路安抚使司,是因为这两个府的官员和宁波府一样,他们将来施政的重点,就是和海路安抚使司合作,因此这一干人,以泉州知府杨松为首,大家直接坐船,一路至宁波,再由宁波港,登上了前往双屿港的船只。
第一次出海,不免让人心悸,许多人略带不安。纵然泉州知府杨松在泉州数年,这泉州又是临海。可是官靴踩在这海船上,依旧还是觉得很不真实。仿佛自己踏入了一个从所未有的领域,而这个领域,让他不知所措。
在船上,杨松和松江府的新任知府聂豹在讨论,聂豹本是华亭县令,而如今运气好,因为松江府知府病故,而他恰好当时平倭也有一些功劳,所以直接升任了知府。这本是朝廷的权宜之计,本是代职,只是后来,索xìng就将他扶正了。
聂豹乃是王学门人,和王艮关系密切,所以很赞同王学和新政联系一起,这一次各府各县是来瞧热闹,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取经。上船之后,他依旧谈笑风生,和这位杨大人凑在一起,商讨一路的见闻。
“宁波的港口竟是如此大。单单栈桥就有七十多处,靠海的拖船也有三百余艘,只是不知。将来钱粮局划拨的银子,能不能让松江和泉州二地。建起这样的港口。”
杨松略显几分忧心,福建不比南直隶。南直隶就算不靠海港,至少还有河运,可是福建的出入,唯有这泉州港了,所以对海运的事,他带着几分隐忧,单凭一个海路安抚使司,能否承载货运?毕竟一旦福建新政,这么多商品要出货,每rì,都是堆积如山的货物都出去,这绝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上千海船,来回运输,怕才能勉强承担的起如此多货物的输送。
所以这一次,杨松很期待去看一看这海路安抚使司的实力。
聂豹微微笑道:“老夫在松江,多少也知道一些,你放心便是,钱粮局有的是银子,这港口划拨的银子,一向是舍得的。”
“只是单纯海运,只怕不妥当。而且这海路安抚使司,有这么多船吗?”。
聂豹笑了,道:“你可知道,浙江有多少制造海船的船坞?”
杨松摇头:“还请聂大人指教。”
聂豹道:“现如今,已有一百三十余家,规模最小的,一家至少也能年产三十多艘海船,若是大的船坞,一年百艘都不是问题,这些海船,虽然有的是兜售给各国,可是相当多的海船,却都是划入海路安抚使司,这几年来,海路安抚使司对海船的需求极大,他们不但负责帮一些番商代运货物,还组成武装商船维持这附近海域治安,现如今,已有海船一千五百艘以上,而且船坞那边,还在源源不断供货,据闻双屿港还有附近大小岛屿之中,给海路安抚使司做事的海员和护卫,如今已有十几万人。”
十几万人……这个规模实在不小,杨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你认为多了?这些还是海路安抚使司给饭吃的,若是加上双屿港各个岛屿做买卖的,那些仰仗着海路安抚使司吃饭的,已有三十万上下,这些人里头既有汉人也有藩人,有的在各岛上做买卖,有的则是做脚力。这舟山上下三十余岛,如今全是海路安抚使司的地方,你别看人家只是一个衙门,可是每年经手的买卖,可是足足数亿。”
“数亿……”杨松呆住了,其实海路安抚使司的消息传播的并不广泛,大多数人会选择xìng的将他遗忘,毕竟这个衙门对大明朝廷来说,实在有些非主流,而且他们的活动范围,又在海外,基本上极少和内陆打什么交道,除了隔三差五,给宫里解送一笔银子去,偶尔和浙江的徐谦打一打交道,其他时候,他们只是派出船来,抵达宁波港,拿着清单清点货物而已。
杨松当然也不会关注这个巨无霸的衙门,他忍不住道:“这三十多万人,足够有一个府的人口了,想不到啊想不到……”
聂豹微笑:“三十多万,还只是舟山一带的人口,你莫要忘了,在朝鲜,在倭国,还有在吕宋等地,他们都设了港口,也都是海路安抚使司经营,各藩国现如今不但要和朝廷打交道,更多的jīng力都在和海路安抚使司交涉,你道这是为何?”
杨松摇摇头,一头雾水。
聂豹道:“因为若是惹了大明朝廷,或许无事,可要是惹翻了海路安抚使司,那就不是好玩的。这些话,不可外传,其实外传也没关系,御使们就是要弹劾,宫里也有人压着,他们在外头赚钱,可是在那京师,不知多少人跟着得利,无论是谁弹劾,若是挡了人家的财路。”聂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杨松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冷,他突然发觉,同为知府,自己竟是有些幼稚。
浙江的新政,他是看在眼里,可是这海路安抚使司,却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一年数亿纹银的贸易,数十万人靠它供养,无数艘的大船,这许多的东西,让他既觉得新奇,又带着几分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海船走了数个时辰,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其实并没有到双屿港,而是抵达了一处大岛,这个大岛,问了水手,才知道叫舟山岛,岛屿面积不小,据闻上头居住的人多大十几万。
便是放在大明朝,这也算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只是这里,并没有什么规划,船只进港,出了港口,便是一座座石头房子,似乎海路安抚使司已经事先接到了消息,所以有个百户前来迎接。
百户姓林,叫林海,一脸沧桑,皮肤古铜,年月三旬,jīng神却是极好,话头也多。
“我家大人命卑下前来迎接诸位大人,请诸位先到安抚使司衙门里说话。”
“是了,这便是舟山,安抚使司有两处衙门,一处是这里,一处便是双屿港,邓大人驻这里,而副使王大人的行辕便是在双屿港。走在这里,却要小心,这里有许多该死的小偷,屡禁不绝,若是诸位有什么东西背盗了,和衙门打一声招呼,安抚使司定然替你们找回来。”
“小偷……还很多……”杨松连忙加快脚步,凑近林海一些,他确实发现,在这里走动的人,大多都不像什么好人,这里不但有男人,还有女人,便是女人也抛头露面,甚至见了人,还使劲的抛媚眼。
道德沦丧啊。
杨松心里骂,而且还他发现,一上岸,似乎哪里都洋溢着一股子酒气,甚至迎面来的人打个嗝,也是酒气冲天。
“为何安抚使司不整肃一下?”
林海奇怪的看着杨松,道:“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在这里讨生活的,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小偷已算是老实巴交的人,邓大人说了,大家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总得给人留条活路,禁止他们去打家劫舍,禁止他们去斗殴,难道连偷窃都禁了,这显然是有违自家良心,邓大人说他杀了不少人,从半年前起,就要开始积德从善了,所以对小偷,衙门这边比较放纵一些,抓到之后,随便打一两柱香也就算了,没必要惹得大家都不痛快。是了,若几位大人想吃酒,这岛上的酒馆里头,却要注意一些,不要提一些禁忌的词汇,罢了,待会儿卑下让人写一份单子你们,邓大人说了,你们是贵客,不过嘛,这舟山这里规矩和内陆有所不同,大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林某人,林某人是专门负责招待几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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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邓大人又威武
安抚使司衙门。
身为海路安抚使司的安抚使,邓健越来越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起来。
双屿港的锦衣卫百户使曾峰每rì求见,将南洋最新的情报禀告到这里,南洋那儿,已经潜伏着一股巨大的危机。
朝廷在双屿港设了锦衣卫百户,别看只是个百户,可是由于安抚使司的支持,如今这百户所虽然正式的锦衣卫只有九十余名,但是编外人员,已经高达数千,这些人或许是水手,或许是商贾,或许只是个不知名的引水员,但是这些人的足迹遍布各地,将海外所有的情报全部送达双屿港百户所,再经百户所进行甄别和整理之后,汇总传报朝廷和安抚使司。
南洋近来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一方面主要是受到了大明贸易的刺激,使得佛朗机获利甚大,佛朗机人的殖民活动原本主要集中于非洲和美洲大陆,但是由于远东带来的巨大利润,使得他们开始对这一地区,越来越重视起来。
甚至在佛朗机,西班牙放出豪言,谁在这一片水域占据主导地位,谁就得到了通往黄金世界的钥匙。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还在于丝绸和瓷器贸易尝到了巨大的好处,瓷器和丝绸,得到了整个佛朗机大陆的喜爱,在不久之前,一个德国君主,用六百jīng骑兵换取了另一个德国君主的一百二十七件瓷器,这种交换在整个佛朗机极为常见。
四个全副武装的jīng骑兵,其中包括了他们的战马,他们的全套铠甲和武器,在佛朗机,要供养四个这样的骑兵,对于一个君主来说都是花费不菲,而一件瓷器,就能兑换四个孔武有力的骑兵,四匹战马,这足以让人咋舌。
当然,在西班牙,瓷器的价格要低一些,而德国的价格居高不下,甚至瓷器根本不用现金来交易,只进行货物的兑换,由此可见,这其中的利润会有多么丰厚。(注:六百jīng骑兵兑换一百二十七件瓷器的事为史实。)
为了得到更多的贸易权,并且扩大和大明朝的贸易,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开始出现了竞争。
这两个海上帝国,原本经过教会的调解,所以在殖民地掠夺上,进行了某种妥协,双方侧重的地区略有不同,比如西班牙侧重美洲,而葡萄牙则是在非洲和亚洲更为活跃,可是现在,教会的调解成为了一纸空文,双方都意识到,对大明贸易的重要xìng。
而要扩大贸易,以及保证自己在贸易之中得到更大的优势,两个海上强国不断增强了他们在南洋的军事实力,锦衣卫百户曾峰就察觉到,在吕宋,西班牙人在八个月前,派遣了一支庞大的舰队抵达那里,他们开始争夺一些南洋重地,如马六甲,亚齐,还有葡萄牙人较为活跃的爪哇地区,甚至于台湾,他们也开始不断的增强据点的实力。
而葡萄牙人也不遑多让,他们也加强了他们的实力,虽然还没有和西班牙人产生冲突,但是对南洋各国的殖民活动也开始增强。
大量的佛朗机雇佣兵也随着两个海上帝国的脚步抵达这里,他们或为海盗,在这条航路上进行抢劫,或受雇于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从事更加主动的殖民活动。
亚齐、满喇加、勃泥、苏禄、占城、真腊等国纷纷遭殃,同样,大食亦是对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不满在增加,理由是他们不断占据沿途重要的港口,并且掌握航道,禁止大食人的货船通行,希望借此达成对大明贸易的垄断地位。
“大人,一个月前,西班牙人又袭击了占城,他们袭击别处还好,这占城可是咱们大明的正宗藩属,这可是天子亲自册封的永不征伐之国,这事儿肯定要传到朝廷,朝廷那边,只怕也不肯罢休了。”
邓健苦笑,道:“这些家伙,真不消停,本官还说,为何近来不见有大食商船来,原来是有人捣鬼,这件事,我会上报徐制台,你命人继续严密监视吧。”
“是了,还有亚齐、苏禄等国的使节已经抵达了双屿港,都是来求援的,大人要不要见?”
邓健瞪大眼睛:“我见有什么用,统统送去杭州,让徐大人去头痛。”
这家伙言必提徐大人,让这百户曾峰真的感觉自己的百户所设错了地方,还是应当设在杭州才是。
曾峰呵呵笑道:“是,是,不过嘛,近来百户所拨发的银两又不足,安抚使司这边……”
别看双屿港百户所是在锦衣卫名下,但是靠北镇府司拨发的那点薪俸,大家早就吃西北风了,如此庞大的机构,而且由于近来局势紧张,招募的编外人员和眼线不断增长,这糜费自然也越来越大起来,所以百户所名义上的锦衣卫,某种程度却是dú lì,毕竟财务不**啊,平时都指着安抚使司拨银子告急呢,今天惹得安抚使司不高兴,明天大家都得勒紧裤带做好饿肚子的准备,所以别看锦衣卫在外人听来骇人,可是到了这安抚使司衙门,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怎么这么多。”邓健骇了一跳,气冲冲的道:“每年给你们七八万两银子还不够?你们不如杀了我好了,要银子没有,要命有一条,你要不要?还有,平时不是给你们百户所一条船,让你们自己供货贩卖吗?这每年的收益,怎么也有数万两银子吧,这些银子呢?”
“这个……这个……”曾峰笑嘻嘻的道:“这不是大人给咱们百户所的兄弟挣得一点外快吗?”
邓健只得白他一眼,道:“再说吧,养着你们这些人,真是糟蹋银子,一个百户所,胃口这么大,老子还不如多养几条船。”
曾峰悲剧,百户所**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咱们可是为安抚使司立过功,为大人卖过命的,现在连几条船都不如了。
不过但凡摸透了邓大人脾气的人,都晓得邓大人说话口无遮拦,曾百户很费解这么一个人,居然被朝廷委以重任,不过……无妨了,以邓大人的xìng格,银子终究还是会拨的,骂几句也无妨,他还想再说几件事,这时有人前来禀告,道:“福建、南直隶几个府县的官员到了。”
邓健朝曾峰一笑,道:“你明rì再来吧,本官要见一见这些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四字说出来,说的好像他曾峰已经成了编外闲散人员,成了临时工似得,其实曾百户很想说,他也是朝廷命官,还是天子亲师,只是这些话,只能吞进肚子里,说了也是白说,说不得还要引来一番嘲笑。
曾峰告辞而出。
旋即百户林海领着聂豹、杨松几人进来,邓健一见他们,顿时爽朗大笑:“诸位,诸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其实呢,徐制台早就来信了,说诸位将来都是栋梁,将来还要多多依仗,让本官呢,多带诸位在这里走一走,看一看,来,来,来,快请坐,来人,上酒。”
上酒……
这里似乎没有上茶的规矩,招待客人难道都用酒水?
几个府县的官员面面相觑,都不吭声。
众人寒暄了几句,邓健旋即道:“诸位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来问。”
杨松小心翼翼的道:“不知徐大人可在书信中提及过福建货运的事吗?”
邓健一听,顿时头痛,道:“这个……说实话,咱们海路安抚使司也有难处啊。”
他随即大倒苦水:“大家都晓得海路安抚使司看上去风光,每年获利数千万甚至上亿纹银,可是这安抚使司其实也穷啊,这么多人要养活不说,还要大肆补贴粮食,更要补贴天津制造局的火器,单单这两项,每年就得拿出两千万两银子出来,你们福建那边,若是要运货,安抚使司这边,至少又得准备好一千万的额外开销了。”
一千万两银子,如此巨额的数目,可是在邓健口里说来,就好像玩一样,不过安抚使司确实挣银子,可是花销也是大,这也是实情。
倒是聂豹对购粮的事颇有兴趣,不由问道:“这补贴粮食和火器,是怎么回事,还请大人指教。”
邓健道:“自然是高价收粮,还有所有海船入港,若是运载了半船粮食以上,都予免税,这里头的消耗可是不小。”
聂豹却是更加糊涂了:“就算高价收粮,可是这海运糜费如此巨大,那些番商,怎么肯运粮来?””
对海运的事,聂豹一窍不通,邓健如今却成了专家,道:“你这就不懂了,一艘海船出海,自然是装上珍贵商货才挣银子,比如象牙,比如玛瑙,比如香料,可是这些东西,毕竟是有限,你运的多了,反而价格会下降,而一艘海船的货仓至少有几十个,这些稀罕物,毕竟不可能装满所有的货仓,可是你要是装上压舱石,岂不是亏了。所以许多货船来这双屿港,往往都是装上一部分稀罕物,其他的货仓,都装上粮食,如此一来,不但粮食是免税,便是其他的珍奇也是免税,把这些粮食全部卖给咱们安抚使司,勉强能值回运费,真正挣钱的,是那些香料还有象牙等物。”(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三章:这是挑衅
邓健说到自己的难处,倒是滔滔不绝,仿佛他一下子成了冤大头,全天下的人都在坑他。
补贴粮食,补贴火器,又说现在的船只出入,没有不运粮食来带火器走的。
毕竟对于海船来说,承载量大,你不可能满满一船都是珍奇,所以运粮是为了避税,再低价购走火器,看上去好像这火器划不来,可是真正的利润不在火器,而且火器低廉,而丝绸、瓷器毕竟稀少,不可能将货仓全部载满,与其运压舱石回去,还不如带一些火器回去,至少能赚回船钱。
所以安抚使司在粮食、火器贸易上是有巨大亏损,可是在丝绸、瓷器、茶叶、玉器的贸易方面却是暴利,至于其他一般的商品,则是依靠数量换取利润,比如松江布,一年的交易量已经高达三十多万匹,此外,还有海船、纺织机器等等。而最近又时新起了马灯,玻璃亦是开始成为海贸新的利润点。
玻璃的技艺虽然以佛朗机的意大利技艺最为jīng湛,可是意大利的制造技艺却一直处在严格的保密,现在大明的玻璃开始大行其道,使得意大利的玻璃生产亦是受到了冲击,毕竟一方是大规模的生产,而另一方却还处在传统的手工生产,再加上大明这边高价招募一些制玻璃的艺人,以至于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甚至亲赴制造玻璃的岛屿,四处挖人。
因为海路安抚使司有规定,但凡是大明朝急需的工匠,任何人若是能带来,都可获得悬赏。
不少商人为了得到悬赏,在佛朗机四处拉人,在这个钱本位的时代,一切的道德都是虚伪,现如今在佛朗机,已经衍生出了许多专门以猎头为生的商贾,但凡发现大明所需的人才,往往都会对其予以利诱,若是利诱不成,甚至会勾结一些本地的不法之徒,采取强迫的手段。
再加上在佛朗机,大明给人的印象便是黄金之国,让人感觉就是,人人都用瓷器,人人都吃着价格高昂的茶水,人人都穿戴着丝绸,便是房屋,都是用大量的金银来装饰,人人生活美好,仿佛置身天堂,这种说法,以讹传讹,使得佛朗机人多以能前往大明为荣,人人都羡慕能扬帆出海的水手能去领略大明的风光。
可是那些所谓的水手,一般人哪里能够接触到真正的大明,他们的足迹,最多局限于澳门、双屿港一带,只有获得了海路安抚使司批准的人才能踏上那一片传说中如梦如幻的大陆,可是这些人纵然没有真正领略过大明的风光,却依旧乐此不疲的在回航之后吹嘘大明朝的富足。
其实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人们总是寄望于这个世界上有着天堂一般的乐土,这就好像历朝历代的读书人总是言必称三皇五帝一样,因为是天朝上国,是文明的中心,所以大家不可能意**域外有什么皇道乐土,既然如此,久远的三皇五帝时期自然成为了读书人意**的对象,什么君主贤明,什么官员素来清廉,什么百姓淳朴,反正只要这个世界存在某种丑恶,那么就将自己想象中的世界推向另一个极端,现实中有饥民,所以三皇五帝时必定没有,现实中有昏君,三皇五帝时自然也是没有,现实中有贪官污吏,三皇五帝时则是人人都如包拯一样清廉。
这种意**的心里,是人类共同的爱好,佛朗机人也是如此,在这个黑暗的大陆上,有太多的压迫和不平等,人们急需要臆想出一处人间天堂,而大明朝,恰好符合这个条件。
于是乎,一群人忽悠下,源源不断的登上了前往远东的船只,这里头,既有传教士,有艺术家,还有不少,便是各sè各样的手艺人。
当然,根据双屿港的规定,传教士是别想获得登岸的许可的,倒是各种匠人,只要通过了检验,往往都可以登岸居住。
皮条客的生意,显然做的还算不错,只是这对邓健来说,又是一大笔银子。
他大倒了苦水,让几个府县的官员目瞪口呆,不过他们大致上,也对海路安抚使司和海外的藩人有了些了解。
最后,邓健郑重其事的对他们道:“诸位,本官待会还有事,你们在岛上可以随便走走看看,不过,若是遇到那些满口上帝的骗子却要小心,这群家伙不能去天津、宁波,一个个赖在这舟山各岛,逢人就四处说上帝比菩萨好,你们是官员,不可被他们蒙骗了。”
送走了这些人。
邓健的眉头皱起来。
rì子似乎越来越不好过了,按理来说,南直隶和福建新政是好事,可是对海路安抚使司,却未必是什么利好,只怕又有一笔银子要贴进去,数额巨大啊。
还有南洋的问题,似乎也让人纠结不已,看来,是该到解决的时候了,海路安抚使司是靠什么挣银子,无非就是靠垄断了整个大明的贸易。可是显然,佛朗机人希望效仿海路安抚使司,想要垄断南洋和佛朗机的贸易,海路安抚使司的优势就在于,自己控制着货源,而买主们却是一盘散沙,所以价格是海路安抚使司说了算。可是一旦佛朗机人四处阻塞航道,成为了一个垄断的二道贩子集团,那么将来,海路安抚使司将来不再是和各国的商贾打交道,而是和佛朗机的一群强盗讨价还价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买卖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控制了货源,一个则控制了销路和玛瑙、香料还有象牙等稀有商品的货源,那么最后,海路安抚使司甚至可能要对其做出让步。
海洋便是一个宝藏,却容不下两头老虎,这一点,邓健很清楚,他沉吟片刻,旋即叫了个书办来,吩咐道:“准备写一封书信,本官念,你来写。”
这书办颌首点头,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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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里,悦来客栈的生意一向不错,这里车马如龙,装饰也是堂皇,因此成为了诸多商贾们往来的下榻之所。
而这里早在几个月之前,就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这群客人金发碧眼,说的是拗口的汉话,不仔细听,根本难以和他们交流。而且他们深居简出,有时,却会出门十几天,回来时又会暂住几天,旋即再出门去。
自从这些家伙出现之后,杭州府的巡捕似乎对这里格外的关注,甚至于有许多神sè不对的人,经常在这里出入,他们身形矫健,脸sèyīn沉,行sè也是匆匆。
掌柜对这里已经对这些来客很不满意了,倒不是说他们小气,也不是说他们付不起房间,甚至这些人习惯了用餐或者吩咐小二办事之后,都很大方的拿出钱来打赏,只是这些人的出现,在许多商贾之间,似乎流传着许多流言蜚语,以至于许多从前的老主顾不肯来了。
锦衣卫一直都在对这些人进行盯梢,巡捕对他们也格外关注,这客栈还有谁肯住?人家虽然盯梢的这些佛朗机人,可是谁晓得一不小心会探究到自己的秘密,是人就有秘密,都不希望自己惹人注意,所以大家自然对这悦来客栈望而却步。
而今rì,客房里发生了争吵。
“这是敌意,是挑衅,一旦他们准许恢复泉州的海港,我们的损失,将会难以数计,必须阻止,必须阻止他们,不排除动用武力的可能。”
“只是……我们也必须寄望于谈判。”
“他们显然没有给我们谈判的余地,否则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接见我们,吕宋的王子,一直被他们待若上宾,很显然,这是蓄谋已久的敌视行为,我认为我们应当立即知会殿下和总督阁下,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的舰队应该立即到福尔摩斯来,必须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愤怒,这样,他们才会懂得适可而止,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们,伤害我们的利益。”
“可是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那么我写我的信,你做你的努力好了,你依旧还不明白形势的严峻,王国为了在对明贸易中分一杯羹,在福尔摩斯已经积攒了许多的力量,我们建设了港口,我们建立起了货栈,甚至我们用重金贿赂了一个又一个的当地人,可是泉州一旦建立了港口,那么,我们在福尔摩斯的投资,将会彻底的化为乌有,这是对我们最严重的jǐng告,他们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已经没有什么好交涉的了,幸好王国在此之前,派出了一支远征舰队,运载着远征军抵达了吕宋,旨在厘清我们赖以生存的航道,现在,它们就是我们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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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四章:插朋友几刀
客栈里的争吵终于停息,然后有人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旋即叫了他的仆人准备好了马车,往总督衙门去。
坐在车里的乃是西班牙国王斐迪南二世的密友,王国负责远东事务的胡安.庞塞,胡安是西班牙殖民政策最坚决的执行者,他在美洲,开拓了许多殖民地。
而如今,这个保养并不太好的绅士抵达了远东,由于远东庞大的贸易越来越庞大,这就使得西班牙的殖民政策不得不向东方倾斜。
因为可以预期的是,如果能够垄断与大明的贸易,那么西班牙的收益将会比征服所有大陆更加不菲,尤其是一船船丝绸抵达佛朗机之后,立即引起了广泛的热cháo,以至于西班牙人根本就不接受金币交易,而采用实物的方式,在他们看来,由于殖民地的掠夺,金币的价值在不断的贬值,而实物,才能与名贵的丝绸价值匹配。
于是乎,jīng锐的骑兵,来自于各个王室最真挚的问候,都成了获取丝绸和瓷器的渠道,甚至于土地,也可以成为换取丝绸和瓷器的重要手段,比如奢侈的法国王室,就一直在洽商用一块有争议的土地换取一批丝绸和瓷器。
可是西班牙王室依旧能感觉到危机,因为丝绸和瓷器的流行,再加上其他大明商品的广泛兜售,使得西班牙财力更加雄厚的同时,也酝酿起了一个更深沉的危机。
奥斯曼帝国不断的和大明进行接触,并且希望交易更多的火器,甚至于更多的战舰,他们希望用金币,缔造一支舰队,以此来与西班牙角逐地中海和北非。
除此之外,葡萄牙人似乎已经不愿意遵守教皇制定的‘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这个条约将全球的土地分为了两个半球,分别划归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天主教王国所有,双方原有的殖民地保持不变,但是在各自的半球之内,不得再掠夺新的殖民地。
葡萄牙人之所以如此,显然也看到了大明贸易的好处,他们显然也希望控制这个贸易,所以在南洋越来越主动,甚至有通过爪哇,夺取亚齐的打算。
各种的挑战,使胡安意识到,他必须尽快的加快部署,一方面,王国已经调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远征舰队,借此,来加快殖民地的扩张,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航道,比如满喇加的马六甲海峡,还有亚齐、占城一带,都必须尽快的完全控制,控制了航道,那么将来,任何人想要通过这条航道派出船队前往远东与大明进行贸易,都不能忽视西班牙的存在,他们要嘛庇护于西班牙的羽翼之下,许诺西班牙足够的好处,要嘛就禁止通行,甚至西班牙舰队会毫不犹豫,将这些试图铤而走险的船队彻底葬送在大海之中。
这个计划,就是胡安亲自制定,并且得到了西班牙王室和议会广泛支持,如果能够成功,那么西班牙将会成为世界的主人,垄断了东方的贸易之后,海上霸主的地位也将更加的稳固。
只是,现在出现了一个难题,为了更有利的执行这个计划,胡安将目光放在了台湾,这个藩属于大明朝的一个海岛,是一个绝佳的跳板,而大明朝虽然在澎湖一带设了巡检司,号称巡检台湾等地,但是事实上,此时的大琉球并没有驻扎军队,暂时也没有派遣官府管理。
这给了胡安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在一年前,就已经做出了部署,派遣了大量的战舰和移民在北部建立了殖民据点,并且修建港口,以供那些来往于双屿港的船只停靠暂歇。
为了经营这里,他说动了国王斐迪南二世,几乎动用了西班牙半个国库的力量,在这里经营。
他们设立军港。
他们建立堡垒。
他们大肆的迁徙移民。
这里,是对大明的桥头堡,既可以以此为据点,保证西班牙商船往返远东的安全,同时也可以打击葡萄牙尤其是奥斯曼人的商队。同时,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以此为跳板,进行**。
不错,就是**,虽然安抚使司控制住了双屿港一带,可是触手依旧不能抵达这里,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吸引大明的**商贾,从闽粤澎湖一带,将大明的商品带到这个葡萄牙人称之为福尔摩沙的地方来,同时,他们要不断巩固这里的力量,利用武力,使得安抚使司做出让步,甚至将来,直接垄断大明商品的销售权。
可是现在……该死的大明总督,居然在福建的泉州修建港口了。
想到这里,胡安的脸sè苍白,气的发抖。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在福尔摩沙的努力,就一切都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本来胡安抵达这里的使命是和大明的总督商讨一下贸易权利的问题,同时顺便解决一下那个吕宋王子,可是现在,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思,他和他的随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个家伙是个没有理智的家伙,可是胡安却有理智,他虽然是以征服殖民地起家,但是他明白,对待这个庞大帝国,是不能单纯动用武力的。
马车抵达了总督衙门,胡安命他的随员下了名刺。
入乡随俗,胡安是个很懂规矩的绅士,虽然在美洲,面对那些土人,他往往会用暴力去解决他们,但是在这里,他却更信奉礼仪。
但愿这一次,那位总督能够面见自己,如果不能,那么只好采取最直接的办法了。
胡安这一次运气不错,虽然几次拜会,徐制台都不见他,可是今天,却是出人意料的命人请他进去说话。
胡安跳下马车,抖了抖自己的靴子,随即摘下了三角礼帽夹在腋下,旋即在门人的带领下,进入了这座极具东方建筑的府邸。
在大堂的徐谦,似乎久候他多时,不过见他进来,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大人。”胡安朝徐谦鞠躬。
徐谦点点头,道:“你懂汉话?”
胡安道:“在抵达这里之前有一场长达七个多月之久的枯燥旅行,我在船上,学习了一些汉话,而抵达了这里之后,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我去熟练它。”
徐谦不由对这个人刮目相看,这个佛朗机人简直就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典范,不过话又说回来,从西班牙到这里,将近一年的航程,如此枯燥的远航,似乎学习语言,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不错方法。
“本官知道你请见了几次,只不过你也知道,本官事多,大多数时间,没有功夫。本官不是绕弯子的人,寒暄就不必了,反正大家是初见,并没有什么交情,还是有事谈事吧,不知你奉的是谁的使命,来这大明,又有什么意图。”
胡安恭谦的道:“是西班牙国王殿下托付我,让我向您问好。此外,是想和大人详谈一些友好的事宜。”
“哦?是吗?”徐谦来了兴致:“具体是什么事宜。”
胡安正sè道:“请大人务必断绝泉州建港的念头,因为这么做,极有可能影响到大明和西班牙之间的友谊,当然,作为补偿,西班牙将对大人的友善举动而……”
徐谦奇怪的看着胡安,他一直觉得,无耻是自己的专利,如果这个专利非要扩大一些的话,至多还能算上老爷子和邓健,可是他现在,突然发现在无耻是谁发明的,已经成为争议xìng的问题了,眼前这个人,居然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个要求,甚至还煞有介事,仿佛是自己的恩赐一样。
徐谦压压手,笑道:“如果本官不肯呢?”
胡安笑道:“难道大人不希望得到国王殿下和我的友……”
徐谦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这个人对友谊没什么兴致,就算是你想和本官做朋友,但是本官一向喜欢没事插朋友几刀。”
胡安的脸sè严峻起来,虽然他的汉话并不熟稔,对插朋友几刀之类的话不是很理解,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徐谦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让步。
一旦如此,这对胡安,乃至于对西班牙的未来都是极大的打击,胡安立即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国就不得不采取其他的途径,以期能够达到这个目的。”
“什么途径?”徐谦原本的主意,还是想和胡安探讨一下台湾的问题,可是现在他发现,人家压根就没有兴趣和你谈任何问题,人家是来索取的。
胡安胀红着脸:“国王殿下的远征舰队……”
徐谦站起来,打断他道:“很好,送客!”
胡安不可置信,道:“你不能这样冒犯我,你太无礼了……”
徐谦端起了茶盏,几个校尉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已经走了进来……
将胡安赶走,徐谦不由摇头,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做外交官的天赋,这……真尼玛是个失败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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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五章:贸易自由
胡安一走,紧接着杭州城内,大量的商贾和士绅被请到了总督衙门。
关于这件事,徐谦需要聆听一下以刘瑜为首的一批豪强的意见。
自新政之后,一批士绅抓住了机会,很快就成为了浙江有数的几个财阀,他们不但掌握了土地,并且渐渐在生意在得心应手,通过大量入股和自己筹建工坊的机遇,利用他们本身的人脉,迅速窜起。
就如刘瑜,作为青田最大的地主,身为大明朝在浙江少有开国功勋之后,现如今,他已经身家百万之多,拥有船坞三座,丝纺六座,并且在天津制造局的几个工坊,都有自己的股份,同时,他还是钱粮局的主导者之一,而这一次,刘家磨刀霍霍,打算趁着南直隶和福建的新政,打算在南直隶和福建做一些买卖。
其他人,也大多和刘家一样,是这一次新政的最大得益者,他们现在大多都寓居于杭州,好随时掌握动向,现在总督衙门有请,让他们又有了几分期待。
只是这一次,徐谦直接开门见山,将西班牙的挑衅俱都说了出来。
在战争之前,徐谦希望得到这些人的支持。
刘瑜捋须,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但不忧心忡忡,反而捋须微笑:“大人,西班牙人既然欺人太甚,应当立即给予反击,对朝廷来说,西班牙人如此猖獗,与倭寇已经无异,大人身为直浙总督,总掌平倭事务。那么,就应以平倭的名义。肃清海上的贼寇乱党,各藩国按理来说。都是海路安抚使司的安抚范围之内,他们既然欺凌大明朝的藩国,那就更应当进行肃清,老夫以为,大人不必迟疑,应当立即有所动作。”
听闻要动武,刘瑜为首的一批人竟是变得气氛诡异起来,竟是都隐隐带着几分兴奋。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当他们是大地主的时候。战争对他们来说,是尤为不利的,因为一旦战争,朝廷就要大量的征用民夫,这就使得,大量的民夫被无偿的征用,使得土地没有足够的人力来进行耕种,而且战争开始之后,朝廷不免希望他们能够提供一些官粮的支持。身为地主豪强,他们当然不希望打仗,于是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反对,甚至用动摇国本的名义。进行劝谏。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大地主,他们是商贾。商贾喜欢战争,一方面。如果大明能够得胜,这就意味着。将来的海贸会更加顺畅,他们的商品,就能更大规模的通过海路安抚使司倾销出去,另一方面,一旦战争开始,那么大量的商品就要通过战争消耗掉,消耗的越多,市面上对商品的需求就越多,比如刘瑜,他有三座船坞,生产的都是海船,一旦海战,那么海路安抚使司的订单,必定要继续增加,而且他在天津制造局的几个火器工坊的拥有工坊,大量的火器,也将消耗。
这一次朝廷对鞑靼人大动干戈,刘瑜就从中尝到了巨大的甜头,无数的火器和刀剑、被服、帐篷在边镇的大军消耗掉,同时带给刘家的,是数不清的钱财。
刘家的思路,已经逐渐改变,这当然牵涉到了他自身的利益,他从前读书时,所谓好战必亡的道理,早就丢进了爪哇国,什么都是假的,真真切切的利益才是真实。
不只是刘瑜,几乎所有人一面倒的支持继续清缴‘倭寇’。
他们之所以咬死了这些西班牙佛朗机是倭寇,是要规避掉一个问题,就是朝廷。
假若这些人不是倭寇,那么要动武,就必须通过朝廷决定是否动兵,而现在朝廷在鞑靼大动干戈,显然不可能南顾,更不可能随意动粗,就算是动粗,没有几个月,乃至一年半载的争论,也不可能颁布讨伐檄文。
可是假若咬死了他们是倭寇,按照朝廷的规矩,直浙总督就是奉命平倭的钦差,总督倭寇事务,完全可以便宜行事,直接派兵进剿,到时候回过头知会一声朝廷也就是了。
至于海路安抚使司,更是负责藩国安抚事务,也有足够的权利配合总督衙门行事。
而且,这些西班牙人的行径,和倭寇确实没有多少分别,至少对朝廷来说,他们的性质就是倭寇。
如此一来,所有的麻烦都可以规避掉。
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徐谦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刘瑜道:“刘先生说的好,若是放纵这些倭寇肆虐,今日他们袭扰大明藩属,明日迟早又要袭扰我东南三省,为未雨绸缪,本官决心进剿。”
既然决心进剿,那么就必须行动起来,王艮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明报立即发出文章,大明诸多藩属国,已经出现大量倭寇,疑似是倭寇的残余,在东南被肃清之后,已经开始为祸藩属各国,他们杀戮藩属国臣民,并且袭击海路安抚使司的商队,上月时,一艘海路安抚使司的船只在途径大琉球时,至今不见踪影,海路安抚使司已经进行彻查,疑似和这一伙倭寇有极大关系。
那一艘不见踪影的海船上,载着三百多名海路安抚使司的人员,其中汉人就有一百七十多名,甚至还包括了海路安抚使司的两个正式武官,三十多个官兵。
这种文章,最容易引人联想,事实上,这艘海船为什么出事,暂时也没有彻查出什么结果,毕竟海上有许多的危险,台风、礁石,都可能导致船只葬送海底,只是在文章的前头,就已经提出足够的暗示,一下子,浙江这边便闹开了,肯定是倭寇捣的鬼,一定要严惩。
对于倭寇,东南三省可谓深痛恶绝,袭击杭州的事还历历在目,平时烧杀劫掠更是让人心有余悸,现在又有倭寇的消息,自然吸引了所有的关注。
而且在文章的最后,几乎十分肯定的说,倭寇如今侵扰藩国,积蓄力量,假以时日,必定卷土重来。
还想重来,这自然是不为人接受,于是乎,要求肃清倭寇的民愿高涨起来。
与此同时,在杭州和宁波的如意坊,俱都出现了诡异的现象,各种商品的物价,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增长,货物又成为了稀缺品,在未来战争的利好之下,所有的商贾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商贾叫嚣,一定要给倭寇一个教训,要彻底肃清,要出动所有的力量,为了达到肃清目的,可以不惜动用直浙所有力量。
叫嚣的同时,他们毫不犹豫开始疯狂的生产,春天来了,虽然订单已经应接不暇,但是可以肯定,新的战争之下,必定还有一笔更为丰厚的订单。
海船制造等行业又开始紧俏起来,几个大商贾,毫不犹豫的兴建更多新的船坞。
天津制造局那边,似乎也受到了波动。
似乎这一次,不打也是不成了。
一封奏书送到了朝廷。
而在朝廷这边,没有经过太多的讨论,就已经给了批复。
圣旨很严厉的训斥了徐谦,说是徐谦身为直浙总督,担负平倭重任,既有倭寇踪迹,本就该便宜行事,不可贻误战机,何须请示?
无论是宫里对朝廷,依旧对倭寇有一种痛恨和后怕的心理,当时倭寇袭扰杭州,引得天下震动,这倭寇的危害,足以让宫里和朝廷支持直浙那边,奉行斩草除根的措施。
无论是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无论需要多少时间,必须做到斩草除根。
总督衙门,接到了朝廷旨意之后,徐谦命人拿来了纸笔。
他眯着眼,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沉吟了片刻,随即笔锋动了起来:“告大明各藩各族军民人等书……”
这一封书信,自然是写给亚齐、吕宋、爪哇、占城、琉球人等的,手握笔锋,徐谦突然发觉,他似乎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亚洲的解放者,他甚至颇觉的好笑,若是百年之后,自己会以什么面目出现在别人的心里呢?
徐谦的文章,这一次没有之乎者也,因为这不是写给朝廷和读书人看的,你要指望那些藩国的军民理解你的话,还是少用一些生涩难懂的词句更妥当。
“倭寇掠夺土地,杀害百姓,罪孽种种,罄竹难书,本督奉大明天子命,告知尔等,大明绝不坐视倭寇侵犯大明属国,大明绝不纵容暴行在藩地发生,大明保证一切藩属宗室的权益,大明自今日起,决不姑息任何一个强盗贼子,所有藩国,都有和大明通商的自由,大明保护任何一个无辜的弱者……践踏贸易自由者,杀无赦……”
一封文章终于写完,旋即请了王艮来,请王艮翻译各种文字,交由舟山锦衣卫百户所,令他们布告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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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最近更新有点迟,起的有点晚了,争取改正,主要是天气太冷啊,躺在被窝里不想起来,给点激励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六章:迫在眉睫
余杭县。
新军悉数集结起来,总督衙门已经下达了命令,令陆炳所部,立即开赴福建泉州一带。
已经操练一年之久的新军,如今已经洗髓换骨、焕然一新,万余新军做好了准备,旋即沿河而下,一路抵达青田县,再走陆路,进入福建。
一封封命令,自总督衙门出来。
两个月之后,双方都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西班牙人似乎也决心破釜沉舟。
只是这一次的赌注实在太大,以至于胡安都觉得心惊肉跳,根据他们一年前的从海路安抚使司那边得到的情报,海路安抚使司拥有舰船一千多艘,当然,对此,胡安并不畏惧,因为在他看来,海战从不是靠船只的数量,而在于新式战舰的多寡,西班牙在这方面拥有无以伦比的优势,他们调往远东的远征舰队,足足有三十多艘最新式的炮舰,并且拥有数十艘的战舰护卫。
近百艘的规模,再加上六千精锐的西班牙皇家军团,这样的力量甚至足以在任何新大陆大显身手。
不过问题依旧还是出现了,双屿港虽然同意和西班牙商贾继续贸易,但是先进的炮弹却在禁运之列,这使得他们的给养有了一些不足,依靠这些先进的炮弹,西班牙皇家舰队确实战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是现在储备不足,那么接下来,只能依靠实心弹了。
“我们的水手比他们更熟练,我们的炮船船速比他们快一倍以上。他们虽然用商船武装了起来,但是船体的结构和速度都远远不能和我们相比。据悉,一年前。他们也曾想要效仿制造我们的炮舰,但是他们至多,下水了十艘,而且,他们的水手绝对没有时间来熟悉最新式的舰船。”
“他们个子矮小,面黄肌瘦,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一个,可以打他们十个。”
“主的荣光庇护着我们。他们却是一群愚蠢无知的邪教徒,他们甚至没有信仰。”
“所以……我们必胜!”
反反复复的宣传起了一定的效果,台湾、吕宋的西班牙人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
一个月前,大量的舰队开始人员开始输送到了台湾,胡安决心在这里,静候着海路安抚使司的舰队。
“我们可以凭借着这个海峡,去打击他们,摧毁他们,并且在这里。与他们决战,给予他们坚决的打击。”
胡安无时无刻不在鼓动,事实上选择他眼中的福尔摩沙来决战,确实是有利的。一方面,这里是桥头堡,另一方面。这里威胁到了泉州,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随时袭击这座曾经的世界第一港口,明军一定会投鼠忌器。不得不选择在这里和自己进行决战,而在这里,他们可以以逸待劳。
他必须用一场伟大的胜利,来迫使那个傲慢的总督对王国妥协,小打小闹,对胡安来说是很不值当的,因为这里距离西班牙本土实在太远,若是一直这样拖延下去,对远征的舰队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胡安敏锐的感觉到,他必须一战。
只是,一封封告各**民书,却是经过各种手段,已经在各国流传起来。
大明朝,终于要向红夷宣战了。
各国顿时大受鼓舞,反抗运动也开始剧烈起来。
各国的王室看到了希望,在他们心目之中,天朝上国的实力毋庸自疑,只要他们肯出击,这些红夷人,自然土崩瓦解。
大量的抵抗运动一下子让胡安感到不妙,在数天前,在吕宋有一支抵抗军突袭了公主港附近的一处堡垒,杀死了一百多名士兵,和三百多个侨民。
这是西班牙不能忍受的重大挫折,胡安预感到,如果这一次战争失利,西班牙失去的可能不只是一支舰队,又或者是数十艘王国的舰船,西班牙失去的,可能是整个远东。
消息终于传来,根据双屿港传来的消息,在半月之前,海路安抚使司的舰队果然出动。
这说明,西班牙舰队的舰船对泉州附近的骚扰起了作用,明军果然是不堪西班牙舰队的威胁,决心主动把握战机了。
“发现他们,消灭他们!”
胡安兴奋了,他有过太多次战争的经验,和奥斯曼人的战争,和殖民地反抗军的战争,他的血液又重新沸腾了。
而且据闻,那个总督,已经抵达了泉州,似乎要总督战事。
如果……消灭了这支大明的舰队,再突袭泉州,如果顺利的话,胡安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在福尔摩沙,和这个年轻的总督进行一次新的对话了。
“出击,我们可以在澎湖一带,等待他们,他们对这里的海域较为熟悉,所以必然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等待他们,就在这里,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做出了决定之后。
位于台湾的北部,西班牙人建设的玛丽公主港口,一艘艘舰船扬起了风帆,漆黑的船身劈开了海水,鼓起的巨帆上,猩红的十字触目惊心。
胡安登上了玛丽公主号,踌躇满志的迎着海风,站在甲板,扶着船舷,耳边的海风呜呜吹过,他碧蓝的眼睛,自信的背后,却带着些许隐隐的忧心。
玛丽公主港是不允许本地的藩人和汉人进入的,西班牙的士兵蛮横的将这里设为了无人的区域。
不过有一种人,却可以畅行无阻,就是西班牙人。
毕竟舰队的补给,还需要商人和脚力,这些西班牙侨民都住在港口附近。
一个叫加文的西班牙商贾此时在港口里的酒馆里招待几个醉醺醺即将出航的水手,水手们穿着西班牙皇家海军的军服,虽然严令饮酒,不过他们依旧抵挡不了这个诱惑,毕竟舰船还需要补给,没有七八个小时,他们所在的舰船也不可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醉生梦死一番,对水手来说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加文招待了几个水手之后,回到了他的房间。
在这阴森森的小房间里,他拍醒了趴在桌上酣睡的儿子小艾文,吩咐道:“立即传出消息,报知百户阁下,告诉他们,舰队已经,西班牙的舰队将会出现在澎湖,对,就是在那里,他们会伏击前往泉州的一切船只,其中就包括了安抚使司的舰队,此次出动的舰船有七十三艘,其中战舰四十三艘,补给舰九艘,除此之外,还有救援舰和一部分的运兵船,他们旨在海战之后,突袭泉州。”
小艾文打起精神,用鹅毛笔蘸了墨水记下了这些消息,随即道:“可是现在正常的船只不能出港,怎么样传达这个消息呢?”
加文笑了,道:“你去北部的周先生,周先生在那儿教书,他会有办法。”
小艾文站了起来,道:“是的,父亲。”
加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小心。”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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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了儿子离开,加文又重新进入了他的酒馆老板的角色,他出去和几个水手嘻嘻哈哈的上了酒,随即站在了柜台后,认真的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他是西班牙人,准确的来说,他是十分正宗的卡斯蒂利亚人,没有人比他的西班牙血统更加纯正。
只是他毫不犹豫的成为了锦衣卫百户所的线人,因为他曾去双屿港,很不幸运的购买了一大笔钱粮局的股份。
没有错,钱粮局在双屿港也设立了机构,出售股份,以获取商贾们的投资。
加文看好钱粮局的收益,所以几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钱,他当然清楚,钱粮局的收益取决于海路安抚使司,至少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它,若是海路安抚使司完蛋,那么加文也将一无所有。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利益最大的一方,甚至他隐隐听到传闻,如果大明的战争胜利,钱粮局的收益将更加惊人,他几乎可以将钱粮局的股份理解为战争债券了,既然他已经下了赌注,自然而然,他也就将宝压在了海路安抚使司身上。
“上帝保佑,让海路安抚使司的舰队彻底消灭它们吧!”
加文心里默默的祈祷,然后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道德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他只是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更不必说,海路锦衣卫也已经许诺,如果战争结束,那么他和他的家人将得到进出大明的许可,从此在黄金国度里定居,自己西班牙……它的成败,似乎从此以后,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加文祈祷的时候,又一支舰船,在获得了牧师祈祷之后,意气风发的驶出了海港,朝着大海的深处,朝着早已制定好的目的地飞驰而去。
“胜利!”
“胜利!”
船上的贵族和水兵一起发出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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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七章:光荣的作死
嘉靖九年二月十七。
一封捷报传到了泉州。
早已在这里呆了七月的直浙总督徐谦接到了捷报,旋即如释重负。
西班牙兵败,全军覆没。
战果还是喜人,不过徐谦并不觉得意外,一方面是锦衣卫的情报收集十分卖力,另一方面,则是海路安抚使司被西班牙人严重的低估了实力,事实上,近三百艘战舰组成的安抚使司舰队在澎湖一带遭遇了西班牙舰队,随即,便给予了西班牙人致命一击,虽然在操练上,或许安抚使司舰队不及西班牙人,但是在绝对实力和技术上,却已经远胜他们的对手。
而随后,新军登陆台湾,攻占玛丽公主港,并且将其命名为台北,击溃了岛上的所有西班牙人。
放下捷报,徐谦将手放在背后,随即拿起了一份奏书。
奏书里只讲了一件事。
嘉靖皇帝在大高玄殿就寝时,却突然有宫女作乱,几乎要嘉靖皇帝勒死。
这个事件发生之后,朝野已经震动,而嘉靖顿时也变得喜怒无常起来,所有牵涉此事之人,已经统统处死,而接下来,一些大臣也已经遭殃,这些人之所以遭殃,理由很简单,是因为他们上了奏书,直言不讳的说,这件事之所以发生,并非是有人密谋,而是因为陛下沉迷丹药,而且对宫中侍女多有虐待,以至宫中人心丧失。
徐谦看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这些大臣。虽然说了实话,可是很不幸。他们触犯到了天子的逆鳞,所以……必须死。
而更让徐谦无语的是。户部尚书梁腾,居然也参与了这个事件,随即廷杖,在廷杖之中,杖毙。
对梁藤,徐谦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情,只知道他和自己是同党,平时相互之间都有一些关照,可是徐谦万万没有想到。梁藤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横死。
他的心,不由抽搐了一下。
对梁藤,他了解的不多,至少在他的印象之中,他没有想到梁藤会做出这样的事,甚至于梁藤的行为让他很是不解,你做你的官,何必要触犯天子的逆鳞呢。这样做,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京师……还有什么消息?”徐谦慢悠悠的问。
一旁的周泰道:“据闻梁大人上书之前,痛心疾首。对他的家人说,若是不能让天子痛定思痛,那么劝谏就没有任何意义。唯有让天子感觉到痛,才能期待天子能知错即改。所以,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的儿子梁鸿,已收押入诏狱,现在生死不明。”
徐谦吁了口气,道:“想办法,救出来。”
周泰不由道:“大人……这……陛下盛怒之中,这个时候设法营救,只怕……”
徐谦深吸一口气,他慢悠悠的道:“所以才需要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营救之后,立即安排他出海,届时在各藩国,安抚使司都将驻扎军队,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在那里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周泰愣了一下,点点头,随即又生出一丝狐疑,道:“安抚使司要在各地驻扎军马?”
徐谦道:“佛朗机人是败了,可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不必我们主动提出,各国也会希望安抚使司驻军,到时候,让他们各自拿出一块土地来,交由安抚使司打理吧。”
周泰很是不解:“可是卑下有两个疑问,这其一,安抚使司哪里有这么多军马?其二,他们刚刚赶走了佛朗机人,难道就心甘情愿,将土地赠予我们?”
徐谦总算是轻松了一些,笑道:“安抚使司不需要这么多军马,只要象征性的驻扎数百官兵就足够了,藩国们也不希望大明驻扎太过官军,他们要的,是一种许诺,只要有明军在那里,一旦他们遇到了危险,就可以得到当地明军的驰援,而一旦这些明军也招到了别人的袭击,那么大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他们未必需要数千数万人真真切切的保护他们,需要的却是大明某种程度的许诺。至于土地,他们当然心甘情愿,因为大明和佛朗机人的性质不同,佛朗机人在他们的国土上建立堡垒,目的就是侵吞蚕食他们。而大明不会,相比起佛朗机,他们对大明的信任远远要高得多。土地对他们来说既重要又不重要,就算是割出十分之一的土地,其实对他们来说也无妨,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地位,大明若是能保证各国王室的安全,他们会欣然同样这样的做法。”
徐谦吁了口气:“至此之后,南洋将全部落入大明的私囊。”
“至于那西班牙佛朗机呢?据闻他们的实力依旧雄厚,大人不怕他们卷土重来?”
徐谦笑了:“不怕,西班牙这一次大败,整个佛朗机的均势就彻底打破了,到了那时,佛朗机必然会迎来一次旷日持久的战争,甚至连大食人都去参与进去,这个时期,正是火器兜售的最佳时期,让天津制造局那边,做好准备。”
徐谦的猜测是正确的,西班牙曾经一家独大,至少此前处于咄咄逼人的势态,而现如今实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害,葡萄牙人必定会对其产生觊觎之心,而法兰西人,也一直垂涎于西班牙的巨大财富,也极有可能会想在这一次时局动荡中分一杯羹,至于大食,西班牙一直在争夺它的北非地区,而这一次,只怕也会毫不犹豫的进行清算。
佛朗机的事,徐谦顾不上,不过一旦战争,天津制造局的春天就到了。
徐谦吁了口气,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户部尚书会是谁接任,这才是本官最担心的问题。”
周泰道:“据闻,户部尚书似乎已经有了人选,多半,会让杨一清兼任。”
内阁大臣兼任尚书,这是大明朝的传统,比如杨廷和兼任吏部尚书,而按理来说,户部身为天下第二大部,这户部让杨一清兼任倒没什么不可以。
只不过,徐谦却是笑了,道:“杨一清接任不了多久的,时局已经变了,杨一清固然是天纵之才,可是想要管好户部,却是痴人说梦,就不说催缴官粮的事还没有着落,单单说现在的户部,已经比之从前复杂了许多。本官听说,为了支持边镇的战争,户部在数月之前又发行了一笔债务,为数四百万两,你可知道,户部今年筹款了多少?足足一千万两银子,这一千万两银子,单单每年的利息就是五十万,而朝廷以往每年三百万的用度本就捉襟见肘,更不必说,将来还要还上本金了,催缴官粮是得罪天下的官员,可要是还不清这笔帐来,就是得罪天下的贵族。你可以得罪天子,但是一旦你得罪了这些人,得罪了牵涉如此广泛的利益,莫说是杨一清,便是杨廷和,也必然要垮台。”
周泰皱眉,他显然不能够理解,此时的户部只不过是朝廷由小政府变为大政府的缩影。
其实道理很简单,新的经济形式改变,开始牵涉进了朝廷,而朝廷像以往一样,依旧只是希望靠修一修县学,赈一下灾来混日子,显然是不可能了。单说养兵,从前朝廷养兵,花费几乎微乎其微,为何?无非是因为卫所制,一到战时,朝廷拨点粮食,再拨付一点银两打赏也就是了。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动兵的成本比从前高得多。而且随着地方农业经济逐渐的难以支撑,政权不下县的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越来越微乎其微,从前治理地方靠的是乡绅,可是现在地主都接二连三的破产,那么又该怎么办?
再如治安问题,由于人口大量聚集于城市,单靠以往的那些差役,是不可能维持城市治安的,于是专职的巡捕就必然出现,政务也会随之进行细分,许多职责越来越多,职责越多,就意味着官吏会越来越多,单单这一大笔供养费用,也不再是朝廷能够承担的起。
再加上乡间人口的减少,大量的人口进入城市,这使得大多数人对交通的依赖性越来越大,新政的地方都开始修河、修路,其他各省,亦有人开始效仿,只是钱从哪里来?
每年三百万两银子的开始,几乎已经不足一提,甚至于钱粮局一年的开支,都已经超过了千万,这还只是浙江一省,将来必定越来越多,而朝廷的国库,靠着这些可怜的银子,又能有什么作为?
于是乎,他们为了维持下去,就开始借债,借了第一次之后,心有余悸,觉得可怕,但是花钱的时候很开心,时间一过,他们发现,钱又没了。那么怎么办?是节衣缩食,回到过去,甚至比过去的时候更糟,还是饮鸩止渴?
徐谦断言道:“所以,杨一清用不了多久,必定会请辞,杨一清虽然管过马政,甚至是阁臣,但是放眼这朝廷,已经没有人能够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八章:天子杀人
周泰愕然,既然杨一清到时候要辞去户部,那么接下来,谁来接替呢?
他随即抬眸看了一眼徐谦。
徐谦的脸色却是淡然,吩咐道:“立即去信给安抚使司,就说,此次大捷,或许朝廷不会关注,可是本官却有重赏,所以立功的将士,各自将功劳报上来,再有,伤亡的人也要抚恤。海路安抚使司好应当再接再厉,立即出兵南洋各国,清除所有佛朗机人的势力。”
“要发出自由通商公告书,重申一下海路安抚使司维持自由通商的决心,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告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谁敢破坏自由通商,便是海路安抚使司的敌人。”
“再有,拿一封书信给黄公公,请他务必将近来宫中的动向传报过来,这很重要。”徐谦在最后,加重了语气。
“是。”周泰颌首点头,连忙去了。
而接下来,却有一个客人在这临时的行辕里等候徐谦,葡萄牙的使节路恩爵士已经久候多时。
西班牙战败的消息一传出来,路恩便立即赶来这里,恳请直浙总督徐谦会面。
徐谦来到了这一个小厅,朝他勉强露出笑容,道:“不知先生来见本督,所为何事。”
路恩忙不迭站起来,看向徐谦的眼神,带着几分敬畏,连忙道:“王国命我来,是希望让大人能够明白,王国和大人的目的一致,都旨在维持通商的自由,王国能够理解大人对西班牙人的采取的紧急措施。而且我代表国王,希望大人能够接受国王殿下最诚挚的善意。”
既然胜负已经揭晓。而且根据消息,海路安抚使司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实力。那么葡萄牙人现在的重心,就是痛打落水狗了,也就是说,接下来在非洲甚至是在美洲,葡萄牙人很希望能够接管西班牙人的属地。既然如此,他就必须争取得到这个总督最大的善意。
徐谦颌首点头,道:“你们佛朗机人也不都全部是不讲道理的,只不过,自由通商就意味着与大明贸易的国家和平共处。贵国盘踞爪哇,而爪哇恰好已向大明称臣,不知贵国打算怎么处置?”
路恩有些犹豫,事实上,王国可没有给他任何放弃爪哇的权限,只是现在,他必须便宜行事了,与其被人像落水狗一样的赶走,还不如给自己留有一些体面。他立即道:“王国已经决定撤走所有的军事力量,但是,我们将加大和大明的贸易,但愿我们能够和睦共处。”
徐谦笑了笑。随即道:“很好,是了,能否请你帮个小忙。”
但凡是人。都怕麻烦,所以一提到帮忙二字。大多数人脸色都不会太好看。只是徐谦让路恩帮忙,却是让这个外国友人顿时心花怒放。帮忙就意味着这位总督大人似乎并没有将所有的佛朗机人混为一谈,至少,总督大人还分得清西班牙和葡萄牙,这样就避免了一棒子被打死的可能,路恩忙道:“愿意为大人效劳。”
徐谦吩咐了一个人,那差人立即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单子,徐谦交给路恩,道:“这些西班牙人,对本官颇有些帮助,这都是一些在大明的西班牙工匠帮忙草拟的,如果你们能够将这些人全部召集到大明,只需要能召集八成的人手,从此以后,大明可以考虑让你们垄断佛朗机的丝绸生意。”
路恩听到垄断,眼睛顿时亮了,连忙打开名册,这名册琳琅满目,竟有两百之多,甚至有不少,路恩竟都认得,其中有精通航海术的贵族,也有擅长某种技艺的工匠,不但有西班牙人,还有不少的葡萄牙人。
葡萄牙和西班牙崛起之后,更看重的是商贸和掠夺所带来的财富,对于工匠,倒是并不关注,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并没有抓住历史机遇,最后反而背后起之秀的英国人超越,路恩虽然也明白徐谦召集这些人才的意图,不过想到丝绸的垄断,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他有些担心,不由道:“可是……其中有不少人,他们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生活的很好,甚至有不少都是贵族,只怕他们未必愿意千里迢迢的赶来远东。”
徐谦微微一笑:“你们佛朗机的战事即将发生,这一场大战,只怕没有三五年是不可能结束,在这种环境之下,想来很多人希望来这里试试运气,至于你们怎么许诺,那是你们的事,你能办到吗?”
路恩心里一惊,因为西班牙远征舰队覆灭之后,确实各国都在磨刀霍霍,无论是法兰西,又或者其他各国,此时都已将西班牙当成了一块肥肉,他几乎可以肯定,等到回到佛朗机时,一个新的联盟即将结成,甚至战争已经开始爆发,毕竟现在的西班牙,占据着欧洲西段的一角,同时还拥有北非和南意大利的诸多领地,他们在远东的失利,已经遭受了重创,而且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破灭,不怀好意的邻居们,自然开始觊觎于它积攒了数十年的巨大财富。
只不过这个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在佛朗机内部,有高层人士,为这位大人刺探消息。
想到这里,路恩立即谨慎起来,他连忙道:“一定会如您所愿,大人,我告辞了。”
送走路恩,徐谦终于松了口气,至于佛朗机的大战,自然和他无关,不过一旦起了战事,那么许多生产力都会破坏,工匠都会背征召起来投入战争之中,徐谦几乎可以肯定,战舰和火器的需求将会大大增加,毕竟佛朗机人就是如此,打起仗来总是一窝蜂,不拉拢七八个盟友,然后打个天昏地暗,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西班牙来说,这种国运之战,更是会投入百分百的力量。
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京师,陛下最近如何,宫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朝廷接下来会如何,在这变革的前夜,现在的京师,一定非常有趣吧。
心里这样想着,徐谦微微一笑,他回到书房,全神贯注的坐下,随即翻出了一张从京师送来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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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依旧如昔,可是在这静谧的宫室之内,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宫里并没有安生,昨天夜里,已经有侍卫捉拿了一个妃子,而今儿清早,这个妃子就已经被处决,随即,十二监里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
在大高玄殿,那张天师拟出了一个个的名单,名单出来,随即便有御马监的太监前去拿人,这些从前不可一世的贵人,又或者是颇有些头脸的太监和小宦官们,被拿住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陛下的心情越来越坏,宫女作乱之后,不但使他的疑心越来越重,再也不相信身边的人,同时,也让天子恼羞成怒。
没错,就是恼羞成怒,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会没有人指使,是谁指使,是谁背叛?
而且外朝,又怎么会收到风声,又怎么会有人上书言及宫闱,这本就是嘉靖的逆鳞,所以嘉靖理所当然的感觉到了羞愤,当杀死了一个人之后,他查问御马监的太监,是否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已经清除干净,御马监自然回答,已经全部清除,再没有其他人。
可是到了第二天,嘉靖一觉醒来,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然后,在大高玄殿,他找张天师,让张天师卜卦,中者立即处死,不中者亦是处死,总而言之,嘉靖陷入了一种不断自我否定的情绪之中,甚至到了最后,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也一并拿住,他的尸首就在今早运出宫去的,黄锦心里颇为体恤他,命人花钱给他葬了。
掌印太监的死,或许对身为提督太监的王公公是一次机会,不过对黄锦来说,他已经感到恐惧了。
陛下对自己虽然还是信任,可是信任是一回事,案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案子,显然是没完没了了,牵涉的人之多,可谓空前,这宫里的太监都处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之中,所有的人都来找黄锦,可是黄锦只能苦笑以对,找他有什么用,再如何赌咒发誓,再如何打探消息,他也决定不了下一刻是谁死谁活。
唯一能左右的,就是大高玄殿的张天师,天子这几日,都在大高玄殿,问这张天师是否这是他的一个劫数,而张天师自是模棱两可,最后的结果就是,死的人越来越多。
黄锦小心翼翼的赶到了大高玄殿,进了正殿,吃过了丹药的嘉靖慵懒的抬起了眼皮子,他的眼眸似乎有些恐惧,每一个人接近他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恐惧,所以黄锦不敢过份接近,远远拜倒,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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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九章:疯狂时代
黄锦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嘉靖的脸色。
嘉靖的脸色如一滩死水,古井无波,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双眸微微阖起,淡淡的道:“朕不是说过,朕这几日,要参悟天道,让你不要来打扰吗?”
黄锦忙道:“是外朝的事,奴婢觉得滋事不小,所以来禀告一下。”
嘉靖依旧阖目,并不急于问外朝的事,反而想起什么:“张安死了没有?”
张安就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也是兴王府的旧人,虽然和黄锦关系未必多好,可是此时此刻,黄锦的心底生出了寒意,道:“奴婢早起的时候,看到有人抬了他的尸首从东华门出去了。”
嘉靖冷哼一声:“这个混账,朕让他彻查宫中乱党,他却是如此怠慢,若非是张天师有推演之术,只怕这乱党余孽不知什么时候,会要了朕的性命。说不准,他也是乱党,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包庇他们。”
痛斥了一句,嘉靖慢悠悠的道:“怎么从东华门送出去,如此的招摇?是谁办的事?”
黄锦吓了一跳,听这语气,嘉靖又要杀人了,黄锦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也知道,如此放纵下去,迟早有一日,刀会架到自己脖子上,于是连忙道:“并没有招摇,是随着粪车一起出去的,肯定无人知道。”
嘉靖满是杀机的脸上,才缓和了一下,慵懒的问:“只是现在张安既然已经死了,谁来继续查办宫中乱党。黄伴伴,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黄锦老脸僵住了,查办乱党?张安才刚死呢。这乱党早就死绝了,还怎么查?到时候无非就是滥杀无辜,滥杀倒是没什么,可问题是,要杀到什么时候才够,黄锦忙道:“奴婢在司礼监里事务繁杂,倒不是不肯为陛下效命,只是眼下户部尚书刚死,朝野一片混乱……”
嘉靖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御马监提督太监来办吧,是那个姓王的吗?他倒是为朕办了不少大事,就交给他去办。”
黄锦不由苦笑,却只好道:“是。”
嘉靖旋即又道:“是了,你方才说外朝出了事,又出了什么事?”
黄锦道:“这一来,是内阁那边请宫里挪用一些库银。”
所谓库银,却非国库,而是内库。
听到这里。嘉靖显出了几分不耐烦的道:“他们还要银子,他们真当朕是开善堂的?每年的岁入全部给了他们难道还不够?内库现在存银多少?”
黄锦道:“上年拨了五百万两纹银的军费,又修了几座宫殿,还有勇士营采买了一批火器。所以眼下存银不过七百万两。”
嘉靖冷冷的道:“一两银子都不给了,今日给他们一些,明日又给他们一些。朕的道宫怎么办?这些人得寸进尺,不知进退。”
说到这里。嘉靖犹然显得不够解气,道:“从前的时候。朝廷每年三百万纹银的开支,依旧极少有亏空,怎么到了现在,朕每年内库补他们的不足,反而这银子越来越不经用了?”
黄锦道:“据说是杨阁臣接掌了户部,让户部查了一下帐,发现前任户部尚书花钱大手大脚,这国库不但库银荡然无存,还赊欠了一千多万纹银,现在各省都在嗷嗷待哺,都等着朝廷拨银,边镇那边……”
“混账!”嘉靖冷笑,目光幽幽:“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前任户部尚书已经死了,他们倒是好,正好把所有的干系都往死人身上推,然后伸了手,找朕要钱,朕有金山银山吗?他们亏空,是他们的事,总而言之,朕不管,把话传出去,可要是出了什么事,朕首先要的,就是这些人的脑袋,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人!”
说出杀人时,嘉靖脸色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下,却是酝酿着一股危机。
黄锦连忙道:“奴婢这就吩咐……”
“不必吩咐,你亲自去内阁,亲口告诉他们,就说朕说了,要钱没有。”
黄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是,奴婢去亲口告诉他们……亲口告诉他们……”
嘉靖眼眸一张,冷酷的看向黄锦,突然道:“怎么,黄伴伴,你很热吗?为何流了这么多汗。”
“我……奴婢……”黄锦呆住了,就仿佛是行窃被人发现,他愣住了,纵是他如何聪明,再如何能言,此时也像被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嘉靖旋即莞尔笑了,道:“是啊,开春了,天气越来越热了。”
“是,是。天气太热了,奴婢还寻思着呢,今年似乎比往年热一些。”黄锦连忙顺着嘉靖的话道。
嘉靖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有一句话不是说心静自然凉吗?再热,只要心静下来就不畏酷暑,况且,这还不是酷暑呢,你心思太杂了。”
黄锦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嘉靖的话里头一语双关,而一向对嘉靖了若指掌的黄锦居然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参不透嘉靖的心思,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想到了张安,想到了前几日横死的那个贵人,这些人,曾几何时,哪一个不是和自己一般在宫中呼风唤雨,哪一个不是举足轻重,可是说死就死了,死的如此凄凉,便是死了,还是抛进粪中,用粪车运出去。
黄锦发觉自己很恐惧,一种从心底深处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心乱了,根本不知道嘉靖的话里,是不是对自己蕴含了杀机,陛下说自己心不静,这是什么意思,是察觉自己害怕,还是以为也牵涉进了乱党,陛下说自己的心念太杂,又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身为秉笔太监因为公务的关系,所以管的事多,还是说自己有什么其他心思,甚至……
黄锦连忙磕头,哭诉道:“陛下……奴婢该死……奴婢……”
嘉靖眯着眼,眼仁看向黄锦的方向,幽幽的烛火映射进他的眼眸深邃之处,更令他神秘莫测,他淡淡道:“去做事去吧。”
“是,是……”黄锦并没有如释重负的心思,也不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一点儿庆幸的心思都没有,依旧提心吊胆猛地磕了个头,碎步出了宫殿。
一出宫殿,他警惕的向后看,仿佛自己的脖子后有一把刀,有一柄利刃,当看到的只是虚空时,他才松了口气,大大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就忙不迭的往往内阁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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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口谕……”黄锦到了内阁,将嘉靖的意思传达。
此时的他,已经定下了心神,不管如何,他毕竟是秉笔太监,绝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六神无主。经历过太多跌宕起伏,黄锦毕竟不是普通人。
可是当黄锦将陛下的口谕说出来的时候,内阁两位大臣已经色变。
其实他们预料过,陛下可能会发怒,最后可能和内阁讨价还价,可是想不到,这一次直接断然拒绝,甚至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杨一清不由苦笑连连,他现在是当家,从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是现如今,才晓得户部尚书的难处。
由于大量白银的流入,使得物价暴涨,所以眼下朝廷的所谓岁入,甚至不及五年的两百万两银子,也即是说,从前你拿着三百万两银子买到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未必能买到。
而且浙江新军还有未来的南直隶新军以及福建新军纷纷筹建,从前卫所制度的时候,朝廷不必花一文钱,就可以养数十万上百万的大军,可是各省的卫所看到新军筹建,人家拿钱发饷,不免不平衡,所以或多或少,总是用各种名目要钱。还有浙江那边,现在四处修建学堂,像是天女散花一样砸银子,各省看了,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一个个打着各种幌子,要嘛是说某处河段年久失修,恐有河堤崩溃之忧,又以县学老旧的名义到处要钱。
这些倒也罢了,眼下的战事,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而梁藤在的时候,花钱很大方,各省要银子,只要有名目,往往都肯拨银子,内阁这边见户部准了,也就照批,没了银子怎么办?借!反正六百万两银子是借,再加几百万也是借,户部已经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钱,各省也习惯了各种名目的要钱,最后,这个亏空越来越大,甚至到了膛目结舌的地步。
半年的时候,朝廷的开销,竟是超过了以往的三年。
不只是如此,由于物价飞涨,官员们也是人,尤其是那些清流官,一个个要求涨薪俸,他们倒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于是朝廷几次都涨了薪俸,他们的薪俸涨了,那些有爵位的自然不满,你们给自己发银子,我们怎么办?
于是乎,大家都涨,再然后,大家开心了,都说户部好,都说朝廷好,可是现在,杨一清却是傻了眼。(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章:升赏
户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刻不容缓的境地,难道继续发债?
杨一清可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明白,这是饮鸩止渴,别人可以这么做,但是他不能,他是四朝老臣,一身清名,不能因此而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杨一清不由苦笑,很是为难的看向杨廷和,道:“杨公,户部危如累卵,陛下既不肯出银接济,又当如何?”
杨廷和做了这么年的阁臣,对政务可谓老道,只是现在,他却是为难了。
为难的原因不是他智商不够,而在于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在新的事务出现时,很多睿智无比的人物,往往都是干瞪眼,正如在后世,许多所谓的‘后辈’,那些所谓的‘名臣’,到了清末时期,大多数还不是成为了小丑一般的人物。
毕竟他们这一辈子,所接受的知识是旧有的方式,看到的东西也是旧的体系,他们是旧体系之中的得益者,也是这个体系中最为睿智的人,他们熟稔了这个体系的规律,知道这个体系里发生了什么事应当如何解决,可是一旦出现了新的事务,他们就发现,自己竟是束手无策了。
杨廷和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思,数年之前,他确实有底气,认为天下的事,无非就是一个规律而已,他熟稔了内阁运行的道理,所以很是清楚遇到问题怎么去解决,只是眼下这个问题,他却发现,似乎是个死结。
“这个篓子,本是王学捅的,可是现在,却是让邃庵给他们收拾。”杨廷和也不由发了一通牢sāo,道:“眼下,这烫手山芋,看来是不能接了,只是,烫手山芋应该传给谁?何不如传给张子麟?”
杨一清此时明白了杨廷和的心思,既然是个烫手山芋,那就不能在自己手里爆炸。
杨一清摇头道:“张子麟未必肯接,再说他是刑部尚书。”
杨廷和苦笑:“其实老夫有个人选,徐谦现在不是直浙总督吗,这些伪学之人,够资历升任尚书的,只剩下徐谦了,他在直浙折腾的也差不多了,不是最新有一份捷报传来吗?说是又荡平了倭寇,不如让他入京吧,与其放在地方,不如放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也让人放心一些,而且……户部的这么多债款,想来多是他的授意,梁藤这个人,没有这样的胆子,不是徐谦在背后挑唆,也借不出这么银子来,现在,就让他来主持户部,若是做不好,正好借此机会,弹劾他误国误民,可要是做的好,正好解决了这户部的赊欠问题,邃庵以为如何?”
杨一清道:“就怕养虎为患。”
杨廷和不由莞尔笑了:“到了如今,想不养虎也不成,若是如此下去,吃亏的是邃庵,你的一世清名,岂可葬送在这里?”
杨一清迟疑了一些,心思也动摇起来。徐谦之所以能成势,最紧要的是这几年在地方上放开了手脚,仗着天高皇帝远,在直浙一带大展拳脚,培植了不少多少亲信,现如今羽翼已经丰满,若是继续让他在直浙呆上几年,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不如召回朝廷,至少这是天子脚下,还不至于让他胡作非为。
想到这里,杨一清沉吟片刻,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只是他刚刚升任直浙总督,用什么理由将他召回,陛下那边,会肯吗?”
杨廷和眯着眼,道:“这却不难……”
他手里拿出一份奏书,道:“这份奏书,是新近的捷报,徐谦剿灭倭寇,杀贼一千三百人,又调兵破了大琉球,言大琉球上生活的多为大明子民,请朝廷设台湾府,兼由福建布政使司管辖,这……就是大功一件,只是这种天南地北的事,说大是大,说小呢也是小事一桩,他这功劳也是可大可小,本来老夫想要压着,可是现在看来,是该让人鼓噪一下,让大家晓得这位直浙总督又立新功了。”
杨一清明白了,道:“杨公的意思是,借此造势,将这徐谦的功绩狠狠的鼓噪上去,而后,宫中必定要升赏,借着这个机会,说动陛下,调徐谦回京?”
杨廷和淡淡的道:“宫中之变发生之后,陛下已经如履薄冰,对大多数人,都已不再信任,只怕这个时候,陛下夜里也睡不着了,陛下多疑,唯独没有疑心徐谦,这个时候我们只要肯让徐谦入京,陛下那边,肯定很好说话,至少,陛下现在需要徐谦。”
听到这里,杨一清的脸sè掠过了一丝怒意,叹道:“可笑,可叹,陛下多疑,却是疑心忠臣,宁愿相信jiān佞。”
杨廷和道:“因为jiān佞会投其所好,而忠言总是逆耳,这件事,就这么办吧,要快一些。”
杨一清颌首点头。
用不了多久,一封封奏报便经过内阁转入宫中,功劳的大小,确实是人说了算的,有的功劳固然大,可是若是被人认为没有丝毫影响,众口一词之下,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会不以为然。可是有些边边角角的功绩,若是对了胃口,又或者正好迎合了某些人的心理,大家一起夸大之下,就一下子变得卓著起来。
直浙平倭的功劳就是如此,俘倭寇五千,杀贼一千余,这无论如何,都不算是小功,况且设台湾府,也算是开疆拓土,况且台湾府上多为汉民,将汉民重新归化,又有诸多的文章可做。
嘉靖看了一份份的奏书,想不到在直浙,徐谦不声不响,又立了大功,这几rì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这个时候,终究有一股暖意注入他的心田,他不由笑道:“这个家伙,事前为何不通报一下,如此大的动作,朕竟是不知道?”
黄锦答道:“陛下,其实徐谦早已上书了,只是内阁觉得这是小事,所以一直压着。想来现在是压不住了,所以……”
嘉靖冷哼一声,旋即打起jīng神,道:“不过……这也算是好事,如此功劳,是该重赏了,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吝啬,况且北边战争频仍,直浙那边也可立为榜样,让那些个丘八们好好看一看,看一看直浙是如何奋发有为的。”
他沉吟片刻:“调拨内帑五十万两,奖赏有功将士,只是徐谦的功劳,内阁那边拟定了没有?”
黄锦道:“奴婢听说,内阁那边似乎没有动静。”
嘉靖怒道:“岂有此理,请杨廷和觐见,朕要亲自过问,朕知道,他和徐谦不睦,可是如此怠慢功臣,未免太显得他小家子气,既然他想压着,想要拖延,那么朕就亲口问他。”
黄锦颌首点头,连忙去请杨廷和。
杨廷和来的倒是快,进殿之后还未行礼,嘉靖便兴师问罪:“近rì有奏书传报,说是直浙又剿灭了倭寇,自此倭寇彻底厘清,这件事,内阁知道吗?”
若是知道,嘉靖自然还有后话,可要是你说不知道,嘉靖必定会勃然大怒,呵斥说这么大的事,内阁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杨廷和平静的道:“老臣知道一些。”
一些二字,模棱两可,进可攻退可守。
嘉靖似乎也听到了弦外之音,挑了挑眉:“那么,内阁为何不对相关人员进行升赏?”
杨廷和苦笑道:“内阁有难处。”
“难处?什么难处?”
杨廷和正sè道:“其他人都可升赏,可是若是其他人员俱都重赏,而直浙总督却不封赏,似乎不妥。”
“直浙总督为何不升赏?”嘉靖沉眉。
杨廷和道:“陛下想来也知道功劳不小,而直浙总督主导此事,功劳自是不小,可问题在于,升该如何升,赏又如何赏?若是再升,就肯定要入朝,以他的资历,必定要担任尚书,只是尚书暂时没有空缺。可要是单纯的进行赏赐,又有不妥,因为一旦赏赐,而其他相关人员都升,唯独直浙总督只给一些财帛赏赐,似乎又是不妥。只是要封爵,显然又有难处,他的父亲已有爵位,父子若是都封爵,这封爵岂不是也是不妥,微臣的难处就在这里。”
嘉靖倒是无词了,升没地方升,六部尚书的位置都满了,总不能打发他去南京担任尚书,这就不是升了,显然是贬谪。可是要赏赐,无非就是财帛之类,可是相关人员肯定要升迁,反而功劳最大的只是赏赐一些金银,显然也不妥当。至于封爵,总不能说儿子立了功劳,所以给父亲加爵吧,就算给徐谦加爵,加了有什么用,徐昌现在是侯爵,若是给徐谦封一个伯,等徐昌一死,这侯爵世袭罔替,就是给徐谦的,徐谦这个伯爵就成了空头支票。
似乎……还真有些道理。
只是,嘉靖仿佛看出了杨廷和的心思,他显然是借着这个为难,所以故意想拖延此事,嘉靖感觉,杨廷和在糊弄自己。
于是嘉靖冷冷一笑,道:“依朕看,升赏也未必不可行。”(未完待续。)
双倍月票,老虎真心悲剧。
老虎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上个星期,月票还在分类第三,老虎满足了,老虎不争了,老虎摸摸自己的虎头,心里在偷乐。
可是悲剧啊,这才几天功夫,双倍月票了,大神们一个个爆发了,一下子,老虎掉到了月票第八。
第三掉到第八,诸位看官想想看,这背爆了多少次的菊花,每一次……每一次被爆,老虎的心都在流血,而现在,已经血流成河了。
悲剧,还会重演吗?不能啊,无论如何,也得拼一拼,双倍月票期间,一张月票抵过去两张啊,请大家支持勤奋的老虎,拜谢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一章:升任尚书
杨廷和假装狐疑的看向嘉靖,道:“还请陛下示下。”
嘉靖站起来,在殿中负手转了几圈,随即道:“户部尚书梁藤不是刚死吗?”
“可是……”杨廷和道:“陛下,杨一清兼任户部尚书,这个旨意陛下已经准了。”
嘉靖近来很不安生,每日处在猜忌之中,不但将这猜忌从内宫扩大到了外朝,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对内阁的信任度也降到了冰点,此时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四面楚歌,越来越孤立。
此时突然想起了徐谦,猛地有了主意,他见杨廷和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心里冷笑,道:“那是权宜之计,户部群龙无首,所以需要有个人来主持大局,杨爱卿毕竟年纪老迈嘛,他在阁里已经事务繁杂,若是再兼个户部,只怕首尾不能兼顾,他年纪大了嘛,朕总该体恤他。况且徐谦在直浙办的钱粮局就很好,让他升任户部尚书吧,反正该历练的,也都历练够了,就是你吏部的功考,也不得不否认徐谦做的不错,杨先生以为如何呢?”
见嘉靖落入自己的‘圈套’,杨廷和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点头道:“陛下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直浙总督,当遣何人接任?”
杨廷和可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白送一个尚书给徐谦,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想做尚书,先把直浙总督交出来。
嘉靖皱眉,道:“杨先生有什么高见?”
杨廷和正色道:“陛下,鸿胪寺卿王道中……”
又是他。上次杨廷和本就想让这王道中接替方献夫,而现在。却用来接替徐谦。
杨廷和其实早就做好了盘算,让徐谦入京。再釜底抽薪,让王道中督抚直浙,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治一治直浙的风气。
嘉靖倒是无可无不可,虽然他对王道中反感,可是想到徐谦即将回京,而且杨一清辞去户部尚书拱手让给徐谦,这也算是内阁的一次让步,因此。他这一次没有激烈的反对,只是沉吟道:“王道中可以胜任吗?”
杨廷和道:“完全可以。”
嘉靖颌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如此颁布旨意吧,速召徐谦回京,命王道中赴杭州上任。”
杨廷和松了口气,道:“老臣遵旨。”
目送走了杨廷和,嘉靖的眼眸却是掠过了一丝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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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
一顶轿子停在了杨一清的府上。
来人并没有递上名刺,只是从轿子里出来。在外头张望的杨家主事便飞快上前,道:“王大人,我家老爷恭候你多时了。”
来人便是鸿胪寺卿王道中,算起来。还是杨一清的门生,只不过因为平时关系并不紧密,所以走动倒是不多。
其实这种事倒也常见。比如杨一清曾主持过两次会试,按理来说。当时两科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免不了他呼他一声座师。作为主考官的,也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打交道,一般都会看中几个好苗子,才会有一些交道,甚至提供一些帮助。
很不幸的是,王道中在当时,并没有被杨一清看中,只是现如今,因为他现在的职责关系,却和杨一清的关系开始紧密起来。
王道中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颌首点头,旋即由府中主事领进了里厅。
见了王道中进来,杨一清并没有其他举动,等到王道中行了礼,杨一清才笑起来,道:“子诚啊,上次见面,似乎还是你们鸿胪寺来内阁交割岁末的公文,老夫当时想和你好好说几句话,只是公务繁杂,所以至今还有些挂念,来,坐下说话。”
王道中欠身坐下,微笑道:“大人客气,下官末学后进,能聆听大人教诲已是福分。”
寒暄过后,杨一清突然淡淡的道:“近来的风声你听说了吗?”
王道中道:“似乎朝廷有意让下官去直浙?”
杨一清不由呵呵一笑:“是,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就等朝廷旨意下来了,老夫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说什么。”
王道中迟疑了一下,道:“直浙的事,下官多有耳闻,有人说是人间天堂,有人也说是面目全非,可是不管如何,为政者不能在乎眼前,而应当看长远。”
“何谓长远?”杨一清想不到王道中竟有侃侃而谈的意思,倒也打起精神。
王道中正色道:“就说这新政兴商贸吧,兴了商贸固然看上去是百姓得利,人人欢欣鼓舞,这是近利。可是因此而伤了农,这就是长远。农耕不兴,则社稷不稳。商贸不兴,则百姓不富,这里头就有一个取舍,世上总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因此,先贤们才说,农为国本,这即是说,他们认为,百姓可以不富,但是社稷不能不宁,若是因此伤农,最后有银而无粮,到时一旦天灾,就要酿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下官以为,直浙新政如此矫枉过正,长远的害处却是不小,这是下官的一些浅见,还请大人海涵。”
杨一清连忙点头,鼓励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不错,老夫也是这样认为,直浙有一些人,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忘了根本,别看现在歌舞升平,就怕将来出事,一旦出了事,不但社稷动荡,而且百姓也要流离失所,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难道能坐视不理吗?”
王道中正色道:“其实微臣已经准备好了奏书,就是为了弹劾……”
杨一清摇摇手,微微笑道:“弹劾有什么用,你不要总是书生意气,眼下四处都是闹哄哄的,学争在争,礼议也在争,国本同样还在争,争来争去,最后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老夫的意思呢,是不争。”
“不争?”王道中一时糊涂。
杨一清莞尔笑道:“不争,但是要做,比如徐谦,他就是先做出来,最后才引起争议,结果朝廷在争,他却在浙江大力倡导他的新政。所以呢,这种弹劾的事没有必要去理会,老夫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在直浙有一番作为,革除掉一些地方上的弊政,正本清源,至于惹出什么争议,这却是无妨,你放心,朝廷里头,有老夫和杨公在,总能为你压着。”
王道中终于明白了杨一清请自己来的目的,他当然清楚,这是杨一清让自己去做先锋,这种事做的好了,自然好说,可是一旦做不好,就可能丢到前途。
杨一清挑了挑眉,道:“子诚莫非不敢?”
王道中脸色冷静,他叹了口气,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下官此去直浙不知凶吉,不过大人言尽于此,下官也不得不表个态,下官是反对新政的,在京师的时候是反对,在鸿胪寺的时候也是极力反对,现在此去浙江,担负直浙总督,也是反对,下官的心思不会变,昨日不会,今日不会,明日也不会。”
杨一清大喜,道:“杨公果然没有看错人,社稷危如累卵,要的便是你这样的敢言敢为之士。”
王道中忙道:“大人谬赞。”
杨一清算是彻底放心了,他现在终于明白,杨廷和为何非要点选王道中不可,这个人……确实可以用,用的好的话,正好用来过河拆桥,姓徐的就算升任了户部尚书又有什么用?户部尚书,终究还是在内阁之下,不可能绕过内阁,去做自己的事,没有内阁的批准,他徐谦什么事都别想办成。可是直浙总督可以发挥的余地就大了,钦命总督一方,掌握军权,节制治内百官,甚至直接插手民政、刑狱,这是独立之权,别看户部尚书比直浙总督更体面,可是在权利的配置上,还真未必及得上总督。
“是了,你此去浙江,便是闯入龙潭虎穴,徐谦在直浙经营多年,羽翼已丰,切不可掉以轻心,老夫一直和杨公商量,无论如何,也要助你一臂之力,这一方面呢,会调一支军马正好去浙江驻扎,名义上自然是替换新军,新军立了大功,陛下也颇为欣赏,所以想抽调入京,让京师各营军马好好观摩效仿,可是必须有军马前去换防,人选,老夫已经想好了,到时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去找刘总兵。还有……老夫从前管马政的时候,也有一些幕友,这些人公务案牍上的事颇为老道,也可以随你一道去,至于你还要什么,也尽管来提,只要能办到,老夫尽量予以满足。”
王道中顿时松了口气,他怕就怕到了浙江四面楚歌,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内阁早有安排,连忙道:“这就足够了,下官一定不负大人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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