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万里长城永不倒（一）
陈天第二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余生带着夜无光和几个少年去了新华公司，家中只剩下青小艺与几个孩童。陈天毕竟有二十多年苦练功夫带来的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只这一夜的休息，伤口便已结痂。不过这几日为了避免伤口再次破裂，只能卧床休息，尽量减少运动。
青小艺派几个孩童给陈天送来早饭，是白糖莲心粥和生煎馒头。味道远胜于陈天原本每日早餐用来填肚子的油条。陈天三口两口吃光，觉得意犹未尽，几个孩童便又给陈天拿了一份。
几个孩童对陈天很感兴趣，他们早已从余生的口中知道，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个武术高手，但是仔细端详来，除了饭量恐怖，这些孩童并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的陈天有半点高手的风范。于是便在陈天的床边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问起各种稀奇古怪异想天开的问题。
可怜陈天为了遵守祖上宗师隐遁和复仇的遗命，年近三十，连媳妇都不敢娶。每天一个人除了吃喝拉撒睡、挣钱谋生以外，便是练武。何曾与这些年纪七八岁，或者九十岁的孩子们打过交道！
这些孩子正是最调皮的年纪，以前因为需要挣扎求存，只能压抑住自己的天性，而在余生的别墅中，这些孩子被压抑的天性，因为生活的安定，被释放出来。虽然平日也听青小艺和余生的话，但是对着这个在他们面前毫无威严的陌生人，则不会那么客气。
陈天应付着这些孩子，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话速度没有这些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快，连奇思妙想也没有孩子们多。即便是应付走了几个，可是三十六个孩子轮番轰炸，愣是让陈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并且，这些孩子们并无恶意，连一日三餐都是他们给陈天送过来的。陈天寄人篱下，不应付又不行，只能勉强答对。一天下来，便觉得浑身虚脱，宁愿应付日本人和汉奸的子弹，也不愿再应付这些孩子了……
**********************
余生当然没有告诉陈天，这是他嘱咐青小艺故意为之的。今天是《岳飞精忠报国》上映的日子，张善琨在余生的建议下，包下了乾坤大戏院。乾坤大戏院是黄金荣名下的一处产业，平时除了接待各类名角在此玩票之外。还有一个最先进电影放映屏幕。偶尔也会对外放映电影，挣一些门票钱。
张善琨包下乾坤大戏院，不但可以让《岳飞精忠报国》一部电影迅速的在上海滩上层打出名气，也可以让黄金荣捞一笔外快。而且，上海距离杭州并不远，此地江南人还有很多祭拜过宋岳忠武王庙。岳飞精忠报国之名，绵延千古，这样一部影片在黄金荣的剧场中举办首映式。显然对黄金荣自己的名声很有好处。
所以，黄金荣毫不小气。虽然毫不客气的收了弟子张善琨的孝敬，却也吩咐手下不许再收取其他的费用。
只不过，黄金荣也忌惮日本人在上海滩的势力，并不愿意直接与日本人对抗，所以，这首映式也没有来。
余生和夜无光几个人到场时，乾坤大戏院中已经是人头涌涌。不但各界名流来了不少，但凡是在上海滩电影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到场了。不但有新华公司的人，如卜万苍、吴永刚、李萍倩这些导演，和袁美云、陈燕燕、顾兰君、陈云裳这几个名扬上海滩的美女，就连华安、艺华、国华、金星几个著名电影公司的上层也来了不少。
毕竟余生与新华公司的关系是股份合作，而不是签约卖身，这几个公司并非没有机会和余生签约。余生的才华，有目共睹，并且是一夜成名。如今在上海滩电影界的名声已经不在卜万苍之下。
余生与一众名人并不熟悉，唯一认识的就是卜万苍。卜万苍也对余生很有好感，便不厌其烦的带着余生，一一介绍。这位是某某老板，那位是某位影星。余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上海滩已经算是个名人了，特别是他当街对青小艺大唱情歌，然后第二天又负责任的接青小艺住进别墅的事情。更是上海滩上层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在一众对未来并没有把握的歌星影星的眼中，面前这个略带生涩的男子，简直就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才华、有颜值、年少多金、又可以托付终身的不二人选。更何况，听说，这个男子不但把青小艺接进了别墅，甚至连青小艺的几十号穷亲戚都管了！
这样的人，怎能不引起众美女的兴趣。有正室了又有什么关系？中国数千年，男人可都是三妻四妾的，这个乱世可没有人遵从什么一夫一妻，上海滩哪一个大佬没有几个妻妾！难就难在这个人要有情有义，你没见张织云、阮玲玉和梁家几个姐妹的下场么？
一时间，余生应付不迭。短短一刻钟的工夫，便受到四五张写着电话号码和地址的字条。有的纸条上居然还有鲜红唇印。上海高级社交场合，大部分东方女子为了弥补身材上不够凹凸的缺陷，大多穿着特别强调身体曲线的旗袍，开衩隐约，能见大腿上的肌肤。
当一群穿成这样的女子把余生包围起来后，余生终于意识到，无论哪个时代。当女人聚成一堆的时候，对于男人而言，都是不可匹敌的。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也没有办法应付一群二十世纪女人的调戏。
所以，余生只能落荒而逃。并且毫无义气的把相貌文雅俊秀的夜无光推了出去。夜无光在《岳飞精忠报国》中，演了一个帅气文雅的岳飞，此时也算得上是个当红小生。与余生又有亲戚关系，自然也引起了这些女子的兴趣。
余生眼见得夜无光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一群女子簇拥而去，终于算是舒了口气。只是，跟随他和夜无光来的季阳和常不已几个少年比较悲催，由于长相比较困难，又没啥名气，几个大男孩只能凑成一堆，眼巴巴的看着场内来往穿梭的美女。
余生正看着几个少年可怜巴巴的表情暗自发笑时，却觉得身后有一个人接近，回头却发现是在《木兰从军》中演花木兰的陈云裳。陈云裳正做出一个举手拍肩的动作，却不料，手没拍下去，余生却先转过身来。
便一笑道：“余先生好敏锐的感觉啊！”
***********************
常看这本书的几位亲，想必注意到这几日我应编辑要求，换了一个大俗的书名。结果换了书名以后，这个点击量涨的我头晕脑胀啊……于是知道，原来起点众好这一口啊！另外，编辑大大威武！不过，只涨点击不涨收藏和推荐着实令人伤心，所以，大家要是有闲置的收藏和推荐给我来一点呗？
另，这几天在想剧情，等剧情想妥当了，每天两更！
第二十六章 万里长城永不倒（二）
余生也笑道：“陈小姐过奖了。我听张老板说过，陈小姐演的花木兰十分传神，才是真的厉害。”
陈云裳却道：“小女子哪有陈先生的才华，还要陈先生多多提携才是。”
余生惊讶道：“我哪里能提携得了陈小姐？以陈小姐的资质，早晚是中国的电影皇后。”
余生此言并没有夸大的意思，陈云裳原本就是张善琨培养起来，用来代替当时已经名扬上海滩并成为戴笠情人的胡蝶的！以张善琨的眼光，陈云裳的天赋容貌自然是上上之选！
而陈云裳在拍完《木兰从军》后，名声青云直上。到了一九四零年，上海发行量最大的电影杂志《青青电影》举办“影迷心爱的影星”选举活动，陈云裳击败了袁美云、顾兰君、陈燕燕等其他红星名列榜首，成为新一届“电影皇后”。
而最让余生佩服的是陈云裳此人的爱情历程。在陈云裳成为电影皇后的第三年，名声正是如日中天时，遇到了华侨医生汤于翰。在拍完《万世流芳》后，便与这个并不算是豪门的男子共结连理，从此收拾荣华，甘愿成为一个全职太太！
自此，日光温热，岁月静好，二人恩爱一生白首偕老。陈云裳此人不但有聪明和资质，更有寻常人难得的心性，懂收敛，懂知足。所以急流勇退，其结局基本上算是那个时代上海滩几位“电影皇后”中最好的一个！
甚至于比之后世众多嫁入豪门遭遇家暴，又或钱财用尽晚年潦倒，又或换男友如同换衣服般勤快的明星们，也强了许多。
“余先生是真谦虚还是装糊涂啊？你的那一曲《胭脂扣》花落谁家，如今还没个定数呢！真是让人望断肝肠啊！”
余生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胭脂扣》。这首歌极适合女子来唱，并且有余生的风流韵事打底，只要是录成唱片，无论是谁唱的，只要唱功说得过去，都会火一把的。
陈云裳与余生说话间，余生目光瞥见人群中的张善琨。却发现张善琨的眼神余光也有意无意的刮过他和陈云裳所在的位置。余生便心中有数——这件事情，八成是张大老板也在惦记着这首歌呢，只不过唱歌的人应该是陈云裳，所以，出面也是她。
陈云裳也是个眉眼通挑之人，发现了余生的动作，尴尬一笑。
余生却对陈云裳道：“陈小姐的声线很漂亮，只是怕这首歌辱没了陈小姐。只不过，陈小姐也是张老板旗下的艺人，明天我还要找张老板谈一下才是。”
陈云裳没有想到余生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中大喜，满面绯红道：“谢谢余老板！”
余生却道：“哪里，我要谢谢张老板才是。”余生也并不是没有想过，把这首歌卖给别人。但是，自古做事，都有一个专注唯一的道理。
张善琨的公司既然实力和人际网都是上海滩孤岛中首屈一指的，那便没有选择其他公司的理由。虽然其他的公司可能在这首歌上，给的价高一点，但是长远来看，能和一个东家合作到底，何尝不是一种商业信用？
这个商业信用的价值便不可估量。在这个还讲求忠义的时代，摇摆不定的人，任谁都不敢重用的！况且，张善琨与卜万苍对自己又有知遇之恩，换了其他的小公司，恐怕是不会投资一个纯粹新人的。
***********************
这边余生和陈云裳谈好了一笔生意，那边张善琨对过名单后发现，他邀请的重要宾客已经基本来全了。《岳飞精忠报国》的首映，终于开始。
《岳飞精忠报国》，有接近一半的工作是余生亲力亲为，编剧、导演、以及后期的剪辑。在正式放映之前，已经和张善琨在正规的电影播放屏幕上放映过一次。
这部片子，如果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部好片。余生的执导水平，比起卜万苍来，显然是差了许多火候。放在后世，也不过就是个网络视频的导演水平。但是，这部《岳飞精忠报国》不过是一部商业化的电影，剧本什么的都借鉴于后世，弥补了很多不足。再者，后世的那一首《精忠报国》实在是太抢人耳朵，音乐与影像的搭配，再应和当下日本人入侵的背景，对人格外有冲击力。
所以，总而言之，虽然这部电影有一个多小时的长度，但是冲击力不过相当于后世的一部精品mv而已。但即便如此，这部《岳飞精忠报国》在这个时代，也是一部必然卖座的商业电影了。
电影结束后，众人起立鼓掌。这个时代并没有职业的观影人和影评人，但是一部电影是否具有卖座的因素，在场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自然看得出来。
张善琨此时与余生一起，接受众人的恭贺和寒暄。有几个记者围上来，问余生道：“余先生，请问您对自己的第一部作品有何评价？”
“余先生，请问您对时局如何看待？《岳飞精忠报国》这部电影有何寓意？”
“余先生，请问您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有什么构思呢？”
余生面对照相机和几个记者，毫不紧张。眼前的这些采访与热情虽然是头一次经历，但是余生是目睹过后世新闻媒体和狗仔队强大威力的人，明星被记者包围的事情也见多了。自然应付的游刃有余。
余生道：“古人道，往者不可恃，来者犹可追。无论《岳飞精忠报国》有什么优点或者瑕疵。在它拍摄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过去了。所以，我现在考虑的重点不是我的上一部作品如何，而是我的下一部作品如何！”
“那么，余先生，您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呢？是否也有和《精忠报国》一样精彩的主题曲呢？”
“我的下一部作品，叫做《万里长城永不倒》！同名主题曲已经创作完毕，大家想听么？”
余生此言一出，现场立刻炸了锅。在场之人无论在干什么，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聚拢起来。反正，不听白不听。提前一饱耳福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余生毫不犹豫，清了清嗓子，找了一下调子，唱了起来。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
“历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锋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个个负起使命！”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锋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这睡狮已渐已醒！”
余生前世听叶振棠唱的《万里长城永不倒》粤语原版，听了无数遍。此时唱来，自然也用粤语！虽然他其实并不会粤语，但是千百次听过的歌曲又岂会唱错？这一曲唱完，但觉得有七分像是叶振棠。余生的声线铿锵有力，仿佛练武时吐气开声，一拳击出的爽快！
当年拿破仑被囚禁大西洋圣赫勒拿岛时，阿美士德对拿破仑讲述了自己在中国的经历，认为只有通过战争敲开中国的大门，才能使中国**统治者明白打开国门对双方都有好处的道理。
然而，拿破仑对英国的做法充满了蔑视，说道：“要同这个幅员广大、物产丰富的帝国作战是世上最大的蠢事！”
“开始你们可能会成功，你们会夺取他们的船只，破坏他们的军事和商业设施，但你们也会让他们明白他们自己的力量。他们会思考、他们会建造船只，用火炮把自己装备起来。他们会把炮手从法国、美国甚至伦敦请来，建造一支舰队，把你们打败。”
拿破仑此言，把中国半个多世纪以后开始的洋务运动，开始对西方文明的学习与抗争，预言的精准无误！
但是，阿美士德并不相信拿破仑的推断，他认为：“中国在表面强大的背后是泥足巨人，很软弱。”
拿破仑却道：“以今天看来，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狮子睡着了连苍蝇都敢落到它的脸上叫几声。中国一旦被惊醒，世界会为之震动。它还在沉睡着，感谢上帝，让它睡下去吧！”
歌词的最后一句便取义于拿破仑的预言。虽然拿破仑被反法联军击败，但是，在法国人的心中，拿破仑时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时代。那个时代，他们站在整个欧洲的顶端！所以，法国人对拿破仑的个人崇拜非常之深！
这一首歌，虽然唱的是抗击外侮，却也没点名。只是用了拿破仑的推断和当下的局势，自然而然的便撇开旧事，将矛头指向了日本人！
这一曲唱得铿锵有力，当场的中国人也觉得扬眉吐气！仿佛积蓄已久的热血涌上来，恨不得现在便冲出租界，给那些侵占上海的日本人几枪！
如果说以前的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那么这首歌便是睡狮醒后，发现自己的地盘居然已经被苍蝇占据的一声怒吼！
这些记者也觉得热血沸腾，不可自制，便问道：“余先生，这一首歌真的让人感觉热血沸腾！可是，你的电影，到底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能否先透露一下？”
余生道：“这首歌和这部电影，是为了纪念一个已经逝去武学宗师！他是迷踪拳的第七代传人！他除暴安良！他挑战东洋大力士！他兴办精武会，为中华培养了无数壮士！他证明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他，就是——霍元甲！”
第二十七章 祖师遗愿
虽然余生对众人公布了他下一部电影的拍摄计划，但是，并没有确定他选择的合作对象。这一来，便让张善琨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在这个圈子中，翅膀硬了便想获得更多的事情多了去了。
所以，待得众人的热情逐渐消退，诸位记者反应过来，纷纷赶回报社赶稿的时候，张善琨便拉着余生回到新华公司。谄媚无比的问余生道：“小余啊！你看咱们已经这么熟了，能不能给老哥个实在话啊？那个……”
余生实在是看不下去张善琨那张胖脸上有如此奇怪的表情，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知道张善琨要问什么，翻了个白眼道：“《万里长城永不倒》给你们新华拍！”
“那么……”
“《胭脂扣》我已经答应陈云裳了！《万里长城永不倒》还是我自己唱，你帮我联系百代，让他们发行！”
张善琨大喜，在他看来，余生简直就是讲义气的道德模范。不过，张善琨的商人本质并不会变，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便叫来卜万苍，在一个以做上海本帮菜的馆子里，订了一个包房，叫了一桌好菜，要和余生一起探讨剧情。
余生的构思，其实是在与陈天交手之后才有的。余生与陈天交手片刻后，便知道自己的功夫其实不如陈天！如果不是陈天腿上有枪伤，恐怕十几个照面下来，余生便会败下阵来。
有这么一个大高手闯进余生的别墅，并且身带重伤。这对于余生而言，简直就如同中了一千万的头彩！自然而然的就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能把陈天招揽过来，一起抗日，那么他的战斗力和别墅中的防御能力就会大幅度增加！
那么，什么样的招揽方式最好呢？
对于陈天这种国术高手来说，酒色财气可是练功时，师傅们再三告诫要远离的！二十多年功夫练下来，陈天对于这方面需求的自制力怕是极强！所以，要用这些东西收买，显然不行！
如果想要收买陈天，那么就必须让他把你当做至亲朋友相待，就要以情动人。陈天并非没有弱点，如此正宗的迷踪拳，如果不是霍元甲的嫡传就见了鬼了。而自霍元甲被日本人陷害后，他的徒子徒孙，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报仇了！
而陈天作为迷踪拳传人中的佼佼者，不可能没有继承霍元甲遗愿精武兴国的愿望，不可能没有为祖师向日本人报仇雪恨的想法！
如果谁能替陈天完成这两个愿望，又怎愁陈天不为此人卖命！
所以，无论今天余生唱《万里长城永不倒》，还是宣布下一部电影的拍摄计划，都不过是灵机一动而已！
此时，张善琨和卜万苍问起自己对剧情的构思，余生便也只能照搬后世八一年版的电视剧。
“张老板，卜老哥，这个电影我已经构思了很长的时间，情节也比较多。但是，有些情节现在想来，虽然够吸引人，但还不够精练。所以，我把我想到的这些情节跟二位说一下，二位挑一些来拍就是！”
卜万苍拿出本子，开始记录余生所叙述的情节。
“霍元甲出身霍家。故事从霍、赵两家为争秘宗拳正宗，举行比武开始，两家掌门人霍恩弟和赵星显败于突然出现的江湖怪杰程天啸手下。这时，自幼体弱多病，被视为文弱书生的霍元甲束衫而战，打败程天啸，显示出不凡的身手。”
“霍元甲一贯主张强身是练武的宗旨，反对武术界的门户之见，并身体力行，为消除霍、赵两家的宿怨而努力。此时，赵星显的外甥龙海生居心叵测地来到静海，他从中挑拨，加深了赵、霍两家的矛盾，并毒害他视为拦路之石的赵星显，致使大比武中赵星显吐血而归。而此时，龙海生为日本人开设烟馆，运来的烟土被霍元甲发现，霍元甲以调包之计换走烟土。一场正邪之争，就此展开……”
后世一九八一年版的《大侠霍元甲》原本篇幅便不长，只有二十集。余生说的又精练无比，每一集情节不过是一两句话而已。不过一个小时后，整部戏的情节便已说完。
其实，每一部后世的电视剧都避免不了拖沓、灌水的毛病。否则，就那么长的故事，怎么才能有足够的长度，吸引观众并且吸引投资商和广告商呢？灌水是必然的，并且，如果没有这些灌水，有的电视剧完全可以剪辑成一两部不错的电影精品！
《大侠霍元甲》自然也难以免俗，只不过，二十集的电视剧再怎么精练，也难以浓缩成两个小时左右的电影！
张善琨和卜万苍都有些愁眉苦脸，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块情节看上去都很精彩，哪一块情节都不舍得舍弃。
余生便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拍成一个系列片呢？”
“系列片？”
“没错，就是系列片！”对于后世穿越而来的余生而言，系列片并不是一个奇怪的名词，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系列片还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电影营销手段！
在后世，系列影片策略最早起源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由乔治卢卡斯执导的好莱坞著名影片《星球大战》。这一系列影片前后跨越三十年，共有五部电影。在全球电影市场取得了五十亿美元的票房收入！
更为可观的是《星球大战》系列影片所开创的后电影市场，当年福克斯公司认为价值并不高的的电影后产品开发部分，居然在随后的三十年时间中，为卢卡斯带来了将近一百五十亿美元的收入！
直到余生穿越而来的时候，也没有其他影片能够刷新这一纪录！
在后世，系列电影的营销方式好处多多，不但可以分摊电影风险，而且可以建立一个持续吸引观众的电影品牌，维持大量的观众群！
正如著名的电影经济学家colinhoskins所说：“系列可以利用观众的品牌忠诚度，新片推广难以预测。风险也高得离谱，就算系列只赢得了原作票房的一半，而第三部、比起第二部又失去了一半的观众，它的预期收益仍远远高于新作。”
待余生跟卜万苍和张善琨说明白系列电影的意思和营销方法后，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张善琨长叹一声：“以前我们都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天才，直到遇到你这个怪胎，我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的！我这个公司老板应该你来当才对！”
******************
今天过中秋节，早更一点。祝大家看书愉快，中秋团圆！另外，谢谢书友将进酒我不停喝，您的推荐票至关重要！
第二十八章 陈天归心
余生与张善琨的合同很快签订。不过，他这一次并不想担任导演一职，导演这个活虽然在一个剧组中是说一不二，可若是真想拍好一部电影，那也是极为耗费精力和时间的！而无论是电影、歌曲，还是趁兴而起的跑狗，余生为的都只不过是尽快的聚敛钱财而已！
有了钱财，才会有相应的资源，才会有与日本人对抗的力量！而时间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资源，余生心有滔天恨意，这些时间资源，是要用来对付日本人的！哪能在拍电影这种事情上浪费许多！
不过，余生经过张善琨和卜万苍的再三劝说，也答应张善琨，《万里长城永不倒》这部电影，他会担任编剧和副导演。辅佐卜万苍，以保证电影大卖！
三个人谈完，敲定合作事宜，便用了整整一夜时间。第二天清晨，三个人才离开饭馆。此时，天光微明，上海滩一众平民，又开始了一日的劳碌！街上尽是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人。有的手拿早餐，边吃边行，有的在街角早餐铺子里面狼吞虎咽，飞速的吃完早餐后，丢下饭钱便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中。
人群中有报童在街上叫卖：“看《岳飞精忠报国》，方有精忠报国之志！”
“余生再谈报国之心，《万里长城永不倒》名扬上海滩！”
“一代宗师霍元甲，将重现荧幕，主演成谜！”
路人经过，听到报童的叫卖声，掏钱购买者众多。
余生昨日一曲，将前后两部电影的宣传，形成巧妙地叠加。知道《岳飞精忠报国》的人，便不可避免的会知道余生的新作《万里长城永不倒》。而对《万里长城永不倒》感兴趣的人，也难免会对余生的上一部作品《岳飞精忠报国》产生浓厚的兴趣。
而两部电影的宣传都算得上是极为巧妙，而有力度。所以，两部电影叠加在一起的宣传力，便质变成为一种巨大的社会反响。本来嘛，上海滩孤岛的电影就没有一部是向日本人献媚的，但是日本人与孤岛，也不过是一街之隔。这些电影人虽然愤恨，也不好太过激烈，以免惹起日本人的反弹。
但经过余生这两部电影的宣传一催化。上海滩孤岛电影中，“不向日本人妥协”的这种风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被动趋于主动，变成了“反抗日本人侵略”。
作为引领风气之先的电影，票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岳飞精忠报国》第一天上映，从早晨八点开始，至午夜十二点，全孤岛数十家电影院场场都放映《岳飞精忠报国》，但是观众并没有厌烦的感觉，而是场场爆满！
能造就这样场面的电影，张善琨的手中还有一部，只不过还没有上映。这便是卜万苍导演名留后世的《木兰从军》。只不过，余生这只蝴蝶穿越而来，将《岳飞精忠报国》的质量大幅度提高。相比之下，《木兰从军》便没那么显眼了。
上映的第二天，依然如此，并且，几乎每家电影院外都出现了等待买票的长队和倒卖二手电影票的黄牛票贩子！
上映的第三天，上海滩孤岛的每一个电影院，每一块电影屏幕，都不再放映其他电影！《岳飞精忠报国》成为上海滩这一日中，唯一上映的电影！并且，每一场的上座率都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
这样的放映，在上海滩孤岛，持续了三天！
这个数据一出，上海滩各界哗然。《岳飞精忠报国》从此成名，青年导演余生一片封神！
于是，上海滩各大小报，就此推出了一项民意调查——你，为什么要去看《岳飞精忠报国》？
并且参与调查者，可有免费获取《岳飞精忠报国》电影票的机会。
上海滩受西方文化影响，对于民意调查者中事情并不陌生。特别是电影界的这种调查。历届电影皇后，都是由各大报纸或者机构经过民意调查，投票选出！
张织云是一九二六年，由上海新世界游艺场投票选出来的“电影皇后”。
胡蝶是一九三三年，由上海《明星日报》投票选出来的“电影皇后”。
周璇是一九四一年，由上海的《上海日报》投票选出来的“电影皇后”。
陈云裳是一九四零年，由上海发行量最大的电影杂志《青青电影》，投票选出来的“电影皇后”。
凡此种种，投票活动，不胜枚举。搞一个调查实在是小意思。
这样的调查一出现，响应者云集。有很多看过《岳飞精忠报国》的人，想要再看一遍。并且来信大多并不简短，有许多人阐述了自己的经历，其中大多数人是从外地逃到上海孤岛的难民。其中还有很多人是余生招募到的领取薪水救济的群众演员，或者看到过余生在难民收容所外的招募。听到过热血沸腾的《精忠报国》。
这些难民在信中，详细诉说了在听到《精忠报国》时，情感上的共鸣。这些人用为数不多的钱买电影票进电影院看一次电影，他们的观影**和情感最终只汇聚成一个理由——国恨家仇！
对于人类而言，仇恨经常是胜过一切其他需求的驱动力！到如今，上海滩孤岛已有上百万的难民，这些人支撑起的票房自然不凡！而且，难民并不都等于贫民，有很多人带着他们家中积蓄已久的财富来到上海滩，在此落地生根。虽然不敢说富裕，但是偶尔看一场电影却也是毫无问题的。
这样的上座率和以天文数字增加的票房，让张善琨的投资在电影上映两天之内便全部收回。到了电影上映的一个周后，余生发现自己当年用电影百分之八的分红来抵偿一万银洋的交易，实在是赔大了，因为，这百分之八的分红，在一周之内就涨到了六千银洋。而票房上升的势头不见丝毫减弱。
在《岳飞精忠报国》上映一个月以后，沙逊亲自从新华公司提走了两万大洋。余生面对这样一个精明至极的商人，感觉无力吐槽。他为买到别墅，最终支出的费用，已经超过沙逊最初对别墅的报价。
当然，余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以霍元甲为主要人物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将要进行拍摄的计划见报后，陈天便坐不住了。
他问余生：“你确定要把师祖的事情拍成电影？”
“谁是你师祖啊？霍元甲有你这么个徒孙么？”余生对陈天表示怀疑。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的师傅，便是霍师祖最得意的弟子，名陈讳真！我自幼随师傅练拳，十岁多些的时候，师傅也被日本人害死了。师傅临死前，命我就地隐遁，待练到功夫大成后，再给他和祖师报仇！”陈天对余生的怀疑很不满，丝毫没有被套话的觉悟。
余生早有猜测，但是霍元甲名下姓陈的弟子不少，陈真虽得真传，却也不过是霍元甲的弟子之一而已。却不料，眼前这个陈天，竟然是后世影视剧中霍元甲最著名的弟子陈真一脉！
余生见陈天坦诚以待，也就不再套他的话了。认真道：“我不但要拍霍元甲，而且还要找一个精通迷踪拳的人来演霍元甲！据我所知，你们霍元甲祖师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要把迷踪拳传播开来，让中国人精习武艺，不再做东亚病夫吧？”
陈天听余生说起此事，再不是淡然的样子，激动起来道：“没错！”
一九零九年，霍元甲师徒与日本众多武者“以不损伤为原则”进行武术上的“研究”。尽败前来进行“研究”的日本武者。自此，“沪人多知元甲之武技功能，若不为之流传，殊为可惜”。
便因势利导，于一九零九年在上海兴办精武体操学校。霍家迷踪拳毫无保留的公诸于世。但是，这个精武体操学校只办了不过一年的时间，到了一九一零年，九月十四号，霍元甲便告病逝。
霍元甲为国为民的梦想不过一年便告夭折，成为其终身遗憾！
余生见陈天的情绪被激起来，便道：“我现在认识的人中，只有你的迷踪拳最正宗！练得最好！所以，我想让你来演霍元甲！”
“……”这个提议太出乎陈天意料。
余生不理陈天的惊讶：“这部电影前期宣传和剧本都做得极好，是一部会大火的电影。观影的观众，数量会以十万甚至百万来计算。只要他们看到这部电影，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对迷踪拳有了兴趣，那么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想要学迷踪拳！我想，恐怕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能帮你实现你师祖的遗愿了，你说呢？”
陈天激动地满面胀红，即使他养气功夫了得，也老半天之后，才将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你说的不错。我也看过电影，也知道这种东西有多大的影响力，可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这么做不怕激怒日本人么？全上海拍电影的，都怕日本人报复，为什么你不怕呢？”
余生道：“很简单，因为他们都没有我所经历的国恨家仇！我是从南京来的，我在冰冷的江水里面漂流了十几个小时！如果不是我妻子替我挡了一颗子弹，我早已经死了！”
“我并不怕日本人找我的麻烦，因为，早晚我都会去找找日本人的麻烦！”
陈天凭借常年练武获得的直觉，知道余生语出挚诚。但是他还是对这个住在别墅中，锦衣玉食佳人相伴的男子有所怀疑。只是余生在他耳边的一句话，让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余生在陈天耳边说是：“新亚饭店爆炸的那件案子，是我做的！”
第二十九章 不配为人
对于黄道会中人来说，余生这样的存在，便是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典型。喜的是，有了余生这种人，日本的太君们才会意识到黄道会这个爪牙的重要性。他们才不会丢了饭碗。
忧的是，余生这种人明显就是日本太君过得舒服他就不舒服斯基，非要按时闹点事情，而且余生这种人有名声、有地位、有钱财，影响力不小，轻易动不得。即使要动，也并不容易得手。
而《万里长城永不倒》一出，常玉清便不得不动了。因为，日本的太君们又不高兴了。而且，楠木实隆这次给常玉清下的是死命令——务必要把余生这种破坏大东亚共荣圈的破坏分子给消灭掉！务必要让这股反日的风潮消失掉！
常玉清接到命令后，便召集手下开会。他的这些手下，三教九流，好勇斗狠之人并不少，但是会动脑子的人并不多。常玉清前一段时间派人跟踪余生好久，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此时也有些黔驴技穷。
而唯一能给常玉清出出主意的，便是黄道会的副会长，周柳五。此人在历史上的名号并不响亮，但却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师爷型的人物。动手能力并不强，而满肚子坏水并不少。
周柳五建议常玉清道：“既然咱们不能在路上下手，那么为什么不在公司或者家里面下手呢？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余生功夫不错这个特高科的人已经说过了，可是，他家里也不过只有他一个人会功夫而已！他的功夫再厉害，护得住几个人呢？我可听说，他家里可有几十号人呢！”
常玉清一皱眉：“可余生住的地方，也是西洋人别墅最多的地方。如果，我们在余生的家里把他灭了口，那这些西洋人岂不是要疯了？”
周柳五一笑：“老大，我说的可不是灭口，而是灭门！要是留着这个余生，早晚是个祸害。再说，灭门也可以用文明一些的方式嘛！譬如说，食物中毒！别墅里这么多难民呢，饥不择食，毒发身亡，又能怨谁呢？”
“那可起不到什么警示作用啊！太君的意思是，要把这股对日本人不利的风压下去。”
“那就更简单了。我打听过，听余生这两首歌，并随着余生闹腾的，大部分都不过是些外地来的难民。只要这些难民害怕了，自然就懂得收敛了！”
“害怕？这些难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会害怕？”
“杀一个人他们不怕，那么杀十个呢？杀一百个呢？”
常玉清有些犹豫：“这样做，反弹会不会太大了？”
“会长，前几次没有搞定余生的事情，太君们已经很生气了。后来，咱们的新亚饭店又被人给炸了，太君们已经对待咱们黄道会有些不信任了，若是这件事情做不好，那么咱弟兄们的饭碗可怎么办啊？该豁出去的时候，就要豁出去啊，会长！”
“再说，日本人为什么要养着咱这些人？不就是为了要干个不愿意动手的脏活时候，有个人手嘛！咱要是现在不向这些日本人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估计以后就没有展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了！”
常玉清听了周柳五如此劝说，一咬牙道：“那好吧，这个脏活我干了！不过，余生那边要尽量做的干净一些。虽然说咱是给日本人卖命的，可也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
上海在被日军占领后，大量的难民涌入租界，随后，租界的各慈善团体才开始大量的救济难民。其中，公共租界有难民救济所一百五十二处，收容难民九万余人。法租界有难民救济所四十处，收容难民九万余人，南市难民区，有难民救济所一百一十八处，收容难民二十万人！
然而，据公共租界统计，在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前，公共租界的户口只有一百一十万人，而到了一九三八年，就激增到二百五十万人，由此可知，加上法租界和南市难民区的难民，上海的难民总数当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而能接受到难民收容所收容救济的，还不到难民总数的三分之一！虽然这些难民有的并不穷，能在上海滩有一处立足之地。然而，这种人也毕竟是少数。有大量的难民不得不露宿街头或者寄人篱下。
这些难民如从沧海中的一滴水，如果消失，也没有太多人会察觉。乱世之中，从身边消失的人太多，谁也顾不上谁。
这一日，上海滩寻常的一个清晨，上海滩法租界四十处难民收容所，每一处收容所正门外都被挂上了一颗人头！与此同时，张善琨的新华公司收到了一个匿名送来的包裹，包裹中是四十只血淋淋的人耳朵！
与此同时，上海滩曾经报道过余生《岳飞精忠报国》和《万里长城永不倒》的各大报社，以及各大报社的知名记者和领导人物，都同时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中或是人的一节手指，或是人的鼻子，或是人的手臂。鲜血淋漓，凶残无比。
包裹和人头上都刻着两行字迹——你会比长城先倒下去的！致所有听歌的人！
很明显，这件事情是冲着余生而来！此事一出，法国巡捕房便忙碌起来，卡特雷斯知道这件事针对余生，也格外卖力。破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死者的身份。
法租界的收容所中有九万余人已经知道了此事，此事便已不可隐瞒，法国巡捕房便也在报纸上刊登了每一个死者的容貌复原图片。不过一日时间，便有二十几个人确定了身份，到了第二天，四十个死者的身份全部确定。竟然全是逃到上海的难民，无一例外！
有的难民是收容所的，大多数难民却是居无定所的。若不是有相熟的同乡和亲朋看见了照片，这些人的身份根本无法调查。
此事一出，舆论哗然。这个乱世，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并且被人把身体分成一节一节的！
而且，这件事情很明显便是冲着余生和《万里长城永不倒》来的。而《万里长城永不倒》和余生曾经的作品，一直都是抗日爱国的。能做下这种事情，并与余生有矛盾的凶手，只有——日本人！
所以，一向以追索明星**为己任的上海各大媒体和小报，这一次竟然不约而同的安分起来！没有人去指责余生，也没有人采访余生。对这件事情也有评论，但都是对凶手的谴责和猜测。接近真相的猜测！
陈天在余生的别墅中养伤，自然也看到了孩童们每天卖报拿回来的报纸。看过新闻后，陈天将报纸撕得粉碎，一声怒吼：“是谁做了这种事？简直不配为人！”
*********************
这种限定背景与内容的历史题材真不好写，既不能触线，又要保证基本符合史实，还要情节精彩……太浪费脑细胞了……另外，再次致谢书友将进酒我不停喝的推荐票。
第三十章 莽草有毒
陈天的愤怒并不是因为他的道德底线有多高。肆意杀人这种事情，触犯每一个正常人的底线。诚然人与人之间也有争斗，也有各种抢夺资源的手段，也有相爱相杀，但大都是点到为止。胜者享受资源，败者延续种族。对于同类生命的尊重，是所有文明产生与延续的基础。所有的屠杀，都是泯灭人性的兽行。
陈天这几天一直呆在余生的别墅里养伤，不但一直白吃白喝，而且伙食质量比他当年扛大包的时候高了不知多少倍。再说，他这一条命怎么说也算是余生救下来的。对于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练武之人来说，救命之恩那是必然要回报的。
而余生又弄出了《万里长城永不倒》这样能完成师祖遗愿的作品，这个恩情，对于陈天来说，已经算是无以为报了。思来想去，便也决定留下来。这几日，陈天的腿伤见好。能下地走动后，便也和孩童们说说笑笑，很快打成一片。
这一日余生和夜无光带着几个少年去了新华电影公司，和张善琨商量拍《万里长城永不倒》的事宜。家中除了青小艺带着孩子们，就是陈天这个病号了。午饭后，看完报纸，陈天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生闷气。却陡然听见青小艺急促的呼叫：“陈大哥，你快出来帮我看一下，孩子们这都是怎么了！”
青小艺平日的沉稳，此时全都消失不见。陈天觉得不妙，腿下用力，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青小艺所在处。
余生的别墅中有将近四十个人居住，平日的饭食都是由青小艺打理。青小艺争得余生同意后，便把客厅变成了一处小型的食堂。平日，孩童们的早中午饭都是统一在这里吃。
陈天三两步赶到时，三十六个孩子已经没有能站起身来的了。
青小艺用惶急的声音对陈天说：“一般来说，孩子们吃完饭，都会在客厅或者院子里玩闹一阵。可是，今天吃完饭后，大概只过了半个小时，孩子们就纷纷的说自己头晕。有的说自己肚子疼。还有几个孩子干脆就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可是，每天的饭食我都是检查过的，绝无问题！”
“今天孩子们吃了什么？”
“白菜，米饭，还有炖的排骨。”
“你吃排骨了么？”
“没有，排骨之类的肉食价格太高。平常很少吃，若不是余大哥这几天挣了一笔钱，也不会多这么一顿加餐。而且买来排骨以后，也是给这些孩子们吃的。余大哥和我们这几个都是不吃的。我今天也不过是喝了两勺肉汤而已。”
陈天今日午饭也并没有吃排骨，他的饭食标准和青小艺他们的一样。陈天找到孩童们吃剩的骨头和调料，忽然之间，瞳孔一缩，从孩子们吃排骨时挑拣出来的调料中，挑出一物！却是炖排骨最常用的八角！
只是这些八角与寻常八角长相有些不同。普通的八角颗粒整齐完整，颜色棕红并有光泽，朵大饱满，荚边开裂缝较大，能看到荚内明亮的籽粒。手抓八角有刺手和干脆之感，香味浓烈。荚角大都在八只左右，且角形多是粗大平直的钝角。
而陈天手中的八角荚角多至十二只。角形细长，角尖上翘，呈弯钩状，瘦小无光。气味似松枝樟脑，口咬味苦，嘴感麻木。
陈天却道：“看来就是此物了！这个东西可不是八角，而是莽草！是有大毒的东西，只不过，这原本是江湖上一种阴人的手段，平常人是不认识的。”
这个年代，传统的国学教育和私塾只教经史子集，除了专门学医的人或者在江湖道上混饭吃的人以外，哪里有人会知道这些？
青小艺面色大变，道：“这是几日前，小三子和阿花在街上看到有人在卖便宜的八角，才招呼我去买的。买来的价格确实便宜，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八角有如此不同，觉得可能只是长得不好而已。不过，如今想来，才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这个人只是想骗钱的话还好办，但若是故意投毒的话，那就麻烦了！”
“而且，今天余大哥并不在，如果这些人趁虚而入的话……”
陈天听青小艺如此说，心中也是一沉。便道：“我去院子里面看一下。”说罢，闪身离开。青小艺见过余生施展武艺，此时见陈天离去的速度，竟然比余生还要快上三分，心中略略安定下来。
找来清水给这些孩童依次灌下去，然后催吐。反复两三次，孩童们恶心、呕吐、腹痛、头晕目眩等各种症状大大减轻，显见得没事了。青小艺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却听得院中的陈天一声暴喝！
***********************
毫无疑问，卖给青小艺莽草的是黄道会副会长周柳五的手下。周柳五的计划原本并无纰漏，他把莽草卖给青小艺的时候，便派人把余生别墅外的一切情况都监视了起来。这一日，他手下派去监视的人回报说，青小艺带着几个孩童买了十几斤排骨，而余生和其他几个少年去了新华公司，周柳五便知道机会来了。
立刻派出七个早已经选好的、身手不错的手下，守在余生的别墅外，只待得别墅中人吃过午饭半小时，莽草的毒性发作后，潜入余生别墅中。
周柳五没指望这些莽草就能将余生别墅中的人毒死。莽草虽然有毒性，但是也要足够的数量才行，百十颗莽草炖出来的排骨被几十个人分食后，造成的后果，也不过是让这些人丧失活动能力而已。如果只像青小艺般喝了两口汤，估计，除了会感觉有些恶心，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要想让这些人无声无息的死掉，还需要依靠手下潜入别墅，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灌到这些人的嘴里才行。只有这些人死了，他的手下才好在别墅中安上炸弹，待得余生和其他几个人进门后，看见满地死尸，心神大乱时引爆炸弹，那么余生便绝无幸理。
只要余生死了，日本太君一高兴，难道还怕西洋人追查下去么？
计划虽然缜密，但是周柳五漏算了陈天这个武学宗师和青小艺关爱后辈且极有自制力的性格。所以一步错而步步错。越是缜密的结构，越容易因为一个细节而崩塌。他的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
***************
七个潜伏在余生别墅外的黄道会会员，听到青小艺的尖叫后，知道计划已经成功，虽然青小艺能叫出声来让他们觉得很是惊讶，但一个十几岁的娇弱女子，对于七个壮汉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障碍，或许还是一段艳遇。
七个人攀上别墅的围墙，跳了下来，正遇到陈天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以他的功力，和感官的敏锐程度，他在青小艺分析完后，便听到院中有隐约的声响，心中有警兆倏忽浮现。于是毫不停留的从屋中蹿到院内。
几个人一遇到，便是一场厮杀。
黄道会的七个人周柳五处得到吩咐，绝不能引起别墅区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也没有携带手枪。在周柳五想来。七个壮汉难道还对付不了几十个毫无行动能力的妇孺么？
而且，这几个壮汉也有些功夫。虽然，不过只是会些普通的长拳和擒拿手法，但也有三五年的功夫在身。平日里，凭借这一身半瓶子醋的功夫和黄道会的背景，在上海也没少欺压寻常百姓。骄悍之气自然不会少。
这一遇到陈天，虽然七个人都有些惊讶，但事已至此，也不能退回去。当即拉开架势，把陈天围成一团。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以少胜多，以一敌百根本就是一个传说。而对于陈天这种武学宗师而言。以一敌多，其实并不成为问题。
以陈天腰腿间的功夫，在闪躲退避中，完全可以做到在同一时间只面对一个人，最多不过是面对两三人而已。其他的人虽然还在，但是，却因为有空间中人或物的阻隔，纵使拳脚挥舞，也并不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所以，陈天要做的就是在巧妙的拉开空间距离后，用重手将这七个人逐一击倒。至于具体的击杀效果，要看被击中的部位。如果是脖颈等脆弱部位，一记重手下去，便是一击必杀！
陈天一声暴喝之后，七个人明显一愣。这种先声夺人心智的法门并非只是武侠小说中的传闻。陈天便是趁着这七个人一愣神的工夫，身形暴进，左右开弓，便击倒两人。
其他五个人反应过来，一拥而上，陈天却向后退去。二十年练就的功夫与半瓶醋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拉开与这五个人的距离以后，却又出其不意的向距离最近的一个人暴进。一拳击打在此人的太阳穴上，这个壮汉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软到在地上。
此时，还站着的四个人，对于陈天而言已经没什么威胁了。虽然当头一人仍旧悍不畏死，一拳击来。陈天却连看也不看。就地一蹲，一脚踹在这个人的胯下。虽然不知道此人的生死如何，但以陈天这一脚的力度，自此之后，此人便绝对有进入后宫当服务员的资格了。
剩下的三个人但见一晃眼的功夫，己方四个功夫不弱的同伴便倒在地上。心中警觉，知道遇到了高手，已有退意。然而，陈天又怎会放他们离去。冲上前去，三拳两脚，便将剩下的三个人也尽数放倒。
七个人被击倒后，陈天还是不太放心，便各自补上了两击重手。除了一个活口之外，其余六人尽数毙命。毕竟陈天也不是傻子，这些人进入别墅显然不怀好意。而余生又是那个唱《万里长城永不倒》的人，这几个进入别墅的壮汉，怕是与那些屠杀难民的侩子手脱不了干系！
所以，下手毫不留情！
*********************
再次感谢书友将进酒我不停喝以及其他书友的推荐票！另外，金大腿这个肯定是要有的，要不然没法写了，不过，为啥非要是主角抱大腿呢？大腿找主角也是很好的嘛……后文精彩，敬请关注哦^－^
第三十一章 滴水之刑
待得天色日暮时分，余生才和几个少年从新华公司回来。他已与张善琨议定，这几个少年都会在剧组中帮忙，挣一碗饭吃。但除了夜无光长相、气质、悟性俱佳，适合当演员之外，其他的少年都不会在《万里长城永不倒》中出演什么角色。
而其他角色的选择，则大多由卜万苍去决定。余生知道自己的导演功底，撑死也不过是个后世网络视频的导演水平，《岳飞精忠报国》的成功本来就是侥幸。而侥幸可一不可再，余生并不认为自己导演《万里长城永不倒》也会成功，不如放手让卜万苍去做。自己只需要等着分红就好。
余生到家后，才发现家中的气氛不对。以往黄昏时回家，院子中总会有数十个孩童嬉闹不已，今日却安静的奇怪。
青小艺已经给三十六个孩子和自己逐一洗过胃。原本，众孩童中毒便不深，此时，将莽草炖煮的肉吐了出来，便已无大碍。只是经过这么一折腾，这些孩童难免有些虚弱。此时，大多还在昏昏入睡。
青小艺在熬煮米粥，只有陈天待余生回来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又道：“我觉得这些人应该和前几日屠杀难民的那群人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只留了一个活口。”
余生道：“没关系，我来审便是！”又带着几个少年朝着陈天深施一礼，道：“我就陈兄原本出于无意间，却不料陈兄帮了我如此大一个忙。若是今天没有陈兄在，我实在不敢想事情会糟糕到什么地步。大恩不言谢，陈兄以后有事尽管开口，我们几个人定会尽力而为。”
这一谢，却闹了陈天一个大红脸。他长这么大，一直隐遁内敛，头一次出手便被人如此郑重的道谢，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正因为如此，几个少年也看出陈天是个实诚汉子。蓄意结交下，几句玩笑，众人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有时候，男人的友谊来得便是如此的轻松而牢固。
余生和众少年顾不得吃晚饭，把一应家务事全交给青小艺打理。随着陈天将六具尸体和一个活人抬到房间中。余生让众少年把这六个死人和一个活人的衣服由外而内，仔仔细细的搜检了一遍。
搜出来几把短匕首，些许银钱和法币，十几枚手雷，两包炸药，以及两瓶药水。至于身份凭证什么的，却是丝毫没有。
余生让陈天用水将黄道会的壮汉泼醒。壮汉头部遭受陈天的重击，此时又被水泼醒，不由得有些迷糊。醒来只见余生和陈天都在，余生不待壮汉开口，便用布把壮汉的嘴塞住。然后用搜检出来的匕首轻轻拍着壮汉的脸道：“你莫要嚷嚷，我也不需要你的口供之类的东西。你的同伴把你们的来历和计划都说的很明白了。我早晚会向常玉清和周柳五找回这个场子。”
“不过呢，我可没有你们黄道会那么没人性，我可以允许你拿钱买命。我知道你们黄道会中人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干，都算是很有钱的了。所以，千万别小气哦……你看看，你的这些同伴一个比一个有钱，就是因为不舍得花钱，所以他们都死了……”
余生说着，拿过一个木盆放在壮汉的身后，用匕首在壮汉的手腕上轻轻一划，只割破壮汉手腕上的皮肤。壮汉的血滴到木盆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余生又在壮汉看不见的身后，放上了一杯清水和被棉球堵住的一截纤细橡胶管。虹吸的原理使杯中的清水一滴一滴的滴入木盆中，与血滴的声音一般无二。
余生笑嘻嘻的对壮汉道：“你只有一个水盆的思考时间哦！如果你在你的血把水盆注满之前想明白了要钱还是要命，说不定你的小命还有救！”
说完，也不搭理壮汉哀求的眼神，带着几个少年便毫不犹豫的离开房间，房间中一片寂静。那个黄道会壮汉只听得见自己身后滴答滴答的声音，慢慢的感知到自己的鲜血离开身体，体温逐渐下降，惊恐不由自主……
而壮汉的伤口其实早已经凝结。
余生给壮汉“享受”的，其实是二战时期，德国人的一个实验。二战时期，德国纳粹用囚犯做过一个人体实验。
即把一个囚犯的手脚绑上，眼睛蒙上，然后拿刀在囚犯的手指上划一个远不足以致命的小伤口，并告诉他要用放血的方式致其死亡，囚犯随后听到自己滴血的声音，不到十分钟便会死亡。
死因并不是因为缺血，而是因为情绪极度紧张导致心跳超速、呼吸困难，最终窒息而死。实际上，囚犯听到的滴血声只不过是纳粹制作的用以模拟滴血声音的滴水装置。
在心理学上，这种现象被称为“强制死亡心理暗示”。简单说就是利用模拟的手段让人体丧失对虚拟与真实的判断能力，继而对虚拟的致命伤害产生真实的人体反应。
可是这个壮汉明显不想死，被余生用布堵住的口中呜咽不停。余生见其求生的**极为强烈，便把壮汉口中的布拿了出来。
壮汉长出一口气，然后急速道：“余先生别杀我！余先生，你听我说，主意都是周柳五那个王八蛋出的！是他让我们潜入别墅，把熬制好的莽草汁给各位公子和小姐灌下去并按上炸弹的……”
余生看着壮汉，用风轻云淡的口气道：“我问的是这个么？”
壮汉道：“我们虽然有些钱财，可是大都在放在新亚饭店啊！周柳五和常玉清这两个王八蛋不放心弟兄们，怕弟兄们手里面钱多了就不听话了，才这么做的……”
“然后呢？”余生表示不信。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
余生拿起匕首，仔细打量着壮汉，目光如同看待一头待宰的猪。在壮汉看来，余生这是在选择从哪里下刀会比较合适，不至于脏了手……
壮汉魂飞魄散，哭嚎道：“余先生！余先生！真的没有了啊！我的钱都用来养台基里的小桃红了啊！小桃红都有我孩子了！这个绝对是真话啊！余先生放心，只要您今天饶了我，我就让小桃红陪你一晚，不一个月！一年也是可以商量的……您放心，我说话算话，她什么都听我的……”
陈天听着不像话，一脚把胡言乱语为了保命什么都不顾的壮汉踹晕了过去。众少年看着余生，面色古怪。常不已胆子很大的问余生道：“姐夫，你不会真的去光顾一下小桃红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小艺姐的……”
余生没好气的把常不已一脚踹飞，对陈天道：“从今天开始，就麻烦陈大哥守在家里了，毕竟黄道会的人并不知道陈大哥在这里，如果再欺上门来，我们也多一分胜算。”
夜无光问道：“那这个人怎么办？不能交给巡捕房，否则家里的事情估计一件也藏不住了！”
余生咬了咬牙，道：“既然这个人是汉奸，那么汉奸怎么对我们的，我们也怎么对他们吧！”
这个年头，日本人和黄道会一旦抓到爱国志士，一般的处理方法，不过是在浴室内放血分尸和捆紧了装麻袋沉江两种。还有其他的手段，就更加恶毒了。这个壮汉背祖求荣，伤害同胞，屠杀难民，有此结局也算是报应不爽。
“另外，明天我会给孩子们联系学校，家里不再安全了！这几个人一死，我们和黄道会的之间的脸皮就算是扯破了！”**************************筒子们，这本书是九月二号入库的，据江湖传说，明天就不能进“公众作者新书榜”了……太让人伤心了有木有啊！喜欢看这本书的亲收藏一下吧！难道非要有么么哒吗……
第三十二章 少年中国读书郎（一）
余生面色阴沉，他本以为新亚饭店的爆炸，会让黄道会转移注意力，或者收敛一点。孰料，人与走狗的思维根本不同，黄道会阴魂不散，逼迫至此，如今也不得不彻底撕破脸皮了。
只是这一撕破脸皮，便不只是面对黄道会了，黄道会背后的日本人也不会坐视不理。余生思来想去，他们这几个已经少年和陈天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些孩子不能有事。而唯一能确保这些孩子们没事的地方，也只能是学校了。
在后世，每当余生读史读到这一部分资料记载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疑问，既然在上海中日双方的各种势力争斗的如此激烈。爆炸案如此之多，但为什么在上海的各个大中小学这样人非常多的地方，却没有什么很有影响力的爆炸案发生呢？
此时，身临其境，余生才明白。在学校里制造爆炸这种事情，对于上海中日双方的各种势力而言，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包括日本人在内，也不敢！
对于人类而言，虽然有了不同于普通动物的文明。但仍旧保留着动物最基本的两大天性——一个是生存，一个是繁衍与继承！在中国，后继有人更是道德标准之一！
这种底线不可触碰，一旦当上海的各种中国势力发现日本人要触及这个底线，那么，上海每一个中国势力都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哪怕是日本人内部，也会出现不同的意见。而这样的景象，日本人当然不愿意看到。
毕竟，上海滩的价值极高，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日本人是不会毁灭这座城市的。所以，纵然是后来日本人占了上海租界，对付一些学校的方法，也只是威胁恐吓校长或教员，至于中小学学校中的学生们，那是一个都不碰的。
所以，余生也并不犹豫。直接用别墅中的电话打给了张善琨。张善琨在上海滩的文化界也算得上是知名人士，人脉关系极广。且余生知道，张善琨为了《万里长城永不倒》的大卖，今日会和卜万苍一起在新华公司里面忙个通宵，而不会去某个舞厅里面胡混一晚。
果然，电话打到新华公司里面，马上便被接通了。
余生没有告诉张善琨实情，只是说：“张老板，我要安排我收留的这三十六个孩子上学。您看怎么办才好？”
张善琨笑道：“这太简单了！以你余大才子的名气，想发善心，送几个孩子入学，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算你不找我，直接去找各大中小学的校长，他们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哪里的话，我这初来乍到上海滩的，又怎么能和张大老板比呢？您这人脉多广啊！还要拜托张大老板多费心才是！”
“这样吧，明天下班你先别走，我约几个教育界的名人。大家一起聚一聚，想必余大才子对这些孩子发善心，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余生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和后世一般，家长在入学之前和熟人拉一下关系。和校长或主任之类的校内实权人物喝个酒，送点礼，这件事情就低调无比的敲定了。
却不料，第二天下班之后，和张善琨一起到了约定的饭馆。包房中竟然人满为患！原本能容得下十二个人的最大包房中，竟然有二十多个人在等待。
余生对张善琨道：“老张，你这也太尽力了吧！”
张善琨对余生道：“其实我原来不过是约了三个人，孰料，大家一听你要露面，就全来了！”
“……”余生无言以对——话说，哥们儿我有这么出名么？
包房中的二十几个人，都是三四十岁正当年的男子。张善琨一一介绍，余生依次认过，这些人都是各大中小学的校长。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大学校长来凑热闹。这让余生颇为无奈。
交谈几句之后，余生才明白，原来这些人能来，还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爱国举动。唱《精忠报国》，借拍电影的机会赈济难民，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以及狠狠的落了黄道会的面子等等。
如此种种，都是这些人欲做而不能的。而这些人，虽然在现实中有诸般牵制，可是都受过高等教育。自成长开始，中国便被外国势力欺压，心中不忿，报国之心拳拳。余生的这几件事情一做，又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反响，让这些人心中的憋闷一轻，不自觉的便成为这些人心目中的爱国志士。
今日这些人来，倒是没有其他目的。为的不过是瞻仰一下这个爱国志士的真实面目，换做后世的说法，就是来追星的……
张善琨为余生一一介绍过，可是余生一时间也记不得许多。只是对来凑热闹的那个大学校长记忆深刻。
此人名为刘湛恩，余生不识得，但却在后世的教育史中大大有名。此人是湖北阳新人。于一九一八年赴美国留学，先后进入芝加哥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学位。
并且，此人心怀报国之志。曾在美国因为对美国在巴黎和会上同意将德国人在中国山东半岛的权益割让给日本人表示反对，而被美方逮捕。直到后来，经过中国留学生及侨胞联名抗议，才获得释放。
此人于一九二二年回国。曾在南京东南大学、上海大夏大学和光华大学执教，曾任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教育总干事。并从一九二八年起任上海沪江大学校长。九一八事变后，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被推为上海各界救亡协会主席。
一九三八年，南京沦陷后，日本人曾邀请其出任伪政府的教育部部长。却被刘湛恩拒绝，从此与日本人结怨。并接到无数的威胁和恐吓。后来，终于被黄道会的人刺杀而亡。
在这些人中，这个刘湛恩也是身份最高，资历最深的一个。也已经从张善琨处知道了余生的所求。笑着对余生道：“余先生，我等真是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发现余先生果然是英气逼人。”
“余先生的所求和所作所为，在座的同仁们都已经知道了。自然会全力帮余先生实现，教育这些孩童成才，本就是在座各位的职责，不容推辞。不过呢，我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余先生能答应。”
余生虽然不知道刘湛恩的事迹，不过此人给他的感官很不错，是个很温和的人。而且此人率先开口，想必也在这些人中算是德高望重的。而且，自己的需求这个人竟然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对于这样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余生还真就不好拒绝。
余生于是笑道：“不知道刘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呢？”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过两日，便是我们这些学校为了抗日救国筹集资金而举办的联合义演。到时候，我们希望余先生能在开幕式的时候，给大家致辞！”
第三十二章 少年中国读书郎（二）
这个要求太出乎余生的意料之外，在余生的印象中，后世各种文艺汇演和运动会开幕式之类，上台致辞这种露脸的差事一般都是由清一色的中老年人包揽去了。哪里轮得到年轻人？
余生还未说话，张善琨却开口道：“刘兄开口了，余先生怎会不答应！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说余先生必当鼎力支持，就是我张某也想主动为抗日救国尽一份心力。不知道刘兄能不能让张某也派人参加一下，张某必然会全力以赴。”
张善琨虽然话是对刘湛恩说的，却是侧脸对着余生，对着余生拼命的使眼色。余生欠张善琨的人情颇多，对这种抗日爱国的汇演又没有抵触感。便只能借坡下驴，顺着张善琨把话说下去。
“刘先生的邀请，余某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汇演，致辞该是什么样子的？”
“无论样子，只要是抗日爱国、只要是告诉我们的后辈他们是个中国人的就都可以。”
*************************
这样的要求看似简单，却也不低。日本人之所以邀请刘湛恩出任伪政府的教育部部长，并不惜黄道会这个爪牙也要刺杀刘湛恩，就是因为刘湛恩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这次的文艺汇演，以为爱国抗日募集款项为主题，全上海滩租界，但凡能排得上名号的中小学都派人参加了！
而且，刘湛恩是沪江大学的校长，上海各大学自然也要给面子，这些高校也纷纷派人参加。所以，看似一次寻常的文艺汇演，最终却成为云集上海各大中小学和各界精英的一次盛会。
而余生的致辞，也由面向一次汇演，变为面向全上海滩。
刘湛恩选择的汇演场地，是沪光大戏院。在音乐响起后，主持人上台致压场词，待众人安静后，便有请余生登台。
余生登台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大家好！今日应刘湛恩先生的邀请，为这一次联合义演致辞。而我思前想后，觉得既然这一次来的演员大都是学校的学生，大都是青少年，那么我就应该从少年说起。”
“自一八四零年，中国的国门陷落后，中国人开始看世界。开始学习世界上比中国人先进的文明。同时，日本人也开始了这个历程。但是，日本人远比我们幸运。日本的明治维新成功了，而我们的戊戌变法失败了。”
“所以，时至今日，日本与中国的力量对比已经截然不同。当年向我天朝上邦进贡称臣的小国，如今已经对原先的天朝上国产生了据为己有的念头。所以，我们会受到欺压。”
“西方的达尔文研究进化论后，得出一个普世的真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中国与日本的竞争，不仅仅是我们的祖辈、父辈和我们这一代的事情，更是在座的诸位少年的事情。”
“所以，请允许我借用当年梁启超先生的一篇雄文《少年中国说》，来警示诸位少年！”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超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
“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棰之惨酷，惟我少年当之！”
“中国如称霸宇内，主盟地球，则指挥顾盼之尊荣，惟我少年享之！”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文言文是中国传承数千年所锻炼出的精美文字，而梁启超则是精通中外的大学者，这一篇《少年中国说》，在后世和平时期读来，仍觉得心神激荡。而在此乱世中，在日本人逼压的上海滩租界中，余生以后世的朗读技巧，抑扬顿挫，层叠不休的朗诵出来，其浩然大势，便如沧海决堤，顷刻间呼啸而下。
余生的声音在沪光大戏院巨大的礼堂中激荡不休，而众人鸦雀无声。余生节选出的《少年中国说》一篇朗诵完毕，片刻静默后才是掌声雷动，经久不绝。
掌声中，台下有人道：“余先生！能给我们唱一曲《万里长城永不倒》么？我只看过新闻，没有听过这首歌！”
这一句话说出来，台下众人便应声附和道：“就是！余先生，唱一曲《万里长城永不倒》吧！”
余生在后世几个歌星的演唱会中，见到过远比现在疯狂的场面。自然不会被这些要求吓到。微笑着抬手，示意台下众人安静。
台下众人声音略收时，余生道：“《万里长城永不倒》，激励的是已经成年的中国人。而少年的任务，还是该努力学习，提升自我。只有自己长成参天大树，才能对民族有所裨益。所以，今天我不会唱《万里长城永不倒》，而会给大家唱一首新的曲子——《读书郎》！”
台下一片掌声。掌声过后，余生亮开嗓子，唱到：
“小呀么小儿郎呀，备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呦，没有学问，我无颜见爹娘，浪里格朗里个郎，没有学问，我无颜见爹娘！”
“浪里格朗里个郎，没有学问，我无颜见爹娘！”
“小呀么小儿郎呀，备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光。只为读书做学问呦，不受人欺负呀，不做牛和羊，浪里格朗里个郎，不受人欺负呀，不做牛和羊！”
这一首《读书郎》，本是根据苗族的芦笙歌为素材，由作者宋杨于一九四五年创作的。余生后世小时候唱过，却也忘了。直到穿越之前，看了一部电影《少年班》，才又重新记起这首朗朗上口的歌。
而《少年班》中的改编，更使得这首歌别有一种少年意气。毕竟，谁的少年不曾挥斥方遒过？少年人听此歌正当时，而年长者听此歌也不免回想起自己的少年！着实是老少咸宜。
虽然这首歌本该由童声来唱，而余生已经成年了，唱不出来多少味道。可是，这一首歌的韵味与此时上海滩风月中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竟是一派的天真向上与光明清朗。台下各个年纪的众少年一听，顿时觉得大合口味。
余生一连唱了两遍。《读书郎》一歌朗朗上口，第二遍时，台下众少年已经有人可以跟着唱了。余生唱到第三遍时，台下众少年已经纷纷跟着余生唱了起来！
“小呀么小儿郎呀，备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光。只为读书做学问呦，不受人欺负呀，不做牛和羊，浪里格朗里个郎，不受人欺负呀，不做牛和羊！”
余生看着台下随着他一起唱歌的还有些童稚的少年们的脸，觉得今日这歌一唱，便如一颗扎进心中的钉子，这些少年此生恐怕都不会甘愿去做日本人的牛和羊了！
********************
今天登陆作者专区，竟然发现有一条短信，告诉清唱这本书要签约啦！哇哈哈哈~~~~~~~编辑大大威武，诸位关注这本书的亲威武！忙活签约其间，清唱不会断更，这几天忙完，给大家加更！
第三十三章 胭脂扣
无论是刘湛恩还是张善琨，都未曾料到余生的影响力有如此之大，也未曾料到，余生居然会即兴唱出一首谁都没听过、且如此受欢迎的《读书郎》。
这场汇演，还没有正式开始，便已经步入**。
余生即兴唱完《读书郎》后，谢幕好几次才下了台。进入后台之后，便有一群人把余生围了起来。除了那日聚会中的二十余个中青年男子，就是一些满眼闪着小星星的美丽姑娘。
上海滩的影视娱乐业已经极为发达，便也催生了中国最早的影迷和粉丝群体。而且，这些群体的成员组成，与后世差不多。大都是一些尚有学业的少年男女。余生这一进入后台，那些来演出的各大中小学的少年男女，便疯狂的涌上来。
有求签名的，有求唱歌的，有求余生去他们学校教唱歌的，居然还有求抱抱的……人头涌涌，竟然没有一丝缝隙。余生逃脱不得，只能一一应付。
余生下台后，便是各大中小学校内的文艺团体上台演出。这样为了募集款项的演出和后世的形制大体相同。在演员演出的同时，舞台两侧也设立着募款箱。不时会有人将钞票或银洋投入箱子中。
然后，主持人会在演出的间隙，将愿意透露姓名的捐款者的名字和具体的捐款额度宣读出来，并致以感谢。张善琨为人精明，自刘湛恩带着二十余个教育界人士与余生会面后，便预料到这场文艺汇演的规模。
所以，这次不但会在汇演中让陈云裳出一个节目，更是带着大笔款项而来。在上一个节目和陈云裳上台之前，主持人向台下众人宣布：“新华电影公司的张善琨先生，向这次汇演捐出一万银洋！这是自汇演开始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款项。让我们对张善琨先生，以及新华电影的诸位爱国志士，报以热烈的掌声！”
台下掌声响起，主持人接着道：“下面，将有新华公司的当家花旦，电影《木兰从军》的主演，陈云裳小姐为大家奉上一曲《胭脂扣》！”
“这首歌本是余生先生所做，并交由陈云裳小姐来演唱的。众所周知，余先生的作品大都是催人奋进，让人热血沸腾的爱国歌曲。只有这一首，是幽婉动人的情歌。下面，请欣赏陈云裳小姐为我们演唱的歌曲《胭脂扣》！”
“誓言幻作烟云字，费尽千般心思，情象火灼般热，怎烧一生一世？延续不容易……”
余生听着陈云裳的歌声，在后台苦笑。由于《岳飞精忠报国》这一部原本在电影史上并不著名的作品走红上海滩，卜万苍导演的《木兰从军》便比原本历史中上映的时间推迟了数月。
前几日，听卜万苍说起《木兰从军》已经杀青一事，余生也并未在意。此时，联想起张善琨的这一系列动作，才反应过来。原来张善琨是学自己，在给《木兰从军》的上映造势啊！
虽然《木兰从军》并没有一首脍炙人口的主题歌，但张善琨居然把余生的宣传办法，巧妙的变形。陈云裳虽然歌喉一般，但今日配合着张善琨大手笔的捐款，和余生作曲的噱头，明日便会成为上海滩的焦点。
若此时，再将陈云裳主演的、原本质量就不错的《木兰从军》上映，那陈云裳与《木兰从军》的大火已经可以预见。
看来，这个时代的商人真是不可小觑啊！张善琨这一手，基本上就和后世广告赞助综艺节目的宣传方式没什么分别了！
陈云裳虽然演唱功底着实一般，但这首《胭脂扣》想必是认真练过的。余生听着她一句句的唱下去，感觉竟与后世梅艳芳的原版有三分相似。
“誓言幻作烟云字，费尽千般心思，情象火灼般热，怎烧一生一世？延续不容易！”
“负情是我的名字，错付千般相思！情象水向东逝去，痴心枉倾注，愿那天未曾遇！只盼相依，那管见尽遗憾世事！渐老芳华，爱火未减人面变异！”
“祈求在那天重遇，诉尽千般相思！祈望不再辜负我，痴心的关注！人被爱留住，祈望不再辜负我，痴心的关注，问哪天会重遇？”
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初恋又是最容易有海枯石烂的誓言、最容易分别也最容易铭记、并且最容易产生怨怼的一种情怀。
这个时代，中国的封建习俗残余极多，即便在西方文明浸润百年的上海滩也是如此。有的男女十六七岁便已结为夫妻，或者成为恋人，懂得了些情情爱爱。而演员和观众的主力，便是这些对于男女之情似懂非懂，又有所向往的少年。
陈云裳艳色无双，容颜绝代，这一曲《胭脂扣》竟然从另一个角度，唱进了这些少年们的心里去。这却是刘湛恩这些组织者事先没有料到的。
一曲唱完，掌声响起。余生和陈云裳多了整整一代人的粉丝。
余生应付完那些疯狂的粉丝，感觉有些疲累。不待汇演结束，便自己一人离开和沪光大戏院。长风吹略，余生吐出胸中浊气。
他自知自事，今日的这一曲《读书郎》，虽说是有催促少年努力勤奋之意。可对于他来说，更有一番叮嘱之意。如同遗言。
他现在与黄道会已经完全撕破了脸，余生在后世，并非没有看过一些黄道会的资料，也知道其凶残不仁。这一撕破脸，随之而来的，怕是要短兵相接，贴身肉搏了。
黄道会的总部现在在日本人的保护之下，主动进攻无异于找死。可要是被动等待，却不知黄道会何时何地发动！
余生正因为有此推测，所以，这几日独身一人上街，都会瞻前顾后，小心了又小心。而他自幼练武，感官也极为敏锐，但有让他觉得可疑的人，他都尽量甩开。
只是从沪光大戏院出来后，被跟踪的直觉便如影随形，甩之不脱。余生也有心理准备，心道，也罢，便是今日了！只希望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才是！
四下打量，余生选定一个方向，便快步走去。揣在外衣兜中的手，握住一把他从黑市买来的左轮手枪。
第三十四章 天上掉下金大腿
余生走的极快，跟踪他的人便也走的极快。仿佛并不怕被余生发现一般。余生心中一沉，黄道会如此肆无忌惮，怕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余生在快步疾走中，已经选好了一条道路。原本，在黄道会第一次伏击被小细犬识破后，余生便为自己设置了近百条回家和逃脱的路线。而这些路线中，余生现在选择的这一条，最适合反击！
余生快速的拐过街角，街角的尽头便是一处茶棚。上海街边的这种茶棚，一般都设在巡警比较少来的街巷，并沿着街道呈长条状分布。这样的茶棚，无论是形状和功用，都和后世夏日，各大中小城市中广泛分布的烧烤摊子，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正如同后世在烧烤摊子上吃烧烤的都是草根阶层一样，在茶棚中喝茶的也大多都是些市井小民。这些市井小民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所以茶棚中最常见的状态，便是哄闹成一团的状态。
余生快步走入茶棚中，他眼睛中的余光，已经在数个拐弯中，确认跟着自己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青色中式长衫的男子。
茶棚中，果然如余生所料。卖航空奖券的小开和一个老者吵成一团，而卖假古董的小贩正唾沫横飞，指天画地的给摆在他面前的青花瓷盘编一个传奇的故事。打麻将的、听评弹的更是嚷嚷吵吵。
余生进入茶棚，便如同游鱼入海，知道哪里有礁石，哪里有暗流。可以轻轻巧巧的从这些东西的缝隙中穿梭而过。他到上海几个月，这样的茶棚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烟火气息温暖撩人，可以让人完全忘记往事冰冷。
跟随者余生的男子，则显然对茶棚中的环境并不太熟悉。他平素跟踪或暗杀过的人，纵然不是大富大贵，也多是家底殷实，有些名望的。哪里有愿意来这种乱成一团的地方的！
这个男子，跟着余生，小心翼翼的穿过茶棚。走到茶棚尽头处，却并未发现余生的踪迹。心生警兆，暗道不好。想要回头时，后背上已经贴上来一支冰冷的枪口。正是余生从黑市中买到的左轮手枪。
这个乱世中，上海的黑市极多，也不会查探购买者的身份。除了价格贵，并没有其他缺点。只要有钱，枪还是很容易买到的。
余生正要不管不顾的开枪，那个男子却道：“余先生，请慢动手！我不是黄道会的人，我对你没有恶意。”
“先别废话，把手慢慢的举起来……对，慢一点，举过头顶……”余生见男子依言照做，有些放下心来。然后，余生把手伸到男子的衣袋中，拿走男子的手枪，又从男子的腰带上解下一只匕首，才问道：“你既然不是黄道会的人，那你是什么人？为何从沪光大戏院开始，就一直跟着我？”
男子笑道：“余先生误会了！以余先生今时今日在上海滩的地位，有很多人会愿意主动结交的。我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我们的陈恭澍站长和陈默队长都对余先生很感兴趣。余先生能否放下枪了？”
“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陈先生知道，我们这种工作，除非是和政府合作，要不然哪有带工作证件的啊？不过，我们这次想请余先生谈一下倒是真心实意的，我们的陈队长带了七八个兄弟，虽然只有我跟上来了。但想必陈队长也会很快跟上来的。”
“另外，陈队长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想让余先生误会，所以提前嘱咐下，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以任由余先生选择。但是，由于事情紧急，还请余先生尽快决断才是。”
余生听完这个男子说完。心中倒是信了三四分，不是因为这个男子说话真诚，而是因为他从后世的资料中得知，灭掉黄道会的主要力量正是军统！而军统当年在上海以锄奸抗日闻名，陈恭澍更是名留青史的人。
如果说，军统是因为想要针对黄道会，而要与自己谈合作，倒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啊……
陈恭澍，此人外号辣手书生。是黄埔军校五期警政科毕业。一九三二年，日军进犯上海时，为了保家卫国，加入力行社，即军统前身。在特务处任组长一职。历任军统局天津站站长，华北区区长，上海特二区站长。
一九三三年，在北平东交民巷六国饭店，陈恭澍策划，刺杀日寇委任的平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张敬尧。张敬尧身中三枪而亡。
一九三四年，陈恭澍在天津，策划刺杀汉奸军阀石友三。收买石友三副官先鸿霞。在石友三的饭菜中投毒，却因石友三发现厨师的破绽而失败。
一九三五年，曾策划刺杀殷汝耕。一九三七年，曾策划袭击王克敏。虽然这些计划均功败垂成，却也让这些汉奸心惊不已。
而让余生铭记此人的，却是陈恭澍在上海滩，成功策划刺杀了与黄金荣和杜月笙齐名的青帮大佬张啸林！以及当时由日本人严密保护的上海市伪市长傅筱庵！这两次成功的刺杀，让陈恭澍名留青史！后世人谈及此二事，仍觉得壮烈慷慨，惊心动魄。
只不过，陈恭澍此人也是小心至极。初次和余生打交道，自然不会亲自出面。余生用袖口掩住左轮手枪，与那个自称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中人的男子要了两杯茶，坐在一个背靠墙壁，能见得到两侧动静的位置。
不过片刻后，余生就见以三十余岁，面容普通而气质严肃的男子走进茶馆。毫不停留的走向余生所做的位置，随意坐下，对余生道：“余先生好！”
那个被余生缴了枪的人，赧颜低声道：“队长！”毫无疑问，此人便是陈默。
余生在后世，曾经看过一张陈默的照片，见此人与照片上大体相同，便放下心来。虽然陈默此人在后世的声名不著，详细记载其生平的资料也几乎没有。但是，此人却是陈恭澍手下的一员大将。很多刺杀行动，都是陈默亲自执行的。
陈默此人，先后刺杀了上海名流陆伯鸿，准备就任伪上海两特区法院的汉奸院长的职务的范罡，预备接任市民协会会长的汉奸粮商顾馨一，文化汉奸余大雄，伪“上海市政督办公署秘书长”任保安和伪上海市政督办公署检查处处长范耆生，以及伪绥靖第三区特派员日本人中本达雄等。
乃至于黄道会的副会长周柳五，后来也是死于此人之手。此人名不显于史册，却是一个英雄。
第三十五章 小杜一怒
陈默和余生相对而坐，便如同两只对峙的狮子，在仔细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个跟踪余生而来的男子，觉得场面尴尬，又想挽回刚才被余生缴械丢掉的面子，便低声对二人道：“余先生，陈队长，要不咱换个安静点的环境谈？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海鲜馆子，绝对安静，没有人打扰！”
这话说完，余生和陈默同时一笑，便是这一笑，让这两个男子知道彼此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更生出那么一丝知己之感。
陈默低声怒道：“赶快滚蛋！让弟兄们注意茶棚外面有没有可疑人员走动！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跟踪余生而来的男子应了一声，便即离开。他并不明白余生和陈默为什么要选择在人如此复杂的茶棚，谈如此隐秘而不可为外人知的事情。在他看来，越是隐秘的事情，谈论时越应该选在僻静之处才是。
而他并不懂得情报与跟踪的精髓。所谓的情报，便是信息的获得。信息定位越精准，获取的便越容易。而跟踪，便是这个时代获取情报最通用最有效的方法。
如果选在一个人少僻静的地方，虽然表面看起来，周围的人是少了，减少了泄密的机会，但实际上，同一时间内出现在此空间的人也少了。只要有心，不难用排除法调查出某人在某时间出现在某地，并和某人接触过，这种极为精准的情报。
有了这样的情报，那么根据人的行为和背景，便很容易推测出人的动机和交流的具体内容。
而茶棚中最大的好处，便是人多！而且人员成分极其复杂，环境极为吵闹。不要说压低的声音隔远了听不见，就算是一同打麻将的人，也要大声嚷嚷才能听清楚对方的话。
这样，实际上就杜绝了大部分人监听。而此时，又没有后世烂大街的录音和录像设备。只要注意些，交谈的事情便不会外泄。
再者，即使有人有心调查这个茶棚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的资料，并从中找出一两个人偶然的行动踪迹，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茶棚中人来人往，根本就无法确定某个人在某个时间是否和另外的某一个人有所接触和交流。
排除法基本不可用。如此，便是闹中取静，才是情报工作的精髓。余生和陈默都懂得这个有些悖论的道理，所以才会有相视一笑的默契。
这相视一笑中，气氛便缓和了下来。余生道：“久闻陈队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出众。不知道，陈队长想和我谈什么呢？”
“余先生，我只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虽然黄道会和余先生还是敌人，但是黄道会是不会再对余先生家中的妇孺动手了！”
“嗯？恕余某愚钝，余某听说军统与黄道会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啊！为何会替黄道会这些汉奸传话呢？”
“余先生误会了。我并没有替黄道会传话是意思，如果说，事情的根由，其实还在于余先生自己啊！”
“嗯？这个，余某倒不是很明白了……”
“余先生可否知道，青帮的杜先生早已听说过余先生大名了？”陈默口中的杜先生便是上海青帮大佬杜月笙！
余生知道，虽然后世对杜月笙此人的差评更多一些，但是，在日本人入侵上海时，杜月笙却是坚决抗日的！
自一九三七年八月开始，杜月笙参加了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任主席团成员，兼筹募委员会主任。并且积极筹集大量物资，在参与劳军活动时送到抗敌后援会。杜月笙曾经弄到一些军中急需的通讯器材、装甲保险车送给**将领。并应八路军驻沪代表潘汉年的要求，将从外国进口的一千副防毒面具，赠送给八路军使用。
一九三七年末，上海除了租界区外，全面沦陷。杜月笙拒绝了日本人的拉拢，因为日本人的威胁，于十一月迁居香港。
到了一九四零年，杜月笙组织建立了人民行动委员会。从此，实际上成为中国所有抗日帮会的总龙头。
而据陈默所说，杜月笙虽然号称“尺九天”，但是一人之力终究无法与日本一国之力相抗衡。在上海滩数次暗地里与日本人的交锋中，杜月笙吃了不小的亏。这才退居香港。
退居香港后，杜月笙始终觉得一口气出不来，甚是郁闷。而恰逢此时，余生到了上海滩。从高唱《精忠报国》到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给了日本人一个又一个耳光！
杜月笙虽然退居香港，但是对上海滩的事情了如指掌。余生抽日本人的这些耳光，便让杜大老板顿时有一种后世草根看到网络时才会诞生的舒爽之感！感觉心中的一口浊气，这才算是吐了出来。杜大老板心情舒畅了，便觉得这算是欠了余生一个小小的人情。
于是，和手下谈及余生此人时，自然不免口气温和，并大加赞扬。手下的人为了讨老板的欢心，自然也免不了对余生的情况多关注一些。
几日前，黄道会暗害余生不成，派出的七个人折在余生的别墅中，余生虽然不说，虽然觉得自己做的隐秘。但实际上，这个消息早已经被上海各大势力的情报机关得知。
杜月笙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是一怒！自己当年被日本人给欺负了，自己看好的人，难道也要被日本人欺负不成？更何况，在杜月笙看来，常玉清这个敢和自己叫板的青帮人士，着实该死！
你常玉清虽然是日本人的走狗，可也是青帮的帮众，是拜过祖师的！别人管不了你，我杜月笙却管得！
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仍旧庞大，大老板这一怒，上海的青帮便动了起来。在余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频频向黄道会施压。黄道会原本针对余生还有一系列的动作，这几日受到青帮帮众的施压，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常玉清虽然号称“江北杜月笙”，但是这一号称，便区别开正版与山寨的差异。虽然他是日本人的走狗，虽然他并不服同为青帮大佬的杜月笙，可是杜月笙的势力确实比他强了不只一个档次。所以，只能有限度的屈服。
最终，两大青帮老板讲数，便约定一切按照江湖规矩解决，杀人放火打黑枪都可以，但是，祸不及家人！
而军统，则与青帮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并且与黄道会绝对敌对，所以才会有今日的一出。
余生知道事情原委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件事情无论如何算是个好事，也只能致谢道：“那么，谢谢陈队长告知余某此事了！不过，陈队长来找余某，怕不只是要恭喜余某吧？”
第三十六章 将军百战身名裂
陈默一笑，不经常笑的人，笑起来有一种僵硬的感觉。
他对余生道：“余先生确实是聪慧非凡。我这次来见余先生，除了告知余先生这件事之外，也代表我们的陈站长来和余先生谈一下合作。”
“据余某所知，军统在上海可也算是根基深厚了。却不知还有什么是需要余某人效力的？”
陈默却道：“军统在上海根基深厚固然不假，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瞧不起这根基深厚和以势压人。但凡是军统做出来的事情，十件中倒有十一件是瞧不顺眼的。而这些人的名望又高又不能用强，着实让人头疼的紧！”
“莫非陈队长说的是上海滩教育界的诸位同仁？”
“那是当然，除了他们，哪还有这么清高的性子！几日前，我们陈站长接到一个黄道会内线的情报，说是常玉清为了强压下由《万里长城永不倒》和余先生的其他作品激起来的这股抗日风潮，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上海中学策划一起爆炸案！”
余生听闻此事，两眼一瞪，差点控制不住拍案而起。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怒火道：“这个黄道会，这个常玉清，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常玉清这一两年，除了在陈站长和余先生手中受挫外，一直是顺风顺水。日本人给的支持，更让他的势力膨胀的厉害。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可是，事情的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我们陈站长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便秘密的通知了上海中学的苏校长。并明言，要在学校中放几个兄弟，以防爆炸案的发生。结果，苏校长以为我们军统是想借故控制上海中学，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了。沟通数次，毫无效果。”
“可是，据内线提供的情报，爆炸案的发生大概就在最近两日。前几天有一个弟兄看到余先生与这些教育界的人士在饭店中把酒言欢。想必，余先生是会有办法的，所以，今天陈某才不得不求上门来。请余先生出马，或郑重相告，或出手帮助，一定要把这爆炸案拦下来！”
“按照杜老板的意思，常玉清虽然是青帮的败类，但毕竟也是青帮的人。若是这件事情真的做下，便难免会有人把责任归咎于青帮。杜老板可是不愿意替常玉清这个汉奸背黑锅啊！看在杜老板出手相帮的份上，还望余先生答应下来。”
“当然，如果余先生有人力物力上的需要，但凡我们军统上海站和青帮中人做得到的，必然鼎力支持！”
余生默然不语，片刻后，对陈默道：“陈队长，这件事情我会去做。但是，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虽然我知道军统要借杜先生的影响力，才能在上海滩如鱼得水，可是这个情面也大不到让军统全力以赴的地步吧？居然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都找来了！而且教育界的诸位同仁对军统成见很深，恐怕也未必会领陈站长和陈队长的情……”
陈默听余生问完后，也是沉吟半饷，才苦笑道：“我知道上海滩的上层对军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我说这件事并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单纯为国，余先生信么？”
“当年的蓝衣社，当年的力行社，为何形成组织？其实并非是因为前途渺茫的富贵荣华。加入这些社团的青年，大多数与我相同，不过是有那么一个为国为民，不受外族欺辱的心愿而已。至于此后的诸般争斗和利益牵扯，大多数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还望余先生信任我们一次。”
陈默本是一个沉闷寡言的男子。平日身在高位，更是不会说这些。今日，因为和余生有那么一点默契之感，将余生引为半个知己，又受教育界众人的排挤，才有这一番肺腑之言。
余生在后世看过军统的历史，也听出陈默语出挚诚。无论此人以往所为，能在家国倾颓中不忘本心，便是一条好汉。又想起此人的生平事迹和后世的默默无闻，便觉得一股意气从心底激荡开来。
端起桌上的茶杯，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低吟一句：“将军百战身名裂！”
陈默虽然不曾读过许多诗书，这一句却是知道的。这是当年抗击金兵的词人辛弃疾所做的《贺新郎》下阕的头一句，韵味悠长。正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功成名就的将军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纵然是奋力拼杀，也不过是落一个骂名而已。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两个男子齐声低吟，半阙词句吟罢，已知彼此情怀。相视而笑，大有知己之感。
*******************
上海中学的前身是上海滩著名的龙门书院，到了一九二七年时，改名为上海中学，算是此时上海滩各中学中，办学质量比较好的一个。其校长苏颖杰，在刘湛恩请余生参加文艺汇演的酒宴上和余生见过。
余生收留的大部分孩童虽然都是上的小学，但是余生却把几个少年，除了夜无光和青小艺外，全都赶进了上海各大中学，让其一心一意的学习些文化知识。反正缺了他们，《万里长城永不倒》也照样拍的成。其中，常不已和季阳便在上海中学。
至于夜无光和青小艺，余生为他们向刘湛恩要了个能进沪江大学旁听的名额。夜无光要当演员，并不常去。倒是青小艺没了三十六个孩子的重负，时间充足的很，经常往沪江大学里跑。
余生虽然一时意气，应承下来陈默的所求。但一时也一筹莫展，毕竟，敌在暗，而我在明。谁也不知道黄道会会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向上海中学投弹，制造爆炸。即便这两天什么都不干，一直都守在学校里面，仍旧有太多的变数不可预测。
余生思前想后，拼命回忆自己在后世曾看过的黄道会的资料。可他毕竟不是历史学专业的，能回忆起来的资料毕竟有限。思来想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事。
黄道会此前两次投弹炸上海滩时，用的并非明目张胆的炸药包或手榴弹，而是用肥皂盒遮掩起来的定时炸弹。并且在向中国旅行社大楼和震旦大学投弹的时候，还是用的这种方法。
根据后世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当一个犯罪手法频频得手的时候，那么犯罪分子再次作案时选择的手段便极有可能是其已经运用熟练的手法。
虽然陈默很不给力的告诉余生，军统并没有调查出黄道会具体的投弹手法和投弹时间，只有一个大概的日子。但是，余生根据他所知的资料，便有**成的把握。
况且，即使真的无法悄无声息的了解此事，大不了就驳了杜月笙的面子，让苏颖杰将学生紧急疏散，不至于伤到人就是！
第三十七章 自食苦果（一）
果然不出余生所料，在陈默见余生的第二日，便有一辆卡车驶入上海中学，来给学校的洗衣房送肥皂。
洗衣房这种东西，在后世已经完全被普及到千家万户的洗衣机所取代。洗衣服这件事，虽然算是最寻常的一件家务，可也是费时费力。特别是这个时代，并没有二十四小时持续提供的热水。没到冬日，洗衣服时，人的手便会被冻的红肿起来。
所以，家境殷实一些的人家，都不会自己洗衣服，而会把脏衣服交给洗衣房。虽然看起来是花销了一些，但像洗衣做饭这种事，一旦形成规模化的流水线作业，那么成本就会大幅度下降。便如后世，许多人自己在家做饭所耗用的成本和精力，实际上比去许多小饭店中吃一顿还要来得高。
所以，即使算上洗衣妇所挣的微薄酬劳，洗衣房中所洗出来的衣服，比之普通人家，那也算是又干净又便宜。
却也正因为有了这微薄的便宜，万千流离上海滩的失业妇女，还好歹能凭借自己的体力赚一碗饭吃。上海中学虽然并不是慈善机构，但是学校中也设有洗衣房。一来可以为学校赚取些钱财，督促学生干净整洁，二来，却也有照顾贫寒学子的意思。其中打工的洗衣妇，大多是贫寒学子的家属。为求后辈有出息，为求全家不至于冻饿而死，甘愿在洗衣房中日复一日的操劳。
洗衣房所消耗的肥皂数量极大，算是各百货行的大用户。每到大批量买肥皂时，都会获得一个狠狠地折扣。具体的折扣多少，便要看采购者的能力了。而这其中，大有文章可以做。
这一次，洗衣房中的管采购的工头联系上一家新开张的百货行，报出的价格滴到匪夷所思，而质量却还过得去。即便是算上回扣，也比从其他百货行里买要便宜不少。所以，这个管采购的工头，便为了自己的腰包和洗衣房的成本，一次性的采购了许多。
毫无疑问，这家百货行不过是黄道会的一个幌子而已。余生此时站在校长办公室中，看见装满肥皂的卡车开进学校，知道自己所料无误。便给在校园中游荡的常不已和季阳发出信号。苏颖杰在余生身边皱眉头道：“余先生，军统那帮人提供的情报准确么？会不会只是一场虚惊？”
余生却道：“苏校长，无论消息确切与否，我们都要慎重对待啊！万一是真的呢？学校中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我已经通知全体教职员工和学生到礼堂开会去了。礼堂离这卡车停下的地方至少有百八十米。其间还隔着一栋教学楼。即便卡车上的东西真的爆炸了也没什么大问题。”
“另外，我安排的几个和常不已季阳一起的学生，都是平日里表现最积极的抗日分子，嘴也严，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
常不已和季阳看到余生用镜子发出的反光后，便放下篮球，离开操场，带着几个早已安排好的人一起，朝着停下的卡车而去。
卡车在操场旁边停下，有几个壮汉跳下车来。开始骂骂咧咧的从车上往下卸货。他们都算得上是黄道会的核心成员，日本人走狗的死忠，平日靠卖祖求荣也享受的是荣华富贵，当大爷当习惯了，搬运工这种活哪里干过！这时候感觉到生活质量下降，心中自然不爽。
不免朝着漫天神佛骂骂咧咧，希望天降几个干活的，替大爷自己把活都干完。孰不料，平日烧香许愿的时候漫天神佛都没当回事，这一次却成了真。
几个大汉看着常不已和季阳带着几个学生热情洋溢的跑过来，问道：“几位大哥可是给洗衣房送肥皂的么？”
“对啊！对啊！你们洗衣房在哪啊？你们这破学校也就这一块能停卡车的地方，还要把一包包的肥皂搬过去！简直就能累死个人！”
常不已和几个学生笑道：“几位大哥要是嫌麻烦的话，我们来搬吧！”
“嗯？”几个大汉都不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勤劳的人，有些警惕。
常不已不待这几个人问话，便道：“其实还要谢谢几位大哥的老板呢，给我们洗衣房的肥皂价格这么便宜。我们几个都有亲眷在洗衣房里做工，有了这些低价的肥皂，月底大家怕是都会多分一些工钱呢！”
原来如此……几个大汉心中一松，也觉得今日这事，实在算是幸运。反正常会长和周会长吩咐送来的东西已经做好了记号，过会儿只要让这些傻乎乎的学生搬走就是。两个小时以后，咱们大爷便只管听响了。
于是几个大汉也不阻拦，告诉常不已和季阳几个人，哪一些肥皂是你们学校的，可以搬走。哪一些是别家的，过会儿还要送走你们不能动。毕竟，这么便宜的价格，如果只有上海中学洗衣房这一个买家，才是有点奇怪呢。
这个时代的肥皂，除了很少一部分高级货，包装大都很朴素。一般都不过是用几大张牛皮纸，就将一打十二块肥皂包起来。再用牛皮纸制成的绳子捆扎起来即可。顶多会在捆扎之中，放上一小片或红或绿的纸，印上厂家，广告词，最多在印上一个面目体态都模糊不清的美女，就算是很完美了。
黄道会给这些人准备的炸弹，正是混在许多包肥皂中的一包，红色的广告纸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若不注意，绝对看不出来。虽然，黄道会有更多的炸药，足以装满整整一箱。可是，炸药的运输也是一个危险行为。炸药越多，运送越麻烦，越需要特殊处理。而这显然并不适用于运送肥皂。会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再说，黄道会要做的不过是不断的制造恐怖气氛，压下抗日风潮。而不是把整个上海中学炸飞。所以，只需要有爆炸有伤亡即可，至于究竟死了几个人反而不太重要。
季阳带着几个人在大汉懒懒散散，东倒西歪的姿态下，将肥皂一包一包的搬走。常不已则是唯一一个跳上卡车的人，在几个大汉的注视下，将车上的肥皂一包一包的递了下去。并和几个大汉聊着看似毫无意义的话题。
“你们学校的学生呢？这么安静啊？连课都不上了？”
“我们校长脑子抽风，把所有人都叫到礼堂开会去了。估计又要做什么演讲和动员吧！我们几个是溜出来打篮球的。”
“你就不怕被老师发现啊？”
“发现了又怎样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嘿，你这小子有意思，像我们江湖中人！你不爱上课呆在学校里面干嘛？”
“哎呀，大哥，你是不知道学校里的好处。全上海这么乱，也就在学校里面我们这些人才会不受人欺负啊！不愿意读书是有原因的嘛，我不过刚学过《千字文》，这时候非要让我做解析几何，是不是坑了点……”
“兄弟，你比大哥有出息的多，你说的这些鸟东西我一个也不懂……”
为首的大汉却并不和季阳几个人闲聊。在看到做着记号的那个肥皂包裹被搬运了下来，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待几个学生把上海中学那一份肥皂从车上全部卸下来。几个黄道会的大汉皮笑肉不笑的和几个学生客套了两句，便即上车离开。
卡车一路跑回黄道会化名开的百货行。百货行中的老板清点过剩下的肥皂后，松了一口气。道：“最近日本人逼迫的厉害，常会长和周会长这也是不得已啊。从你们送东西到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钟的时间。炸弹设定的爆炸时间是两个小时，麻烦几个兄弟再等二十分钟。等炸弹响了，咱们才好向会长交差。”
几个大汉答应下来，便在百货行门头后面的仓库中歪七扭八的休息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百货行老板看着手中的怀表，低声嘟囔道：“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炸！”
然后，百货行中轰然鸣响，十二块肥皂那么大的炸药包将百货行的屋顶和各种日用品炸上了天。四散抛洒开来。落到大街上。被路过的上海贫民纷纷捡起。免费获得一点普通的，看似还比较完整的日用品，对他们而言便已经如同中了彩票一般。
而百货行的老板言出法随，和几个送货的大汉一起，被自己制造的炸弹分解成零件。
第三十七章 自食苦果（二）
余生和苏颖杰，以及季阳和常不已几个人站在校长办公室中。陡然听到外面穿了隐隐约约一声爆炸。片刻后，苏颖杰在巡捕房的朋友便打来电话，告诉苏颖杰——刚才从你们学校里面开走的那辆卡车在百货行里爆炸了！你估计会有点小麻烦！
苏颖杰却长出一口气，衣服心有余悸的样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喘息片刻，惊魂放定。才告知余生和众人结果，道：“这一次多亏了余先生啊！”
余生却把常不已推了出来，笑道：“这次可是多亏了小常的手艺！我可不敢居功！”
“是啊！是啊！”苏颖杰大笑道：“华夏将倾，纵然是鸡鸣狗盗，也可以为国为民！”
常不已这一手小偷小摸的功夫，是在家破人亡被迫背井离乡后，被一个偷盗团伙收留时所学的。但这样的团伙在乱世中，也维系不了多长时间。不久后，便分崩离析。可是，常不已似乎天生便有这方面的悟性，虽然学到手的东西不多，却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手艺。
这一路颠沛流离，正因为有这一门手艺，才能吃喝不愁，存活下来。虽然后来遇到了夜无光和青小艺一干人，在难民收容所中，为了养活三十六个孩童，却也没有少做这种事情。当然，偷东西的对象不会是难民而已。
直到遇到了余生收留，衣食无忧了，才逐渐收敛起来。
常不已在从卡车上往下搬东西的时候，便已分辨出哪一个包裹的手感重量与其他包裹不同。这是他练习已久的功夫，可以轻易的分辨出两个大体相似物在包裹中的形状，重心，平衡感等一切细微的差别。并以此推断出包裹中包裹的具体物件。
而手速，与巧妙的视线阻隔，也是他练习已久，并很有心得的一个技巧。做了记号的广告，被常不已轻易的分辨出来。捆扎的稀松的绳子让广告纸的替换变得更是容易。
虽然在余生的望远镜中看来，一切都如同在钢丝之上的行走，一步做错，便会坠入深渊。而常不已这一步一步做来，竟是无惊无险。
最终，炸药包被留在车上而肥皂被留在学校。由于是货到后才付款，而百货行的老板已死，这半卡车的货款无人可收。所以，相当于白捡。
至于那个百货行的汉奸老板，不知道九泉之下有知，收到等额的纸钱会不会高兴一些。
黄道会虽然在上海中学制造爆炸案的计划没有成功，但是另一项计划却是成功了！苏颖杰刚松了一口气，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头只是很简短的说了一句，苏颖杰却仿佛被针扎了屁股一般，从椅子上直直窜了起来，声音都变了：“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又是简短的一句，然后便被挂断了。余生等人看着苏颖杰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惊讶：“苏校长，出什么事了？”
“就在刚才，沪光大学的刘湛恩校长被人刺杀了！”
“啊？”
*************
一九三八年年初，国际救济协会委托刘湛恩出国为中国难民募集救济金。刘湛恩对募集一事轻车熟路，又觉得是为国为民。便慨然应允下来。然后在上海滩的中国旅行社定了一张于四月十三日去往香港的船票。
日本人得知此事后，下令黄道会，必须在刘湛恩离开上海之前将其刺杀！常玉清于是派了赵金泉、岳培芝、曾寿庚、陈连喜四名干将，化装成黄包车夫，卖报纸的，卖柴火的，暗藏手枪，在刘湛恩居住的安乐坊附近寻机谋刺。
而此时上海滩租界的巡捕房，由于日本人的屡次侵扰，早已经将警戒级别提至最高。每条街上都密布岗哨，这四人都未曾得手。
到了四月七日，星期四早晨。
刘湛恩和妹妹刘明珍，以及牙疼了一晚上的幼子刘光华，从安乐坊的弄堂中说说笑笑，溜溜达达的走出来。
刘光华此时正是长智齿的时候，正所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刘湛恩心疼幼子，便准备打车，送刘光华去上海滩著名的盐业大楼牙医诊所看牙。如同后世的出租车不好打一般，此时上海的出租车也少的可怜。清晨正是众人上班的时候，更是没有空车。刘湛恩三人不得已，只能改坐公交。
在此时的上海滩，公交车属于性价比极高的一种交通工具。花费不多，速度极快，最适合上班族。而上海滩数量最多的便是这些口袋里没钱，却打扮光鲜的小开。再加上大量的难民涌入租界，人口激增，每日的公交车更是拥挤不堪。
而一旦公交车到站，每一个人都会拼命向前挤。至于周围的人和环境，就已经无暇顾及。无论是普通的小开，还是刘湛恩这样的大学校长。
去盐业大楼，应该在距离安乐坊较近的大华路路口的公交车站上车。刘湛恩推着妹妹和幼子先上车，却忘了周围还有群狼环侧，蓄势待发。
等待已久的黄道会中人终于发现了机会，曾寿庚举枪射击，一枪命中刘湛恩的后背。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刘湛恩甚至没有丝毫躲避的机会。刘湛恩翻身摔倒。
刘光华听得枪响，再回头时，父亲已经跌倒尘埃。不由得目眦欲裂。而此时，黄道会会众开始胡乱的开起枪来！十余人被流弹击中，翻身倒地。枪响不绝，众人奔逃，将黄道会众人的行踪瞬间淹没在人海之中。
刘光华眼角余光撇到一人，身穿黑色长衫，手里竟然还握着一把枪！便不管不顾的跳下车，一路狂奔，追踪而去。边跑边呼救，英国巡捕听到刘光华的呼救声也看到前面奔逃的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便与刘光华一起追赶此人。而此人，正是开枪击中刘湛恩的曾寿庚！
沪江大学在此时的上海影响颇大，而刘湛恩影响力非凡，识得刘湛恩者众多。此时，便有沪江大学的学生李昌允和外籍教授维克多汉森在场。维克多汉森见状，与巡捕韦德和刘光华一起追捕曾寿庚。而李昌允则径直回到沪江大学，向沪江大学众人报信。而刘湛恩的妹妹刘明珍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拦下一辆车，将刘湛恩送往宝隆医院。
曾寿庚虽然运气不好，被众人尾随。而手枪却又哑火，还击不得。但确是黄道会中一员干将，也算是有勇有谋。见众人追来，无法还击。在逃至大都会夜花园舞厅时，在一僻静处将黑色长衫和手枪尽皆扔掉。自己一人坐在舞厅门口的台阶上，装作等人状。
可是，这善恶到头终有报。曾寿庚这一出空城计虽然唱得好，却全然落在舞厅门卫的眼中，舞厅门卫待刘光华三人追近后，便吹起警笛。曾寿庚见状不好，调头要跑时，被追过来的四个人按倒在地。
刘湛恩虽然被及时送到上海的宝隆医院，然而子弹穿过要害部位。最终流血过多，一代爱国志士就此不治身亡。