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恩旨
嘉靖自然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这样的人除非是自己最信服的人,否则绝不会去听取别人意见。
而偏偏……黄锦虽然算是嘉靖还算亲近的内侍,可是信服二字却是无从谈起。
现在他来征询黄锦的意见,无非就是两个原因,其一:他现在依然举棋不定。其二:他心情极好,不免想分享一下喜悦。
又或者这两种原因兼而有之,只是不管如何,黄锦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握嘉靖的脉搏,猜测嘉靖的心思,做出得体的回答。
沉吟片刻,黄锦道:“既然是重赏,无非就是封爵和升官而已,徐家新近封了伯,他们暂时没有战功,现在加封很是不妥。以奴婢之见,也该升官了。”
见嘉靖的脸色如常,对他的话并不反感,黄锦就预料到,嘉靖似乎对自己的话也颇为认同,因此有了一些信心,继续道:“可是他是路政局掌印百户,若是晋升寻常千户,这路政局该怎么办?奴婢想来想去,路政局一向是徐家人操办过手的,而陛下内帑都出自路政局,万不能有丝毫差池,若是让其他人接手,出了什么岔子,只怕要坏了陛下的大计,所以这路政局必须还得由徐伯爷管辖。”
嘉靖微微颌首,欣赏地看了黄锦一眼,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个,升了千户,路政局掌印就肯定要换人,可是路政局过于重要,放手给别人去终究不放心,就算是有几个放心的人,嘉靖也担心接任者能力不足。到时候出了差错,钱粮一断。他的养兵大计就要夭折,好不容易换来了平倭之议的胜利。这个政治风险,是他绝对承担不起的。
可要是仍掌路政局,只是把百户提为千户,就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味道,这是忽悠呀,大家都不是傻子,说是给人升官,可是职责仍然是那个职责,只是俸禄稍许变了。还谈得上什么重赏?
嘉靖一时沉吟不定,愁眉不展地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黄锦连忙开动脑筋,苦笑道:“奴婢在想,何不如这样,照样是升任千户,也督管路政局,若是还有什么差事也可让徐伯爷兼任起来,如这路政局乃是百户衙门。可要是再设几个百户衙门,其上再设千户衙门对其进行管理,这问题岂不是正好解决了?”
嘉靖淡淡地道:“你的这个想法,朕不是没有想到。问题其实也在这里,新设百户衙门,这百户衙门去做什么?担当的是什么干系?”
黄锦哑口无言。苦笑道:“这个……这个……”
嘉靖不由微晃脑袋,满是头痛地道:“朕是许诺了要重赏的。况且这次徐家劳苦功高,尤其是徐谦。与毛纪争锋相对,这份忠心,朕若是食言而肥,如何给人交代?朕来问你,这亲军里头,眼下最缺的是什么?”
厂卫不分家,虽然这厂卫之间也有许多龌龊,可是要说了解锦衣卫亲军的,怕只有东厂了,黄锦沉默一下,道:“眼下亲军散漫风气太盛,管理也是松散,尤其是江彬被诛之后,整个锦衣卫亲军已是形同虚设,所以奴婢以为,眼下锦衣卫亲军最大的问题在于吏治。”
黄锦当然不敢对着嘉靖说谎,若换做是在正德朝,他就是刘瑾,因为正德皇帝好忽悠,不忽悠你忽悠谁?可嘉靖不同,嘉靖太聪明,只有他忽悠你,哪有你忽悠他的份儿?其实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刘瑾生在嘉靖朝,估摸着也会成为老实人。
其实太监的好坏,又或者是嚣张跋扈还是老实忠厚,都取决于天子,天子的性格决定了太监的性格。
嘉靖要黄锦说一下眼下锦衣卫的问题,黄锦连想都不想,就老实答了。
他说的倒是实情,锦衣卫全盛时期就是正德朝时江彬任指挥使的时候,那时候的锦衣卫在江彬的带领下风光无限,任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内阁,也对其畏如蛇蝎。
可是江彬处死之后,锦衣卫随之而来便进行了一场清洗,几乎所有的高级武官纷纷以江彬党羽的罪名下狱、处死,而填补真空期的武官却又大多数是嘉靖的人,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都有过在兴献王府办差的经历,让他们乖乖听话可以,可是一旦受到重用,让他们立即管事,就有点能力不足了,比如朱宸,他身为都指挥使,固然是对嘉靖忠心耿耿,可他从前在王府就是个下级的侍卫首领,你能指望他能有什么手腕?
暴发户终究是暴发户,再加上嘉靖登基,为了保持贤明形象,对厂卫并不待见,锦衣卫的权势日渐没落,从前是他们欺人,现在却是过街老鼠,连个御使都不敢轻易得罪。
问题也就来了,权利少了,油水也少了,而新任的武官又管理混乱,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锦衣卫内部十分混乱,人人离心离德,大家各自捞取自己的好处,早把身上的职责丢去了爪哇国。
这样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嘉靖似乎也对锦衣卫近日的表现不太满意,他不由苦笑道:“有本事的,朕不放心,可是朕放心的,却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哎……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朕毕竟是藩王身份进的京,不比那些太子,身边围着这么多忠实且又能力出众之人,朕信得过的,都是兴献王府的老人,而这些人大多都在安陆这穷山恶岭呆了近半辈子,耳目早已闭塞,指望他们办事,不如求他们不要把事办砸了好。”
这其实也嘉靖的症结之处,他是个有疑心的人,别人不放心,可他又不是正常登基,若他是太子,那么势必会按照接班人来培养,他将住在詹事府,在他的身边,势必围绕着最顶尖的人才。
嘉靖围着暖阁踱了几步,最后重重叹口气,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慢吞吞的道:“朕明白了,朕眼下最缺的是人,锦衣卫最缺乏的,也是能干的亲信。”
黄锦突然想起什么,道:“陛下,既然如此,不妨将亲信的子弟们进行培养,从前兴献王府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仰仗陛下才有今日,不妨效仿内书堂,将他们的亲信子弟聚集起来,设一个亲军书堂,也是百户的编制,由徐伯爷辖制?”
“内书堂……”嘉靖突然来了兴趣。
内书堂的设立,确实是大明朝的一个奇景,到了大明朝的中期,由于权柄逐渐向内阁转移,而皇帝大多懒惰,为了制衡朝廷大臣,皇帝渐渐开始信任身边的太监,并给予太监们一定的权柄,可是问题又出现了,太监一般都不识字,也不读书,若是家世良好,能读书写字,谁肯来做太监?靠一群文盲来分割文武百官的权利,本身就是个笑话,于是内书堂就出现了,内书堂出现之后,确实优化了太监的队伍,也培育出了一代代有才的阉货,几乎所有权倾一时的太监,都曾在内书堂读过书,当然,他们的培养方式和寻常的读书人是不同的,内书堂培养太监的目的就是为了皇帝服务,这些太监或许并非博学多才,但也是因材施教,正是因为如此,从内书堂出来的太监很会来事,至少皇帝的目的达到,利用这些来事的太监,确实达到了节制日渐膨胀的文官集团的目的。
而现在,嘉靖这个半路出现的‘和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手中无人,宫里的太监,除了黄锦,还真没几个可以信任,而亲军就更悲剧了,终其嘉靖一朝,锦衣卫的高官更迭很快,骆安、王佐、陈寅都是嘉靖在安陆兴王府的旧人,嘉靖对他们也很是倚重,可是每隔一些时日,总是因为这些人能力不足,最后无奈换上其他人替换,可问题在于,新换上来的指挥使比前任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陆炳掌握了锦衣卫,才渐渐使得锦衣卫渐渐兴起,将这些人凝聚起来。
从嘉靖朝对锦衣卫指挥使的任命来看,嘉靖绝不会将锦衣卫轻易交给外人,他深知锦衣卫的份量,与其同时,他的选择面又极其的小,在这个小圈子里,充斥的都是一群低下武官侍卫,根本没有受过训练和培养,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眼下这个问题很难解决,不过黄锦却是给了嘉靖一个提示,既然身边没有这样的亲信,何不如像内书堂一样,对自己的亲信进行培养呢?
嘉靖不由欣赏的看了黄锦一眼,对黄锦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即道:“由你来拟定旨意,于亲军十二卫中增设学堂,百户衔。再升任徐昌为锦衣卫千户,辖制路政局、学堂,至于这学堂如何操办,让徐昌立即入宫觐见,朕要亲自询问他,看他有何主意。”
黄锦忙道:“奴婢遵旨。”
………………………………………………………………………………………………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学堂
从暖阁回来,徐谦发现李时这厮面露喜色,在待诏房,居然忍不住哼起了曲子。
杨慎已回他的值房去了,徐谦左右是无事,就等着两个内阁大臣把拟定平倭章程的任务分派下来,他心里预料,这个章程一定不会让他来代拟,因为内阁大臣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皇帝的秘书,只不过现在这个秘书权利变大而已。
而翰林其实也是秘书,他们是内阁大臣的秘书。
比如宫里要办某事,则由内阁在大方向上皇帝进行讨论,他们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之后,与皇帝进行了妥协,待事情交代下来,那么就必须拟定章程和细则,毕竟决策虽然可以简言意骇,可是真正要实施,就必须先把规矩立下来,这个拟定细则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翰林,翰林拟定了章程之后送交内阁大臣过目,若是内阁大臣觉得好,自然是当场拍板,把旨意和细则分发各部,各部再送去各省、各府、各县执行。
作为内阁大臣的秘书,徐谦显然是不太合格的,秘书最重要的是揣摩上意,章程怎么拟,得按上头的吩咐心意来才成。而徐谦分明是人家的政敌,哪里像个秘书,这章程若是交给徐谦拟定,那才是见鬼了。
不过徐谦推断,杨慎只怕也别想得到这个差事,因为杨慎此前就已经拟定过了一份章程,已经被宫里否了,况且他的章程和今日廷议得出来的结论背道而驰,再让他来你的,杨廷和这边。怕有人会说闲话。虽然是聚贤不避亲,而且杨慎确实是个才子。可是父子就是父子,终究还要遮掩一下。
那么到时负责草拟章程的人就只剩下李时了。李时心情很快活,快活的有点不太像话,徐谦凑他到他的值房去,想透透他的口风,只是李时这个人深沉的很,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只是说若是当真要拟,自然按廷议和内阁大臣的意思来办。
矛盾就在这里,他既是按着廷议的意思。又想按着内阁大臣的意思,可是这双方根本就是势同水火,你若是不偏不倚,莫非是想两边都得罪不成?
结果李时的意思倒是明白,就是不偏不倚,当着徐谦的面,还讲着他的大道理:“廷议的讨论既已水落石出,我乃翰林学士,自然是要听陛下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老夫在内阁公干,受两位内阁老大人管辖,岂可不过问他们的意思?为人臣者,当忠心耿耿。为人下官者,免不了要揣摩上意,不可得罪上官。徐谦哪,你虽然咄咄逼人。口才也好,满肚子鬼主意。可是尚需磨砺,做官,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前几日他对徐谦还是一副平和的样子,可是如今,不禁摆出了一副长着的姿态教诲起来。
徐谦碰了一鼻子灰,也懒得和他争辩,寻了个理由告辞,可是在自己值房又觉得无所事事,便想在附近转转,待诏房靠着正阳门,却也是通往东暖阁的必经之路,徐谦背着手,在外头闲逛了几圈,正要回去看看内阁那边把章程的事分派了下来没有,远远却看到两个人朝暖阁那边去,徐谦眼尖,认得后头那人像自己的爹,若是换了其他人,在这宫禁里头莫说是自己的爹,就是自己的祖宗也不敢上前相认,可是寻常不是其他人,这家伙时深沉,有人却是缺心眼,大叫一声:“爹……”
身边就是内阁的值房,一声喊爹的叫喊,差点没让里头吃茶养神的杨廷和把口里的茶水吐出来。
这是什么?这可不是寻常的市井,堂堂内阁,居然有人喊爹,还叫的如此惊天动地,这像话吗?
杨廷和显然听到这是徐谦的声音,他正要发怒,却听远处又有声音传来:“谦儿,原来你也在这里,你真是不像话,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大喊大叫,惊着了里头办公的同僚怎么办?”
这人说话倒还像这么一回事,可是不要忘了,此人至少距离这儿五十丈,五十丈外说话,连杨廷和都听的清洗入耳,可见此人的嗓门比起徐谦来可谓不遑多让。
紧接着又是徐谦的声音:“你还说我,你自己也不是放生大吼吗?你我父子彼此彼此。”
“这是你先吼的,你不吼,为父为什么吼,你这混账东西,做了翰林老爷,居然敢训起爹来了。”
说话的人显然已经往内阁方向走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嗓门却是不见降低。
杨廷和老脸抽搐,一副无法忍受的模样,却又听徐谦,道:“爹,你怎的入宫来了,是陛下召见吗?不知陛下召见你,所为何事?”
杨廷和顿时留上了心,这时候倒是希望徐谦的爹嗓门大点了,徐昌只是一个百户,虽然看重,可是入宫觐见的机会却是不多,一年到头,怕也不会有几次机会,今日陛下在廷议之后突然召见徐昌,不免勾起了杨廷和的好奇之心,他也和徐谦一样,想知道陛下为何召见徐昌。
只是可惜,徐昌的声音道:“这个嘛,走,咱们私底下说。”
听到这句话,杨廷和心里更加好奇,何止是好奇,心里不免还有几分警惕,以这徐昌二愣子的性格,突然要私下里说,看来陛下召见,定是涉及到了什么事。
可惜他现在就算是想偷听也偷听不到了,因为徐谦父子已经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确认了左右无人,徐昌笑嘻嘻的道:“来传口谕的公公是奉黄公公的意思来的,黄公公方才让他出来传话,一面叫为父入宫,另一方面嘛,却也私下里给爹传了句话,说是陛下有意设锦衣卫学堂,让为父尽快想个章程,待会儿陛下召见,免不了要询问。”
徐谦皱眉,道:“什么锦衣卫学堂,莫非这做鹰犬爪牙,却也要读四书五经,陛下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徐昌苦笑道:“这就不知了,不过陛下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有把差事交给为父的意思,这对为父来说是好事。至于这学堂,多半是学国子监和内书堂一样,只是教授什么,却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徐谦听到内书堂三字,骤然明白了什么,随即激动的道:“爹,这一次你赚大了……”
徐昌不明就里,呵斥道:“你激动个什么,虽然说为父的职权增加了一些,可只是一个学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总好过没有,怎么看都不吃亏。”
徐谦摇摇头,苦笑道:“这可不一样,我问你,陛下为何要设学堂?”
这个问题倒是把徐昌难倒了,心里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徐谦自问自答,道:“说穿了,这是因为陛下嫌亲军不足以担当重任,爹再想想,宫里又为何要设内书堂?其实道理都是一样,无非是陛下希望借用宫里的太监,让他们能为宫里效命而已,而太监们能力不足,所以才开设学堂,让一些资质不错的太监进里头去读书,也正是因为这内书堂,才使得太监们有了本事,继而成为‘栋梁之材’。”
栋梁之材四个字,徐谦说的都有些脸红,这些人哪里是栋梁,分明是一群吸血鬼加王八蛋嘛,太监不可怕,就怕太监有文化,有文化的太监很快就崛起成为了大明朝不容忽视的一股势力,甚至大多数时候,足以和朝廷百官们分庭抗礼。
徐谦的解释,倒是让徐昌渐渐明白了,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学堂在为父手里,这些人就等于是为父的学生,而将来他们都将遍布在亲军,身担重任,如此看来,为父……”
徐谦颌首点头,道:“不错,道理就是如此,将来这亲军上下,都是父亲的徒子徒孙,谁见了父亲大人敢放肆?这可是最肥的差事,爹,这次你是真正发达了。”
徐昌的心思也热乎起来,激动的道:“可是现在陛下召为父觐见,肯定会谈起如何创办学堂的事,为父这个人嘛,事儿倒是能做,可是论起出主意,却还欠了点火候,为父怕就怕说错了话,陛下觉得为父难以担当重任,到时候若是改了主意,这岂不是捡了个金元宝又给丢了?谦儿,你是六首,读的书多,你来给为父提点一些,说说这学堂该怎么办才好,待会儿为父去见了陛下,才不至于哑口无言。”
徐谦顿时慎重起来,心知道这事事关重大,自然不能怠慢,于是绞尽脑汁,暂时先想了几个主意,随即对徐昌低声说了,徐昌一一认真记下,牢记在心里,有些不懂的主意,他也偶尔插问几句,足足说了一炷香时间,他心里才有了些底气,而领徐昌进宫的太监一直在远处候着,可是看时间不多,忍不住来催促,徐昌这才笑呵呵的道:“罢了,为父觐见去也,你等着好消息吧。”
………………………………………………………………………………………………………………
第二章送到,苦逼呀,一天只有一张月票啊,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皇家
却说徐昌告别了徐谦来到了暖阁外头,通报一声,便入阁觐见。
嘉靖想来已是等得不耐烦了,他哪里知道徐昌在宫里还和徐谦寒暄了好一阵子,只以为沿途有什么事耽误,显得有些不悦道:“怎生来得这么迟?徐爱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他沉吟一下,才道:“赐坐。”
显然赐坐二字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按理来说,徐昌的身份是不可能御前赐坐的,嘉靖心里也有犹豫,最终还是决心给予这个优待。
御前赐坐对徐昌来说自然是第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坐下,道:“卑下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淡淡一笑,反而责怪之心随着他的笑容渐渐消融了,他不以为然地道:“你勤于王事,公务繁忙嘛,怎么样,路政局那边的事务依旧繁杂吗?”
若是以往,徐昌肯定要表现下自己如何勤劳、如何塌实肯干,只是现在得知要赋予重任,若是说自己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这不是傻子吗?徐昌不是傻子,还透着一股子耍弄小心眼的聪明,他连忙道:“现在好了一些,不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如今规矩已经定了下来,让下头人按部就班做各自的事也就好了。”
这个回答还算得体,一方面是告诉嘉靖,现在徐某人很清闲,请皇上赶快给徐某人的肩膀上再压一压担子吧。另一方面却又是告诉皇帝,自己从前还是很忙的,这苦劳还是有的。
嘉靖对徐昌没有什么戒心。这种话没有往深里去琢磨,因此也没有体会到话中的意思。笑吟吟地颌首点头道:“很好,你劳苦功高。朕自然是知晓的,你和徐谦父子二人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有些功劳就算别人不知,朕也不去过问,可是心里却是清楚,路政局被你管理得很有条理,近半年来冲入内库的银钱也大出朕的预料之外,有功要赏,朕的旨意已经起草了。敕封你为锦衣卫千户,如何?”
徐昌连忙道:“卑下何德何能得蒙陛下垂青,如今身无寸功,却得陛下重赏,大恩大德,异日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这种讨喜的话,当年徐昌在钱塘县衙里,一天不知道要对人说多少遍。如今在天子面前说出来,无非是恭维的人从县尊、县丞、主簿、典吏、都头变成了天子而已。
奉承对徐昌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不但不生涩,还练出了感情。他们徐家父子对待天子的态度几乎是两个极端。徐谦总要耍点聪明,偶尔会打个小擂台,可是徐昌却是极尽奉承。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就有无数好听的话在这儿等着了。
嘉靖显然对此颇为受用。点头道:“这是你应得的,一个千户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你资历不够。便是佥事,朕也舍得,事情就这么定了,朕召你来倒不是为了这个事,眼下不说锦衣卫,就是整个亲军都是乱象丛生,这些力士、校尉多有懈怠,这其中的原由既有平时管束不严的缘故,另一方面却也因为武官无能,朕听说许多人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公文都不知道怎么看,这些,你是知道的吧?”
徐昌老脸一红,话说他老人家也是粗通文墨,十个字只认得七八个而已。不过他和那些世袭的武官们终究不一样,这些人都是世袭得的官职,从前的时候,十个就有八个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就算有人是靠着嘉靖才发的家,比如在王府的时候曾经做过护卫,可是眼界毕竟狭隘,说白了,让这种人去做官,实在是为难了他们,徐昌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是因为在县衙里办公,下头还管着十几号人,平时征税、拿人、站班……这些县衙里的杂事在经过二十年的当差之后,早就积累了无数的经验,这不但练就了徐昌的精明,更是让徐昌在办事方面有自己一套独特的风格。也正因为如此,嘉靖才对他印象不错,否则单凭有一个好儿子就想荣升锦衣卫千户,真当嘉靖是二百五吗?
嘉靖看了徐昌一眼,道:“朕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可有什么主意?”
徐昌道:“陛下所说的这些,卑下也略有耳闻。至于怎么整肃,卑下却不敢胡说,陛下圣明,想来已有了办法。”
这也是徐昌和徐谦的区别,若是徐谦,莫说是嘉靖问起,就算嘉靖不问,他都能一二三四五说出一大堆东西来。可是徐昌自知在这方面是他的软肋,反正说得不好,那么索性就给嘉靖戴个高帽子,营造出一个忠厚本份的形象出来。
嘉靖满意地点头,道:“朕确实有了办法,朕打算效仿内宫内书房,在亲军之中也专设一个学堂,这个学堂归你节制,如何?”
徐谦道:“卑下何德何能……”
嘉靖摆手打断他,道:“朕既然决心让你来筹办,自然有朕的道理,你就不要推辞了。不过如何筹办,朕却想听听你的意思。”
显然,嘉靖想考校一下徐昌,靠拍马屁是不成的,嘉靖得靠这个来整肃亲军,这是嘉靖比较看重的大事,虽然没有平倭那般急迫和重要,却也是一块心病,总不能拿这个来做人情吧,若是徐昌不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那么也只好另择高明。
徐昌自然看穿了嘉靖的心思,沉默片刻道:“要建学堂,卑下倒是有三点看法。”
三点……
嘉靖突然觉得有些看低了徐昌,这家伙倒是张口即来啊,连嘉靖自己都没有想到三点。嘉靖颇为兴趣地道:“你但言无妨。”
徐昌道:“其一,要建学堂,就必须先要有个名分,比如国子监,国子监里的读书人多是举人,跨出半步,那就是朝廷命官,身份显贵。这亲军学堂也是一样,既然这是亲军学府,将来在这里学习之人将来难免要受重任,那么就必须给他们一个名份,名份若是不足,就不能提升他们的自信和自豪感,所以卑下以为,陛下最紧要的,是给予学堂一个殊荣。”
“殊荣……”嘉靖听到徐昌先是拿名份说事,心里不免有点看轻徐昌了,原来起个名字也成了三点看法之一,可见徐昌所谓的三点看法实在水的很。可是后来听了徐昌的分析,又觉得很对,这就好像亲军一样,亲军和其他官兵能有什么分别?还不都是吃着饷银混饭,同样有官兵之分,可是正因为这亲军二字,使得这亲军成了天下武人向往的所在,天子亲师,绝不是闹着玩的,如此一琢磨,嘉靖倒还真觉得这个有几分道理。
此时,嘉靖眯着眼不由重新审视起徐昌了,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不简单。
“你继续说下去。”
受到了鼓励,徐昌继续道:“所以卑下认为,这学堂的名字越响亮越好,同时再给予里头的学生们一些优待,就算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们感受陛下恩德,心中对陛下无限感激。”
“那么,该取什么名字呢?就叫御林如何?御林学堂……似乎还是差了一些。”
徐昌道:“卑下倒是有个名字,不妨就叫皇家学堂如何?”
“皇家……”嘉靖呆了一下,这皇家二字可不是玩笑,大明朝还从来没有哪个衙门叫做皇家,可是话说回来,冠名皇家,确实是彰显其特殊身份,而且还有点儿天子私学的意思。而这些人都将是亲军的骨干,天子亲军、皇家学堂,这似乎也不冲突。
嘉靖慢悠悠地道:“这个名儿倒是可以,你的第二点看法是什么?”
徐昌道:“既然是要办学,那么教授学生哪些知识却也是重中之重,卑下以为,可将传授的课程一分为三,其一‘讲武’,其二‘明理’,其三‘治军’,讲武即是骑射,让学生们学习骑射武艺,既是强身,也能增强个人的武艺。所谓明理,就是如国子监的生员一般,学习四书五经,教授他们识字,同时讲授他们忠君的道理;所谓治军,则是教授他们做事的本领,如何让人信服,如何以身作则,甚至遇有敌情,如何调配人手围剿或是固守,学生上午讲武,下午可以明理,到了傍晚,还可以学习治军,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嘉靖本来只是想向内书堂一样,让这些世袭的子弟们学点东西,到时候不至于是个窝囊废,可是现在徐昌大谈讲武、明理、治军之道,倒是让他突然改了主意,小打小闹毕竟没什么意思,既然冠以了皇家之名,当然不能只是随意让人学点东西才算,徐昌说的倒是不错,按着这个思路,培养忠君、精通骑射又能治军的人才出来,似乎不错。
……………………………………………………………………………………………………………………………………
第三章送到,含泪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上阵父子兵
到了现在,徐昌给予嘉靖的印象又增加了几分,他欣赏地看了徐昌一眼,道:“你继续说罢。”
徐昌颌首点头,道:“卑下的第三点看法便是既然要建学堂就不能草率,没规矩不成方圆,这学规是重中之重。”
三个想法都没有什么突发奇想,却很是踏实,简言意骇的同时又确实是一个学堂的根本,虽然平淡,嘉靖却是连连点头,越发觉得徐昌这个人靠谱,他心里甚至在区分徐昌和徐谦之间的不同,徐谦这个人总有无数奇思妙想,性子嘛,属于那种唯恐天下不乱,越乱战斗力越强,可是终究……暂时还是个参谋秘书类的人才,要独当一面,还欠缺一些火候。可是徐昌呢,徐昌没有这么多奇思妙想,也不太爱折腾,年岁到了他这个地步,喜欢折腾那就是基因突变了。不过徐昌给嘉靖的印象却是踏实,徐谦出了主意交给徐昌去做,总是不会出什么差错。
嘉靖面带微笑,道:“国子监也有学规,内书堂也有学规,莫说是他们,便是各地府学、县学,亦都有学规,你提到的第三点,看上去似乎必要……可是这学规是肯定要有的。”
徐昌却道:“陛下,卑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国子监有学规,内书堂有学规,可是他们的学规却和皇家学堂大大不同,学堂既然已经冠以了皇家二字,那么这学堂的学生将来便是陛下的门生,既是如此,若是混日子出来。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陛下的学生无用?卑下的意思是,学堂必须制定最苛刻的学规。如学堂的学生既要从世袭武职子弟里招募,也需招募一些平民。学堂有生杀大权,但凡有学生犯规,可以从重处置,若有学生作奸犯科,罪加一等,由学堂鞭挞至死,若有人触动学规,学堂可以给予重惩,从处死到夺爵再到鞭挞等等。一切学规定要比军规更加严厉,唯有这样,学生们才肯用心学艺、读书,不敢造次。”
嘉靖终于明白了徐昌的意思,学规是肯定要的,徐昌刻意提到学规,却是因为他要制定最严格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一旦学堂筹办起来。大多数的学生都来自于功勋之后,而这些人平素就是公子哥,到时若是不肯听话,学堂就免不了杀鸡吓猴。这等于是要求嘉靖给予学堂审判、刑责的大权,在这学堂内自成一个体系,在这个体系之内。学生一旦进入,就等于进入了一个新的国度。在这个国度里与外头完全隔绝,而且大不相同。学堂既是授业之地,又是刑部,也是学生的父母。
想了想,嘉靖亦感觉徐昌说得不错,既然是皇家学堂,等这些人出来,别人只会认为这些人乃是天子门生,若是这些人贪赃枉法,又或者是无能昏庸,最后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既然要办,那就办到最好,徐昌的这三个看法倒是让原本只是培养一些助手的心态有了转变,他突然来了兴趣,想看看这学堂最后会成什么样子。
他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三个看法,朕深以为然,徐卿,从现在起,这学堂就交给你了,学堂的所需费用都由路政局直接拨付吧,你速速拟定细则章程,朕朱批之后尽快筹办,不得有误,明白了吗?”
徐昌道:“卑下遵旨。”
嘉靖慢悠悠地继续道:“说了这么多,倒是劳烦了你,你回去之后等候圣旨下来吧。是了,你既升任千户,那么路政局百户之职由谁接任为宜?”
徐昌想都没想,道:“卑下的侄儿徐勇这一年来跟着卑下也学了不少东西,为人忠厚,而且对路政局的流程也很是熟稔,交给他来办,卑下在边上照看一些,倒是无妨。”
嘉靖又好气又好笑,道:“他是你的侄儿,难道就不怕朕认为你任用私人吗?你倒是好,连扭捏都不会了。”
面对质问,徐昌反而严肃地道:“卑下就是任用私人,但凡做事,尤其是想把事情办好,若是下头的人自己信不过,那么任何事都可能办砸,只有信得过的人才能委以重任。就如陛下,若是陛下不对一个人知根知底,也断然不会给予重任,卑下斗胆,竟拿陛下来做比方,实在万死。”
嘉靖听罢,竟然觉得有理,事实上,嘉靖也是这种人,徐昌的话正对他的胃口,若不是如此,这亲军尤其是锦衣卫里头,嘉靖又怎么总是充塞一群酒囊饭袋进去?无非是因为这些人知根知底,信得过而已。
嘉靖颌首点头道:“这件事,朕也准了,徐家是忠良之后嘛,朕信得过。”
徐昌被打发了出去,这位即将荣升千户的徐大人从暖阁里出来,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他想到徐谦即将下值,于是步行到了午门外头却没有走,专等徐谦下值。
而在内阁这边,整肃卫所的章程细则果然是交给了李时,徐谦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只是这东西,人家不给他机会草拟,徐谦也是没有办法,他倒是洒脱得很,无论怎么草拟,总是离不开廷议的结论,自己还乐得清闲。
下值之后,他和杨慎有说有笑地走到午门,这位杨同僚对徐谦的印象带着一些矛盾,杨慎也是个孤傲的人,他既是状元,又是大学士之后,难免养成了一股子官二代的脾气,可是当他发现徐谦并不比他差时,他心里既隐隐想压徐谦一头,另一方面,也愿意和徐谦闲聊说话。
到了午门,徐谦看到徐昌,忍不住唤了一声:“爹,怎么,从暖阁那里出来了?”
杨慎见状,硬着头皮上去叫了一声叔父,随即便告辞而去。
徐昌是坐车来的,而午门外头还停着徐谦的轿子,徐昌似乎有话想和徐谦说,朝徐谦努努嘴道:“一起坐车回去吧。”
于是二人一起上车,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徐昌道:“事情已经定了,恩旨也就这一两日下来,除此之外,为父还为你堂兄谋了个百户,为父担心徐寒心里会有疙瘩,毕竟他和徐勇是一道随为父入京的,徐勇成了百户,而他……为父至多活动一下,让他混个总旗,都是族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徐谦笑呵呵地道:“徐勇堂兄为人踏实稳妥一些,而徐寒堂兄呢,有点好勇斗狠,父亲让徐勇堂兄来接任百户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至于徐寒那边,我亲自去和他说,想来他也不会见怪。爹,学堂的事办下来了?”
徐昌不舒服地按了按太阳穴,才道:“自然是下来了,为父还要拟个章程出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拟章程是你的强项,为父亲就交给你了。”
这或许就是寻常的官和徐昌之间的区别了,徐昌这个人仍然摆脱不了从前在学堂为吏时的习性,他的原则很朴素,比如上阵父子兵就是一个,至于别人说你们父子如何如何,他却是不管的,也不会去避这个嫌。
徐谦答应得也痛快:“正好今日在值房里无事,这事就交给儿子来办就是。”
徐昌语重心长地道:“这学堂若是办起来,能办好,正如你所说,咱们徐家飞黄腾达也就在眼前了,可是办不好,只怕要遭人耻笑,为父现在压力很大,你呢,有空要多帮衬一些。是了,你在内阁里办事,如何了?有没有人欺负你?”
这些天大家各忙各的,徐昌对徐谦在内阁里的事知道得倒是不多,徐谦笑嘻嘻地道:“父亲大人放心,欺负儿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寒暄了几句,马车到家,事情和家里的说了,徐家上下自是欢欣鼓舞。
到了次日,恩旨终于出来,拿着旨意的太监朗声道:“敕曰:锦衣卫百户徐昌,办事勤勉,为人忠厚,敕为锦衣卫千户,钦此。”
圣旨往往分为两种,一种是官方,主要是经过翰林和内阁拟定,这种圣旨最是弯弯绕绕,洋洋数百言,文词优美,可是另一种却是司礼监拟的敕命,往往是针对亲军和国戚,这种圣旨就没多少艺术含量了,直接就是告诉你,老弟,你现在升官了,谢恩吧。
徐昌颇有些激动地谢了恩,这圣旨出来,从此之后,他正式成为锦衣卫骨干,往后卫中每月的例会也有了参加的资格,在卫所里头,一些人事任免和其他的事也都有了说话的份,还不只是如此,最重要的是,圣旨之中没有提及学堂,一旦这学堂的事透露出来,保准要惊动四座,从某种意义来说,徐昌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应该要高于普通的千户,在佥事之下。
毕竟权利不只是来自于官职的大小,还来自于你所管辖的范围。
………………………………………………………………………………………………………………………………
第一章送到,含泪求月票,好吧,老虎是有点野心,想往上冲一冲,那啥……请大家支持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风暴
平白得了千户,却是震动了整个厂卫,徐昌这个人大家倒是都有印象,这才当值了一年,就从寻常东厂番子借调到了锦衣卫,随后连升数级,一下子成了千户,这样的圣眷,就连那些兴献王府里出来的人都忍不住眼红。
更重要的是,一般武官升迁,往往都会透露出点风声出来,比如说此人资历到了,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功劳,可是在此之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徐昌近来有什么显赫的功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半年多的百户,接着说升就升。
须知锦衣卫里头,百户容易升迁,可是百户到千户之间却是一道坎儿,许多人熬了一辈子也没有迈过去,就算迈过去的,那也需要至少十年以上的积累,平时不但要办事得力,还得会来事,上下的人都得打点好,因为百户多如狗,千户却只有这么几个,做了千户就算是真正的高级武官了,有了真正的决策权。
而接下来,让人更加诧异的事却又发生了,千户升了,厂卫里有了风声,说是皇家学堂已经酝酿,而筹办此事的人就是徐昌,徐昌在昨个儿已经递交了章程,陛下亲自批红,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筹办了。
进入皇家学堂的学生要求也十分严格,总共是三处的生源,一处是功勋之后,比如各公侯的子弟,其实这些人可是占了不少的部分,大明朝的贵族们有个特点,就是特别能战斗,一人生个七八个儿子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生得多,可袭爵的只有一个。其他的只能混在亲军里当差,这些人自然也就成了进入皇家学堂的主力。
除此之外。便是世袭的亲军了,不过世袭亲军大多数和勋贵们重合,大部分世袭百户、千户都有爵位在身。
而能进入皇家学堂的还有一部分人,就是武举人,国朝重文轻武,一般的武举人混日子的多,好不容易中了试,也未必能分到什么好差事,毕竟官军大多数都是通过世袭更替的。留下的差事并不多,就是这么点好差事也早被人盯上,推荐自家不成器的子侄替补上去。
于是乎,一个问题就出现了,武举人们好不容易有了功名在身,按理说总算是有饭吃了吧,其实大多数人都混得很惨,他们不是进士,进士或许还有个肥缺在等着。他们的命运大多数是分去广西、岭南、琼州这些鸟不生蛋的地方,可是又有句俗话叫做穷文富武,也就是说一般武人,大多数都是家底丰厚之人。虽然政治地位不高,可是想要练武,家里没有几个闲人伺候着却是不成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对朝廷分派的官职往往不满意。地位又尴尬,最后往往顶着一个功名在家里厮混。宁可在家里吃白饭,也不愿意去穷乡僻岭的地方。
皇家学堂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至少让武举人们看到了希望,进入了皇家学堂就意味着将来极大可能进入亲军担任武官,就算是从小旗做起也比得过广西的巡检。
这消息早被无数耳目灵通的人士传开了,倒是有不少人很是期待,武举人这个群体是一个,一些勋贵子弟也是一个,尤其是庶子,他们的地位在外头看上去还算高,可是在族里内部却属于边缘人物,就算是会安排个差事给他们,可是未必能达到心目中的预期,而皇家学堂就是一个机会。
现在整个京师都在到处打听这学堂的消息,不过现在许多事还在拟定,这消息只是星点半点,依然是遮掩在云里雾里,让人好生着急。
徐谦这几日太太平平的进宫当值,每次过午门的时候都免不了被人拉去问话,许多亲军禁卫的武官专门在这里堵他,自然就是想套消息,他们自然想知道这皇家学堂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般都是问三个问题,其一是:陛下对这皇家学堂是否重视。其二是:在皇家学堂里读书,将来是否当真能分去亲军衙门里?最后一个问题更现实,老夫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知够格吗?是不是一家只许进去一个,庶子能否进入学习?
徐谦对这些问题烦不胜烦,他可是翰林,哪里有功夫?
其实徐谦确实没心情关心学堂,学堂要筹办起来怕还要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现在在内阁里头,推举谁入内阁才是最正经的。
杨廷和和毛纪显然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甚至对平倭的事也不太上心,现在平倭既然有了定论,那么就势在必行,而新任内阁学士的人选却是真真实实的利益,在这方面,杨廷和自然不会客气什么,他直接上了一道奏书,请求让杨一清入阁。
杨一清是老臣,素来和杨廷和交好,而且杨一清还曾历任过吏部尚书,诛杀过刘瑾,声誉很高,在朝中的口碑极好。
杨廷和之所以推举杨一清,却是有他的考量,一方面,他和杨一清关系莫逆,另一方面,杨一清的资历却是不如他,虽然杨一清很早前就曾担任过要职,可是曾经下狱,也没有入过阁,算起来,杨廷和倒是还能控制得住他。
况且杨一清这个人的性子虽然不温不火,可是原则问题一向比较看重,杨廷和是希望把杨一清举荐入阁,恰好可以成为自己的助手。
徐谦在待诏房里听到杨一清三个字,顿时脸色变得有点古怪起来,恰好李时来寻他,徐谦问李时道:“大人可听到内阁那边的消息吗?杨公已经上书了。”
李时一副愕然的样子道:“上书,上什么书?”
“你就装吧。”徐谦心里鄙视的骂了李时一句,这个老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内阁那边的动静,现在却来装疯卖傻,徐谦道:“自然是内阁人选的事,杨公推选的是杨一清。”
李时听罢,深深地看了徐谦一眼,道:“你认为杨一清会入阁吗?”
徐谦摇头道:“多半不会。”
李时道:“何以见得?”
徐谦想了想,道:“杨公推举杨一清固然有他的考量,可是大人不要忘了,杨一清从前可历任过吏部尚书,劳苦功高,此次起复,或许会成为杨公的左膀右臂,可是这内阁里头不是还有个毛纪吗?论资历来说,杨一清在吏部任尚书的时候,毛纪还只是个清贵翰林呢,一旦杨一清入阁,毛纪岂不是要乖乖靠边站?论与杨公的私交,毛纪不如杨一清,论手腕,毛纪又是不如,论起资历,毛纪还是不如,毛大人现在正美美的想做他的次辅,若是杨一清入阁,他多半还得乖乖站到一边去。”
徐谦这个分析却是老实话,不过从这里来看,杨廷和确实是个狠人,他虽然用毛纪,却未必喜欢毛纪,毛纪这个人有点眼高手低,杨廷和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李时笑了,徐谦这个家伙当场议论毛纪,可见这家伙现在是铁了心和毛纪做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不屑。
李时道:“不错,杨一清一定不会入阁,你等着瞧吧,弹劾奏书很快就会来。”
他又深深看了徐谦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其实就算毛纪不下绊子,宫里也未必肯接受杨大人。”
徐谦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果然到了次日,弹劾奏书就出现了,奏书是都察院一个御使上奏的,说是杨一清在父丧丁忧期间与乐妓作乐,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像是真的一样。
在大明朝,其实贪污并不可怕,天下的官有几个不贪的呢?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屁事没有,可是往大里说,最多也就是开革罢了。可要是有违了孝道就不一样,这就成了政治污点了,丁忧是大事,尤其是在丁忧期间被人质疑寻欢作乐,那就更是大事。
一旦出了这样的事就必须让有司彻查,宫里立即下了旨意,做出了彻查的决定。
这就苦了这位杨一清杨老大人,因为杨老大人好不容易有了复出入阁的期望,结果被这么一个狗屁倒灶的事缠上,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半年功夫是不成的,半年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有心人当然知道,在这个弹劾奏书的背后带着很强的政治目的,这篇弹劾奏书为何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来?其实无非就是有人不想让杨一清入阁罢了。
虽然大家都懂,可是有些事知道了却是不能说,有权利参与这个游戏的人不会做声,没权利参与的也只能看戏。
待诏房里当值的徐谦听到了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忍不住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才刚进翰林,就有一场好戏要开场了。”他脑中想到一个词儿——风暴。
不错,就是风暴,从今天开始,整个朝野将会进入一个风暴时期,将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提拔,而会有许多人随之一落千丈,游戏……开始了。
……………………………………………………………………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报复
徐谦现在考量的问题是怎么在这场风暴之中牟取好处。
徐翰林眯着眼,心里在琢磨着自己的定位,首先,他和毛纪是势同水火,不可能有言和的可能,而杨廷和呢?
杨廷和这个人太专断,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样的人确实是经国治世之才,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专权,容不得别人动摇他的威严。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
想到这里,徐谦心思一转,他娘的,姓毛的不是惹我吗?今rì索xìng火上添油,不整一整你,你还不知道徐老爷有几只眼了。
其实大多数人心里再恨某人无非是在心里腹诽,或是在脑中意yín一番罢了,心里将此人碎尸万段,见了面却还得笑脸相迎。
而徐谦则是说到做到,既然大家是敌人,那么徐谦也不会客气,管你是谁,但凡有机会少不了要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徐谦想了想,已经有了主意,随即一声冷笑,便背着手,旁若无人地往内阁方向去,到了内阁值房外头,他故意在外头磨蹭,恰好有一个书吏出来,笑呵呵地向徐谦打招呼:“徐编撰好。”
自从有了王司吏的事,内阁上下的书吏都对徐谦很客气,人就是如此,你若是嫩生生,人家就敢欺到你的头上,你若是时不时煽几巴掌出去,这人缘反而就好了。
当然,扇巴掌也是需要有技巧的,见人就扇那是傻子,属于脑子缺根筋的范畴。
徐谦处置王司吏的事就很有艺术xìng。徐谦朝这书吏颌首点了点头,道:“怎么。张书吏要出门?”
张书吏笑呵呵地道:“是的,去通政司送一封公文。徐编撰来内阁值房可是要见杨公吗?”。
徐谦却是微微一笑。道:“这倒不是,是毛学士有请,却不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张书吏呆住了,此时徐谦已经呵呵笑着进了内阁的办公值房,张书吏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谦的背影,这徐谦和毛学士的关系谁不知道?这个时候,毛纪请徐谦去说话是为了什么?
以毛纪的xìng子,既然已经恨透了徐谦,就算是有案牍上的往来。那也是派个人去知会也就是了,又为什么把人请去?这里头莫非有什么蹊跷不成?
张书吏越想越是一头雾水,左右张望一眼,急匆匆地往杨廷和的值房去了。
却说徐谦到了毛纪的值房外头,让人通报一声,毛纪在里头听了也是一头雾水,这徐谦和他算是死敌,这个时候来见自己做什么?
若是在以往,毛纪必定会将徐谦扫地出门。可是这几rì却是不同,毛纪一直心神不宁,此次整垮了蒋冕,非但没有让他好受。反而让毛纪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杨廷和是个专断的人。什么事都是自己拿主意,自己这个内阁学士反而成了他的下手。以前蒋冕在的时候,他倒是不觉得。那时候他专心对付蒋冕,只想着能巴结住杨首辅,可是蒋冕走了,他表面上好像成了胜利者,可是真正一琢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胜利者永远是杨廷和,自己不过是个看客,因为无论蒋冕跨不跨,他都是个纸糊的学士,一点份量都没有。
而杨廷和决议让杨一清入阁更是让毛纪大惊失sè,同时也更加意识到了这一点,杨一清能力比自己强,资历比自己更老,再加上是杨廷和举荐,显然二人密不可分,毛纪早就听说正德朝的时候,杨廷和和杨一清之间的关系就是极好,世人都说他们是二杨,一个擅文,一个擅武,杨廷和在文事上很有一手,甚至水平隐隐超过刘健,可是杨一清曾经在边镇任职,对兵事了若指掌,他曾三次总制军务,主管三边防务,使边境安定,许多人将他比作是大明朝的郭子仪。
一个这样的人入阁,那他毛纪成了什么?现在户部尚书的委任还没有下来,他毛纪还不是次辅,一旦杨一清入阁,只怕这次辅就轮不到他毛纪头上了。
毛纪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甚至可以说,若是放任杨一清入阁,他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蒋冕在内阁的时候,到时有什么事,还不都是二杨商量,他毛纪什么都不是?
既然如此,就只能铤而走险了,那上书弹劾杨一清的言官是毛纪授意的,他的意图很明确,绝不能让杨一清入阁。至于杨廷和,他倒也有自己的算计,现在蒋冕刚刚垮台,想来杨廷和就算知道这是自己暗中布局,怕也不会急着对付自己,最多心里留个疙瘩罢了,等风头过去,自己再去向杨廷和示好就是,内阁大臣之间闹点矛盾不算什么,只要自己态度诚恳,再对他马首是瞻一些,想来杨廷和还不至于对自己下什么重手。
事情是做下来了,主意也是已经打了,可是毛纪仍然有些不安,从本心上,他对杨廷和有一种很深的戒备,正是和杨廷和走得太近,所以毛纪才更加深知这位首辅大人的手段。
这几rì他心里很是不安宁,可是现在,徐谦找上门来了。
徐谦上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来示好?还是带着什么目的?
若是示好,毛纪挥挥手就可以打发走这厮,在毛纪看来,徐谦得罪了他还想来修好,你以为你是谁?
毛纪担心的是,这个家伙带着什么目的,又或者是什么人授意他来见自己。假若当真如此,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若是不见的话,对自己未必有利。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妨见一见吧。
他喝了一口茶,眼眸掠过一丝冷sè,慢悠悠地道:“请进来说话。”他说请的时候,口里透着一股yīn阳怪气的意味。
徐谦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毛纪行礼,道:“下官徐谦,见过大人。”
“请坐。”毛纪上下打量他,见徐谦态度诚恳,心里却是冷笑。
徐谦却不肯坐,却是执拗地道:“下官不敢坐。”
毛纪面sè冷下来,道:“为何不敢?你平时不是很大胆的吗?”。
徐谦苦笑道:“其实下官前来为的就是这个事,下官从前确实是大胆了一些,平时的言行,可能触怒了大人,尤其是王司吏那件事,当时下官并不知道王司吏乃是大人的人,是以……哎……不知者不罪,还请大人不要见怪,是了,还有平倭的那件事,大人反对平倭,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下官一介编撰却是和大人打擂台,哎……下官现在想来,实在是汗颜得很,大人……下官是来道歉的,还请大人将此前种种的不快都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番话很是诚恳。毛纪算是听明白了,徐谦还真是来认错的,不但是来认错,还想修好。
哼!人都得罪了,现在才知道怕,真以为巴结到了皇帝就可以顶撞内阁学士,现在后知后觉,想凭几句话就可以把从前的过节抹了?若是有这么容易,那么老夫丢的面子还能捡回来吗?
毛纪在心里冷哼着,用手端起了茶盏,见徐谦巴巴地看着自己,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冷笑,慢悠悠地吹着茶盏里的茶沫,轻轻吹了一口,风淡云清地道:“徐编撰说的话,老夫有点不明白,徐编撰什么时候得罪了老夫,老夫怎的不知道?你我同朝为官,又哪里有什么过节?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老夫没有肚量,会借故针对于你吗?”。
这番话很不客气,若是用市井里的话来翻译其实也很简单: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夫对你有什么过节!
徐谦立即露出失望之sè,道:“大人有话好说,学生年纪尚轻,许多事都不懂,这人情世故……”
毛纪挥挥手,冷冷地道:“你懂不懂和老夫何干,你这编撰真是可笑,老夫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和你啰嗦,你若只是跑来和老夫说这些,那么老夫只好送客了。”
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按说徐谦这个时候该要滚蛋不可了,其实毛纪此时心里也很痛快,平时这徐谦牛气哄哄,仗着有宫里圣眷,又中了个六首,说话很是不客气。现在如何,还不是乖乖的认栽?现在求上门来,自己狠狠的一骂,真是比吃了蜜糖还舒服。
徐谦长吁短叹,道:“下官是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勿怪,是了,下官前来还有一件事,是事关杨一清杨大人的,大人也知道,家父在锦衣卫中公干,昨个儿听说有人弹劾杨一清,不过御使风闻奏事毕竟没有证据,大人,下官倒是可以托家父弄些证据,只要大人一句话,保准这杨一清吃不了兜着走。”
他话音刚落,毛纪的脸sè骤然变了,手里端着的茶盏有点吃力不稳,差点没砸落下地。
………………………………………………
今天发生了点事,其实心情真的很不好,但知道大家等待更新,还是码出来了,希望不会在文字里将这个情绪带给大家,最后,继续为自己求点月票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坑死你
“徐谦,你放肆!”毛纪怒了。
若说此前徐谦跑来道歉,毛纪只是冷笑连连,根本不愿接受。
可是现在,徐谦提起了那封弹劾奏书,意义就不同了,在毛纪看来,徐谦分明就是在威胁他,告诉他,徐谦已经知道这弹劾奏书乃是他授意,虽然假惺惺的说会让锦衣卫帮他摆平栽赃,可是在毛纪看来,却是认为徐谦真是大胆,居然敲竹杠敲到了自己的头上。
很多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明明你知我知,可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就等于犯了大忌了,无论眼前这徐谦是否知道这里头的蹊跷,可是有一点可以确认,毛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愤怒地道:“徐谦,你放肆,你说的是什么,老夫一句都听不懂,你少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再敢胡说,休怪老夫不讲情面,快出去。”
徐谦笑呵呵地看着毛纪,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现在,毛纪似乎连笑脸人都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徐谦心里不由腹诽,姓毛的能混进阁来,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这样的肚量都能做学士,怕是邓健那厮也能做大将军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邓健,此刻威风凛凛地站在甲板,靠着船舷,一身戎装,远眺着远方看不到劲头的海平面,突然打了个哈欠,口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谁在骂老子?”)
徐谦道:“毛大人,有话好好说,毛大人为何这样生气?下官是带着诚意来的。你我同朝为官,你又是下官的上司。下官巴结着你,你总得给个好脸不是?再者说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就是杨公……难道会不知道吗?毛大人搅黄了杨公的好事,下官甚是佩服,下官直说了吧,陛下对杨公早有怨言……”
这显然是做说客的架势,毛纪吓了一跳,忙道:“休要胡言乱语,快出去,出去!”他口里赶人。可是徐谦不走,他有什么办法?问题就在于他又不能叫人进来把徐谦赶走,因为徐谦说的话太放肆,让人听了去,天知道会引起什么误会,结果毛纪只能口里让徐谦滚蛋,却动不得徐谦分毫。
徐谦却是自说自话地道:“若是毛大人肯为陛下效命,还用怕一个杨公?毛大人的资历做首辅学士也是够了,为何要屈居于人下?大人请三思。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
毛纪气得七窍生烟,这种话,他听着都觉得胆寒。怒气冲冲地道:“徐谦,你想挑拨老夫和杨公的关系吗?”
徐谦摇头道:“下官并非是挑拨大人和杨公的关系,说句实在话。杨公和大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下官来挑拨吗?大人是学士,杨公也是学士。为何这朝廷里的事却都是杨公做主,外头人都说大人是纸糊学士。说的话一点都不管用,大人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做人的附庸?下官这是为了大人打算……”
毛纪的心思是很复杂的,他虽然对杨廷和有怨言,而且确实坏了杨廷和的事,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真敢跟杨廷和做对,本心上,他对杨廷和的畏惧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若不是因为杨一清,他不会冒这个险,徐谦说的这些话,毛纪一句都听不进去,更何况这些话还是徐谦这个可恶的人说出来的,毛纪宁死也不会听徐谦忽悠。
可笑的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撰居然怂恿者堂堂内阁学士反水,这种事传出去,谁能相信?
徐谦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毛纪心神不宁,倒是没几句听在耳里,二人各说各话,足足磨了小半时辰,徐谦才遗憾地道:“大人今日心情不好,想来是不想听下官的赘言,既然如此,那么下官就下次再来和大人说吧,下官告辞。”
他拱拱手,转身就走。
毛纪这才松了口气,仍然显得余怒未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越来越觉得徐谦这个家伙已经疯了,跑来这里跟自己说这些疯话。
却说徐谦从毛纪的值房里出来,带着满脸的笑容,外头那张书吏一直在候着,一见徐谦出来,连忙假装拿着一沓奏书要送进毛纪值房的模样,见了徐谦打招呼道:“徐编撰原来还没有走?竟说了这么久的话?”
徐谦春风得意地道:“毛大人垂爱,是以话头多了一些。”说罢洒然而去。
张书吏看着徐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随即目光一转,深沉地看向毛纪的值房,不露声色地抱着奏书进去,见了坐在案牍后一脸平静的毛纪,笑吟吟地将奏书送上去,道:“大人,这是通政司那边送来的奏书,就等着大人票拟呢。”
毛纪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颌首点头道:“知道了,你去斟副茶来。”
张书吏自然不敢怠慢,速速去斟了一壶茶来,一面笑嘻嘻地给毛纪斟茶,一面道:“大人,那徐编撰来大人这里不知是什么事?”
这只是随口一问,却让毛纪眼神有些复杂,他当然不能实情相告,因为徐谦有些话太大胆,这些话自然不能张扬出去,本来以张书吏的身份,毛纪懒得搭理他,可不知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如何,毛纪竟是鬼使神差地道:“只是随便交代一些公务。”
听了这句话,张书吏笑了,这笑容里头饱含深意。将徐谦叫来交代公务,且不说徐谦和毛纪之间的龌龊,就算徐谦和毛纪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交代公务也不用这么久,毛纪分明就是在骗人。
张书吏大起胆子道:“可是因为平倭的章程吗?平倭的章程不是交给了李侍读?哦,莫非是这近日的湖北大灾?”
毛纪已是烦了,没好气地道:“你下去吧。”
张书吏其实也只是试探而已,并不指望毛纪能回答他,可是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从毛纪的值房出来,左右看了看,便往杨廷和的值房钻了进去。
至于徐谦,他回到待诏房,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微笑,到了自己的值房,也不叫人斟茶,一个书吏送来了一封起草的圣旨让他过目,说是杨翰林撰写的关于湖北大灾的章程,徐谦草草看了一些,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将人打发出去。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案牍之后等,等内阁那边的消息,方才跑了内阁一趟,收获颇丰,现在唯一等的就是杨廷和的反应了。
要知道,杨廷和才是这内阁的主人,可以说整个内阁一草一木的举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方才自己去见毛纪,还宣称是毛纪主动请他上门,甚至二人在毛纪的值房里交谈了这么久,如此形迹可疑的事,杨廷和若是不知道那才怪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要是几天之前,杨廷和一定会把毛纪叫去问话,把事情搞清楚,可是现在……杨廷和还会请毛纪去问话吗?
绝对不会!这就是徐谦的判断,因为杨一清的事已经让杨廷和对毛纪生出了些许的反感,杨廷和现在憋了一口气,毛纪不主动去负荆请罪,杨廷和是断然不会主动和毛纪主动说话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杨廷和满肚子的狐疑,又不能叫毛纪去问话,而毛纪值房里的知情人只有两个,除了毛纪就是他徐谦,以这位杨公多管闲事,什么事都务必要求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性子,不叫他去说话那才怪了。
徐谦舒舒服服地躺在椅上,什么事都不想做,专等着杨廷和的召唤。
不过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内阁那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倒是让徐谦犯疑了,心里不由想:“莫非是我露出了什么破绽?”他转了个念头,又觉得自己今日去见毛纪可谓行云流水,似乎并没有犯什么错误,杨廷和就算怀疑什么,也不可能一眼看穿,这才放下心,便又想:“是了,以这位杨学士的性子,必定会先旁敲侧击,先把事情弄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进去,说了多久的话,这一些,想必不弄清楚是不会单刀直入的。”
徐谦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在这值房里小憩片刻,果然过不了多久,那张书吏来了,笑呵呵地道:“徐编撰,杨公有请,请随小人去吧。”
徐谦自然不能露出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表情,而是先愕然一下,随即道:“怎么刚刚毛学士请了我去,现在又轮到杨公了,今日倒是真的稀罕,平时三五天也见不了一次,今日却都凑在一块了。”
他笑了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道:“既是杨公相召,自然不能怠慢,走吧。”
他紧跟着张书吏,往杨廷和那边而去,心里却忍不住窃喜地想:“待会儿该怎么回答呢?是故布疑阵,又或者是……”
…………………………………………………………………………………………………………………………………………
第一章送到,含泪求月票,月中了,月票才这么点,悲剧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请君入瓮
杨廷和这几日的心情不是很好,推荐杨一清入阁,杨廷和是有考量的,杨一清此人是个武才,曾总制三边,对军务了若指掌,虽然他的资历不低,可是却动摇不了杨廷和的权力,相反,二人可以优势互补,一旦军务上出了问题,不至于自己成了睁眼瞎。
再者杨一清和自己的私交极好,所以此次为了让杨一清入阁,杨廷和做了万全的准备,自己亲自推荐只是手段之一,而接下来廷推的事也已经打了招呼,杨廷和的奏书递进宫之后,过不了两天就有无数的推举杨一清的奏书入宫,造成一种万人期许的迹象,到时杨一清‘众望所归’,也就走马上任了。
可是毛纪这厮居然横生枝节,弄了一个丁忧的事件出来,一般情况,弹劾别人丁忧期间做了什么纵情声色的事,在整个朝廷都属于犯忌讳的范畴,除非是死仇,谁愿意拿这个来做文章?杨廷和听到这奏书,连想都不想,就知道是毛纪所做的好事,对毛纪,杨廷和并不反感,只是觉得此人水平不够罢了。
现在毛纪闹出这么一件事,杨廷和只需一想也就明白了毛纪的私心,这个人固然无能,可是顺从和听话。只是这一次,毛纪很不听话,当然,毛纪不听话是因为杨一清的出现动摇了毛纪的地位。
杨廷和对毛纪既是恼怒,可是要说他对毛纪有什么深仇大恨倒还不至于,虽然毛纪搅黄了杨廷和的好事,但杨廷和心里倒是勉强能接受。他虽是专断的人,现在静下来三省吾身。却也发现推荐杨一清,事先没有和毛纪商量。况且杨一清入阁,确实对毛纪来说涉及到了生死存亡的问题,自己一意孤行,现在被倒打一耙,当然也有几分责任。
况且若是整垮掉毛纪,对杨廷和并没有好处,像毛纪这样的蠢货实在不多,留在内阁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触动他的利益。他肯听话就是了。
想是这样想,杨廷和的心里却还是不自在,这事儿成了一个小疙瘩,让他对毛纪瞬间冷淡了许多,毛纪似乎也是做贼心虚,以往清早都会来陪自己说几句话,今日却是没有来。
对于杨廷和来说,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善后了,显然错还是在毛纪。毛纪非得来向自己负荆请罪不可,至于毛纪负荆请罪之后怎么处理,这杨一清如何入阁,只怕要缓一缓。
好在宫里对这事也不急。且看看再说。
可是问题很快就出来了,方才那张书吏跑来告诉他,毛纪居然请徐谦去谈话。
杨廷和之所以对毛纪放心。其中有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毛纪这个人,他一眼就能看穿。这个人属于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本事没多少。可是脾气却是大,尤其是对徐谦,可谓是咬牙切齿深痛恶绝,几次在自己面前说徐谦的坏话,一副与徐谦不共戴天的姿态。
可是现在他去请徐谦去说话,这就奇了!以毛纪的性格,怕是连徐谦的面都不愿意见,怎么还会去请?
他一开始以为中途有什么误会,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匪夷所思,毛纪和徐谦交谈了近半个多时辰,半个多时辰的深谈,当值的时间也不过四五个时辰而已,是什么事让毛纪与徐谦说了这么久的话?毛纪怎么突然对徐谦热络了起来?
他本想召毛纪来问,杨廷和的性格很简单,他是个独断专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下头的人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可是随即一想,又打消了念头,杨一清的事还没有和解,自己召他来,未免有些不妥,而张书吏则又跑到了他的值房,道:“方才小人言语试探了一下,问毛学士因何召问徐谦,毛学士面露古怪之色,闪烁其词,只是说因为公务。后来小人斗胆问他,因为什么公务,毛学士便不悦起来,打发小人走了。”
张书吏邀功请赏,倒也来得是时候,杨廷和眯着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以毛纪的性子,若真是因为公务或者其他原因,嘴里是不会藏住事的,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深沉的人,可是今日却为何遮遮掩掩?他在遮掩什么?
但凡是身居他这样高位的人,想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这样简单,可是越是不简单就越是心惊肉跳,杨廷和感觉到了一股子阴谋在向他靠近,又或者说,在这新任内阁人选的风口浪尖上,有人要急不可耐的动手了。
“否了杨一清,莫非他还想安插自己的人?”杨廷和在心里冷笑,随即眯起眼来,慢悠悠地对张书吏道:“去,请徐谦来说话。”
他决心从徐谦身上入手,且看看毛纪要玩什么花样,既然是毛纪召问徐谦,那么肯定是毛纪主动而徐谦被动,从徐谦口里套出话来更容易一些。
张书吏点点头,正要去请徐谦,杨廷和又想起什么,突然道:“且慢,先不要急,过半个时辰再去请,暗中看看徐谦这半个时辰有什么动静。”
张书吏心里大喜,仿佛自己一下子就成了杨廷和的心腹,连忙布置了一番,随即便回来禀告道:“徐谦回去之后似乎心不在焉,杨侍读起草的圣旨请他去过目,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了几下就送走了,以往他可不这样,但凡有起草的圣旨,他都很聚精会神。后来他一个人单独坐在值房里发呆,也不像平时一样去杨侍读和李侍讲那儿串门。”
“是吗?他有心事,看来……他这心事还不小,去把人请来吧。”
杨廷和越来越感到心惊,徐谦的性子他也是看透了的,这个家伙虽然年纪轻轻,可是遇事处变不惊,有时候杨廷和自己都有些佩服他,杨廷和在徐谦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这个气度。
可是现在,此子一定是过于震惊,又或者是得到了某个难以消化的消息,所以才如此。
问题的关键还在于毛纪为什么去请徐谦说话,徐谦本身只是个小小的编撰,他一个小小编撰还值得毛纪去拉拢或者是密谋什么?可是往深里想,徐谦和陛下关系莫逆,莫非是毛纪这厮在杨一清的问题上整了自己一下,心里忧惧,所以想拉个大靠山……
又或者是怕自己抓住这件事不放,查出他指使人污蔑杨一清,而徐谦恰好与亲军过从甚密,想借机栽赃……
种种可能都是杨廷和不可接受的,他的脸上阴云密布,此时专侯徐谦过来,徐谦来得倒是快,进了门,便显得‘心事重重’地道:“下官徐谦见过大人。”
杨廷和双眼微眯,突然拍案道:“徐谦,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挑拨老夫和毛学士的关系,你真以为自己神机妙算,把自己当成了诸葛孔明,拿这点鬼蜮伎俩就可以挑拨阁臣,毛学士方才已经来了老夫这里,哼,你真是好手段啊!”
这一句话道出来,实在让人心惊肉跳,便是徐谦曾想过种种可能,可是也不曾想到杨廷和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曾想过杨廷和如何对他威逼利诱,或是和颜悦色,或是勃然大怒,就算是勃然大怒,多半也是故意挑一些公务上的错来个下马威,然后再显出自己的大度,从自己的口里套出话来。
可是这位杨大人的第一句话顿时让徐谦头皮发麻了,莫非杨廷和已经智珠在握,又或者毛纪当真抢先跑来澄清误会?
不,绝不可能,毛纪是绝不可能在杨一清的问题上让步的,这是他的根本,一旦让杨一清入阁,毛纪只会比蒋冕在的时候更惨,他老谋深算,打了多少主意才挤走蒋冕,怎么可能在这个事上让步?只有新任的内阁大学士浮出水面,毛纪才可能负荆请罪,现在显然还不是服软的时候。
想到这里,徐谦定了定神,不由道:“毛大人已经来过,毛大人说了什么?”
既然杨廷和要试探,那么徐谦将计就计,反正他方才脸色已经露出了震惊和心虚之色,这个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情正好用来掩饰自己。
杨廷和阴冷地看着他,这个老者的身上此时散发出来的气息仿佛一眼洞穿了徐谦的居心,他淡淡地道:“说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做的好事。”
徐谦显得忧心忡忡,道:“大人不妨直言,到底说了什么,或者是下官有罪,也请大人明示,现在大人说得云里雾里,下官反倒糊涂了。”
杨廷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付徐谦这个人,必定要先声夺人,现在效果已经达到,杨廷和依然淡淡地道:“绕圈子的是你,到了现在你还死不悔改?”
……………………………………………………………………………………………………………………………………………………
第二章送到,汗,辛苦码完字,刷新了自己的书面,擦,两张月票,一天16小时过去,居然只有两张月票呀,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小子,想升官吗?
徐谦不由苦笑,一摊手,道:“下官在大人面前,哪敢绕什么弯子?下官想问,毛学士在大人面前到底说了什么事?”
其实双方都在试探,毛纪自然没有来寻过杨廷和,可是杨廷和故布疑阵,就是想从徐谦口里套出话来。
而徐谦也一样,他不知道杨廷和到底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虽然相信毛纪没有找过杨廷和,却假装相信了这一点,借此套杨廷和的话。
杨廷和心知徐谦这个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是不主动,绝不可能从他口里套出什么来,既然如此,他沉吟片刻,道:“毛纪是检举你。”
检举!
徐谦面露惊慌之色,道:“检举什么?”
见徐谦不安的样子,杨廷和似乎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像他这样的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冷冷一笑道:“自然是检举你与他私通勾结。”
私通勾结这四个字实在是笼统得很,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徐谦和毛纪躲在里头说了这么久的话,说是私通也没有错,说是勾结更没有错。
徐谦愕然道:“私通勾结?大人,毛大人当真是这样说的。”
“哼!”杨廷和举重若轻地道:“莫非你想请毛纪来和你对质吗?”
徐谦不由哑然,苦笑道:“这就不必了。”
杨廷和继续道:“毛纪还说,是你诱惑他,希望他能为天子效力,说你想离间天子和阁臣之间的关系。天子和阁臣本是一体,所谓君君臣臣。你却大放厥词,说了一些许多犯忌讳的话是不是?”
杨廷和的猜测是对的。其实这种话稍微想一想也就能想通,毛纪和徐谦凑这一对冤家凑在一起交谈这么久,若是没有利益催动,那才是怪了。
杨廷和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又怎么会没有想到?他故意这么说,试探的意味很明显,又有点挑拨离间的心思。
徐谦果然喊冤,道:“大人,下官冤枉。毛大人请了下官去,下官怎么会和他说这样的话?毛大人和下官的关系,大人是知道的,下官再斗胆,也绝不会对他露底。”
杨廷和看徐谦眼神飘忽,似乎捕捉到了点什么,心里想,你还敢说不是,哼。真以为老夫是泥菩萨吗?他露出震怒的样子,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这可是毛纪亲口所言,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有欺君罔上之嫌,其心可诛,老夫若是把这件事闹将出来。让毛纪来做人证,且看你怎么收场!”
徐谦怒了。道:“这姓毛的真是狗血喷人,本来下官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意。谁知道他竟反咬了下官一口,事到如今,下官也不隐瞒了,下官虽然平时做事欠缺一些周全,可是什么事该说什么事该做,难道会不知吗?下官对毛纪一直很是戒备,明知他会借机来整下官,下官又怎么会授人以柄,和毛纪说这种话?这根本就不是实情,实情恰恰相反,毛大人请了下官去,下官一开始也在犯疑,心里想,这毛大人素来和下官不共戴天,平时就算有公文要交代翰林们来办,也尽量避免与下官接触,偶尔撞到,他也对下官嗤之以鼻,今日为何却要请下官去说话?”
“只是内阁大学士相召,学生身为翰林编撰,想不去却是不成的,只是去之前,心里存着几分小心,等到了值房之后,毛大人却是对下官叹息一声,对下官说,其实此前并非是刻意针对下官,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徐谦冷笑道:“至于这苦衷是什么,杨大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怕要生气。”
杨廷和脸色铁青,心里想,徐谦虽然没有说,却已经给予了足够的暗示,莫非是说此前毛纪针对徐谦,都是老夫授意吗?
只听徐谦又道:“当时下官就觉得奇怪,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堂堂内阁大学士和学生说这些话来做什么?更可笑还在后头,毛纪又是诚恳的对下官说,从前的恩怨自然已经过去了,他还说,翰林院里头可能会出一个空缺,说是侍读学士刘向可能出缺。”
侍读学士品级并不高,只有从五品,地位却很是显赫,翰林里只有四个侍读和侍讲,这些人都是入阁的储备力量,比如李时,就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而杨慎也是侍读,只是后头没有学士,所以只是正六品。
侍读学士之上就是翰林学士了,属于正五品,是翰林院的最高官员。而这个刘向,杨廷和自然是有印象的,刘向和毛纪乃是儿女亲家,平时走得很近,关系莫逆,现在听闻这位刘大人要出缺,身为吏部天官的杨廷和冷笑,心里想:“莫非毛纪想把刘向推出来入阁,这倒是有意思。”
杨廷和心里又惊又怒,他冷冷地道:“刘向出缺?为何老夫却是不知,也不曾听说过他要外放出去,吏部都没有消息出去,毛纪怎会知道?”
徐谦道:“可是毛大人咬死了刘向会出缺,还说到时候这空出来的侍读学士肯定是杨侍读接任,而杨侍读又空出了正六品的侍读出来,问我有没有兴致往上高升一步。”
“说实在的,下官当时听了,倒是不由耳热起来,今年朝廷的翰林庶吉士以及编撰、编修有十几个人之多,若是翰林不出缺,半年之后,大家都要放出去,学生虽是出身不错,肯定有肥缺等着,可是哪里及得上翰林侍读。”
“正在这时候,毛大人又说,下官想要顶上这个缺,就非得刘向出缺,因此刘向能不能空出这侍读学士来,乃是至关重要的事,又问下官,宫里对杨大人的态度如何,平时陛下对杨大人是否颇有微辞,还说了一些杨一清的事。”
杨廷和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他可以容忍毛纪在下头搞小动作去整杨一清,甚至他隐隐希望杨一清和毛纪之间最好是不对付,这样的话,将来他若是能想办法来杨一清入阁,正好可以借着杨一清和毛纪之间的矛盾来树立自己的权威,可是他绝不能容忍毛纪去勾结宫中,趁机掰倒自己。
对于徐谦的话,他倒是深信不疑,原因无他,他之所以从徐谦口里撬出这些话,是经过他种种的手腕威逼出来的,再加上他已经先入为主的相信了是毛纪先召唤徐谦,徐谦和毛纪在值房里密议这么久,其实就算徐谦不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在他看来,事情的脉络就是如此,毛纪在暗中搞了小动作之后陡然开始害怕了,他怕自己像对付蒋冕一样对付他,在这种情况之下,毛纪决心狗急跳墙,他寻来徐谦,是想借着徐谦和皇帝搭上关系,到时候再把刘向推进阁里来,两个大学士勾结宫中,一起把他杨廷和整垮。
杨廷和这样的人,本身就不会相信任何人,从前对于毛纪只是有些许的鄙视,可是现如今,却不得不慎重以待,因为他发现,这个家伙居然有了野心,有野心倒也罢了,居然还有了想取自己而代之的妄念。
杨廷和眯起眼,冷冷地道:“你所说的,老夫并不愿意相信,毛大人断不会如此糊涂!”
徐谦双手一摊,道:“信不信自然是大人,下官此次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说起来,毛纪那厮,原本下官还以为他当真想和下官和解,谁知道居然包藏祸心,刚刚和下官说了好话,转过头就去寻大人告状……”
杨廷和不由哭笑不得,毛纪向自己告状的事,本来就是他忽悠徐谦的,谁知徐谦信了,拿这个来说事,如此想来,徐谦吐露的确实是真言,若不是自己‘忽悠’了徐谦一把,这徐谦多半还在做着和毛纪联手,为毛纪和宫里牵线搭桥,将来还荣升侍读的美梦呢。
杨廷和此时不由庆幸,还好自己及时掌握到了信息,如若不然,毛纪当真结连宫中,把刘向再推进内阁,以他杨廷和一人对付这些对手,怕也要阴沟翻船,这个毛纪,平时看他糊里糊涂,想不到临到狗急跳墙时,倒是有几分精明!
杨廷和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开始动摇起来,祸起萧墙,若是再不及时解决这件事,事情可能会坏到极点。
犹豫再三,他突然朝徐谦笑了笑,道:“徐编撰,你进翰林已有多久了?”
徐谦不明就里的样子,老实道:“下官进翰林不过一个月的功夫。”
杨廷和叹道:“你虽是编撰,位列从六品,可是说到底,这编撰必定和庶吉士、编修、观政士一样,都是无定员的流官,唯有成了侍读才算是翰林里真正的清流官儿,你乃是六首之才,朝廷自然要优待于你,老夫的意思是,这翰林里当真有侍读空出来,老夫第一个要推举的,就是你。”
…………………………………………………………………………………………
第三章送到,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你完了
其实做官这东西往往有几个坎儿,比如徐谦这样出身的清贵编撰,起跑线固然是高,可是他的第一道坎也就是这个。
编撰是无定员的,和编修、庶吉士、观政士都是一个道理,其实就是后备官员,做了几个月之后就要正式地分派官职,比如观政士,留京的不多,往往是外放出去任县令、县丞。庶吉士有运气的话倒也能留在翰林里,但是翰林毕竟是僧多粥少,因此外放的人也有,又或者留京去任御使、给事中。
这些自然都是肥缺,倒是比较容易混日子。
徐谦是编撰,大致上和编修的待遇是旗鼓相当的,若是想留在翰林,就肯定要任侍读、侍讲,留不住,可能就是放为各部主事,可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也有去南京的可能。
这里头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如果是编撰和编修放出去,往往就是坎儿没有迈过,虽然起点同样比别人高了许多倍,可如果外放,也有可能到府里去任个从六品推官,或者是同知。可是迈过了这个坎儿,混了个翰林院侍读,那么前程就更加远大了,因为侍读已经成为了翰林为数不多的清流官,届时就算是任满外放,出去就算任一个知府,那也属于时运不济,运气好的便是外任一个省的布政司副官、甚至是某省的提学也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翰林的官职往往是升官的捷径,比如侍读学士,一旦要外放。就肯定是个部堂的侍郎,甚至是入阁也并非没有可能。迈了过去。柳暗花明;迈不过去,就乖乖再熬几年。
现在杨廷和给了徐谦暗示。徐谦是个小官迷,当然,有官不做的人是最可耻的,大家出来混,又是读书又是考试,说什么是要学经世济世之道,那都是官话、鬼话,说到底还是为了做官,在这个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时代。做官本来就是所有菁英份子永恒不变的话题。
徐谦其实有点担心的就是翰林能不能留任的问题,若是把他外放,让他去某府任同知,那就真的是被坑爹了,他看过县丞的悲剧,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辙,若是能留任,再混个几年,因为年纪太小。侍读学士是暂时不指望,有了这侍读在身,放出去那也是官运亨通。
面对这个诱惑,徐谦不由搓搓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回答道:“下官何德何能……”
这就是读书人的通病,明明是想。偏偏口里要说什么何德何能,一般说何德何能的人。往往心里都在想:老子不上谁上。徐谦也是这种心态,老子若是没有资格晋升侍读。天下还有谁合适?
杨廷和笑了,身为内阁大学士,他太懂得用权力去支配别人,现在看来,徐谦也在支配之列,身居高位者从来不怕别人没有野心,就怕某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因为这样的人无欲无求,不能奈何他。
当然,若是他知道自己支配徐谦是因为他被徐谦忽悠了,多半要吐血三升,仰望星空了。
徐谦之所以能坑到他,倒也不是徐谦的这个计策有多高明,其实只是善于利用高层的矛盾,和抓住了杨廷和的心理而已,离间计往往在嘉靖与杨廷和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身上见效,因为这样的人本就处在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对于每个人,本身就带有戒心,他们的心思,往往比别人要高深许多,同样是一件事,在普通人眼里,看到的只是春光明媚,可是在他们的眼里,不免要在想,这春光明媚之下,是否涌动了某种暗流,这阳光普照之下,每个人的人心又是什么?
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再者杨廷本身就对毛纪起了疑窦之心,猜忌也就生根发芽,使得杨廷和意识到,毛纪已经打算狗急跳墙,想要咬人了。
既然毛纪要咬人,那就拔了他的犬牙,把他打翻在地,永世不得超生!
这就是首辅大学士,若是连这个狠辣都没有,又怎么执宰天下?
杨廷和眯起眼来,慢悠悠地道:“你可以走了,侍读的空缺,老夫必定会留给你,虚位以待,到时听好消息吧。”
杨廷和抛出这个甜头,其实并非是要徐谦做什么,而只是希望徐谦不要参合进毛纪的事,他当然担心毛纪和徐谦厮混在一起,再牟取天子的信任,最后对他产生威胁。
徐谦也明白他的心理,连忙道:“下官告辞。”
从内阁值房出来,徐谦说不出的轻松,他脸上带着笑,又将自己关进自己的值房里,火已经点了起来,肯定会有热闹瞧了,可是他刚刚坐下,却又有书吏来叫人了,说是毛纪毛学士有请。
徐谦不由苦笑摇头,对这书吏道:“毛学士又请我?所为何事?”
书吏迟疑了一下,道:“毛学士没有说,不过似乎事情紧急。”
徐谦带着笑,道:“不知请本官去,是为了公务还是私事?”
书吏脸色古怪,心说这个翰林编撰真是大胆,大学士相请,哪有这么多废话?他倒是好,端着架子,倒像是自己成了将军一样。
“这个……”
徐谦突然脸色变了,拍案道:“若是公务,直接命人递公文下来也就是了,若是私事,这可是内阁值房,不是他毛某人随意消遣的地方,本官恕不奉陪,你回去告诉他,本官是朝廷命官,不是他毛某人的差官奴仆,他要请本官去说话,就自己来!”
大胆!不但大胆,而且一丝情面都没有留,等于是当着人家的面,指着人家的鼻子破口大骂。
书吏吓了一跳,他当了这么久的差,还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编撰,也不敢再传话了,连忙回去禀告。
毛纪已经听说了消息,一听到杨廷和请徐谦去问话,毛纪顿时感觉不妙,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怎么编排还不是怎么编排?问题就在于杨廷和会相信谁?
这是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以杨廷和的睿智,肯定是谁都不会相信,可是毛纪却知道杨廷和更愿意相信的是不利于自己的陈词,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又或者说,杨廷和只会相信对自己最坏的结果,杨廷和可能会怀疑徐谦在忽悠,可是他承担不起毛纪背叛的结果,因为一旦毛纪背叛,哪怕是十之一二的可能,杨廷和都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毛纪仔细一琢磨,就感觉自己上当了,他左思右想,想去见杨廷和说明事情原委,可是又想,徐谦对他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现在去见,贸然去解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他只得请徐谦来,试探试探徐谦的口风,看看徐谦到底说了什么再来拿主意。
结果书吏回来了,把徐谦的话如实相告。毛纪顿然呆在值房里,整个人愣住了,他气得老脸通红,身子瑟瑟发抖,最后咬牙切齿道:“姓徐的,老夫和你不共戴天!”
可是说了这句话,他的身子竟是发出了一阵寒意,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徐谦敢这样对他说话,一定和徐谦与杨廷和关起门来说的话有关,他沉思片刻,终于还是坐不住,决心去见一见杨廷和,若是能澄清误会,事情倒是好办。
他出了自己的值房,见杨廷和的值房大门紧闭,深吸一口气,随即上前敲门。
倒是边上一个书吏提醒道:“杨公要小憩片刻,说是不见任何外人。”
任何两个字,当然包括了毛纪,毛纪道:“事情紧急,非要见杨公不可。”
这书吏正是张书吏,张书吏看毛纪的眼神已经少了敬畏,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杨公的意思,毛大人自便吧。”
毛纪愣在外头一动不动,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事情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想不到现在的情况令他有点进退不得。
倒是这个时候,值房里头却传出咳嗽,道:“是维之吗?进来说话吧。”
毛纪这才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更加凝重起来,乖乖推门而入,一见到杨廷和,连忙道:“杨公身体有恙吗?咳嗽并不是好事,是不是请御医看看?”
杨廷和看了他一眼,却是露出几分不置可否的笑容,淡淡地道:“怎么,又是哪里出了事?你说事情紧急,又是什么事?”
毛纪连忙道:“御使王昌弹劾杨一清行为不检,这件事,我已经彻查过,这是空穴来风,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个王昌实在大胆,所以……”
他一来,就直接送了一份大礼,直接牺牲掉了自己的一个心腹,正是希望借此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的做法是对的,眼下壮士断腕,是明哲保身。
只可惜,杨廷和却是无动于衷,淡淡地道:“清者自清,杨一清能否入阁和这个王昌没有关系,你太客气了。”
毛纪的脸色顿时变了。
……………………………………………………………………………………
徐谦此时坐在自己的值房里,脑海里想着毛纪气得要跳脚的表情,心情大好之下,便道:“好吧,今天总算干了一件大事,心情好,就顺道为老虎请点月票吧,同学们,给力不?”(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皆大欢喜
毛纪开始不安了,自从寻上了杨廷和,杨廷和既没有让他看座,而且也没有接受他服软的意思。
豆大的冷汗已是浸湿了他的后襟,毛纪有些悔不当初,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该挑战杨廷和的权威,更重要的是,徐谦那个混账王八蛋竟是落井下石,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现在毛纪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徐谦跟杨廷和说了些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不知道就意味着他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就怕解释错了,最后非但徐谦的坏话没有解释清楚,他自己倒是坦白从宽,又解释出了几条‘罪状’。
正在毛纪急得不知所措之际,刚才一直在看奏书的杨廷和猛地抬头,风淡云清地看了毛纪一眼,道:“你来得正好,老夫有话要和你商量!”
听到这话,毛纪打起精神,道:“杨公有何吩咐。”
杨廷和抬着眼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是这么回事,方才通政司那边来说,侍读学士刘向在内书堂讲学非议了朝政,这些事,你知道吗?”
毛纪呆了一下,连忙道:“我……没有听说过。”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他的胆子倒是大啊,国朝早有成例,翰林轮替至内书堂讲学,只授四书,不得妄议国政,天子登基之后,更有明旨,太监干政者杀,朝中大臣,结交太监妄议国事者,重惩!他在内书堂授课,却是大言不惭。说汪直的典故,这不是知法犯法是什么?”
汪直……
毛纪忙道:“其实翰林官授课。为了震慑听课的宦官,说一些权宦的典故也是经常的事。这个……”
啪!杨廷和拍案怒斥道:“这是什么话?你说是经常的事,那么为何别人偏偏说刘向,不说别人?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震慑宦官?依着老夫看,这不是震慑宦官,分明是怂恿他们效仿汪直吧?翰林侍读学士竟是如此口无遮拦,是了,你和他是亲戚是吗?”
毛纪吓得六神无主,双膝一软,竟是趴在地上。期期艾艾地道:“我……我……”
这一跪,毛纪的所有尊严都荡然无存,他是内阁学士,杨廷和也是内阁学士,二人只算是同僚,虽说有那么点上下级的关系,可是品级却是一样的,这大明朝,哪里有大学士跪大学士的道理?可是平时杨廷和积威已久。毛纪本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这么一吓,竟是骨头都软了。
杨廷和霍然而起,阴冷地直视着毛纪。道:“虽说聚贤不避亲,可是早就听说有传言刘向私德败坏,口无遮拦。这样的人,你堂堂内阁学士竟如此维护他。毛维之,你还是大明的臣子吗?还有什么脸面位居高阁之内?”
毛纪惊得魂不附体。瑟瑟作抖,想说几句辩解的话,可是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他惊恐地看向杨廷和,骤然想起了蒋冕,那个时候的蒋冕岂不是像他一样?如今不但被打发滚蛋,连名声也已经声名狼藉,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胜利者,现在却发现自己连失败者都不如,至少失败者终究还能留一丝体面,而他呢?
杨廷和冷笑,淡淡地道:“事到如今,刘向是不能留在翰林了,明日会有言官弹劾他言行不检,届时打发他去南京礼部任个主事吧。”
事到如今,什么争雄的心思尽都和毛纪的魂魄一样飞散,毛纪艰难地道:“是,是,这样的行径确实是有碍官体,这件事让我来办,我……我亲自弹劾。”
杨廷和冷冷一笑,道:“这就不必了,老夫会亲自递上弹劾奏书。”
毛纪听了,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刘向是他的姻亲,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现在杨廷和要亲自站出来弹劾刘向,这不等于向整个朝廷宣告,杨公要收拾他毛纪了?
与杨廷和比起来,假若杨廷和是日月之辉,那么毛纪就连萤火之光都不如,一旦杨廷和表明了立场,那么就会有无数趋炎附势的人哄抢而上,狠狠地打他这落水狗。
毛纪本身就有许多把柄,和谨慎的蒋冕比起来,要搜他的罪证可谓易如反掌,一旦有人出面弹劾,保准满朝都要哗然,届时定是满城风雨,他已经预感到明日杨廷和的奏书一上,自己将是如何的处境了。
想到这些,毛纪连忙道:“杨公,有些事是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杨一清的事是我指使人做的,我……我……可是我对杨公并无其他心思,我……”
杨廷和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可越是不动,越是惜字如金,就越是让毛纪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恐惧,他最后狠狠地磕了个头,道:“刘向不只是口没遮拦,我还知道他在户部任上的时候贪墨了不少银钱,挪用了国库纹银近三万两,后来用其他的帐冲账抵销,那些证据都在我手里,这等害群之马自然是不能留了,可是杀鸡焉用牛刀,杨公只管作壁上观即可,一切……让我来办,让他去南京都已经是便宜了他,依我看,应当上书宫中,让有司拿问,革去官职,下狱彻查!”
这些话都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也算是下了某种决心,因为他把刘向推向了火坑,就等于是彻底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杨廷和,刘向和自己一向不清不楚,一旦让有司拿问,想拷问出什么,还不是杨廷和一句话的事?只要杨廷和让他毛纪去死,只需一个授意,‘有司’自然能搜罗出许多刘向和毛纪罪证出来。
毛纪等于是拿出了一把刀,将刀柄送给了杨廷和,任由杨廷和宰割,以显示自己对杨廷和的忠诚。这既是一条死路,却也不失为死中求活的办法,因为毛纪知道,杨廷和要的不是一个清正廉明的毛纪,而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毛纪。
杨廷和似乎开始犹豫了,不得不说,毛纪这一下壮士断腕确实是厉害无比,从某种程度来说,让杨廷和的杀机不由收敛起来,杨廷和陡然一笑,道:“好了,没事了,去拟票吧。”
一句很简单的话让毛纪松了口气,只是心里不免还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值房里又恢复了平静,过不多时,杨慎却是来了,杨慎看了杨廷和一眼,道:“父亲……”
“你听说了?”杨廷和淡淡一笑。
“是,听说了。”杨慎皱眉,又补充道:“是张书吏说的。”
杨廷和陡然笑了:“既然如此,你何故皱眉?”
杨慎苦笑道:“爹,儿子左思右想,觉得这有可能是徐谦的离间之计,方才毛大人进来说了什么?”
杨廷和倒是脸色平淡,听到离间二字亦是不露声色,他慢悠悠地道:“他这不是离间之计,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收买人心,你真以为他只是离间?”
杨慎一头雾水,道:“这……”
杨廷和叹口气,道:“你比徐谦年长不少,可是心机却比他浅薄得太多,哎……老夫问你,毛纪让人弹劾杨一清,这件事是不是确有其事?”
杨慎点头。
杨廷和眼眸微眯:“那么老夫是不是该趁机敲打一下毛纪。”
杨慎想了想,道:“未免他得意忘形,自然该敲打一下。”
杨廷和又道:“老夫推举杨一清入阁,最大的阻碍是毛纪吗?”
杨慎不由道:“自然是他。”
杨廷和却摇头道:“真正的阻碍是皇上!好吧,老夫再给你梳理一遍,皇上不希望杨一清入阁,这是因为一旦杨一清入阁,为父既有杨一清协助,又有毛纪臣服,岂不是可以只手遮天?陛下为了达到平衡,表面上是让为父和毛纪举荐人入阁,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离间之计而已,既然陛下要离间,那么老夫索性就将计就计,而徐谦则是送来了枕头,好让老夫上演一幕好戏,这个戏码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老夫有了敲打毛纪的借口,既让毛纪能够听话,又能让陛下看看‘笑话’,当然,在敲打毛纪的过程之中还可以趁机收拾了刘向,刘向此人不但阻了徐谦的路,还阻了你的路,若是借此收拾了刘向,不但能让毛纪以后更加死心塌地,而且还能让你借此荣升侍读学士,算起来,你的资历也够了,谁也不会说三道四,而徐谦所要的就是你空出来的缺,尝一尝这翰林侍读的滋味。你看,老夫得了好处,你也得了好处,甚至陛下也看了热闹,徐谦呢,自然也有好处,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你现在明白了吗?”
杨慎恍然大悟,他来之前就隐隐感觉到自始至终都是徐谦在捣鬼,虽然徐谦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他的直觉却是如此,他一直在奇怪,看父亲的动静似乎是着了徐谦的道,因此特意过来提醒,可是现在听了父亲的一番解释,他才知道,徐谦不是施展什么诡计,根本就是投其所好,给准备上梯的父亲送来梯子,徐谦在演戏,父亲也在演戏,这内阁里头,除了毛纪,所有人都在卖力表演。(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阁老被扒灰
后世有一句歌词,叫做女孩儿的心思,真呀真难猜。
只是这是大明朝,大明朝的男人一般都不猜女孩儿的心思,只需要能猜中女孩儿父母的心思也就是了,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成双成对,马车、宅子必不可少,不过媒婆的嘴儿却也是重中之重,因此这时代的媒婆大致和后世的传销份子相当,不但要忽悠别人,更要懂得忽悠自己。
能忽悠自己又能忽悠别人的人大多是聪明人,嘉靖就是其中之一,可是现在,他却犯迷糊了。
这几日,朝廷不知抽什么风,尽都是稀奇古怪的事,女孩儿的心思,嘉靖是真呀真没猜过,可是这大臣的心思,当真比山还高,比海还深,嘉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以至于黄锦这边倒了霉,后世的男人猜女人心思,总有那么一两个损友拉去垫背,所谓集思广益。可是大明朝的皇帝猜测大臣的意思,损友自然是拉不来,喂喂,那个那个谁,就你了!
这个你……自然是太监,而且还是最亲近的太监。
黄锦嗔目结舌,几天下来,这大明朝最怪异的事情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实在匪夷所思。
第一件诡异的事就是毛纪上书弹劾刘向。一开始,嘉靖看了这道奏书,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他把黄锦叫来,忍不住问:“刘向是谁?”
身为首席特务之一,黄锦对于这些个大臣的背景如数家珍,直接回了一句:“翰林侍读学士。”
嘉靖忍不住道:“朕问的不是官职。”
黄锦想了想。道:“此人是毛纪的亲家,平素关系匪浅。走得很近,他这侍读学士就是毛纪使了浑身解数办下来的。”
嘉靖脸色古怪起来。将奏书给黄锦去看,黄锦一看,眼睛都直了,这份毛纪的弹劾奏书要弹劾的正是刘向,说他口无遮拦,没有大臣之风,说他贪赃枉法,说他国丧期间嫖娼,说他有四个私生儿子。说他好男风,这一桩桩的罪行,看上去似乎都不足以致命,可是毛学士深知蚂蚁多了咬大象的道理,林林总总竟是罗列了数十个罪行,这份奏书通篇读下来,用一句话总结的话,那么就是:这个刘向就是个人渣中的人渣,垃圾中的垃圾。朝廷一定要重惩,罢官都是轻的,不杀他全家都不足以平民愤。
看了这封奏书,黄锦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震惊了,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哪。
两个脸色古怪的主奴对视一眼,然后嘉靖问:“你怎么看?”
黄锦想了想。道:“奴婢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不敢说……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嘉靖皱眉道:“你说罢。”
黄锦苦笑道:“听说刘向的长子娶了毛纪的女儿。刘家长子现在还在四川为官,如此看来。这刘向……或许扒灰了!”
扒灰……
嘉靖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
黄锦解释道:“就是聚麀。”
嘉靖又一次震惊了,聚麀指的是公媳**,大宋的名相王安石,就曾有人议论过他有聚麀的行为,当然,这是稗官野史,多半是王安石变法把人得罪得狠了,所以才制造这种舆论出来中伤。
而现在……
嘉靖竟是点头,忍不住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若非聚麀,毛纪又怎会不顾亲家之情,而如此气急败坏?哎……”他强忍着笑,继续道:“纲常伦理真是越来越崩坏了,堂堂翰林侍读学士做出这等丑事来,真是让人恶心,这封奏书拟准了吧,拿问刘向,也不必审了,省得审出什么幺蛾子来被天下人笑话,直接找个借口从严责办了吧。”
聚麀这种事连嘉靖这么坏的人都难以接受,想想都觉得有点恶心,是以也不想深究什么,直接来个快刀斩乱麻。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事情出来之后,嘉靖每每感叹,好端端的侍读学士,平时都是仁义礼智,怎么就扒灰了呢?可是在外朝,刘向一倒,大家也顾得上琢磨毛纪这家伙怎么就和刘向翻了脸,现在所有人都盯住了侍读学士的位置,一个个红着眼睛,心很痛。
心痛的是,如此尊位自然是轮不到他们,大家洗洗睡了也就是了,有资格的就这么几个,最有资格的就是杨慎,人家是状元之才,资历也够,上头又有个首辅做自己的爹,集才子、官二代、老油条于一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碰谁死。
可问题又来了,杨慎上位了,留下来的侍读给谁呢?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那些部堂的大佬都有门生故旧,那些庶吉士和编修们也舔着嘴眼巴巴的在看着,至于其他官员也有交好的同僚朋友,侍读是肥缺中的肥缺,若说中了庶吉士尚且只有一成的机会入阁,那么混了个侍读,这入阁的机会又增加了三成,大明朝十年也未必有十个侍读轮替,炙手可热,简直就是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
吏部这边已经有很多人打招呼了,其实吏部也不管翰林的事,因为翰林关系重大,吏部无权干涉,大家之所以向吏部打招呼,无非就是向杨廷和打招呼而已,和杨廷和关系近的早就登门造访了,关系远的也没闲着,上下其手,大把的花银子,四处求人牵线搭桥,所谓钻营钻营,你不钻,怎么有营生?
徐谦的表情自然是风淡云清,其实大家都不看好他,虽然他是六首,确实是有机会,是热门人选。可是徐谦和杨廷和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和毛纪的关系那自是不必提,况且在翰林院里,他也极少去走动,在别人的眼里,这叫做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既不能和同僚打成一片,又不能巴结上官,这样的愣头青,嘿嘿……
徐谦对外界的流言蜚语自然是无动于衷,而内阁这边对他照样还是不冷不热。
这一日,他拿着内阁的一个条子前去翰林,现如今翰林倒是热闹,今科有不少的庶吉士和编修都已经点卯报到,足足增加了十几人,他们是无定员的官,就是属于没有什么管辖范围,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实差,哪里有事哪里让他们帮衬的那种,因此翰林院里乱哄哄的,翰林院本来就没有多少公务,大家闲下来,自然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清谈。
徐谦进了去,先是拜会了桂湘,交割了公务,桂湘突然对他道:“内阁近来的动向诡异,老夫听说刘向之所以栽了,是因为……咳咳……”
“是因为什么?”徐谦刨根问底。
桂湘老脸一红,道:“是因为聚麀,是吗?”
徐谦震惊了,堂堂翰林学士,你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他不由苦笑道:“这个下官哪里知道。”
桂湘吁了口气,道:“老夫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是了,翰林这边侍读的空缺,想来你是知道吧,若是寻常时候呢,老夫倒是能尽力为你争取,虽然按理来说你该在数月之后再授予实职,可是你是六首,倒不是不可以破例。只是现在看来,老夫是出不了力了,盯着的人太多,内阁那边似乎已经有了想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徐谦感激地道:“大人有这样的心就足够了。”他心里却在想,连桂湘都在怀疑是聚麀,莫非这全天下的人都误以为毛纪和刘向的反目是因为聚麀?哎……人心真是可怕,把人想得如此龌龊,天可怜见,刘向刘学士只是贪赃枉法、行为不检、喜欢男人而已,弹劾奏书里写得明明白白,怎么就成了聚麀呢?龌龊啊龌龊,这些读书人,真没几个好东西!
心里腹诽一番,徐谦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挺伟大的,至少从来不会用最恶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他告别了可桂湘,恰好看到几个庶吉士在一个值房里喝着清茶闲聊,门是半掩着的,有人觑见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徐谦这厮是别的衙门来公干的,仔细一看,有人却认出了徐谦,这不是状元公吗?便有人道:“可是徐编撰吗?徐编撰在内阁办公,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大家都是翰林,可惜大家进了这翰林院,却总是不见徐编撰,今日总算是逮着了,不妨一起进来闲谈几句。”
徐谦看这几人也是面熟,毕竟许多人都是一起参加过殿试的,只是叫不出名字而已,现在人家热情相邀,反正这么早回去也是坐着发呆,于是笑呵呵地道:“客气,客气,那么就少不得叨扰了。”
步入这值房里,这里原有四五个人,大家连忙让出一个座位,让书吏去斟,方才叫住徐谦的翰林叫张涛,乃是庶吉士,他和其他三人一样,都是对徐谦带着笑,只有其中一个似乎对徐谦印象不好,徐谦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的身子故意朝外倾了倾。
这小举动被徐谦看了,倒也不介意,笑吟吟地道:“诸位在说什么?”
那张涛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徐编撰,你是在内阁公干的,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
徐谦道:“什么传闻?”
张涛道:“刘向扒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高升
徐谦不由目瞪口呆,心里对所谓翰林的印象一落千丈,这些闲得蛋疼的鸟人还真是无聊。不过人家问起,徐谦自然不能恶意去怂恿什么,反而正色道:“诸位何出此言?刘向刘侍读学士是这样的人吗?毛纪毛学士也是这样的人吗?他们都是饱读圣贤书的,扒灰这样的事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身上?扒灰?哼,扒灰这种事能乱说吗?毛学士的女儿必定是三从四德的妇人,刘向刘侍读就算再坏,能去扒灰吗?这些话往后休要再提!”
这一番话可谓义正言辞。大家连声说是,可是张涛几个心里不免腹诽,这徐谦口口声声说什么休要再提,矢口否认。可是理由却是苍白,只说毛纪的女儿绝不会做这种事,刘向也不会做这等事,可是不是已经公布了刘向的罪行,可谓劣迹斑斑,堂堂侍读学士,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没有做?一个这样的人,你说他不会扒灰,那才怪了。
既然徐谦说不提,大家自然不提,倒是坐在徐谦边上对徐谦不太友好的那人依旧冷着脸,突然冒出一句:“毛学士发生这样的事岂不正好遂了徐编撰的心愿吗?”
本来大家只是喝茶闲谈,一般情况都是和和睦睦,这家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就有点挑衅的意味,张涛三人的脸色微变,忙朝这人打眼色,意思是让他注意分寸。
可是这家伙却像是无所谓的样子,似笑非笑,吃了一口茶。无动于衷。
徐谦眼眸一眯,打量了这人一眼。他依稀记得,这家伙应当是参加了殿试。再看此人的官服,分明是正七品,想来此人应当是个编修,就算不是一甲的进士,在二甲中也是头几名的人物,他呵呵一笑,道:“敢问兄台姓名。”
这人也不客气:“张京!”
徐谦淡淡一笑,道:“听说过一些。”
一些二字用得很是巧妙,徐谦自然是闻名天下的人物。用这样的词句虽然有点不太客气,却也不算过份。
只是这位张编修冷冷一笑,道:“下官不过是二甲三名,贱名自然不足挂齿,徐编撰如今在内阁走动,真是羡煞旁人,是了,徐编撰既然是在内阁,那么下官倒是想问。咱们院里空出来的翰林侍读学士不知谁可继任?”
徐谦懒得理这样的人,这个人的口气根本就不像是来打探消息,反而是想向徐谦炫耀什么似的,他不露声色。道:“我又不是阁老,哪里知道这些。”
张京笑呵呵地道:“我的业师现在忝为吏部右侍郎,他倒是有准确的消息。这侍读学士必定是侍读杨慎的囊中之物。”
张韬几个听了这些话,不由羡慕地看向张京。贵为编修,又搭上了吏部右侍郎这条线。难怪消息灵通。
徐谦不做声,低头去吃茶。
张京感受到众人羡慕的眼光,又得意洋洋地道:“可是杨慎杨侍读空了侍读出来,徐编撰以为谁也接任?”
问出这么一句话倒是在座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了,侍读学士,谁敢指望?大家都是新晋翰林,那是想都不要想,倒是这侍读,像张涛这些人倒是希望渺茫,可是张京和徐谦这样的编撰、编修却有那么一丝希望。
张涛心里嘀咕,难怪这张京对徐谦如此不友好了,同行是冤家呀。
张京对徐谦不友好,当然不只是因为同行的缘故,而是他已经受到不少大人暗中的照拂,对朝廷里的消息把握比较精准,知道徐谦表面上入阁,看上去是官运亨通,实则早被许多重要人物所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张京自然也不介意和徐谦翻脸。
再者,这个侍读,他已经暗中活动过,他的那位业师已经打了包票,只要不出意外,定会在杨廷和面前为他争取,只要杨公那边没有内定的人选,有八成希望让张京高升一步。
张京是新晋的编修,现在抱了粗大腿,要关系有关系,要出身有出身,他见徐谦是六首,自己反倒黯然无光,况且人家现在在内阁行走,自己却在翰林修史,心里早就不满,现在有了‘准信’,自然不免嚣张几分,当然也有一些故意踩一踩徐谦,故意炫耀的意思。
徐谦却是个榆木疙瘩,忍不住道:“哦?不知这侍读是谁接任?是不是已经有准信下来了?为何我却不知?”
张京顿时无语,这厮表面上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弦外之音却有暗讽自己的意思,他脸色一冷,道:“虽然没有准信,可是也差不离了。”
张涛几人见二人说话带着火药味,一个个讪讪然,却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徐谦不露声色,道:“莫非这侍读可是张编修……”
话说到一半,张京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我又何德何能。”
他说到了何德何能四字,张涛等人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因为这个用词很微妙,分明是说,内阁那边已经属意于他的意思,这岂不是告诉大家,侍读已经收入了他张京囊中了?
张涛几人连忙道:“恭喜,恭喜张编修。”
张京心里也是得意非凡,看了徐谦一眼,心里想,你是在内阁行走,却也混不到一个侍读,我在翰林修史还不是照样抢先你一步?状元又如何?六首又如何?你得罪了人,合该被我踩在脚下。
徐谦倒是显得有些意外,心里不由想,这张京却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口气这样的大,脸上堆笑起来,朝张京拱手道:“恭喜,恭喜,想不到咱们这儿出了个侍读,张侍读了不起啊,今日是侍读,过不了几天,怕就要入阁了。”
张京听出了徐谦的弦外之音,冷冷地道:“入阁倒也不指望,都是朝廷命官,为朝廷效力罢了,做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尽忠职守。业师曾经教诲,做官即是做人……”
他又抬出自己的业师出来,徐谦已经打断他,笑呵呵地道:“张侍读做官好,做人也好,令人钦佩。”
本来张京只是炫耀一下而已,谁知徐谦这个家伙表面上客客气气,可是暗中却夹着枪棒,不由勃然大怒道:“钦佩就不必了,就如徐编撰,你固然是学问好,可是做人却是不行,做官讲究的是四平八稳,做人亦是如此。”
徐谦仍然带笑,眼眸中却掠过了一丝鄙视,却是道:“哦?还请张侍读请教。”
张京当着众人的面道:“请教谈不上,就说你平时言行放荡,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别看你在内阁行走,可是内阁行走更该慎之又慎,做人休得狂傲,否则定为别人所不容。”
他竟是真摆足了官架子,对徐谦呵斥一番,不但过了嘴瘾,心里也是飘飘然起来。
张韬几个目瞪口呆,察觉到了这火药味更浓了,更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索性低头喝茶,倒是徐谦对他左一口张侍读,右一口张侍读,似乎混不在意。
张京说到兴致勃勃处,冷笑道:“就如你在殿试时居然殴打同年,还威胁考官,哼,这是一个读书人该做的事吗?你还懂不懂礼法了?似你这样也想做官?”
徐谦脸色平静,道:“难道君子不是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吗?我殴打他乃是大义。”
张京笑得更冷:“什么是大义,为人下官者就该知晓情理,真是愚不可及,难怪这次升任侍读没有你的份。”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不客气了,张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张侍……编修,都是同僚,何必如此?大家吃茶吧。”
张京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干休,道:“我这是教他做官的道理,点化于他,是行善积德,你说何必如此,倒像是本官故意针对他一样。业师对我多有教诲,就曾提过徐编撰,说徐编撰飞扬跋扈,迟早……”
他说到这里,却有一个书吏在外头大叫,道:“徐编撰,徐编撰是不是在这里?”
那书吏眼睛一转,便要进这值房来问,进来之后却发现徐谦恰好坐在这里,他连忙笑嘻嘻地道:“恭喜徐编撰,今日杨公拟了新晋侍读学士的人选呈送入宫,陛下已经准了,徐编撰高升,忝为翰林侍读,恭喜,恭喜……旨意已经到了,还请徐编撰前去内阁接旨。”
张京呆住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明明这次十拿九稳的是他,连业师他老人家也已经拍胸脯保证,就算不是他,又怎么可能是徐谦?徐谦这厮不是四处得罪人吗?不是人神共愤吗?不是杨公早就看得不顺眼吗?这样嚣张跋扈、不守官场规矩的家伙怎么可能高升……
张涛几人也是讶异得愣住了,事情变得太快,本来连他们都认为张京必定是要升任侍读,否则今日怎么敢说出这样拿大的话?可是最后的结果……怎么是徐谦?
…………………………………………………………………………………………………………
月票低迷,打滚耍赖,含泪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怒火冲天
任命的旨意下来得很快,原本需要酝酿一两个月功夫,可是内阁这边推举,人选又让宫里满意,因此宫里和内阁之间倒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杨慎高升侍读学士,徐谦为侍读。
旨意下来,徐谦却不在,不过倒也无妨,这又不是诏命和敕命,直接传达也就是了。
杨慎得了侍读学士,自然有不少人纷纷前来恭喜,杨慎倒也谨慎,想来这些年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再不像从前那样狂了,和众人寒暄几句便溜到了杨廷和的值房。
“父亲!”
杨廷和抬眸,朝他一笑,道:“如何,这侍读学士尚可吧?再往上就是翰林了,进可入阁,退可选调各部为侍郎,便是老夫要安排你上来,却也要花费一番功夫。本来呢,宫里是不会如此轻易答应的,父子二人俱都是学士,这在国朝可不多见,就如那谢太保,他贵为内阁学士的时候,自家的儿子谢正却不免要压一压,直到他致仕,谢正才进了翰林,人言可畏倒是不怕,到了为父这个地步,身前身后之名固然紧要,可是嘴皮子长在别人身上,却也无可奈何。最重要的是天子多疑,本来是未必肯拟准的,这一次是搭了一个徐谦上去,权当是买一送一,天子才准了这事。”
杨慎忍不住道:“这徐谦就这么受陛下的信重?”
杨廷和微微一笑,道:“人都有好恶嘛,这徐谦不算太坏,总比天子信重刘瑾这样的人好。这个人,老夫之所以给他点甜头。既是互利,也是因为他本心不算坏。暂时还没有妨碍到老夫,不妨让他多闹腾几日。”
杨慎看了父亲一眼,见他两鬓之间已有丝丝白发,心里不由感伏万千,杨廷和的年纪虽然不小,不过一直保养得不错,可是岁月催人老,再如何保养,这白发和皱纹还是不免生出来。
杨慎道:“父亲现在最担心的应当是杨叔父入阁的事吧?”
杨廷和倒是镇定自若。微微一笑道:“入阁?为父倒是并不担心太多。”
见杨慎一脸疑惑,杨廷和慢悠悠地道:“杨一清入阁,毛纪已经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陛下,不过陛下那边,为父已经有了办法,你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宫里就要震动了。到时陛下会妥协的。”杨廷和深深地看了杨慎一眼,道:“为父今日索性就给你上一课吧,你随时关注宫中动静!”
杨慎一呆,连忙点头。
与此同时。徐谦得了消息,自然是不能再吃茶了,起身告辞。尤其是着重地看了张京一眼,笑呵呵地道:“张侍读。再会。”
张侍读这个称呼,方才张京还听着舒服。可是现如今却是如此的刺耳,张京的脸色惨白,恨不得从地缝里钻出去。
徐谦又道:“方才张侍读的教诲,徐某受教,做官之人千万不可言行放荡,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徐某人一定要以张侍读为鉴,绝不言行放荡,好了,诸位再会,若是有闲,大家既是同年又是同僚,不妨出来浅酌几杯。”
他匆匆告辞,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同年’,急匆匆地过了午门,本是要往内阁赶,谁知半途上却被一个公公截住了,这公公道:“徐编撰,快,王太后有请。”
徐谦忍不住道:“王太后?王太后请我做什么?”
这公公显得有些急躁,道:“陛下也在那儿,专侯你去,出事了。”
出事了三个字在宫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要是胡说,被人听了去,多半说你这厮乌鸦嘴,既然这太监说出这三个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谦倒也不急着去领圣命,道:“公公带路吧。”
跟着这公公到了慈宁宫,徐谦想请他进去禀告,谁知这公公直截了当道:“事有缓急轻重之分,太后和陛下等得急了,快进去吧。”
徐谦连忙进去,走进殿里却发现殿里一片狼藉,地上似乎是有人摔了一个茶盏,到处都是碎瓷片,王太后一脸肃杀地坐在榻上,嘉靖抿着嘴,脸色阴沉,黄锦则是跪在一边,除此之外,王成居然也来了,这位王国舅眼泪婆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声音还在哽咽。与王国舅并排而跪的竟还有钦赐给徐谦的未来老丈人陆征。
徐谦定了定神,上前道:“微臣来迟,请娘娘和陛下恕罪。”
不过他没有顺势跪下去,地上全是碎瓷片,跪下去那就是傻子,且不说这跪地与节操有什么干系,单单这伤及身体发肤的事,徐谦也不会蠢得去做。
众人见徐谦来了,倒都是精神一振。
嘉靖道:“赐坐。”
徐谦不客气,欠身坐下,王太后看了他一眼,便道:“哀家唤你来,是让你办一件事!”
徐谦道:“还请娘娘明示。”
王太后冷冷地道:“你身上不是有御赐的天子剑吗?你带人去顺天府,拿下顺天府府尹以及今日当值的堂官,谁敢阻拦,尽皆杀无赦!”
听到这话,徐谦惊呆了,提剑去砍人,王太后,哥是翰林不是陈浩南啊,这种砍人的事怎么能请我去做?
再者……好端端的,砍人做什么?
徐谦只得带着求救似的目光看向嘉靖,嘉靖显得有些尴尬,连忙对王太后道:“母后,顺天府只是秉公办事而已,至少……”
不等他说完,王太后便声音高昂地道:“这也是秉公办事?分明就是故意构陷?蛛儿和陆炳二人只是和人争执,怎么就成了杀人?顺天府好大的架子,说拿就拿,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这是有人要打你的脸,有人欺负咱们孤儿寡母,你还没有看出来吗?都欺到这个地步,若是不给他们一点厉害,哀家索性不做这太后,你也不要做这皇帝了。”
嘉靖顿时气势一弱,讪讪道:“儿臣也是这意思,他们现在就是挖好了坑就等母后冲动,到时还不知道怎么笑话,眼下要解决这事就必须从长计议,再者说了,徐谦是翰林,你让他去喊打喊杀又有什么用?母后息怒,这件事让儿臣处置吧。”
王太后显然不依,冷笑道:“处置?怎么处置?事情到这个地步,你倒是拿个法子出来?平时的时候,你不是总是智珠在握吗?陛下,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会不知道你?你总是算计、算计,可是有些事不是凭算计就有用的,要果断决然,切不可妇人之仁。”
王太后的脸色冷若寒霜,眼眸中杀意重重,大明朝的太后里头最强势者就莫过于王太后了,她此时完全是一个被惹翻了的悍妇,冷冷地继续道:“事到如今,绝不能忍让,忍气吞声了这么久,真以为咱们孤儿寡母是软柿子,你们瞎了眼了。徐谦,你既然来了,哀家就听听你怎么说。”
徐谦还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呢,就听到王太后在这儿勃然大怒,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了,把嘉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平时嘉靖嚣张得很,口吻总是带着不容置疑,总是把自己当作权威,现如今被王太后大骂一通,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徐谦心里暗咐:“从未见王太后这般大发雷霆,定是发生了彻底激怒了王太后的事,否则断不会如此。”
徐谦心里苦笑,他没有想到会卷入到宫中的私事,连忙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微臣至今一头雾水。”
王太后便不吭声了,倒是嘉靖道:“事情就出在了如意坊,今日如意坊里出了一桩命案,而涉事的便是永丰伯世子王蛛和陆炳。”
事情其实很简单,如意坊如今越来越热闹,不只是在如意坊里头,由于这里逐渐鼎盛,还带动了附近的许多地方,甚至不少商贾喜欢去那里,便是一些贵族子弟也喜欢跑那儿去厮混。
王成本来就在如意坊里占了一点干股,他那倒霉孩子王蛛自然邀上了一群子弟跑去游玩,而陆炳和王蛛是熟识的,因为陆炳的娘在安陆的时候曾经做过嘉靖的乳母,而王蛛身为嘉靖的表兄弟,自然经常出入王府,如今进了京师,大家比以前更加热络了,本来好好的玩倒也没什么,可问题就出在如意坊上头。
如意坊如今风头太盛,已经涉及到了许多产业,比如在如意坊附近就已经盘下了许多的土地,用以开发客栈、酒楼甚至是一些风月场所。王蛛和陆炳大清早的去,自然也不是喝花酒,而在那儿恰好有个斗狗的地方,也是如意坊旗下的产业,王蛛爱斗狗,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时候,顺天府的差役却来了,硬说这儿有逃犯,要进去搜查,这店里的张贵自然不肯,因为官差们一冲进去,肯定去影响生意,本来这种事好好交涉也就罢了,偏偏王蛛和陆炳二人跳了出来,身为贵族,这二人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直接就指使下头的随从和官差们打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惊天动地
谁先动的手,其实不用想都能明白,定是王蛛先动的手,像这种世子最是坑爹,再加上这斗狗场算起来也有他爹的一份,看到有人居然敢来捣乱,自然勃然大怒,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必顾忌什么,一言不合,自然也就动手。
陆炳的性子相对沉稳,可毕竟是年轻人,自己朋友已经先动了手,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倒是那些差役的来路,徐谦也能猜测出一点东西来,他爹本来就是差役出身,这些差役都有一个特点,都是没有薪俸的,他们既不算是朝廷的人,朝廷也没有俸禄拨发,可是投身这一行的却也不少。道理说穿了,其实就是虽然上头不给钱,可是下头有油水。
眼下京师里,头油水最丰厚的也就是如意坊那一带了,甚至由于如意坊的出现,使得京师南市和北市都渐渐地萧条下来,商贾们都聚在那里,他们的消费力实在太大,于是为了给这些商贾提供便利,各种娱乐设施,各种铺子、客栈、赌场、青楼拔地而起,往往这些生意获利最高,油水也是最丰厚。
可是那儿大多数的这类产业都牢牢地控制在如意坊手里,如意坊背后有人,寻常的人也不敢随意去找晦气,上至官差,下到泼皮,这黑白两道的人一般是不敢上门招惹的。
于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就出现了,许多商家见了便打了主意,正如有了功名的举人可以不缴粮一样,结果许多人家都将田地转移到了举人老爷的名下。如意坊那边就有很多这样的人,许多的商铺都求告上门。情愿出让一半的干股给如意坊,再换上如意坊的招牌做生意。别看白送了干股出去好像吃亏,可是做生意讲究的是省心,没人找麻烦,这钱赚得才舒服。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越来越多的门面挂着如意坊的招牌,而如意坊对这些也是来者不拒,最后如意坊的‘生业’越来越多,寻常的小商小户反倒不多见了。
这对于顺天府的差役们来说简直就是要命的事,以前他们不沾如意坊是因为犯不上。毕竟不吃如意坊还能吃张家、王家、刘家、杨家。结果张家、王家也挂在了如意坊的名下,他们能吃的只剩下了刘家和杨家,可供下口的越来越多,想要满足自己,就肯定要变本加厉,结果这油水越刮越狠,此后仅剩下的刘家和杨家也吃不消了,从前顺天府的人还只是每月让他们拿十两八两银子,现在却是翻上一番两番甚至是三番。于是刘家不得不关张大吉,杨家一看吃不消,也挂上了如意坊的名儿。
差役们显然不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可是他们的做法确实就是竭泽而渔。刮得太狠,掌柜东家们宁愿白送如意坊干股也不愿意再和这些强盗打交道。
问题很严峻,这已经是事关生死存亡了。差役们平时刮油水惯了,从前都养得肥头大耳。现如今这些‘肥羊’一个个不翼而飞,这日子还怎么过?
显然……你把人逼急了就会有人铤而走险的。这些差役眼睛都红了,摆在他们面前有一座金山,他们现在却在饿肚子,不动金山,他们难道靠那点零星的碎银子度日?
可以想象,所谓斗狗场里窝藏王洋大盗根本就是托词,他们的目的就是捣乱,捣乱的目的就是要钱,不拿钱出来,他们今日搜查一下,明日又检查一下斗狗的赌客,人家的生意还做不做?
许多事情绝不能破例,因为一旦破例,不但不会让对方收手,反而会变本加厉,今日若是斗狗场服软,明日人家就会故技重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斗狗场乃是挂在如意坊名下,每年近半的利润也是上缴如意坊,人家有底气,当然不肯放人进去,结果双方起了冲突,王蛛这脑门子里少了一根筋的家伙一看,他娘的,算起来斗狗场还有王家的一份,你哪路的神仙,也敢闹事?少不了要去出头。
至于后头发生了什么冲突,最后怎么打死人,虽然嘉靖是说了,当然是偏袒向王陆一边的,可是徐谦却觉得这里头肯定有水分。
最大的问题就是,顺天府一看死了人,直接就去拿人。若说那些差役不知道王蛛和陆炳的身份,顺天府拿人的时候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如此敏感的两个家伙,他们突然如此强硬,直接把人拿了,还关押起来,这里头就有玄机了。
在顺天府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或许打死人只是意外的事件,可是事后的处理似乎是成了某些人闹事的借口,这些人为何要闹事,莫非要和宫里对着干?王蛛再如何,那也是王太后的外甥,谁有这个胆子?就算有人有这胆子,顺天府没有底气也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唯一的解释就是,顺天府背后的这个人给予了顺天府足够的勇气。
其实真相到现在已经不言自明了。
徐谦皱起眉来,对王太后道:“娘娘息怒,微臣有两个问题,这其一:这个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道理到底站在哪一边,现在虽然说不清,不过顺天府如此胆大包天,实属罕见,王娘娘可知道是谁给他们撑的腰?”
王太后在气头上,可是听了徐谦的问话,竟是呆了一下,现在回想了一下,也似乎察觉出了那么点儿头绪。
徐谦又问:“其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微臣是刚从翰林院过来的,暂时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怎么消息如此严密呢?”
王太后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谦看了无奈的嘉靖一眼,道:“微臣所能断定的只有一件事,这件事已经有朝中的某个位高权重之人出面搀和了进来,而且这个人定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便是娘娘和陛下见了他,只怕也要忍让三分。而他并没有急于把事情闹大,而是把事情压着,显然他的目的并非是给王娘娘和陛下难堪,而是另有所图。”
王太后一头雾水,只是觉得徐谦的话显然过于深了。反倒是嘉靖也预感到了什么,其实嘉靖本就是心机深沉之人,只是王太后现在因自己的外甥被关在大狱之中,怒急攻心,搅得嘉靖也不安生,令嘉靖实在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现在徐谦提了出来,让嘉靖忍不住道:“你说的这个人有什么图谋?”
徐谦微微一笑,道:“陛下,蒋学士致仕,内阁里头不是正缺了一个学士吗?想必这个人希望和陛下做个买卖。”
嘉靖顿时怒了,冷笑道:“朕是天子,他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朕谈买卖?”
徐谦却是叹口气,摇头道:“为政之人最擅妥协二字,现在此人就是要逼迫陛下妥协,陛下想想看,若是陛下不露声色的准了此人,让他举荐的人入阁,那么这件事必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不了多久,王蛛和陆炳就能悄无声息的出来,从此以后,谁也不会记起这件事,若是陛下不肯妥协,事情就会闹大,到时肯定闹得天下皆知,就算陛下动用强力的手段要回了两个人,可是王蛛毕竟和太后有牵连,陆炳又曾陪陛下读书,到时候少不了天下人对陛下失望至极,会议论陛下放纵亲族不法、草芥人命了。若是这个幕后之人再拿来做点儿文章,发动无数大臣弹劾上书,王娘娘和陛下想必都没有台阶下,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可能会对太后和陛下的声誉带来巨大的影响,一旦流言四起,陛下又如何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难道还能把所有上书的大臣都给予重惩吗?”
嘉靖的脸色瞬时白了,王太后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方才的豪气顿时收敛,反而露出了几分惊慌,不管怎么说,嘉靖是他儿子,儿子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儿子登基不久,又只是以藩王的出身,对嘉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树立威信,若是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天下人必然会站在宫中的对立面,大臣们沉寂已久,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闹一闹,假若这个时候,顺天府再表现得强硬一些,皇帝就算下达旨意,大臣们也可以直接封还圣旨拒不接受,人家正好有了口实,有了站得住的理由,又掌握了舆论公器,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最后皇帝的政令到了内阁便被有‘骨气’的阁臣和各部‘不畏强暴’的给事中们驳回,那么就可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事了,甚至有动摇国体的可能。
其实有些事本来就很奇妙,往往每个重大事件的前奏都是一件巴掌大的小事,而小事能不能变大,就看围绕着这件事的人使出什么手段了。
……………………………………………………
徐谦不由地叹口气,道:“陛下现在麻烦,老虎也麻烦,月票少得伤他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